第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
在黑暗中沉沉浮浮了許久。
她數次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卻沉重如鐵，無論她使出了多大的力氣也無法睜開半分。
隱隱間，似乎一直聽到一個溫柔而焦急的聲音在不斷呼喚自己，她試著動了動唇，卻發現竟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上寒意陣陣，好像連血液都要凝結成冰了。直到有一個溫暖而柔軟的東西緊緊環住了她的腰身，她才感覺到了些許溫暖。下意識地，她不斷挪動著身軀靠近那個溫暖的源頭。
“顏，你醒了嗎？”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一次不再是模糊而遙遠的了，她聽得很清楚。意識終於一點一滴地恢複，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視線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終於，她看清了麵前帶笑的臉龐——清俊的臉龐，銀色的長發，焦急關切的眼神。
“流月淳？”迷茫萬分地撫著額際，路顏這才發現夢境裏那個溫暖的源頭是什麽了。
她竟然……躺在流月淳的懷抱裏！
“嘭！”毫不留情地擊出一拳，正中流月淳的左眼眶。
“唔！”流月淳捂住受傷的眼眶，委屈萬分地呻吟起來，“顏你不是受傷了嗎？怎麽還有這麽大的力氣？是你自己一直喊冷，我才好心抱著你入睡的啊！”
“受傷？”突然間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幕，路顏神色一凜，“基風呢？”
“那件事情我已經解決了。”流月淳淡淡一笑，避重就輕地說，“你的傷還沒好，乖乖躺下休息吧。”
“可是……”流月淳紫眸微閃，“顏，難道你還覺得冷，要我再度抱你入睡嗎？”
“去死。”路顏毫不留情地拒絕。
“真是傷我的心啊！”流月淳扶著路顏躺好，然後細心地替她蓋上錦被，“你被法獸所傷，受了些內傷，好好休息一陣就會沒事了。”
“嗯。”路顏疲倦地點了點頭，“對了，青嵐呢？”
“它沒事。我讓它去別殿休息了。”
“哦。”路顏緊提的心放下了，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但此時困意連連，也沒什麽精神打探了，“流月淳，我警告你，不準再爬到**來。否則我讓你另一隻眼睛也對稱。”
模糊地發出一聲警告後，她便沉入了甜甜的夢鄉。
流月淳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睡顏，唇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他突然發現，自己不喜歡看見她受傷的模樣，非常不喜歡！
“王上。”門外響起了寂星的聲音。
流月淳斂起了眼底的神色，起身開門：“不要打擾她休息，我們去外麵說。”
“嗯。”寂星點頭，抬眼就看見了流月淳略顯青紫的眼眶，不由失笑。
“沒想到她在病中還能打人。”流月淳苦笑著用手捂住受傷的眼眶，用法力慢慢化開了眼眶四周的淤青，“他是不是來了？”
“雲長老正在偏殿等候。”
“星，辛苦你了。”流月淳深知，若不是寂星想盡了辦法阻擋，以雲長老的脾氣早就衝進來興師問罪了，哪裏會在偏殿等候？
“王上可想好對策了？”寂星眉宇間掠過一絲擔憂，“自從昨天早上雲長老看見殿下後，便迅速在宮中安插了眼線，昨夜有人看見我們出宮……”
“一切都交給我吧。雲長老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我們曾經找到基風。”流月淳淡淡地道，正想邁開步伐，又突然回過頭補充了一句，“星，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顏。”
“是。”寂星點頭。
流月淳和寂星一離開，早就躲在一旁的青嵐終於逮著了機會。
它很擔心殿下，雖然寂星一直跟它說殿下沒事，但不親眼確認一下，它就是不放心。可惜，自從王上抱著受傷的殿下回來後，就不準任何人踏進殿下的房間。
“殿下……殿下……”
悄悄打開了房門，青嵐一溜煙閃了進去。
“殿下，你醒了嗎？”
跳上路顏的床，青嵐擔心地看著路顏蒼白的臉。
“殿下，你沒事吧？”
伸出貓爪輕探了探路顏的額際，聽說殿下發燒燒了一晚上。
幸好，現在好像退燒了。青嵐頓時鬆了一口氣。
原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的路顏，被青嵐這一折騰也就驚醒了。睜開了眼，她含笑看著床邊的青嵐：“胖盜盜，你怎麽在這裏？”
“我擔心殿下啊！”青嵐皺起了一張貓臉，“殿下，你的傷口還痛不痛？”
路顏輕搖了搖頭，伸出雙臂將青嵐抱在了胸前：“隻是小傷。”
青嵐似乎想起了什麽，一臉心虛地垂下了頭。
“怎麽了？”
“殿下……其實……”青嵐猶豫了很久，“這件事都是我的錯。”
“你做錯什麽了？”路顏微笑著問。
“其實……那個……很早以前曜元老就曾告訴過我，‘黑魂朵’的花香隻要喝了酒就可以解除了，可是……我一時竟忘記了……”青嵐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那“忘記”兩個字幾乎都要聽不清了。
這就是花香對基風無效的原因了吧。路顏不由莞爾，摸了摸青嵐的頭：“隻能說我運氣太背了。”
“殿下……”青嵐眼眶一熱，殿下竟連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說。
路顏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流月淳怎麽會突然出現的？”
“呃……”青嵐再度不好意思地垂下了毛茸茸的腦袋，“是我覺得不放心，在殿下行動之前，偷偷跑去告訴了寂星。”
“哦。這就是你下午跑出去的真正原因吧？”
青崗心虛地點了點頭：“不過殿下，還好我通知了寂星啊，不然我們可就慘了。”
“那倒是。”路顏困倦地掩唇打了個嗬欠，這隻笨貓也算給它碰運氣做了件聰明事，“現在基風怎麽樣了？”
“基風？呃……”青嵐左顧右盼，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怎麽了？”路顏隱隱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基風被王上殺了。”青嵐還是決定老實招供，“現在雲長老正在偏殿興師問罪呢。”
青嵐將昨夜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之後，路顏的神色微微一變。
“當時王上看見殿下受傷，幾乎氣瘋了。”想起昨夜流月淳臉上的神情，青嵐依舊心有餘悸。
路顏沒有應聲，隻是抱起青嵐就要翻身下床。
“殿下，你下床幹什麽？”
“我不放心。”路顏正要起身，突然一陣頭暈，一時沒站穩，直朝地上跌去。
青嵐立時哇哇大叫——它還在殿下的懷裏，這一摔下來，不是要被壓成肉餅了？
突然，房門被撞了開來，一道人影衝了進來，及時擁住了路顏下跌的腰身。
“顏，你這麽急著下床幹什麽？”
溫柔而略帶斥責的聲音，讓路顏緩過了神。
“流月淳？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流月淳環著路顏腰間的手並沒有放開，路顏一時之間也沒察覺，倒是青嵐被困在了二人中間，擠得差點喘不過氣。
路顏微蹙眉峰：“雲長老那裏……”
流月淳霎時明白過來，心中一暖，唇邊揚起了一抹笑意，眸中更是流光閃動：“顏，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路顏淡淡地回答：“我隻是覺得良心不安。你是因為我才殺了基風的。”
“顏，你這話可真傷我的心。”流月淳頓時垮下了臉。
“咳咳……”青嵐再也按捺不住了，微弱地呻吟起來，“王上、殿下，你們先放我出去……我……我快要沒氣了……”
路顏一怔，這才醒悟過來自己還在流月淳的懷裏，連忙抱著青嵐，推開了流月淳。
青嵐頓時鬆了口氣，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心，就驚覺有一道冰冷的視線幾乎貫穿了自己，微微抬頭，立刻迎上了流月淳冰冷不滿的眼神。
“呃……”青嵐連忙從路顏的懷裏跳了出來，“我突然發現好餓啊，我、我去吃點東西……”
然後就像餓死鬼投胎一般，青嵐不等路顏回應，便沒命般地衝了出去。
“胖盜？”剛剛坐回**的路顏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它這是怎麽了？”
這隻笨貓總算識實務了一次。流月淳的唇邊重新揚起笑容：“顏，你先好好在我這裏養傷，等傷好了再回月神祭壇吧！”
“我是無所謂啦。要是現在這副樣子回去，曜元老肯定會嘮叨個沒完的。對了，你有派人去跟曜元老知會一聲嗎？免得他擔心。”
“我早就派人去說過了。我告訴曜元老，你打算在宮中玩幾天才回去。”
“那就好。”還沒鬆口氣，路顏剛舒開的眉峰又擰了起來，“雲長老那裏……你是怎麽解決的？”
“他沒有證據，也拿我沒辦法。總不能廢了我這個王吧？他現在還沒這個膽量。”
見流月淳說得雲淡風輕，路顏不禁在心底輕歎了口氣。
“顏，這件事不用你費神。”流月淳扶著路顏重新在**躺下，“你隻要好好養傷就行了。”
“流月淳，如果發生了什麽事，你不要瞞我。”
“嗯，睡吧！”那輕柔的聲音，讓路顏緩緩閉上了雙眼。
流月淳指尖一彈，略施小法，讓她睡得更為安穩一些。
身後，寂星漸漸現出了身影：“王上，這次雲長老雖然無功而返，但絕不會就此罷休的。”
“嗯，我知道。以後我們一切都要小心行事。”流月淳淡淡地回答，突然，他轉移了話題，“星，你覺不覺得顏睡著的時候很迷人……”
寂星莞爾：“王上這是在真心稱讚殿下嗎？”
“真心。”流月淳輕輕點頭，一雙紫眸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抹柔和，“我發現她有很多麵，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般冷漠疏離。星，她去找基風，其實是為我出氣對不對？”
“不知道。”寂星微笑，“王上應該親自問殿下這個問題。”
“我若是問她，她一定會說不是。”流月淳伸手輕撫上路顏的長發，“不過，星，我沒想到這世上除了你和夜，還會有人關心我……”
“王上打算改變主意了嗎？”
流月淳紫眸微微一閃，並沒有回答，隻是唇邊揚起一抹微笑。
2、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些許溫暖的光芒投射在臉上，路顏舒服地喟歎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窗外，縷縷陽光傾灑而進，帶來了一室的明媚。
又是新的一天了嗎？
路顏撫著還有些昏沉的腦袋撐坐了起來。胸口已經不怎麽疼痛了，看來她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最近流月淳給她灌了不少靈藥和補品，現在她隻希望這次傷愈後不要胖上好幾斤就行。不過，回想起來，這幾日流月淳倒是將她照顧得極為細致，幾乎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他甚至還揚言要幫她洗澡，最後的結果當然被她以拳頭回絕掉了。
坐在**深吸了口氣，突然，鼻端傳來陣陣清新的花香，沁人心脾，讓她頓時覺得精神了不少。好熟悉的香味……
路顏不禁詫異地環視了一下臥室。隻見窗台左邊的紅木案幾上，擺放著一大籃“幻玫瑰”。那五種不同顏色的花瓣組合而成花朵在陽光下折射出一種晶瑩迷人的光芒，如夢似幻。
“漂不漂亮？”房門被輕輕地推開，流月淳含笑走了進來。
“還不錯。”路顏的臉上也掛起了微笑，一大清早看見這麽漂亮的東西，心情當然會大好。雖然她知道這家夥一大早送花肯定也是有所圖謀的，不過……算了，她也不介意了。
“顏，真高興你會喜歡。”流月淳走到她的床邊坐下，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的氣色，“看來今天你的精神不錯。這我就放心了。”
看著流月淳臉上那真摯的開心笑容，路顏心頭微微一慟。
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而此刻，他眼眶底下那淡淡的陰影和眼眸深處所藏的疲倦，都與那笑容形成了顯明的對比。
這幾天他真是為自己掛心操勞了吧？
心頭的暖意又深了兩分，原來有一個人這樣關心自己，真是一件讓人很感動的事。
流月淳捕捉到她眼中的那抹失神，眸光不由深邃了幾分：“顏，你這樣看著我，可是會讓我情不自禁的……”他湊近了她，聲音顯出幾分沙啞。
彼此的氣息那樣靠近，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熱氣。
路顏一驚，頓時回神，伸手抵住了流月淳的胸膛：“喂，離我遠點。靠這麽近幹什麽？”
流月淳眼中閃過一絲懊惱：“白白錯失了一個良機。”
他的聲音很輕很低，路顏隻模糊聽了個大概，隱約聽到一句“良機”，不由怒瞪了他一眼：“流月淳，你可別想打什麽鬼主意！”
流月淳無趣地摸了摸鼻子，機靈地轉移了話題：“顏，不如我們一起出去透透氣？”
“早就應該這樣了啊！”路顏伸手輕揉著酸痛的後肩，“這幾天躺得我都快變成化石了。”
“好，那我們去……”流月淳的話音未落，門外一隻三腳胖貓已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殿下……殿下……啊，你醒啦！太好了！我正等你呢！昨晚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今天要出去透透氣。”青嵐一個敏捷的飛身，跳上了路顏的床，揮舞著貓爪興奮地叫嚷起來，“我們走吧，走吧！這幾天我都要悶死了。清華殿一點都不好玩！”
“青嵐。”一聲陰沉的低喝，頓時將青嵐的興奮、喜悅打得煙消雲散。
“呃……”青嵐僵硬地轉過頭，在看見那張令它意外的臉龐之後，藍眸驀地睜圓，“王上？你怎麽會在這裏？”
流月淳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這麽大一個人坐在床邊，竟被一隻貓忽視得如此徹底嗎？
“青嵐，看來你很閑啊，整天無事可做！”流月淳那陰惻惻的聲音讓青嵐打了個寒戰。
“呃……不是的……王上，其實我很忙啊……”眼珠子一轉，青嵐指著路顏，“我整天都要忙著陪殿下啊！”
流月淳微蹙眉峰，輕哼了一聲：“這件事不用你操心。”
青嵐滿頭霧水地伸爪撓了撓了後腦勺：“啊？為什麽不用操心？”它本來就是負責照顧殿下的嘛。
流月淳目光越發陰森，唇邊卻牽起了微笑：“青嵐，朕一時忘記告訴你了，曜元老剛才派人來叫你回去。”
“啊？叫我回去？有什麽事嗎？”
流月淳眼眸微微一凝，笑意更深：“這……朕就不太清楚了。剛才看曜元老滿麵怒容的樣子，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
“呃……”青嵐心中一跳，皺起一臉貓毛，努力地回想，自己這幾天是不是又做了什麽錯事惹怒了長老？
一抹得逞的笑容躍上流月淳的眉間：“星，馬上替朕送青嵐回去。”
“是，王上。”隱身在一旁的寂星現出了身形，微笑著就要抱起呆坐在**的青嵐。
“啊……等等……”青嵐突然避開了寂星的懷抱，“我才不要回去！反正早回去也是死，遲回去也是死，我不如先跟殿下出去玩了，再回去挨罵好了。”
先快樂過再承受痛苦這樣才不會太難過嘛！
說著青嵐還轉過身去，兩眼晶亮地看著路顏，尋求證實：“殿下，你說對不對？”
流月淳的眼角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
眼看流月淳被青嵐無心擺了一道，路顏強忍住笑意，目光卻再度不自覺地瞄上了流月淳的頭頂——
很可惜啊，耳朵竟然沒有露出來……這次這家夥的自製力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了呢？
路顏略感失望地收回目光。
結果當天的出遊還是一行三個人外加一隻貓。
女主角堅持要帶著寵物隨行，男主角當然也無可奈何。隻能暗中把那隻缺心眼的胖貓恨得死死的。
看著一路上路顏跟青嵐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流月淳微感失落之餘，卻也為路顏的恢複精神而感到開心。
隱隱約約的，他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為她的情緒所左右了。因她受傷而憤怒，因她開心而開心……
“星。”
一聲低喚，隨身護衛的寂星現出了身形：“王上。”
“星，你說朕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流月淳凝望著前麵不遠處正跟青嵐嬉鬧著的路顏，“朕也許要輸了。”當時他下定了決心要讓路顏愛上自己，然後再將她拋棄，結果……他卻好像要先一步淪陷了。
寂星淡淡一笑：“王上要收回當時的決定了嗎？”
流月淳卻是輕搖了搖頭，紫眸中閃過一絲流光：“不，朕現在更不想收回這個決定了。而且這一次是真心想讓顏成為朕的王妃。”未等寂星回答，他三步並作兩步，便趕上了前麵的路顏和青嵐。
“顏……”路顏回過頭，流月淳輕掃了她懷中的胖貓一眼，“顏，你不覺得這一路上你都冷落我了嗎？”
路顏揚了揚眉尖，迎視上那雙水晶般清澈的紫眸：“哦，那你要我怎樣熱情對你？”這家夥又想搞什麽？
流月淳的唇角綻開了一抹微笑：“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加強溝通，甚至加強交流感情。你看看，如此一個美少年站在你麵前，你卻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一隻胖貓身上，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啊。”
路顏狀似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又瞄了瞄他的頭頂，雙唇微抿：“我覺得我比較喜歡跟你的耳朵交流感情。”
流月淳頓時覺得挫敗無比，為什麽她老是注意他的耳朵？
心念一閃，他決定把她的注意力從耳朵拉回自己的身上：“顏，先除去那對耳朵不談，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路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雙充滿期待的紫眸：“自戀、任性、孩子氣。”
三個詞就將流月淳打入了地獄。
“原來我給你的第一印象竟是這樣差啊！”流月淳伸手輕撫著額際，一臉痛苦狀，“你說我該怎樣改變你對我的看法呢？”
“為什麽要改變？”路顏淡淡地問。
流月淳紫眸一閃：“因為我愛上你了啊。”
路顏懷中的青嵐聞言霎時張大了眼睛，半天合不攏嘴。
路顏挑了挑眉峰：“男人都喜歡把‘愛’這個字當口頭禪嗎？”
“都？”流月淳心底掠過一絲不快，“難道還有其他男人跟你說過？”
“這似乎與你無關吧？”路顏抱著青嵐轉身就想走。
一定跟那隻笨貓有關！
一絲淡淡的酸意閃過心頭，流月淳突然一把拉住路顏，“顏……”然後，順便又拎起她懷中的青嵐，丟了出去——
“胖盜？”路顏驚呼，想阻止已是不及。
“哇！”青嵐直到準確跌入寂星的懷中時才回過了神——它竟再一次被王上當球一樣地丟出去了！
見到青嵐無恙，路顏才微鬆了口氣，怒目瞪向流月淳：“流月淳，你幹什麽？”
“顏，那隻胖貓重得很，我隻是想減輕一下你的負重嘛。”流月淳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路顏隻覺氣往心頭冒：“你還真是很關心我嘛。”
流月淳深深凝視著路顏，唇邊似笑非笑：“是啊，顏，我最近這樣盡心盡力地照顧你、關心你，你是不是該回報我一下？”
回報？路顏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相遇時，他所提出的那“百萬銀特”，不禁翻了翻白眼：“我身無分文。”
“不，我不需要錢。”流月淳唇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突然，毫無預兆地，他低下了頭，深深吻上了路顏的雙唇。
路顏驚異地睜大了眼，隻覺腦海裏一片空白。她完全沒料到這個任性的君王竟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強吻她！
等她真正回過神時，流月淳已經放開了她，唇邊掛著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這一回，她應該將注意力真正放回他身上了吧。
“你這隻色魔！”笑意還未落下唇角，一記準確的右鉤拳已招呼了過來。
年輕的君王也不閃避。於是……很不幸地直接命中！
漂亮的紫眸四周浮現出一圈淡淡的青紫，流月淳的唇角依舊含笑。
“不要再讓我見到你！”路顏冷冷丟下話，也顧不得青嵐，轉身就跑。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竟就這樣被隻色魔君王給奪去了嗎？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不會原諒他的！絕不！
“殿、殿下……殿下……等等我啊！”青嵐眼見路顏走遠，連忙跳出了寂星的懷抱，飛快地跟上前去。
“王上，這次殿下是真的生氣了。”寂星目送著路顏的背影消失在線視之內，其實，就連他也沒料到王上會這樣做。
流月淳伸手輕撫著雙唇，那裏還殘餘著她的味道。他從來不知道，吻住一個人的感覺竟是這樣的美妙。沉寂了一千多年的心，仿佛在為她瘋狂地跳動，就連全身的血液也為她沸騰起來了……
“星，你知道嗎？剛才吻住她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就這樣吻住她……生生世世。”
寂星無奈地苦笑。
他的王就這樣陷進去了嗎？可是……真的要將女神變成王妃嗎？
那是連宿冰也做不到的事啊！
月神祭壇這千萬年來都是整個妖獸界最為神聖的地方。
司月女神更是千萬妖獸心中至高無上、舉世無雙的美麗存在。
她溫柔、善良、穩重、睿智……幾乎所有用來稱讚女性的詞匯，都可以用在司月女神的身上。
她是那樣一個完美的人。完美到無法挑剔，甚至可以說到了一種接近神聖的境界。
可惜……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時間總會輕易地改變一切，包括……神的秉性。
“究竟為什麽呢？”曜元老朝天長歎了一口氣，第一萬零七次地反省，一千年前，他將女神送往異世界的時候，是不是有哪個環節出錯了呢？
沒有。
真的一點錯也沒有。
當時他還特意結下了數層結界，隻為保護女神穿越空間移動之門時，不受到外力的侵害，好讓她可以在適當的時機回來，重新維持妖獸界，恢複妖獸界的一切。
他的法力是絕對絕對不可能出錯的！可是……
曜元老再次沉重地歎了口氣，然後無力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臉上的神色再度沉重了十分。
祭壇神社的左角落正窩著三隻睡得香甜無比的狗族末妖；右角落則有幾隻虎族末妖正在那兒互相糾纏，嬉戲得起勁；而就在自己的眼前，十來隻不知名的小雜妖獸，早就鬧成了一團……
原本整齊碧青的草地已被破壞殆盡，就連院子裏那幾株還未成型的奇櫻樹也已被攔腰折斷了……
祭壇神社一片狼藉。
三天，才三天的時間啊！司月殿下究竟是從哪裏撿回了這多麽的小雜妖，而且，還讓它們在神社裏住了下來？！
“這裏太清靜啦，我看來看去，就隻有我、曜元老你和盜盜三個人，不對，是兩個人外加一隻貓，這樣多無聊啊！我去找些小東西來熱鬧熱鬧吧！”
三天前，當一臉鐵青的女神殿下回來之後，她的臉色就沒有好過。
曜元老早已詢問了青嵐緣由，可那家夥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也隻能放棄了。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他的心裏隱隱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結果，很不幸的，第二天，他的預感就成真了。
在妖獸界等級最末的，就是末妖一族。它們不會變幻人形，不會法術，也不會說話，除了會吃喝玩樂，可能就隻剩下會睡了。
通常，這些末妖都隱居在王城之外，一般沒有人會理會它們。甚至一些高等級的貴族還會把它們當垃圾一樣踐踏，但路顏卻把它們一隻隻都帶了回來。
“整個妖獸界有成千上萬隻末妖啊，司月殿下究竟想收容多少？”
曜元老一想到月神祭壇被末妖完全占領的可怕未來，額間的皺紋就又多了好幾根。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一定要讓司月殿下恢複神識！如果她恢複了所有關於司月女神的記憶，她一定會變回從前那個完美的女神的。絕對會的！
曜元老的眼中燃燒起了一絲熱切的希望。突然，“轟”的一聲巨響，驚醒了曜元老的冥思。
月神祭壇轉眼間竟又是一片混亂。不知是哪隻小雜妖跟虎族的小末妖發生了爭吵，先是單挑，到了後來，卻發展成了群毆，末妖們頓時混戰成了一團。於是，祭壇神社裏不管是花草樹木還是桌椅瓢盆都統統被破壞殆盡了。
曜元老臉色慘白地僵立在一片狼藉的中央，渾身無法抑製地顫抖著。
“住手，住手，你們通通給我住手！”幾乎喊得連嗓子都啞了，但那些早就打得眼紅了的末妖們，根本就把他的話當做了耳旁風，沒有任何一隻末妖注意到他，更沒有任何一隻末妖把他當做一回事。
再怎麽說，他也是守護月神一族的長老，是妖獸界最高等級——聖者的一員，可是這些最末等的小妖們，竟然……完全無視他！
原本隻要來一記“星火燎原”，他就可以把這些煩人的小末妖全都燒成灰燼，但司月殿下卻再三叮囑，一定要好好保護、疼愛這些小東西。
當時殿下的眼神好溫柔，讓他想起了千年之前還未轉世的殿下……所以，就不自覺地接受了這個任務。但接下這個任務之後，他才真正知道“後悔”這兩個字是怎麽寫的了。
這些吵死人的小東西！曜元老悲憤地握起了拳頭。如果不是受製於女神的命令，他怎麽可能任由這些小東西在月神祭壇如此胡作非為？
未妖一族在妖獸界原本是沒有地位的啊！
“司月殿下，您怎麽還沒回來？”曜元老不禁仰天悲泣，殿下再不回來的話，這個神壇可能就要毀了啊。
“咦，發生什麽事了？”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詫異的聲音，那是……
曜元老渾身一僵，連忙轉過身去，屈膝跪了下來：“微臣叩見王上。”
冷汗由額際滴落了下來，他萬萬沒想到，王上竟會親自來月神祭壇。
“這裏似乎發生了很有趣的事啊……”流月淳彎腰扶起了曜元老，那雙紫眸一一掃過還在纏鬥的小末妖們，唇邊揚起一抹微笑，“月神祭壇什麽時候變成了末妖的集中營了？”
“是司月殿下……”曜元老硬著頭皮回答，“她似乎很喜歡這些小末妖，隻要一出去，就肯定會帶幾隻回來。”
流月淳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又四下瞧了瞧，沒看到想見的人影。
“顏呢？”他可是特意遲了三天才來找她的，就是怕她還在氣頭上。
三天的緩衝時間應該夠了吧？
“出去了。”曜元老垮著一張老臉。
“什麽風又把我們的王吹到這裏來了？”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冷意。
流月淳回頭一看，就見路顏已經回來了，手上還抱著兩隻毛茸茸的白狗小末妖。她看那些小末妖的目光，竟是出奇的柔和與溫暖。
看來，他這個一國之主連幾隻末妖都比不上啊！即使是回來了，也不抬頭看他一眼。
她還在生氣吧？
想起那天的親吻，流月淳唇邊揚起了一絲輕笑。如果時間倒轉，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不過，顏一直不理他也不是辦法啊。腦中靈光一閃，他開口笑道：“顏，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動物？”
路顏有些詫異地抬起了頭，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你可知道朕的真身比起這些小末妖，可是漂亮得多了。”流月淳這一句話語氣雖輕，卻嚇白了曜元老的一張老臉。
“王上，您不可以……”然而，他話音未落，就見他敬愛的君王朝著女神殿下一步步走去。
“王上……”眼見大局已定，無可挽回，曜元老痛苦地掩住了麵龐。
流月淳麵帶微笑，慢慢地走到了路顏的麵前，輕掃了她懷中的那兩隻小末妖一眼：“我想，你可以丟掉這兩隻難看的家夥了。”
路顏不解地挑眉。突然，眼前銀芒一閃。麵前哪裏還有流月淳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全身銀白、體態優雅而又高貴的美麗銀狐。
路顏眼前頓時一亮，放下了懷中的小末妖，彎腰抱起了地上的銀狐。
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銀狐全身雪白順滑的長毛，路顏不禁感歎：“這就是你的真身啊？真身果然比人身漂亮多了。”
看到他真身的那一刻，她也終於想起來了，當時曜元老曾提起過，流月淳是銀狐族的。
聽到這句話的流月淳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開心還該傷心了。看來自己猜對了，這個轉世後的女神，眼中除了動物，什麽也裝不下。
不過，顏的氣也消了大半了吧？
“顏，你不生氣了吧？”
“看在你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你一次。”路顏已經被銀狐漂亮的白毛完全收買了，現在她的眼睛裏隻有這隻漂亮的小東西。
抬起毛茸茸的小爪，銀狐伸出小小的紅舌輕輕舔了舔腳上的白毛，一副懶洋洋的姿態：“如果你喜歡，以後我來找你時，就用真身好了。”
這個承諾一許下，原本掩麵長歎的曜元老這一回索性背過了身去，背影不停地抖動，好像在傷心地哭泣。此時，一直隱身在一旁守護流月淳的寂星也慢慢現出了身形，同情地輕拍了拍長老的肩膀，以示安慰。
也難怪曜元老會如此傷心了。他們的王為了討好司月殿下，竟淪落到了與末妖爭寵的地步了嗎？
不過……轉頭看向已經被路顏抱在懷裏的流月淳，寂星的眼中微微露出了一絲欣慰。就在剛才，在王上被司月殿下抱起的那一刻，他看見王上眼裏流露出了笑意。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王發自內心的、真正的笑。
看來王上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啊，但照著如此情形發展下去，將來又會怎樣呢？寂星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憂慮。
4、
轉眼，路顏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來天了。
日子倒也過得愜意，每天除了有那些小末妖陪伴之外，流月淳也會三不五時地過來串門子，而且緊遵諾言變身為銀狐的模樣討她歡心。
就算她再怎麽後知後覺，也漸漸感受到了那隻狐狸君王的真心了。隻是……她暫時還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任何感情。
她是一個孤兒。從小無論發生什麽、遇到什麽困難，她都盡力自己一個人承擔解決，不想與其他人牽扯上關係。她似乎天生就對身邊的人挺淡漠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疏離感。
難道是因為她的體內藏著什麽女神的靈魂嗎？這就是人與神之間的距離感？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在心底輕歎了口氣，現在她唯一清楚知道的是，自己潛意識地就想躲開任何想向她接近的人。所以這兩日她也開始躲著流月淳，經常誘拐青嵐出城散步，然後順道再收些小末妖回月神祭壇。
其實，對這個妖獸界，她最為不滿的就是等級劃分與歧視。幾乎每次出門，她都會在途中遇到一些被欺負的小末妖。她不會法術，平時隻有靠青嵐那三腳貓的法術勉強救幾隻小末妖而已。但今天不一樣了，路顏低頭看了眼右手腕，唇角不由一挑。
手腕上戴著一條七彩水晶手鏈，在陽光下閃爍著奪目的光澤，如夢似幻。
這是今天早上曜元老送給她的。據說是前世的她最喜愛之物，而且據有相當高的法力，甚至會自發地保護主人。
回想早上的情景，曜元老送這條手鏈給她的時候，目光好像很殷切，似在焦急地期盼著什麽。不過，當她若無其事地把手鏈戴上手腕上之後，曜元老的神色就立刻委頓了下去：“連護月之鏈都不能讓殿下想起什麽嗎？”
目送著曜元老失望離去的背影，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個頑固的老人家正在想盡辦法讓她恢複關於前世的記憶。
“真的是我的最愛之物嗎？我對這東西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嘛！”路顏聳聳肩，輕瞄了眼一直跟在身後的青嵐。
“小盜，你記得以前的女神是什麽樣子的嗎？嗯……應該說是怎樣一個人？”雖然曜元老曾說過，自己除了眼睛的顏色之外，跟前世的司月幾乎長得一模一樣，但對她來說，司月終究隻是一個陌生人，她的性情、她的喜好，自己根本一無所知。
“小盜盜，你神遊到哪兒去啦？”路顏停下了腳步，彎腰拎起了呆貓的脖子，讓那對寶藍色的眼睛與自己平視。
“我沒見過前世的殿下啦。”青嵐掙紮了幾下，最終沒能逃出魔掌，隻好認命地放棄了，“我跟王上一樣，都是在那場叛亂中出生的，等我懂事的時候，殿下早就在異界了。而有關於殿下的一切，我也是聽長老們說的。”
“看來隻好找時間問問曜元老了。”路顏的魔掌爬上了青嵐的腦袋，重重地一揉，揉亂了它那一頭貓發。
“殿下……”青嵐剛想表示抗議，抬頭卻見路顏正凝神看著前方，眼底寫滿了冰冷的怒意。
“怎麽了？”青嵐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前方不遠的地方，一個棕色頭發的高瘦男人正揮舞著鞭子，鞭打著縮在路邊的兩隻小末妖。
那每一鞭下去都是血肉橫飛，但高瘦男人臉上那陰狠的笑容卻一分分地擴大著，顯得猙獰而興奮。
兩隻小末妖早已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了，卻不敢逃走，隻是淒厲地慘叫著。
“又有人在欺壓末妖了。”青嵐輕歎了口氣。
“他憑什麽打這些小家夥？”路顏冷冷地一揚眉，丟下青嵐，就要前去阻止。
“殿下……”青嵐連忙飛身攔在了她的麵前，“那個聖者帶著一隻法力高強的風獸，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上次還是王上出手相助，但這一次王上並不在身邊啊！
“風獸？”路顏朝那高瘦男人身邊瞄了一眼，並沒看到任何法獸的影子啊。
“風獸是法獸裏法力最高的種族，而且擅長隱身，殿下沒有‘神之眼’，是看不見它的。”青嵐回頭看了那邊一眼，“現在那隻風獸已經注意到我們了……”一般“神之眼”隻有他們這些懂得法術的聖者才會擁有，現在殿下還未恢複神力，肯定是看不見風獸的。
“那又怎樣？”路顏眼底掠過了一絲冰冷的光芒，“難道任由那兩隻小家夥被鞭打至死嗎？”
於是路顏不顧青嵐的阻止，正想衝過去“救妖”，路旁突然響起了一聲冷喝：“住手！”
路顏不禁停下了腳步。
隻見那名聖者的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黑衣男子——高挑的身材，藍色的長發，銀色的眼眸，五官深刻，猶如刀雕斧鑿一般。
好一個冷酷英俊的男人。光一個冰冷的眼神就足以讓方圓百裏結冰。
正鞭打得起興的高瘦男人一看見那名黑衣男子，立刻嚇得跪了下來，臉色慘白。
“那是誰？”既然已有人搶先了一步，路顏便索性雙手環胸，閑閑地站在一旁看好戲。
“咦？”青嵐卻奇怪地瞪大了眼睛，“夜火將軍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他是七大家族之一戰獅族的族長，也是我們中都王城的護衛將軍。”青嵐一邊解釋，一邊伸出後爪撓了撓頭，“不可能啊，這個時候夜火將軍應該在北漠才對呀。”青嵐不解地嘀咕起來。
路顏也沒空深究青嵐最後一句話的意思，隻是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前麵還盛氣淩人的高瘦男子，此時卻在不斷地磕著頭。可惜他們離得比較遠，聽不清在說些什麽。不過想也知道，那一定極為有趣。
眼見惡人被懲，路顏頓時心情大好：“走，盜盜，我們走近些看好戲。”正要邁出腳步，忽見前方有什麽光芒一閃，緊接著響起了男人刺耳的怒吼聲——
“該死的半妖，竟然膽敢冒充夜火將軍！”
半妖？！
路顏和青嵐不禁怔住了。
剛剛還是藍發銀眸的黑衣男子，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頭上長著一對毛茸茸耳朵的奇怪少年。
少年看起來相當的孩子氣，以人類的眼光來看，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他不僅有著一張俊秀的臉龐，而且還有著一頭漂亮的銀色長發，讓路顏不由想起了流月淳。不過，與流月淳不同的是，少年那頭銀色的長發在陽光下竟略略帶著一抹奇異的藍光，與他那雙深藍色的眸子相互輝映。
“原來是半妖啊，我就說嘛，夜火將軍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青嵐看了那少年一眼，突然無奈地歎了口氣，眼中露出了憐憫同情的神色，“這半妖死定了。”
半妖雖然擅長變幻之術，但法力卻不高，維持變身的時間也不能長久。更何況，那個聖者的身邊還隱身著一隻風獸呢！
路顏聞言也是一陣擔心，暗暗扣住了手腕上的七彩水晶手鏈。
“我該死？我看你這個隻會欺淩弱小的家夥才該死吧！”少年雖然暴露了身份，但眉宇間的神色卻依舊桀驁不馴，好像根本沒把眼前的這個聖者放在眼裏。
男子神色一變，目光中已露出了殺意：“風獸，把他們全都殺了。”
無情的命令一頒下，原本隱身在一旁的風獸突然嘶吼了一聲，現出了龐大的身形。
那是一隻頭上長著尖銳獨角的怪獸，身形卻如虎豹，眼瞳是那種血般的紅色，讓人見了就感到不寒而栗。
“殿下，快走！”青嵐連頸毛都嚇得倒豎了起來，一爪子鉤住了路顏的裙擺，“我們快離開這裏，風獸的風之術法威力很大，我們站在這裏很危險……”
路顏緊抿著唇，卻沒有聽青嵐的話轉身就跑。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半妖少年和那兩隻小末妖死在風獸的手下！
“青嵐，你離遠點。”路顏很少正經地叫青嵐的名字，這一聲叫喚頓時讓青嵐想起了上次的“基風事件”，嚇得它連心髒都幾乎停止了跳動。
路顏彎下腰，突然一把拎起了青嵐的後頸，遠遠地一拋——
“殿下……”為什麽每到危險時刻，殿下都不讓自己保護她呢？
青嵐絕望地慘叫一聲，消失在視野之內。
而另一邊，風獸已經發起了攻擊。隨著又一聲嘶吼，四周頓時狂風大起，飛沙走石。
路顏隱隱中感覺那每一道冷風都如同利刃一般，將她全身的肌膚都割得疼痛不已。強忍著風中那讓人極為不舒服的感覺，路顏逆著風，一邊往前衝，一邊按住了腕上的七彩水晶手鏈——
“護月之鏈，啟動。”這隻是一句很簡單的咒語。
路顏並不知道這句咒語到底有沒有效，曜元老給她手鏈的時候曾說過，護月之鏈隻有司月女神才能啟動，所以不需要任何複雜的言靈。
拜托了，一定要有效啊，救人如救火！
心中的念頭剛剛閃過，一道強烈的七彩光芒已從手鏈中爆射而出，然後閃電般朝風獸襲去。
七彩光芒直接命中目標。猝不及防的風獸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轟”的一聲便向後倒去。
如刀刃般的利風在那一刹那停歇了。
路顏看見那個半妖少年正緊緊護著懷裏的兩隻小末妖。雖然他的身上滿是割傷，雙手卻沒有絲毫放鬆。
路顏不禁鬆了口氣，幸好大家都平安無事！
“你是什麽人？”那個男子像是看見鬼一般，臉色慘白地瞪著路顏。
路顏白了他一眼，卻連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沒想到，啟動這條護月之鏈，耗的卻是她自身的體力。她現在真的好累，連指頭都不想動一下了。
“風獸，起來！起來！”男人氣急敗壞地一鞭打在了風獸的身上，風獸吃痛，嘶吼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路顏突然覺得那隻風獸也好可憐：“喂，你這個隻會驅使別人的家夥……”正想開口斥責那個可惡的人，突然，手臂被人一扯——
“快離開這裏！”
路顏回頭一看，拉著自己手臂的，竟是一個與那半妖少年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唯一與少年不同的是，少女的眼眸是深棕色的。
難道是雙胞胎半妖嗎？！路顏倏地睜大了眼睛。
“哥，快跑！”少女朝少年喊了一聲，便拉著路顏轉身就跑。
路顏邊跑邊不安心地回頭，卻見少年竟抱著那兩隻小末妖往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不禁詫異萬分：“等等……你哥他……”
“兵分兩路才不會全軍覆沒啊！”少女朝她溫柔地一笑，“放心吧，我哥很聰明，不會有事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少女一直拉著路顏來到一座茂密的小樹林裏，才停下了腳步。心急慌忙地跑了這一大段路，兩個人都差點累癱了，彎著腰、扶著樹幹在那裏喘氣。
“你看，他們來了。”少女指著樹木的另一邊。
果然，那個半妖少年正抱著兩隻小末妖往這裏急急跑來。路顏終於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
誰知那個少年才剛一到達目的地，放下了手中那兩隻受傷的末妖，便拉著少女避到一邊，冷冷地盯著路顏：“小雅，離那個女人遠點！”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敵意。
路顏不由滿頭霧水，她哪裏惹到這個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