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一貓一狗一男友》

林壞是我所有朋友之中,最愛喝酒的一個。

逢喝必醉,醉了之後滿世界撒酒瘋,逮住一個陌生人就訴衷腸。

喝醉了的林壞,整個人就變成了故事會,絮絮叨叨地訴說自己的故事,說一會兒,吐一會兒,吐一會兒說一會兒。

還不讓人走,誰要是敢走,林壞抄起凳子就要跟你拚命。

林壞的故事,就從一場深夜聚酒開始了。

林壞再一次喝多了,我和米飯把歪三扭四的林壞扔回家之後,大家生怕他拉著我們聊一晚上,紛紛逃竄。

林壞有一條狗,叫憨豆。

狗如其名,是一隻眼神呆愣的哈士奇,犯起二來跟它的主人林壞一模一樣。

林壞還有一隻短毛貓,叫爵士,眼睛是黃色的,永遠一副天塌了都跟我沒關係的表情。

林壞躺在**,突然酒意上湧,跑到廁所狂吐。

爵士趴在客廳裏,眼睛半閉半睜,根本沒把喝醉的主人放在眼裏。

倒是憨豆看著很著急,搖著尾巴,跟在林壞後麵。

林壞一邊趴在馬桶裏吐,一邊奮力撥開要騎乘他的憨豆。

吐完了之後,林壞虛弱地倒在**,天旋地轉,在**打擺子,扮演指南針,終於失去重心,腰部以下還擱在**,腰部以上直到腦袋都拉長在地上,張著口,呼嚕打得震天響。

深夜時分,迷迷糊糊的林壞被一陣嫉妒不愉快的“劈頭蓋臉”戳醒,他掙紮著睜開眼,花了足足三秒鍾,才反應過來。

時值**期的憨豆,正騎在林壞的頭上,像一台剛加滿油的發動機。

林壞酒全醒了,一聲慘叫,滾落下床,奔到廁所,抱著馬桶,吐了整整一夜。

憨豆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的主人。

而爵士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趴在了門口,半閉半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發一言。

第二天,林壞牽著憨豆,直奔寵物醫院,給憨豆做了絕育手術。

剛做完絕育手術的憨豆,眼裏含著淚,明顯沒有精神。

爵士欺負憨豆,憨豆也不像往常一樣反抗。

此後的很長時間,林壞看著憨豆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禁有些後悔。

作為一個雄性,他太能體會到憨豆的痛苦了。

林壞在空****的公寓裏,抱著失去了**的憨豆,踩著正在昏睡的爵士,咕嘟咕嘟地喝著啤酒,把一肚子的眼淚兌著啤酒,匯集到**,在打擊馬桶內壁的時候,肆意宣泄著內心深處的悲傷。

一個月的時間裏,林壞喝了成堆的啤酒,馬桶尿壞了三個。

林壞之所以如此消沉,是因為一個月前,他和陸瑤離婚了。

兩人在這棟公寓裏最後一個晚上,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衝突。

折騰了整整三個月,兩個人終於就離婚這件事達成了一致。

兩個人拿出令人訝異的敬業精神,詳細地進行了財產分割。

鑒於房子是林壞的婚前財產,陸瑤主動放棄。

談判在和諧友好的氛圍中進行,直到在憨豆和爵士的撫養權問題上,兩個人產生了嚴重分歧。

作為這個即將破碎家庭裏的重要成員,憨豆顯然無法表達自己的意願,而爵士秉承著事不關己的態度,自顧自地玩著毛線球。

陸瑤放出狠話:“別的都可以商量,但憨豆和爵士必須跟我!”

林壞冷笑:“我除了沒有親自把憨豆和爵士生出來,他們從小到大都是我帶的,你給它們喂過奶嗎?你給它們鏟過屎嗎?”

陸瑤呸了一聲:“你還是男人嗎?跟我一個女人搶一條狗,搶一隻貓?”

林壞氣急敗壞:“憨豆和爵士在我心裏比你重要多了,你想打它們的主意,門都沒有!”

陸瑤被林壞這句話氣壞了,撲上去給了林壞一個巴掌。

林壞大吼:“都他媽離婚了,你還敢打我!”

林壞猛撲上去,但根本不是陸瑤的對手,被陸瑤從臥室一路追打到客廳。

客廳裏兩個人對峙。

陸瑤瘋了一樣摔碎了一個杯子,大吼:“你整天跟微信上那個什麽‘小腰精’眉來眼去以為我不知道嗎?”

林壞順手抄起書架上一個擺件,摔成粉碎:“我說過多少遍了,她隻是普通的同事!你愛信不信!你那個什麽狗屁上司送你回家還跟你法式貼麵,我都替你惡心!”

陸瑤啪啪啪連續摔碎了一套茶具,跳起來大喊:“我老板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貼個麵怎麽了?你這麽小氣,還是個男人嗎?”

本著“反正不過了”的精神,劈裏啪啦一陣狂躁的聲響過後,客廳裏能摔的東西基本上都摔在了地上,客廳裏已經無處下腳。

林壞和陸瑤精疲力盡,癱軟在地上,睡了過去。

一陣憨豆的嗚嗚聲,林壞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陸瑤生拉硬扯地拖著憨豆已經要出了門口,林壞猛地跳起來,大吼:“臭娘們!”,飛身追出去。

躥到樓道裏,陸瑤已經進了電梯。

林壞一聲怒吼,衝進樓梯,往下飛奔。

爵士把毛線球丟在一旁,看著飛奔而出的兩個主人,眼睛又微微閉上了。

馬路上,林壞衝出來的時候,陸瑤抱著狗,跳上了出租車,出租車疾馳而去。

林壞氣得跳了起來,想了想,拿出手機,打開當時還是語音推送的打車軟件,對著手機狂喊:“陸瑤,你這個Bitch!把狗還給我!我咒你每天早上吃到的茶葉蛋都沒有蛋黃。”

這條語音在打車軟件上推送了150輛車,陸瑤抱著狗坐在出租車後座上,聽著打車軟件裏傳來林壞的辱罵,冷笑一聲。

事後,林壞殺到了陸瑤閨蜜的住處,在閨蜜的調解下,兩個人終於就憨豆監護權一事,達成了一致。

那就是,一三五憨豆和爵士由林壞照顧,二四六日由陸瑤撫養。

離婚之後,憨豆和爵士也成為林壞和陸瑤之間的唯一聯係。

就在林壞喝酒罵街的日子裏,陸瑤過得不錯。

上司賞識,工作順利,多次被目擊和上司出入高檔會所,迅速和林壞拉開了人生距離。

這也讓陸瑤堅信,離開林壞是個正確的選擇。

連續兩個禮拜,陸瑤都說因為工作忙,沒有時間照顧憨豆和爵士。

林壞非常不爽,一個星期六,林壞抱著爵士,牽著憨豆就殺進了陸瑤和閨蜜‘合租’的公寓。

熟門熟路地走到門前,按了幾次門鈴都沒有動靜,林壞氣急敗壞地開始砸門。

陸瑤的閨蜜衣衫不整的開門,看著門口的一人一狗一貓,打了個哈欠。

林壞極度不爽:“陸瑤呢?”

閨蜜很平靜:“陸瑤搬家了,她沒跟你說啊?”

林壞驚了:“搬哪去了?”

閨蜜說:“她那個法國留過學的上司借給她一套公寓。”

林壞一聽氣壞了,大罵一句:“這個不要臉的!她這是被包養了啊這是!”

深夜,一輛車停在公寓樓下,男上司給陸瑤開門。

陸瑤剛下車,就看到憨豆衝過來,一口咬住了男上司的小腿,男上司慘叫一聲。

陸瑤一聲尖叫,連忙去拉憨豆,憨豆就是不鬆口。

直到林壞抱著爵士從黑影裏閃出來,喊了一聲“憨豆!”,憨豆這才鬆開口,跑回到林壞身邊。

陸瑤扶著上司,氣得怒視林壞:“你幹嘛!”

林壞呸了一聲:“你還有臉問我?你幹嘛?你竟然不要臉到讓人包養這種程度了!”

陸瑤一聽,猛地給了林壞一個耳光。

兩個人不依不饒地吵起來。

“包養你大爺!你心眼就那麽髒嗎?”

“我心眼髒?你不髒你幹嘛住跟別的男人住一起?”

“誰住一起了!房子是我借的!”

“借的?扯淡!怎麽沒有哪個女上司借給我房子呢?”

憨豆急切地繞著林壞和陸瑤轉來轉去。

爵士在一旁眯著眼睛睡著了。

直到上司咳嗽一聲:“能……先送我去醫院嗎?”

從醫院出來,林壞抱著爵士,牽著憨豆,一臉不爽:“真的沒住一起?”

陸瑤氣急敗壞:“別說我沒住一起,就算我住一起了你管得著嗎?前夫!”

林壞氣得大跌,把爵士往陸瑤懷裏一送:“這個禮拜,你照顧它們!要它們看著你!”

林壞說著就要走,憨豆連忙跟上,林壞回頭瞪了憨豆一眼,憨豆立馬停下。

林壞蹲下,捧起憨豆的頭,看著憨豆的眼睛,語重心長:“憨豆,要是有人上你媽的床,無論男女,你都往死裏咬他!咬死了我償命!”

陸瑤抱著爵士,冷哼一聲。

林壞大步往前走,頭也不回。

憨豆看著林壞的背影消失,跑過來舔陸瑤的鞋子,陸瑤抱著爵士一臉無奈。

林壞很矛盾,一方麵覺得自己一個人一身輕鬆,不用鏟屎,不用遛狗,不用陪女人逛街。一方麵,又覺得孤單,所以恨不得天天找我們喝酒。

因為林壞喝酒實在太拚,很快就沒有人敢跟他拚酒了。

林壞一直沒從陰影裏走出來,倒是陸瑤一路順風順水,沒過多久就開上了車。

一天,陸瑤把爵士和憨豆送回來。

林壞看著陸瑤停在外麵的車,心裏不是滋味。

陸瑤提出和林壞一起吃個飯。

林壞說:“那就在家吃吧,我去煮個麵。”

陸瑤看著家裏仍舊是自己當天晚上離開時候的樣子,地上的碎玻璃堆成一堆,沒有打掃,有些傷感,說:“還是我去吧。”

廚房裏堆積如山的是方便麵包,啤酒瓶和易拉罐,冰箱裏塞滿了各種辣椒醬和速食品。

兩碗麵擺在桌上,林壞低頭猛吃。

爵士正在欺負憨豆。

陸瑤審視了林壞一會兒才開口:“以後憨豆和爵士我恐怕不能照顧了。”

林壞一愣,嘴裏含著麵:“啥意思?”

陸瑤沉默了一會兒:“他對寵物過敏。”

林壞呆住:“誰?”

陸瑤咬牙:“我上司,也是我男朋友。”

林壞:“你大爺!”

當天晚上,陸瑤離開之後。

林壞給我們所有人打電話,說:“誰不出來喝酒,我就跟誰絕交!”

大家一聽都慌了神,我,九餅,辣椒,米飯,許暢,麻花都匆匆趕過去,四張不在北京,躲過一劫。

那是我所見過最不要命的一場拚酒。

一開始我還想著控製場麵,到最後,所有人都喝高了,互相訴衷腸,聲淚俱下。

林壞又唱又跳,又哭又鬧,要不是我們拉著,他非要跑到長安街上裸奔一圈。

當天晚上,沒有人知道各自是怎麽回的家。

我們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這下林壞可慘了。

沒人陪的日子裏,隻有爵士和憨豆左擁右抱,這一貓一狗,見證了林壞白天酗酒,深夜痛哭。

有一個醉酒的夜晚,爵士慵懶地酣睡,林壞喝著啤酒逗著狗,百無聊賴。

電話急促地響起,林壞看也沒看就接起來。

電話裏傳來陸瑤虛弱的聲音:“我在醫院,你能來看看我嗎?”

林壞一聽急了,跳起來,就趕到了醫院。

陸瑤一條腿打著石膏,脖子上帶著護套,整個人看起來虛弱極了。

林壞嚇壞了:“怎麽弄的這是?”

陸瑤看著林壞,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陸瑤在商場裏看到她的上司兼男朋友摟著別的女人在逛街。

陸瑤的世界觀崩塌了,她哪受過這種委屈,抄起一個垃圾桶,衝上去爆了上司兼男朋友的腦袋。

馬路上,陸瑤開著車猛踩油門,車子疾馳而去,直奔三環。

陸瑤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哪還有臉見人?

陸瑤哭得睫毛膏都花了,想起林壞,更是難過得無以複加,一走神,一輛車超車,陸瑤猛打方向盤,汽車猛地撞到了隔離帶上。

林壞聽完沉默了。

陸瑤自嘲:“我真傻,工作沒了,你沒了,我什麽都沒了。”

林壞沒說話,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接下來的日子裏,陸瑤躺在**,不敢使勁哭,隻能嗚咽。

林壞每天都來,帶著水果,帶著湯。

陸瑤問:“湯是你做的?”

林壞沒好氣:“買的。”

林壞照顧陸瑤大小便,陸瑤不好意思,林壞冷笑:“你還有什麽是我沒見過的嗎?”

陸瑤一陣傷感,哇哇的哭了。

出院那天,陸瑤正愁著不知道該住哪裏。

一出門,就發現林壞帶著憨豆和爵士已經在等,陸瑤愣在原地,眼淚嘩嘩的流出來。

回到家,一進門,陸瑤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家裏一切已經煥然一新,兩個人所有打破的東西都被用膠水細心地黏好,有的實在拚不起來,隻能缺胳膊少腿。

要知道,林壞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生活幾乎不能自理。兩個人分開之後,林壞靠吃速食品度日,不能叫活著,隻能叫沒死。

看著眼前的一切,陸瑤站在門口,掩麵痛哭。

兩個原本熟悉之際的人,再一次回到這個家,反而陌生起來。

兩個人的對話變成了隻能由憨豆和爵士傳遞。

陸瑤跟憨豆說:“憨豆,告訴你爹,我想吃毛血旺。”

林壞冷笑:“爵士,去告訴你不成器的媽,未來半年她都不能吃毛血旺了。晚餐喝粥。”

晚上吃完飯,林壞抱著被子,鋪到沙發上,倒過頭就睡。

陸瑤在客廳裏,欲言又止,直到林壞打起了呼嚕,陸瑤才默默地回到臥室關上門。

沙發上,林壞慢慢睜開眼,歎了口氣。

深夜,陸瑤躡手躡腳地從臥室裏走出來,看了正在熟睡的林壞一眼,拎著自己的行禮,輕輕往外走,憨豆在酣睡,爵士睜開眼睛看了陸瑤一眼,陸瑤對著爵士噓了一聲,隨即出了門。

深夜的馬路上空無一人,陸瑤第一次覺得自己無家可歸。

她拖著箱子,走在路燈底下,越走越覺得難受,終於忍不住哭起來,越哭越傷心,哭聲回**在這個城市的夜色裏。

“Bitch!”

陸瑤覺得自己幻聽了,她慢慢回過頭,看到了身後,林壞穿著睡衣,抱著爵士,林壞手一鬆,憨豆飛也似的撲過來,陸瑤蹲下身子,幾乎被憨豆撲倒。

林壞走到陸瑤麵前,把懷裏的爵士遞給陸瑤,陸瑤接過來,眼淚劈裏啪啦地流下來。

林壞看著虛弱憔悴的陸瑤,緩緩開口:“你覺得你欠我嗎?”

陸瑤哭著點頭。

林壞又問:“你覺得你配不上我,所以想一走了之。”

陸瑤眼淚更多,努力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隻能拚命點頭。

林壞看著陸瑤:“要不是我那天讓你離開家,你就不會遭遇這些。要說欠,我們也是相互虧欠。我想把欠你的還給你,你欠我的,也得還給我。再說了,我也不想你去被別人禍害,或者禍害別人。說白了吧,我們倆,必須天生一對”

陸瑤泣不成聲。

林壞一把把陸瑤抱進了懷裏,說了一句:“回家!”

林壞拉著陸瑤的手,抱著爵士,牽著憨豆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