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世紀的黑死病

“葉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們兩個都會變成動物!”楊瑞用爪子揉著被撞痛的額頭又一躍而起。

“原來是這樣!”葉幕沉吟了幾秒,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剛才我一直覺得小瑪麗這個名字很耳熟,原來那是安德雷安富師父的寵物烏龜!”

“那……又怎麽樣?”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之前亞斯塔路師父都是用人類做穿越時空實驗的,現在瓦利弗師父不是說他調整了一些方法才成功的嗎?既然能將小瑪麗送過去,現場又有能任意變換動物形體的安德雷安富師父在,看來八成是隻能將我們變成動物的樣子同時才能穿越時空。”葉幕親王不愧是人類和吸血鬼的優秀結晶,立刻就理清了頭緒。

“這樣也行?”楊瑞鬱悶地抬了一下自己的爪子,“那這個樣子怎麽辦?”

“既來之,則安之。”葉幕倒是很快冷靜了下來,“不過你要是害怕的話,大喊三聲亞斯塔路的名字,應該就能回到現代去了。”

“真的嗎?”她眼前一亮,但隨即捕捉到了那對貓眼中的一絲譏笑,不由胸口一熱,連忙搖了搖頭,“我才不怕。”

“嗯,不愧是美杜莎小姐。”葉幕的目光輕輕一轉,“那麽我們就先去瑞特男爵家等著。”

“可是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才能打探到男爵家呢?”她很快冒出了一個疑問,她可不認為以這樣的外形對著人類開口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用擔心,這個世界上的生物又不是隻有人類一種。”葉幕泰然自若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又微微上提,“看來無論在哪裏,你都是我的食物呢。”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楊瑞的心裏頓時變得瓦涼瓦涼的,真是的,變成動物就變好了,為什麽非要變成天敵嘛!

“上帝啊!看!這裏有隻貓,還有隻老鼠!”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怒吼,緊跟著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楊瑞抬起小小的腦袋,隻見一群用布裹著口鼻的古代人正提著木棍,鋤頭等各種武器氣勢洶洶地朝著它們撲來……

“還愣著幹嗎,還不快閃!”葉幕的話音剛落,身體已經啪的一下竄了出去。

楊瑞一看也急了,趕緊手腳並用地也跟著逃竄而去……唉,從出生以來,她好像還沒這麽丟人過吧……

後麵那群人還一直窮追不舍,簡直就有那種不打死它們不罷休的氣勢!

隻見小銀貓極其靈活的飛簷走壁,穿街走巷,很快就輕易擺脫了那群瘋狂的人,從一戶人家半開的窗戶裏竄了進去。接著,一隻小田鼠也踉踉蹌蹌地跌了進去。

在暫時安全之後,楊瑞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這是她一次見識了葉幕的逃跑功----不得不歎一個服字!

看來這個家夥就算不用魔法也能在這裏繼續混下去……

“要命了,這可是鼠疫啊!你的師父居然把我變成老鼠,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氣衝衝地抗議道。

“我不也一樣被追殺嗎?“葉幕靠到了一旁的窗台邊,觀察著外麵的動靜,“當時很多人已經意識到可能是動物傳播疾病,所以在黑死病蔓延的時候,人們也會殺死所有的家畜。”

楊瑞回想起剛才一路過來看到的無數屍體,以及空氣裏彌漫的臭味,不由微微歎了一口氣,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回想起現代的慕尼黑,那猶如仙境的地方多麽令人神往,華麗的城堡,積雪終年的阿爾卑斯山,巴伐利亞迷人的傳說,一切都是那麽美輪美奐。可是在此時的中世紀,這裏和充滿浪漫色彩的騎士,公主,童話似乎完全掛不上鉤,而更像是一個人間地獄。

窗外忽然傳來了亂糟糟的喧鬧聲,似乎還夾雜著許多罵聲和鞭打聲。

楊瑞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又被街上的一幕煞到了。

破落髒亂的街道上,成千上百的人光著腳,身披麻衣,手持皮鞭潮水般湧向教堂,一路之上他們還在不停地責罵自己,用鑲有鐵尖的鞭子彼此鞭打,口裏還哼唱著:“我最有罪,我最有罪……”

“當時的人們認為是《聖經》裏所說的末日審判就要到了,所以都急著要趕快贖罪。他們以為這樣彼此鞭打就可以抵銷過去所犯下的罪行了。”葉幕不慌不忙地解釋了一句。

“以前一說起中世紀,還覺得是個很浪漫的時代呢,沒想到這麽可怕。”她縮回了腦袋,再次慶幸自己生活在醫學昌明的現代。

“1347年本來就是歐洲的多事之秋。在南歐,西班牙的兩個王國忙著和摩洛哥蘇丹較勁;在西歐,英法百年戰爭還打個沒完;在東南歐,塞爾維亞和保加利亞為了巴爾幹的霸權又打得不亦樂乎;在小亞細亞,奧斯曼土耳其人開始和拜占庭帝國較量。沒有哪個詞比“一團散沙”更適合於描述此時的歐洲國家了。這是黑暗的中世紀最為黑暗的時刻。”葉幕倒背如流地解說著,這些曆史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誰叫他家的私立圖書館裏全是曆史書呢?

楊瑞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個家夥的曆史也未免太好了吧?簡直就是一本人皮世界曆史大全啊。

“這麽說來中世紀真是恐怖……”

“那也不一定,之後的文藝複興不就是人類曆史上一個偉大的時期嗎?”葉幕瞥了一眼窗外,“深夜已經降臨,清晨也不會遠了。要消滅一個壽命已久的舊事物,往往要付出比人們想像大得多的代價。”

“咳咳……”就在這時,從他們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楊瑞和葉幕對望了一眼,這才驚訝地發現這裏原來是一間極其簡陋的臥室,而靠近角落的那張**明顯還有活人。

現在變小的身體倒是靈活了不少,楊瑞輕輕一竄就輕易地跳到了那張破舊的**。

隻見**躺著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女孩子,看樣子似乎是生著病,骨瘦如柴,麵色蒼白憔悴,雙頰卻又透著一種不正常的紅暈。

“你們……是誰……”女孩子的聲音聽起來極其纖細。

“我們是……”楊瑞剛想回答,忽然發現女孩子的眼睛什麽也看不見,就立刻改了口,“我們是不小心闖進來的人。”她特地還在“人”字上加重了語氣。

“我還以為是媽媽回來了……”小女孩掙紮著坐了起來,或許是年齡小的緣故,她也沒有懷疑兩個大活人是怎麽冒出來的。

“你媽媽去哪裏了?”楊瑞邊問邊打量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四周,這裏看起來不像有其他人居住。

“不知道,媽媽早上離開的時候讓我在這裏等著,她說她很快就會回來的。”小女孩低聲說道。

“小瑞,你先過來。”葉幕掃了那個女孩一眼後,示意楊瑞回到窗台上。

“葉幕,這個女孩……”

葉幕用那雙異色眼眸冷冷瞅著她,壓低了聲音:“這個女孩是得了黑死病。你看看她的症狀就知道,她很快就會發作,恐怕活不過今天了。”

“那她的媽媽……是扔下她跑了嗎?”楊瑞心裏一陣發涼,“就像蘭貝格小姐的家人一樣?”

“這在當時也很普遍。”葉幕的聲音輕的隻有楊瑞能聽見,“人們因為害怕死亡,而不肯和自己得病的親人接觸,一旦發現與黑死病相符合的一點點症狀,就把患者反瑣在房間內,任由其渴餓而死。”

“怎麽會……”楊瑞不敢相信地跳下了窗台,跑到了門邊,想要確認門是否真的被鎖。

也許見到了有人的緣故,小女孩好像有了幾分精神,又開了口:“媽媽說,有個手持弓箭,騎著烏騅馬的黑色死神在城市中穿行,看上誰了,便一箭射去,中箭的人一定會死。所以媽媽要我躲在家裏哪裏也不能去,這樣才不會被死神的箭所射中。”她頓了頓,又露出了一個善意的笑容,“你們也在這裏躲一會兒吧,不然被死神見到就糟了。”

“謝謝你,小朋友……”楊瑞盯著那扇被牢牢鎖住的門,不知為什麽眼眶裏有點濕濕的。難道在災難麵前,人類的感情都是那麽的脆弱嗎?

“我們該走了。”葉幕用前爪撥開了窗戶,又轉頭看了看楊瑞,“別忘了我們還有更要緊的事做。”

“可是我們就這樣讓她等死嗎?”

“這就是她的命運,我們誰也不能改變。”葉幕麵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就從窗邊跳了下去。

“我媽媽一定會回來的,對不對?”小女孩蒼白的笑臉在她看來格外刺眼。

“會,她一定會回來的。”楊瑞點了點頭,盡管知道對方什麽也看不到,但似乎借助著這個動作就更增強肯定的意味,就能實現她的願望。

“還不走?”葉幕在窗外又催促了一句。

她又回頭望了小女孩一眼,這才跟著他跳了下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被死亡籠罩著的城內一片沉寂,就連夜晚的空氣也彌漫著一種淡薄的冰涼,

“怎麽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葉幕側過腦袋看著她。

“沒同情心的家夥,我懶得和你說話。”她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哦,那你有同情心的話,就留在這裏別回去好了。”葉幕斜睨了她一眼,“光是嘴上說同情有什麽用?你以為你是聖母嗎?”

“我知道自己是無能為力,可是讓我鬱悶的不是因為這場疾病,而是那些連親人愛人全都可以拋棄的人。”她小聲道。

“那麽我可以告訴你,有同情心的人隻會死得最快。親人朋友得了這種病,不采取措施就會同歸於盡。在這場瘟疫中,有同情心的人死了,堅守崗位的人死了,奮不顧身的人死了,忠於親友的人也死了。而那些毫不猶豫地拋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朋友鄰居,乃至於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人,卻不僅活了下來,而且比過去過得更加有滋有味。”

“難道在災難麵前,一切感情都是那麽脆弱嗎?善與惡完全沒有了界限嗎?”她停下了腳步。

葉幕輕輕哼了一聲,“這也不能怪他們,人性的天生善惡,古今中外並無區別,隻有人身安全有了保障之後,道德說教才是有意義的。否則的話,一味對他人求全責備,也隻是一種虛偽的行為。”

“不,我不相信這些災難能抹煞人類的一切情感,我絕對不信。“她抬起頭直視著他,“母女之情,兄弟之情,夫妻之情,朋友之情……這些珍貴的感情絕不是那麽容易抹煞的。”

“真是個幼稚的家夥。”葉幕眯了眯眼睛,“就像那個女孩的母親,她不就扔下了她的女兒逃走了。”

“她母親也許會因為感到後悔而回來的。”她辯解道。

“我說過了,這是歐洲曆史上最為黑暗的一段時期,這不過是神給予人類的一次懲罰而已。”葉幕的目光微微一轉,他異色的貓眼映射出奇異的光澤,流轉著難以形容的深沉和冷漠。

這樣的眼神,令楊瑞第一次覺得這個人是完全難以捉摸的,他將自己的某一麵隱藏的很深,很深。

盡管他擁有人類的血液,在內心深處卻隱藏著對人類的不信任。

“就算是神的懲罰,神的初衷難道不該是為了讓人變得更好,而不是變得更壞嗎?更不是不許悔改,一味要永遠地懲罰下去嗎?人性中有善有惡,可是僅僅因為人性中的惡就要連善一起毀掉,這不是比人性之惡更殘忍的行為嗎?”她大聲的反駁道。

葉幕微微一愣,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忽然又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貓咪的笑容,“好了,我們停止這個無聊的話題吧。我看還是先打探一下瑞特男爵家的住址,凱裏斯特那個家夥也應該快到了。”

“那我們該問誰?貓咪還是老鼠?這裏周圍就算有,也會被人們打死了吧。”楊瑞放眼望去,隻能看到四下堆放的屍體,有人類的,也有動物的。

“那裏不就有一隻?”葉幕用爪子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具屍體。

順著葉幕指的方向望去,楊瑞抬起了頭,隻見那具已經死狀可怖的屍體上不知何時站了一隻黑色的貓,那樣純粹的黑色,仿佛它隨時就會融入這片黑暗之中。

“這隻貓,感覺有些怪怪的。”她低聲道。

“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這裏除了它,沒有別的動物可以打聽了。”葉幕打量了那隻貓幾眼,“我好像感覺到了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別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了,要問你去問,你和它是同類。”楊瑞有些不耐煩了。

“可惜這裏不能用魔法,不然就可以用艾尼師父的火玉來看清到底有什麽古怪了。”葉幕一邊說著,一邊還是往那邊挪了兩步,朝著那隻黑貓打了聲招呼。

黑貓冷冷瞥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當接觸到那隻黑貓的眼神時,楊瑞忽然感到一種熟悉的寒冷瞬間侵襲了所有的感官,背上的毛居然似乎觸了靜電一般微微豎立起來。

盡管黑貓看上去很酷,但在聽了葉幕接下來提出的問題之後,它還是朝著一個方向示意了一下,算是給了個回答。

葉幕回過頭和楊瑞說了一句話,再轉過頭來時,那隻黑貓已經消失不見了。

兩人雖然覺得十分古怪,但考慮到眼下的任務,於是也就沒有多想,匆匆朝著男爵家趕去了。

到了男爵家時,他們借助著自己的小巧體形,並不費力地見到了凱裏斯特的前世-----瑞特·馮·荷爾斯泰因男爵。

他是個很年輕的男人,臉上的蒼白神色掩飾不了他清秀的容貌。

“凱裏斯特!”楊瑞在打招呼的同時顯然忘記了重要的兩點。

1,她現在是田鼠身。

2,還沒有確定凱裏斯特的靈魂是否附身。

果然,接下來的一幕讓她很汗顏,那位男爵先是慘叫一聲,隨後就很幹脆地咣當一聲栽倒在地。

“看來凱裏斯特還沒到。”葉幕笑眯眯地用爪子拍了拍男爵的腦袋,“沒想到這個家夥也有這麽膽小的時候。如果讓他們族裏的那些吸血鬼知道就有意思了。”

“那-葉幕親王你也不反對我把你變成貓的事說出去吧。”男爵驀的睜開了眼睛,一掌拍開了葉幕的魔爪。

“哦,你到的真是時候啊,凱裏斯特親王。”葉幕甩了一下尾巴,正好啪的一聲打在了對方的臉上。

“葉幕,你----”凱裏斯特氣惱地伸手想去抓他的尾巴。

“好了,凱裏斯特你是不是應該去蘭貝格小姐家?”楊瑞用小小的身體擋在了他們中間,製止了兩位親王的互毆行為。

“那當然,這就出發。”聽到這個名字,凱裏斯特的神情似乎凝重起來,點了點頭就向外走去。

“奇怪,他怎麽知道你變成貓了?”楊瑞隨口問了一句,

“還用說,一定是出發前瓦利弗師父告訴他了。”葉幕氣鼓鼓地吹起了貓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