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亮爬出來的時候,帶來了幾顆星星。我眷戀地望著,直到太陽爬出來,把星星帶走。

渾渾噩噩地在房間裏躺了四天,感冒仍未見好轉。

頭痛,乏力,惡心,虛汗,眩暈……我仔細分析了自己的病情,似乎又不是感冒。沒有對症下藥,所以仍舊躺在**。

潛意識中,我似乎並不希望自己好起來,我渴望這樣一直躺著睡下去,糊裏糊塗,不想讓記憶蘇醒。

二十三歲了,終於二十三歲了!工作以來的第一個生日,鈞雨不在。

我頹然地望著天花板,吊燈逐漸模糊起來。我拿了一個更厚的墊子靠住肩膀,抵住自己的陣陣眩暈。

身子剛剛坐起,卻搖落了滿眶的淚水。

打開手機,靜靜的。我開始滿懷期盼的等待。五分鍾後終於有了短信的聲音。我探起身來亟亟地查看:

感冒好點了嗎?不行就去醫院吧。

原來是芬妮的,不是鈞雨。我悵然地往後一靠,第一次麵對好友芬妮的關心,我竟然有了泄氣的神情。

還是渾身無力,藥一直在吃,還沒見好,我想等明天再不好再去醫院。我懶得動。

把短信回過去,更覺得再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該死的鈞雨,難道他就無動於衷嗎?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他簡直是見死不救!平時還總有短信的,今天,最重要的今天卻什麽都沒有!二十三歲的生日,鈞雨忘記了嗎?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對鈞雨,我常常有了怨懟的情緒。也許是問候不再頻繁,電話不再熱線?也許是兩地的相思讓人筋疲力盡,奄奄一息?一年前他就被派到上海了。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我根本無法接受。一年前就無法接受,一年後,仍是這樣。鈞雨卻有著很強的適應力,他喜歡嚐試,喜歡冒險,喜歡挑戰,喜歡繁華,喜歡美麗,而上海恰好滿足了他的一切想望。此刻,他在做什麽?根本無從知道。

我沉沉地躺下,定在手機上的目光更顯得呆滯。

二十分鍾過去了,仍沒有鈞雨的短信。

是否這個生日就這樣在病中度過?沒有任何人的祝福,甚至包括了鈞雨。第一次他把我的生日忘記,一年就這麽一次,他真的就這樣忘記?

不,不可以!我倔強地把短信發過去:

你忘了我的生日,你好忙啊。

又是五分鍾,終於有了鈞雨的消息:

我沒忘,禮物前天就寄出了。你的生日我哪能忘。生日快樂!

謝天謝地,鈞雨沒有忘記!我踏實地合上了手機。我是怎麽了?腦子燒壞了嗎?我竟然懷疑鈞雨,懷疑他對我的愛。一切都沒有變,變質的應該隻有我的敏感神經。

“瑞君,你可得留心鈞雨啊。你們不在一個城市,他在那邊幹什麽你都不知道啊。我可是聽說上海女孩兒對男人可有一套了,能直接抓男人的衣領看牌子的。如果發現是名牌,那直接能往上撲的。上海姑娘最物質了……”

又想起了芬妮的話。對她善意的提醒我卻無能為力,又能做什麽?——買一個超長搖控器操控他?安一個隱密的攝像頭偷偷觀察他?還是找一家偵探社二十四小時跟蹤他?……通通都不能實現。既然這樣,那還做什麽?

始終不能相信愛情命運可以人為地操縱,所以還不如聽天由命,順其自然。

頭最痛的時候,門鈴響了,我掙紮著跑去開門。

“小姐,你的特快專遞。昨天我們就來了一趟,沒人開門。”外地口音的小夥子,聲音急促。

“噢,謝謝啊。”

腦子空白了一秒,我簽收了一個方形的包裹。

這是鈞雨的禮物。我的心突然一跳,嘴角已彎出弧度。還好,還不算太晚。鈞雨答應過我的事他一定會記得的。我心裏安慰著自己,手已經在急迫又緊張地拆包裹了。接著,一直遲緩的心跳開始沉篤篤地跳起來。層層剝離中,我變得淚流滿麵,完全像是在剝一顆大個兒的洋蔥。

打開一個紅色的錦盒,是一隻翡翠綠的玉鐲子,還有一張卡片:

瑞君:

生日快樂!願你天天開心!笑口常開!

鈞雨

一朵黃玫瑰的卡片,與張慨寄來的如此相似。不同的是它們前後差了三天。

張慨還送來了一個紅色的相框。我把一張和鈞雨最鮮豔的合影放在裏麵。鏡頭中的鈞雨親膩地撫著我的長發,連笑容都是夢幻的。

明知道張慨會不舒服,可我從不考慮他的感受。在張慨麵前,我向來是冷血的。除了這樣,我不知該用什麽方式與他相處。

輕輕地戴上玉鐲子,冰涼涼的。

終於盼來了鈞雨的禮物,看到了黃玫瑰,盼來了這隻玉鐲子。

興奮和喜悅隻維持了片刻,我卻怎麽也笑不起來了,腿軟軟地就倒在**。淚洶洶而來,不可收拾。心裏一個聲音在問:這是怎麽了?

窗紗在黃昏的風中舞出柔美的曲線。我想起了那襲白紗裙,我穿著它也是極柔美的。那是去年鈞雨送我的生日禮物。我說可以當婚紗穿。鈞雨不同意,他說婚紗會比這條更漂亮。因著這句話,我便開始了長久的期待。我把每間屋的窗簾都換成了白色的輕紗,給自己最好的祝福。

那時的鈞雨完全與現在不同,他始終在我身邊,愛——夜夜來襲。我像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過上了與以前迥然不同的生活。那時的我即使生病都沒有憂鬱,即使吵架都不會生氣。那段仙樂飄飄的日子把我寵壞了,任性、驕傲、跋扈、快樂、無憂無慮……突然地,鈞雨就走了,留下一大段隱隱憂傷的空白,留下一個孤獨的手足無措的我。

分開的日子我艱難地活著,為了每一次的重逢、每一次的相聚艱難地活著。丟失了水晶鞋,我又變回了那個悲傷的灰姑娘。

即使今天收到了鈞雨的禮物,我仍是那個憂鬱的姑娘,滿腹心事,奄奄一息。我寧肯不要禮物,隻要見他的人。

晚上又沒有吃東西。沒有胃口,也沒有任何東西可吃。

我放了一張CD。它已在機器裏躺了有段時間了,卻有著比我更好的體力。每次播放,它都不會辜負我的耳膜。

音樂或許是救贖靈魂的最佳良藥吧。

這是鈞雨的CD。相識的時候在他車裏發現的,一發現我就據為己有了。很好聽的一張。

鈞雨笑嗬嗬地說:“看上什麽就拿走,最好把我也拿走。”

不知為什麽,據為己有了卻不再聽了。直到一星期前找到它,把它重新擦拭幹淨,給它新生——

你說的話,在我心中生了根。

愛得很深,所以心會疼。

記憶在我心中翻滾,是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一樣笨。

隻怕再問,對彼此都太殘忍,我能感覺另外一個人。

我等,等笑容換成淚痕,愛在崩潰的時候,比較真。

太多疑問,知道答案又如何?

原來容忍不需要天分,隻要愛錯一個人。

心痛比快樂更真實,愛為何這樣的諷刺。

我忘了這是第幾次,一見你就無法控製。

孤獨比擁抱更真實,愛讓人失去了理智。

會不會是我太自私,拒絕更寂寞的日子。

放不開,也看不見未來。

難道這種不完美,才是愛情真實的樣子……

音樂從CD機裏輕緩地流淌出來,回憶又一點點拾回來了。

這首歌已聽了快一百遍了,每天醒來的時候、饑餓的時候都要聽。

為什麽憂傷的歌總是讓人百聽不厭?

我又點了重播鍵,泌人心脾的音樂就如同清泉流過心底,一遍遍,永不厭倦。

突然地,沒有任何預兆的,就停電了。

昏暗的寂寞光線裏,隻剩我一個人。

這個突然靜止的空間,仿佛依然回**著歌聲。

孤獨比擁抱更真實,愛讓人失去了理智。會不會是我太自私,拒絕更寂寞的日子。放不開,也看不見未來。難道這種不完美,才是愛情真實的樣子……

我繼續把它唱完。忽然就覺得口幹舌燥了。

我點了一枝從鈞雨手中強行奪下的煙,猛吸了一口,咳嗽兩下,煙就滅了。於是,我把整包煙都丟掉,從此討厭抽煙的男人。如果鈞雨再抽煙,我一樣討厭他。可鈞雨不在這裏,我根本不知此刻他是否正燃著香煙,饒有興味地吞吐煙圈。沒有我在身邊,鈞雨一定是自由的,無人拘束的。

這樣想著,仿佛煙味就瞟緲地來了。我熟悉這個味道,那個味道從哪裏來?一點點找過去,難道是從樓道裏穿牆而入?難道鈞雨真的回來了。

我迫不及待地把門打開——悄無聲息,沒有任何蹤影。甚至再往樓下看看,換來的仍是失望。

好笑地搖搖頭,重新把門關好。我笑那個神經質的自己。

整夜都在咳嗽,渾身無力。額上不知從什麽時候跑出來的青春痘正一張一弛地疼痛著。

二十三歲的生日,鈞雨不在。憂傷藏在空氣裏,隻要一呼吸,它就輕易地鑽進你的身體裏。也許是生病的時候,人都會比較憂傷?

入夜,屋裏的燈才亮起來。

我看著鈞雨的照片,努力使自己舒服起來。

時光忽地破了一個甬道,我掉了進去——

“哎,給你做道心理測試吧。”我躺在鈞雨旁邊衝他笑。

“什麽心理測試,我才不信這個呢。”鈞雨把胳膊滑過來,摟住我。

“測測嘛,挺準的。”我拿出一本有趣的小書,“你聽著啊,這可是測你的**指數的。西紅柿你喜歡哪種吃法:(1)番茄夾蜜餞;(2)番茄炒蛋;(3)番茄沙拉;(4)番茄汁;(5)直接生吃。哎,你喜歡哪種?”

我把鈞雨的手臂拉住,求他回答。

“番茄吃法,我喜歡番茄汁。”

“番茄汁,啊,你選(4),告你答案吧,你的**指數是99%,你屬於膽大包天型。可惡,你還真膽大啊!”

我捏住鈞雨的鼻子,不鬆手。

“哇,好疼啊。你呢,你選幾?快說說別的答案。”鈞雨拽住我的手指。

“我選直接生吃。我屬於無膽忠心型,**指數才20%。就我選這個是最好的,選(1)番茄夾蜜餞,**指數40%,屬色大膽小型;(2)番茄炒蛋,**指數80%,也屬膽大的;(3)番茄沙拉,**指數55%,屬於虛張聲勢型。怎麽樣,挺準的吧。”

鈞雨白我一眼,沒吭氣。

“再測測你對舊情人的印象吧。”

“哪兒那麽多怪題。”

“聽著啊,如果你遇到了一次車禍,你覺得你的傷勢會怎樣?(1)撞死;(2)重傷,昏迷;(3)被安全氣囊打傷;(4)輕傷;(5)完好無損。你覺得會是哪個?”

“我應該沒那麽倒黴吧,選(3)吧,被安全氣囊打傷。”

“嗬,被安全氣囊打傷,你的答案是:‘一個很無聊的遊戲。’”我抬起頭瞟了一眼鈞雨,“喂,你的上一段戀情你認為是一個很無聊的遊戲嗎?”

“你呢?你選幾?”鈞雨避開了我的眼神,直接問。

“我選(2),我一定是重傷,答案是:‘一個忘不了的遺憾。’”我重新躺下,眼睛黯淡地望向了天花板,“鈞雨,你不會讓我留下一個忘不了的遺憾吧?”

“玩遊戲你還認真了?算了,不玩了。”鈞雨坐起身來。

“不行,你害怕了,害怕我看穿你吧。不行,接著做——”我把鈞雨再次按倒,重新躺進他的手臂,大聲地念,“如果讓你選一件皇帝的新衣,你會選哪件?(1)什麽都不穿;(2)性感的豹紋丁字褲;(3)若隱若現的透明**;(4)芭蕾緊身褲;(5)皇冠加四角褲。”

“什麽皇帝的新衣啊,這又是測什麽?”

“快選啊。”我又重複了一遍。

鈞雨選(1)什麽都不穿,想了想,他說(5)也可以。

我崩不住地笑起來。

“笑什麽,快說答案。”

“告訴你,這是測你性能力的。”我半坐起來。

“這還用測,你不知道嗎?”鈞雨又把我按倒。

“哈!你完了。聽著啊,選(1)性能力是40%,雷聲大雨點小,極沒自信。(2)是80%,比較強。(3)50%,跟著心靈走,聊天就行,外強中幹。(4)呢是99%,威力驚人。選(5)呢是20%,關機了,幾乎無欲望。你還就選(1)和(5),哈哈,原來你這麽差啊!”

“你這家夥敢嘲笑我,看我饒不了你。”

鈞雨一躍壓到我身上,嗬氣一般地吻起來。

“哎,這麽晚了,你該回家了。”我笑著滑過他的唇。

“今晚我可不走了。”鈞雨按住了我的雙手不肯鬆開。

“啊,救命啊……”

笑聲淩空而起,在唇齒間躍動。

鈞雨的吻,纏綿而悠長,像蝴蝶貪戀著花朵,永不饜足。

我的視線又開始模糊了,鈞雨的照片成了一團朦朧的影像。

窗外,煙雨深深,我聽得到雨絲窸窸窣窣地墜下來。忽然,夜空璀璨地一閃,我知道接下來就該是可怕的驚雷了。

“轟隆”一聲,窗戶被震得嗞嗞作響。我更緊更緊地抱住自己,就像鈞雨那樣緊緊抱住。

“鈞雨,我給你梳梳頭吧。”

我拿著一把梳子悄悄來到鈞雨身後。

“喲,今兒怎麽這麽好?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鈞雨盯著電腦,埋頭打字。

“看你忙半天了,給你放鬆放鬆。”

我把鈞雨的頭發梳成中分,最後紮了兩個朝天辮。

鈞雨完全沒理會我,隻顧打字。

我看著自己的傑作,暗自偷笑。

“好了,梳完了,舒服多了吧。你慢慢打啊,我做飯去。”我立刻逃離現場。

“好,快去吧,今兒表現這麽好啊!我還真餓了。不吃麵條啊,好好炒兩個菜……”

剛進廚房,就聽到了鈞雨的慘叫:

“張瑞君,你把我頭發弄成什麽樣了?你這個壞家夥……”

關掉所有的燈,枕著那隻玉鐲子,我開始嚐試睡眠。

夜愈來愈涼。我撫摸著自己因寒粟而根根豎起的毛孔,艱難入睡。

“怎麽又睡不著了?”鈞雨突然醒來,被我的眼睛嚇到。

“是啊,都是你打呼嚕,吵得我根本睡不著。”我把頭貼到鈞雨的胸口,委屈地。

“那我背你好不好?哄你睡?”鈞雨坐起來溫柔地看著我。

“好啊——”我一躍而起,伏住鈞雨寬寬的肩膀。

“走五圈夠不夠?”

“不行,要走二十圈。”我在鈞雨背上任性地睡著。

“哇,你要累死我呀。”

“那我睡不著嘛。”

“好,好,我的乖寶貝,快點睡……”鈞雨像哄小孩子那樣馱著我,慢慢的,一顫一巍……

那一刻,幸福死了。如果能一輩子這樣,便不枉此生了。

屋裏安靜極了,再沒有了呼嚕聲,再沒有了任性的撒嬌聲,再沒有了一顫一巍回到童蒙的香甜小息……

我把身體曲起來,像蝸牛那樣曲起來。

“我在蘭州呢,想我了吧?”

鈞雨的聲音歡快地從電話那頭傳來。

“怎麽又跑到蘭州了?你不是要從西安直接回北京嗎?”

我抓著話筒,緊緊不放。

“他們又要組織去蘭州玩,我也沒辦法啊。”

“你可以不去嘛,蘭州有什麽好玩的。”我的臉已拉得好長。

“我們才一星期不見,你就受不了了?”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我的口氣軟下來,像隻受傷的小貓。

“下周吧。哎,我給你買了個玉鐲子,他們說這裏的玉鐲子特別好,戴上就不會生病。”

“那你快給我呀。”

“著什麽急啊,總得等我回來吧。這樣吧,先不給你,過生日再給你。”

“討厭,我生日還早著呢。”

“好了,他們催我上車了,掛了啊,我再打給你啊……”

鈞雨的聲音在屋裏不停地梭巡。各種情愫齊齊聚在一起,湧上心頭。翻過身,我把手臂伸過去,卻撲了個空,鈞雨還是不在。

我又抽噎不止地哭起來。

“喂,你怎麽那麽愛哭啊,簡直成林黛玉了。你原來不是這樣啊?”

“廢話,誰讓你對我這麽差,你要對我好點,我能這樣嗎?”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行了吧。”

“鈞雨,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沒什麽事,你怎麽整天疑神疑鬼的,能有什麽事?!”

“那你怎麽老不回來,都多長時間你沒回來了。上海有什麽好?你就那麽舍不得回來?”

“我這是工作,你以為我在玩啊!”

“工作、工作,你永遠都在工作!工作難道比什麽都重要嗎?!”

“好了,好了,我不想跟你吵,我這邊還忙著呢,我掛了。”

“鈞雨,你敢!我還沒說完呢!”

“還有什麽好說的!每次給你打電話,你都這樣,好像我欠你似的!”

“你……對,你就是欠我的!”

“你就不能說點兒我愛聽的,永遠跟怨婦似的。”

“對,我就是怨婦,怎麽,你後悔了?”

“行了,越說越沒意思了。我還得工作呢,再見!”

“鈞雨——”

電話嘟嘟地響個不停,原來是我一翻身,把話機碰到了地上。

重新把電話掛好,整夜我把自己浸泡在淚水中。

究竟何時才能回到美好?時間能給我答案嗎?

有個聲音對我說:時間隻能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腐敗。青春害怕時間,生命害怕時間,愛情害怕時間,就連沒有生命的建築物依然害怕時間。

那聲音由遠而近,那樣熟悉地,緩緩向我走來。

何時,鈞雨成了我的時間?

隻有他能給我答案。

終於體會出,原來愛情與憂傷是不能分離的,我無從選擇,也無法逃避。它們源自同一個源頭——那個叫鈞雨的男人。

二十三歲的生日,鈞雨不在,愛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