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戰份子!
叫叫兒看了楊毅一眼,上前兩步,穿著小跟鞋踹那個坐在地上揉膝蓋的人,罵道:“你去找啊你媽的!有多少找多少,還治不服你個垃圾了!”
她一邊踹一邊罵,那人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嚷著“你們等著”,連鞋也不換就往出跑,楊毅懷疑他能否四肢健全地搬來救兵。
“楊毅!”叢家家在混亂之中跑過來,“你挨揍沒有?幸好遇著紫薇她們了。”
拉架的壓根兒伸不進去手,眼巴巴看著旱冰場裏打亂了槽兒。之前圍楊毅的那夥人落了下風,叫叫兒喊:“不打了。”
半天之後聚堆的人才慢慢散開,楊毅隻認得火紅頭發的露珠兒,正揪著一個沒穿鞋的女生罵罵咧咧。叢慶手裏的旱冰鞋還剩下一隻,臉上不知是他自己還是誰的血,看來被人打夠嗆,累得靠在護欄上呼呼喘氣兒,納悶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這些個幫手。
“露珠去讓老崽子打聽這誰的地兒。”叫叫說完回頭看楊毅,“怎麽回事?”
露珠兒朝手裏那個女生吐了口唾沫才放過她,跑去吧台打電話。
楊毅看著參與戰事的這些人,叫叫這邊大概十六七個,跟叢慶杠起來的那邊也不比這少。刨了女生不算,也有八九個,出了把冷汗,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髒兮兮的襪子,臉頰有點刺痛,用手一摸見了血,手背上也有兩道抓痕。
“丫頭沒事吧?”叢慶坐在不遠處大聲問。
楊毅擺擺手,叢家叫了聲慶慶跑過去。
“就你們仨人兒也敢動手!”叫叫居高臨下地數落楊毅,“也不著量下對方幾個人!我們幾個要是沒趕上,你虧就吃大發了知不知道?膽子真大。”
你混黑社會膽子就不大嗎?楊毅對她的批評很不滿。誰管他們幾個人,打架之前還有空數數啊?念在她今天好歹救了她一回的份兒上,硬是把頂撞的話憋回了肚子。
旱冰場嘈雜的音樂早已經被關了,四周是嗡嗡的議論聲,一個小平頭顯然是旱冰場的老板,吩咐過服務員整理場地後,走到叫叫身邊兒:“拉倒吧,姐們兒。今天哥兒幾隨便玩,我招待。別杠下去了,”低聲道,“他們可能是七叔家的。”
“七叔家有這麽不懂事兒的啊?”叫叫冷嗤一聲,沒被他報出的名號嚇著,“今兒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十來個打我們三個!我說了不算,你問她們仨能拉倒嗎?”
“你媽逼你還想怎麽著?”最早和叢慶撞到一起的那個男生冷不妨嚎出一嗓子。沒等叢慶起來,那人身邊已經有人抬腳踹過去了。
“別打了,等著他們放狗呢。”叫叫兒喝住同伴,又轉向小平頭說,“老板~那要是他們來人,我可不能站著挨打。”
“唉喲祖宗們,別跟我這兒鬧了……”
楊毅沒細聽他們的對話,全部的注意力被門外傳來的引擎聲吸引。
這個旱冰場是臨街商鋪打通改建的,門前車來車往,但那引擎聲她卻聽得特別清楚。因為特別響,車一定騎得特別快才這樣吧?她坐在地上,無意識地拿著破竹杆敲打地麵,表情略顯呆滯地盯著門口。引擎聲消失的同時,旱冰場大門口人影一晃,楊毅眼框就紅了,連忙深吸了一口氣。
於一穿著淺灰色粗線毛衣跑進來,目光在場裏快速巡視後落在楊毅身上,腳步才猛地收住了。
“這麽快。”叫叫兒神色複雜地低頭看了楊毅一眼。
人群中有人說:“於小鍬……”
“小鍬!”露珠打完電話,正在門口吧台上坐著,一見於一就跳下來跑過去。
叫叫兒大聲叫露珠的名字,猛給她打眼色。
於一不看她,盯著露珠說話。
露珠為難地看看叫叫,伸手指著叢慶對於一說了些什麽,說話時又看看楊毅。
叫叫兒低聲罵了一句。
於一走到叢家麵前,楊毅聽不到他們的對話,隻見叢家指向挑起事端的那個男生,於一轉頭揪起那人的衣領,那人罵了一句要扭開他的手,被狠狠一巴掌甩出去。“是他嗎?”他問的是叢家。叢家猶豫著點點頭。
那個人剛才已經得空脫下旱冰鞋,光著腳從地上爬起,罵罵咧咧地過來踹於一。於一接住他的腳,他重心不穩向後跌去,讓於一撈住了脖領子滿拳悶過去,打得得鼻口躥血,跟頭把式地栽倒在地上,幾個同夥見狀忙撲上來。於一邁前一步把倒在地上的人騎在身下,左右開弓擂了十數個大耳光,黏乎乎血沾了滿手。旁邊那兩個人抬腳踹於一,他躲也不躲,抓著人腦門兒的頭發把他往水泥地上磕,一下比一下狠。那人毫無還手之力,手腳胡亂揮舞。地麵的血跡越來越多,幫忙的那兩個人也放棄攻擊改為拉架,一邊一個扯著於一的手臂。於一手腕一擰往上錯抓住他們的領子,兩人重重撞在一起,一個人的鼻子撞到另一個的額頭上,鮮血模糊在臉上十分猙獰。於一又轉向地上那個已經分不清南北的家夥,雙手掐住他喉嚨,掐得他眼珠子冒冒著,手指勾啊勾地掙紮,越掙紮脖子被勒得越緊,臉色呈現出一種令人心驚的豬肝色。
叫叫兒喊“夠了小鍬”,嗓音有點兒劈,拔腿過去拽他。
周圍人都看傻了,被這一嗓子驚醒才開始記得喘氣兒。
“於一!”叢家家也撲上去,嚇得變了腔兒,“別打了於一,他要死了……”於一兩根手臂像鐵鉗子似的登登緊,根本拉不動,她回頭求助,“慶慶你快來拉開他呀!”
叢慶愣了一下爬起來,“差不多了哥們兒……”
其它人也陸續在旁邊勸的勸拉的拉。最後叢慶在後邊勾著於一的脖子,勾的他太陽穴青筋暴起,一雙手還是死死掐住人不放。又掐了一會兒突然鬆手,改抓住叢慶勒在他脖子上的手臂,驟地往前猛拉,叢慶的身體跟著前傾,喉嚨被於一的頭用力頂住,想自報身份都發不出聲音。叢家急得要哭了,死勁兒撓著於一的手大喊:“我哥!你放開他於一,是我哥……”
於一看清叢家,收了勁兒,回頭在慶慶肩上拍了拍以示歉意,麵無表情瞅一眼地上那家夥,走開了。叢慶揉著脖子哢哢咳嗽。另一個硬挺挺倒在地上直抽抽,還沒緩過氣兒來,叫叫兒讓人摳他人中。
楊毅穿了自己的小軍鉤,正在係鞋帶。露珠抱著她的大衣在旁邊擦她臉上的血跡。
“吃虧沒有?”於一走過來,踢了踢她手邊的竹竿。
“之前有點兒,”楊毅頭也不抬地回答,“後來叫叫兒她們就來了。”
“機靈著呢。”露珠丟下紙巾站起來,“我們一進來就看見她嗚嗚跑著去拿棍子。男的沒夠著,幾個女的讓她削得滿臉花。”
於一拿腳尖挑起那根拖布杆掂了掂,“這他媽一打就劈了。”手一揚撇開,摔得啪嗒一聲,好多人都看過來。他不理不睬,蹲下去用力抹楊毅的臉,告訴她:“下回找好使點兒的。”
臉本來不疼,讓他一搓,皮都掉了。手上腥乎的血味真難聞……楊毅沒好氣地推他的手,“啥好使?”
“鍬。”於一答著話起身,從露珠手裏拿過衣服。
門口忽地衝進來一幫人,板條方子小白龍,晃眼的長棱刀,高低檔裝備都有,帶頭兒的是二濤。
老板臉色土灰。
二濤扯脖子喊露珠,“外邊遇上了,我哥和狼青領人兒跟他們磕呢。沒雞巴幾隻雀兒,基本上都撂下了。這邊兒咋樣?”
“傻逼啊!”露珠罵道,“這邊片警可多了,你們他媽活擰歪啊?趕緊散了。怎麽著啊叫叫兒?”
“回走。”叫叫兒吩咐完跟老板說了幾句話,然後朝於一他們走過來,“這是劉七的地兒。”
“你看著辦吧。事兒鬧起來就找我爸,告訴他我惹的。”
“靠!”叫叫兒不知從哪弄來一件軍大衣扔到他懷裏,“本來就是你惹的。”
於一自嘲地笑笑。“走吧。”他對楊毅說。
楊毅手一撐站了起來,習慣性地拍拍褲子上的灰,聽見叢家遠遠地喊她。“噢對了,”她看向於一,“我得回我大舅家。”
“去吧。”他把她的外套遞過去,“有空打電話找我。”
楊毅不接衣服,回頭跟叢家揮手大聲說:“我跟他們玩去,晚點兒回家噢。走吧。”後麵兩個字是對於一說的。
於一朝叢家兄妹點點頭,笑著跟楊毅走了。
“哎你上哪去啊小丫?”叢慶擔心地喊。
“沒事慶慶,別喊了,”叢家拉住他,“那是我們同學,跟季風挺鐵的。”
“我靠,你們這什麽同學啊狼一樣?”叢慶揉著手臂抱怨,“簡直跟特種兵似的,小丫總跟這種人在一起,難怪那麽能打仗。”
“你嚴重不嚴重?用上醫院嗎?”
“不用,最重的就是你那同學弄的。”他捋起袖子,幾道明顯的深紅色指痕印在手臂外側,有的已經微微泛紫,“靠,幹淤血了。”
一個跟叫叫一起來的人走過來,“沒事吧哥們兒?”
“啊,沒事兒,謝啦今天。”
“小意思。走了啊,你們也趕緊閃吧,一會兒條子來了。”
“嗯,拜拜。”
“天哪,於一這麽能打仗……”叢家目瞪口呆地看著被攙扶出去的人——正是被於一掐個半死的那個。
“那小子紅眼的速度一看就是好戰份子,以前沒見過他打仗?”
“沒有啊,他都不怎麽說話,脾氣挺好的……啊,楊毅好像說過他爸是社會人。”
“切,那就是了。”叢慶摟住妹妹往外走,“嚇壞了吧?你哥剛才猛不猛?一個打好幾個!”
“能打過咱爸嗎?”
“啊……這次你看到了,真不怨我!那小子太他媽能裝逼。”
“反正你這身兒傷,回去自己看著交待吧。”
“於”“一”
這是她一次看於一打仗,原來季風說話也有靠譜的時候。楊毅想起那個被於一扼住喉嚨的人,那張臉漲得像要爆出血來,禁不住一陣膽寒,機伶伶打了個冷顫。
車速驟減,於一騰出一隻手把她帽子往下壓了壓,又拉過自己大衣的衣襟裹住她。“自己拽著。”
楊毅依言往他懷裏靠了靠,兩手抓著衣擺合攏在胸前。他收回手去扶車把,楊毅盯著那雙手。
血沒有擦幹淨,幹在皮膚上棕紅褐色,斑斑駁駁,他沒有戴手套,關節凍得雙紅又紫。低頭看看裹在身上的大衣,不是於一的衣服……天兒幹冷幹冷的,冷得她直流鼻涕。伸手抹了一把,往裏縮了縮身子。
於一輕笑一聲,在她發頂猛地一拍。
她嚇一跳,整顆頭都沒進大衣裏,又迅速鑽出來。“幹什麽?”她沒好腔兒地問。
“好像小王八!”
真過份……沒等反抗,腦袋又被拍進去。幹脆躲在裏麵吸搭著鼻子。這是誰的衣服啊?一股子煙味熏得她眼都睜不開。往於一身上又靠緊了些,後腦碰到一個凸起的物體,金子!金子!金子!
“別動!”於一哏咄她。
聲音在衣服外麵的世界傳來,沒傳進她的耳朵,繼續用後腦勺磕他脖子上掛著的那把鍬。金子!金子……
門被打開,一個神色焦急的老太太連人都沒看清就大聲嚎氣兒地喊著:“你這是跑哪去了呀你這孩子,著急忙……”話一下噎住,孩子跟出去時的打扮兒不一樣啊,在哪穿個埋了咕汰兒的軍大衣回來?臉上好幾點幹了的血跡。“這是跟誰啊又?”老太太嘟囔著,閃開身讓他進來。
“同學打仗我去幫個忙。”於一側身兒把楊毅拉進來。
老太太愣住了,“咋還整個小孩兒回來?”
“大道上揀的!”他反手把房門帶上。
楊毅尷尬地橫了他一眼,頭發淩亂臉上帶傷,杵在原地和老太太相互不太好意思地打量對方。
“進屋啊,你倆幹啥?”於一好笑地看著那一老一小。“這是我們同學。沒事兒了二姥,你去看電視吧。”
“啊,同學啊。”老太太鬆了口氣,轉身到沙發坐下,想了想扭頭又問:“打仗打贏了沒?”
“就這麽進吧,襪子還不如鞋幹淨呢。”於一把軍大衣丟在方廳門口,阻止楊毅脫鞋,聽見客廳的問話後大聲回答,“贏了。”
老太太這回不再問了,專注地看起電視。
一踏上二樓,入眼的是一架純白的三角鋼琴,擺在靠窗的位置,把周圍一切布置都比下去了。
“帥啊!”楊毅像被催眠一樣走向它,抬起手又放下,看著自己髒兮兮剛拿棍子抽過人的手,說什麽也不敢碰這種顏色的東西。
於一脫著毛衣,走到裏麵打開一扇門。“洗一洗。”順手把毛衣撇進去。
楊毅低頭看看踩了一趟腳印的地板,“能不能順便洗個腳?”
“有熱水嗎二姥?”於一扭身衝樓下喊。
“有,暖壺裏了。”
“我要洗澡。”
“啊,洗澡水也有,熱水閥放一會兒水就熱了。”
於一換上拖鞋進去往浴缸放水。楊毅在門口脫完鞋子脫襪子,抬腳看看腳底,還是很髒。於一回頭看她笑,把腳上的拖鞋踢給她。
楊毅洗了澡,毛衣和外褲一抖直掉灰,丟在衛生間裏沒敢再往身上套,隻穿著襯衣毛褲走出來。
於一正橫在沙發上端著小遊戲機玩,身上衣褲也換了幹淨的,頭發半幹不濕的顯然剛洗過。聽見門響,看也不看地問了句:“洗完啦?”
“借雙襪子。”她踮著腳走到沙發上坐下,地板磚好涼。
細眸瞥了眼她光著的一雙腳丫,“我襪子你能穿嗎?”
“先對付一雙吧。”
於一放下遊戲機,走進挨著衛生間的那間房裏。楊毅順道看了一眼這個小客廳,鞋印已經擦掉了,淺米色地板磚幹淨明亮,那架白色鋼琴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其它擺設也就相對簡單,兩組長條布藝沙發,一張淺綠色玻璃幾,靠欄杆的地方有隻大魚缸,幾尾體格魁梧的熱帶魚在裏邊悶頭悶腦地遊動。再往裏有兩個房間,一個是她剛出來的衛生間,另一個從打開的房門能看到床的一角。於一正在那間房裏,一陣抽屜開關的咣當聲後,他出來遞給她一雙白色棉襪。
“當褲子都差不多了。”他瞧不起人地說。
“滾吧你!”她接過襪子往他嘴裏塞。哪有那麽誇張,她隻是個兒矮,好歹是正常人!
他笑著躲開,“快穿!”
襪子後跟到小腿肚,襪口長至膝蓋下方,還真是誇張。楊毅垮了臉,肩膀突然被人一勾,栽栽歪歪倒進他懷裏,頭又撞上那個小鍬。
於一在她頭頂哈哈大笑。“好玩。”他說。
靠在他身上穿好另一隻襪子才推開他,食指隔著他的衣服用力按那把鍬。他被硌疼了,伸手在她頭上扒啦一下,濺了一臉水珠。小人報仇朝朝恨短,楊毅張狂大笑。
於一從衣服裏拉出墜子,撚了撚紅繩拉長,摘下來遞給她。
帶著於一體溫的小金鍬,熱乎乎的好像要化了。她拎著繩在眼前晃呀晃。
“借你戴兩天啊?”他提議。
“行嗎?”楊毅眼睛一亮。這不是他的同名護身符嗎?手摸到鍬把上一處不光滑的位置,低頭細看,橫著刻了一行蠅頭小字:吾兒一,長命百歲!
真失望。她還以為會是“定海神鍬”之類的,那麽於一打仗時就可以取下來念聲大字訣拿它當武器了。
“魂被收進去了?”他靠在沙發裏,斜眼看她變化多端的表情。
“有這功能嗎?”楊毅大駭,那可就是妖物了。
他哼著鼻子,“沒聽說。”
“感冒了?”注意力終於從鍬上轉移到他身上。
“哪有那麽嬌性!”他不屑。
可是他剛才騎著摩托去旱冰場,就隻穿了個毛衣。“你剛才——”她拖著長音兒,不知道問什麽好。
“急了。”他替他收尾。
“噢。”她點點頭。心裏一陣亂亂怪怪的,低頭又研究起那金字小鍬來。
“沒良心……”他笑。罵她的沒心沒肺。
“你不來也沒事兒了,叫叫兒她們挺厲害的,那些人壓根不是個兒,我和慶慶倆都能跟他們撕巴一陣……”
“我是後悔去了。”他硬生生截斷她的話,“你不用動手,你就跟他們說話,用不了兩分鍾全能讓你氣死。”他去茶幾底下拿煙,啪的一聲打開火機。
楊毅不理他的諷刺,頗覺有趣地翻看掛墜,“這小鍬也是你媽做的?”
“我爸找人做的,還把我媽做的那對耳釘熔裏頭了,我因為這事兒跟他好頓幹。”
“你不是也不想戴耳釘嗎?”
“誰說的?”
“四兒說你小時候,誰一說你耳洞,你就跟誰幹。”
“那是小時候。”他側過臉給她看右耳,“現在不是戴著麽。”
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看看手上的金鍬。“還是這個好看。”她說。
“這個貴。”他指著耳朵上的鑽石嚴肅地告訴她。
她沒有概念,隻知道鍬上邊的字,全天下隻有這一份兒。“這玩意兒弄得跟真的似的,還有個槽兒。”
“那個相當於刀的血槽,”價值教育沒成功,他認命地對她感興趣的東西進行解說,“知道那是幹什麽用的嗎?”
幹什麽?楊毅轉著金鍬,這麽小的東西撮煤肯定是不行了……
“人肉是有彈性的,刀子什麽的紮進去被肉嘬住了不好往出拔,開了血槽讓血順著淌出來,就能拔動刀再捅人了。”他向她手上的東西揚揚下巴,“那上麵的槽兒,也是這意思。”
這是凶器!楊毅盯著上麵的凹槽,於老歪真是名副其實,竟然做這種玩意兒給兒子戴。
他彈彈煙灰,欣賞她窮緊張的樣子。一道礙眼的傷痕讓他皺了眉,傾過身子輕撫她眉峰。
她哎喲了一聲。“壞了呀?”伸手要摸,被他擋住。
扳著她的臉仔細審視了一遍,臉頰上兩道凜子,沾了水之後微微有點泛紅,下巴破了塊皮兒,都沒什麽大礙。隻有眉峰上的血道子比較嚴重,足有兩公分長,不知是給什麽刮的,深的地方血還沒太幹,幾根眉毛卷在裏麵。他用指尖挑出來,她抽了口氣,愣是沒敢吭聲。他低罵一句,問:“擦不擦藥?”
“不用,不碰不疼。”她斜眼看他,“別罵了。你應該去問叫叫兒她們,那小子死了沒有。”
“死不了!”他沒好氣地說,他自己下手自己有數,盤腿坐在沙發上看她。“你怎麽不說拉架,我成殺人犯了怎麽辦?”
“我不敢上前,你殺紅眼那樣兒太嚇人了。”
“什麽殺紅眼!不是給你出氣我稀得動他。”
“你沒有鍬應該打不死人……”
“切~你試試,”他掐滅了煙,“我沒有手都能打死你。”
這話擱以前聽,楊毅還敢支毛,現在絲毫不懷疑,同時心裏暗暗警告自己不可再隨便惹他。“借我了?”她搖搖紅繩又求證一次後掛到脖子上,“好看嗎?”
“嗯。”他伸手幫她調整紅繩長短。
她欣喜地低頭把玩。吾兒一。一,毅,念上去差不多,為自己這個發現高興不己。
“樂得小樣!”
“你名字誰給你取的?”她突然抬頭發問。
“……我爸啊。”
“好像也太不用心了。”他再有弟妹是不是要叫於二於三?
“嗬嗬,”他不多做爭辯,“筆劃少點不好寫嗎?”
“好寫了有什麽好處?小時候我們把別人的名寫在地上用腳踩,季風就因為名好寫總讓人踩。”
“你們小時候怎麽玩這麽傻逼的遊戲?”
“誰也寫不完我的名,哈哈。”
“我怎麽記得有人考試時候人家都開答卷了,她名兒還沒寫完,因為這個回家跟爹媽抗議來著。要改名叫楊一。”
楊毅頭疼地抱怨:“唉,我家有個話癆,啥事兒都出去跟人家咧咧……”
他笑了笑,伸手在她濕發上撚了一把。“我寫給你看我爸給我起的是什麽名兒。”在茶幾上寫了自己的名字,“於”字收筆的鉤連寫出名字的“一”。
楊毅認真地看著,大聲朗讀:“手。”
“王!”他氣結。重寫了“於”字,緊接著在下方填了一橫。
“王。”哦,原來是這個意思,望子成王?“打架王!”她哈哈大笑。
“操!”他耐性全沒,一手抓住她的掛墜,“不給你戴了。”
“唉喲!”她捂著眉毛痛呼。於一慌忙收了手,她趁機跳下沙發躲到安全的地方。
“賴皮王。”他罵道。死丫頭已經學會怎麽對付他的武力攻擊了。
“嘿~”她賊兮兮地笑。跑到鋼琴前麵看了一會兒,手指落下按了個音,“這是什麽音兒?”她問於一。
“哆!”
真的假的?“這個呢?”
“來。”
“這個呢?”
“咪。”
“這還是剛才那個。”
“靠,別整那玩意兒叮當響。”發現被耍馬上惱羞成怒。
“你會彈琴嗎?”她不但不聽,還在琴前大方坐下,準備演奏一曲的架勢。
“會。”
這人的話真一句假一句沒個準,楊毅盯了他一會兒,決定不信。“我會彈歡樂頌。”轉過身抬起右手,找到哆,真的開始彈:咪咪發嗦,嗦發咪來……這段調子除了一個低音嗦之外,五指不用跨音區,原地抬起落下就行,雖然隻會用一隻手彈,倒也有模有樣。
於一站在她身後看。“手好像個大蜘蛛。”他評價。
“你彈!”她仰頭怒視。
“我不會。”他挨著她坐下,長長的食指在鍵上敲了一下。
“那就別笑話人!”她得意洋洋。歪頭看他專注於琴鍵的側臉,雖然她現在喜歡小衛,但流川楓還是很帥的。長流海下細長的眼,個性的鼻子,線條冷硬的唇,冒著青茬兒的下巴……啊!流川楓長胡子!
被她沒有預兆的貼近嚇了一跳,於一不解地看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珠兒。
她站起來,俯身在他唇上輕啄一下,手掌放在他眉心,口中念念有詞:“女神給予聖鬥士的最高獎勵。”
“什麽他媽女神這麽摳!”他怎麽聽說人家給的是黃金聖衣,拿他不識數啊。
“好,你侮辱女神!”曲指在他額頭上用力一彈。
“靠……”於一捂著頭,彈得還真疼。
她大笑,拍她的頭,像對待寵物一般。
他眯起眼威脅:“剛才打仗沒過癮是嗎?”
沒過癮也不想拿他當對手就是了。“你媽會彈鋼琴?”
“不會。”
“那買個琴回來幹什麽?”
“就不能是我爸彈?”
“怎麽可能?”應該說怎麽可以,黑老大彈鋼琴?這就像拿蘋果蘸大醬,整個兒一不搭調。
“你再胡思亂想我叫我爸派人追殺你。”
這句話她就信了。“那你爸真的會彈鋼琴?”
“好像不會。”
楊毅翻個白眼。“姥姥會彈?”她指指樓下。於一根本懶得回答她。“你們家真有錢,買這東西當擺設兒。”
“給兒媳婦買的。”他仰頭看她。
楊毅想當然地就說:“我也不會彈。”
於一噴笑。
楊毅愣住了,想起了一個會彈琴的人。
他拉近她,伸長手臂摸摸她的頭發,已經幹了。“送你回你舅家啊?”
“難道是說叫叫兒?”她疑惑地開口。於一不是說過叫叫兒的媽媽在他爸單位上班嗎?那兩家肯定有來往,而且叫叫兒也會彈琴。
“啊?”他哭笑不得,“叫叫兒好像隻會彈手風琴。”
“不是都差不多嗎?”
“再聽你說下去我們家都能發生命案。”他被氣死,或者氣得掐死她。
“你敢殺我!”
“親你……”他拉下她的頸子,吻上。不同於女神的獎勵那般蜻蜒點水。
“於一……”
“別又問些找揍的話。”他含著她的唇喃喃地說。
“你有沒有惡意?”
他訝然地放開她,聽到她肚子咕嚕一聲,氣得直笑。還餓意,就說她怎麽突然長出防範意識了!“沒有。”他故意誤解她的話,“對你沒有。”
她聽出了歧意,嘻嘻笑著。“我餓了,你家有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