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2 隻在夜晚現身的店主
午夜的鍾聲敲過了十二點。
再次走進這條小巷子的時候，安璐還以為自己記錯了路。原本什麽也沒有的小巷子兩遍居然盛開了一路的白色薔薇，層層疊疊的花瓣在月光下散發出晶瑩的光暈，沿著小巷一路蔓延。花中有葉，葉上有花，輪生複生，無中有，有而盛。
安璐推門而進，前來相迎的還是那個娃娃臉少年瓦沙格。店裏被一片橙黃色的光芒所籠罩著，靠牆的舊桌子上點著一爐清淡的熏香，之前見過的那隻波斯貓則懶洋洋地側臥在桌腳下。這樣的氛圍和白天相比似乎更多了幾分溫馨和暖意。不過當她瞄到角落裏那個長相陰森的獨眼男人時，心裏還是突突了一下。對方也冷冷瞪了她一眼，顯然對她的到來並不歡迎。
“別理那個家夥，基那他就是個怪人。”瓦沙格笑眯眯地將她請到了屋子當中，“請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們的店主很快就來了。”
“其實，我……我來這裏是因為……”安璐不知該說什麽，此時此刻她又覺得這一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如果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那豈不是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我們當然知道你為何而來，不然店主也不會親自見你了。”瓦沙格笑著打斷了她的話，紫色的眼眸裏有抹詭異的神色一閃而過。
安璐心裏亂糟糟的，不禁有些後悔起自己的衝動，越想越覺得不安。就在她幾乎想要站起身奪門而逃的時候，就聽身後傳來了一個冷泉般清透優美的聲音，“既然來了，何必著急走呢？改變宿命的機會可隻有一次哦。”
安璐驚訝地回過頭去，隻見一位少女正坐在窗台上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她那深黑色的發絲仿佛比最幽深的夢境還要綿長，層層疊疊散落於窗台之上。她的臉白皙如瓷清華如雪，一雙淺金色的眼瞳裏仿佛有妖魅寄宿，流轉著某種魔性的美麗。
明明是酷熱炎炎的盛夏，可被那雙奇異的金瞳瞧上一眼，仿佛一下子就退回到冰天雪地的寒冬。少女佻皮地晃著纖長的雙腿，頸間係著的一串寶石鏈子也隨之輕輕搖動，在暗夜裏散發著青幽奇特的光澤。
琉璃月色襯得她的神情有幾分旖旎，清麗動人中偏偏透著一股神秘的妖異感。
大晚上突然見到這麽一個美得不像真人的家夥，饒是安璐膽大也不由愣了好幾秒。直到那少女從窗台上輕飄飄地跳了下來，她才恍然回過了神。
“你---就是店主？”安璐不大確定地開口道。
“沒錯，我就是店主。怎麽？看起來不像嗎？”少女笑起來的樣子就像藍天漂浮著白雲般明淨，那種妖魅之氣似乎在這個笑容中一掃而盡。
安璐按捺住心頭的驚訝，“不是，我隻是沒想到店主會這麽年輕。”
少女抿起了嘴，挑了挑眉，“那麽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安璐，今年24歲。出生貧困，長大後生活略有改善，但整體運勢還是呈下降趨勢，今生和大富大貴無緣。家中還有有重男輕女的雙親和到處惹事生非的弟弟。如今你正巧又失業，可謂是禍不單行。不過，這隻是一個開始，以後你的生活恐怕還會更加辛苦。”
安璐一臉的震驚，這個少女連她的八字都沒見過，怎麽會了解的這麽清楚？
“你是說……我一輩子都是這個受苦命？”她更在意的是這少女所說的最後那句話。
“很遺憾，這就是你的宿命。”少女的身體微微朝前傾，長長的金色睫毛下流瀉出幾許迷人的光芒，“那麽，你是否不滿意自己的命運？你想要改變自己的宿命嗎？”
安璐愣了愣，眼中閃現迷茫之色，“人的宿命不都是注定的嗎？”
“從常理上來說的確如此。”少女撥弄著自己頸間的寶石鏈子，“一直以來，這個世界上有一部分人都是習慣性地過著每一天，沒想過也不知怎樣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這些人的一生基本就是注定。但也有一部分人，想要通過各種不同的方法改運。改運的方法有很多，有通過改變五行來改運的，有通過改變八字來改運，甚至還有通過整容來改運。不過，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人既定的宿命並不是能夠輕易改變的……”
安璐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那說了半天還是不能改變嘍？”
少女輕輕一笑，“既然你再次踏入這家店，那就證明你和這裏有緣。你也知道，這裏是家二手店，所以我們隻做以物換物的交換生意。不過店裏可以交換的東西可不僅僅是那些雜物哦。隻要你願意，就連別人的命運一樣也可以交換。”
“交換別人的命運？這是什麽意思？”安璐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小姑娘是在胡言亂語吧？這到底是家什麽店？居然連命運也可以交換？這怎麽可能！
“我想我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你可以用你的東西交換身邊任何一個人的命運，甚至，還可以交換曆史上各色人物的命運，高高在上的女王，身世顯赫的貴族，萬人擁戴的君主……無一不可。”
這時，那隻懶洋洋的貓咪也忽然喵了一聲，像是附和著少女這番聽起來荒誕無稽的話。
安璐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這……這怎麽可能？你到底是什麽人？”
“隻要相信我，你的宿命就會改變。” 就在這一瞬間，少女的淺金色眼睛忽然變成了魔魅妖異的暗金色，聲音裏更是帶了一種莫名的蠱惑力，仿佛聽見這個聲音的人都會由此墜入不可見底的深淵。安璐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連揉了幾下眼睛發現那好像隻是自己的幻覺。
她猶豫了片刻低低開了口，聲音聽起來依然充滿了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我還可以擁有像女王那樣的人生？比如說我想要擁有武則天的命運，那麽我就會變成她？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隻要你願意，我就會將你送到那個時代去，讓你擁有女皇的命運，並且還附送一本武則天傳記。”少女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在調侃一件很平常的事。
安璐的嘴角微微一抽，慌忙搖頭，“不不，我還是更適應現代的生活，我也沒有那樣的野心。這輩子如果能擁有楊眉這樣的命運，我就心滿意足了。隻不過……我不清楚要拿什麽來交換。”
“這個嘛，我可不做賠本生意哦。不過，我收取的不是金錢，而是---”少女金色的眼眸中閃著幽幽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臉，“一樣屬於你的東西。”
“一樣屬於我的東西？”她苦笑了一下，想起來以前看過的奇幻小說，“那是什麽？難不成是青春壽命運氣之類的東西？那些對我來說都是不能拿來交換的。”
“具體是什麽東西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等時間到了，我就會前來收取這樣東西。”少女眨了眨眼，“不過我保證，那對你來說絕對不是重要的東西。什麽青春壽命運氣，那可都不是我想要的。”
安璐一時也有點發懵，“不重要的東西？原來……那也是可以交換的嗎？”
“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強迫你。畢竟，這隻是一樁你情我願的交易而已。走出這個房間，你就再也找不到來這裏的路。我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少女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決定權在你自己手中。”
安璐緊咬著嘴唇，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我願意用那樣東西來換楊眉的命運。”既然對她來說不是重要的東西，那麽放棄也不可惜。如果能擁有楊眉那樣的命運，為了自己的未來，她無論如何也想賭一賭。
“聰明的選擇。不過我還要提醒你。在決定人的命運的因素裏，有必然也有偶然，當兩種因素相互作用時，命運也有可能被偶然因素改變。剛開始你自身性格有時還會影響你，所以，你在做任何事情前都要多考慮。你本身的記憶也會繼續保留，所以千萬不能和你以前的親人和朋友有什麽聯係和互動，不然命運發生偏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少女聳了聳肩，“既可能變得更好，也有可能變得更壞。”
“你是說即便我擁有了楊眉的命運，如果不小心的話還是有可能會改變？”得到了少女肯定的回答，安璐又驀的想起了另一件事，“假使我擁有了楊眉的命運，那麽原先的我呢？是和楊眉交換了命運，還是不存在於這個世上了呢？楊眉她又會怎麽樣？”
“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我所能告訴你的就是，她自有她的去處。”少女說完從自己的鏈子上取下了一顆珠子，將其放在了玻璃杯裏。這時安璐才發現原來少女的鏈子上共有七顆不同的珠子，分別是金，銀，琉璃，瑪瑙，琥珀，珊瑚和珍珠。少女此刻取下的正是一顆深紅色的珊瑚珠子。
少女垂下了眼眸，低低念起了幾句古怪的詩----
我提心吊膽將它澆灌，日夜澆灌著淚滴。
我用微笑來將它照耀，用軟軟的狡詐的詭計。
它日日夜夜地生長，終於結出了鮮亮的果實。
少女的話音剛落，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那粒珊瑚迅速抽出了嫩芽，像是被施了魔法般抽枝長葉開花，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結出了一個色澤鮮豔的紅蘋果！
安璐驚得差點連眼珠子都掉了出來，這少女到底是何方神聖？
少女將蘋果遞到了他的麵前，微微一笑，“回家以後吃下它，就代表著簽訂了契約。契約一旦成立，絕不能反悔。”
安璐將信將疑地接過了那個蘋果，又聽到那少女對她說道，“你要記住。改變宿命的機會，隻有一次。”
她點了點頭，似乎還想再問什麽，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出了門。
看著安璐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暗夜裏，少女的嘴角彎起了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
“小宴，今天成績不錯，我們又完成了一單交易。”瓦沙格笑眯眯地端上了熱氣騰騰的紅茶。少女接過來之後就一口喝了個幹淨。這樣酷熱的炎炎盛夏，少女卻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周圍的高溫。
“那也多虧瓦沙格師父你待客有道啊。才不像另外那兩位師父，一個就整天陰著臉嚇跑客人，一個就以自己的動物形像示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都不知哪裏得罪他們了。”少女眼珠子轉了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某個方向。那隻側臥著的波斯貓伸了個懶腰，發出了低沉的聲音，“怎麽說我也是所羅門王的七十二魔王之首，比你的師父流迦還高了好幾個級別，讓我來做店員的活也太委屈了吧。”
“巴爾師父你還狡辯，人家瓦沙格師父在七十二魔王裏排位也在第三位呢，在成為魔王前更是神力超強的墮天使，怎麽就不像你那樣呢。”少女冷哼了一聲，也不打算放過角落裏的那位，“還有你，薩米基多那師父，每天被你嚇走的客人也不在少數吧。親愛的師父們，就算不幫忙，你們也不能幫倒忙嘛。各位可都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雖說這次是所羅門王大人拜托你們來幫忙的，好歹也給我個小小麵子嘛。”
巴爾撥弄著自己的貓胡須，搖了搖腦袋，“從小看著你長大……那倒是，我們這七十二位魔王誰沒吃過你的苦頭啊。騙走列拉傑的魔弓，射中了漢帕化身的鴿子，險些讓這兩個魔王起內訌；夥同瓦利弗偷了火玉，點著了阿蒙的蛇尾……最氣人的一次就是偷了弗拉斯的變形藥，將我們全都恢複了動物原形，當時鬧得魔界那個雞飛狗跳啊！我的尾巴就是那個時候不知被誰給咬斷了一截。記得當初你大哥葉幕在這裏學習魔法時，可沒像你這麽愛折騰人……”
眼看老大開始痛訴陳年往事，瓦沙格忙笑嘻嘻接過話題，“其實比起小宴的正牌師父流迦，我們都已經算是幸運的了。每次流迦黑著臉跑來找我喝酒，我就知道一定是小宴你又幹了好事。而且他也不敢對你怎麽樣，所羅門王可是將你寵上了天，再加上你的吸血鬼老爸，咱們沒有一個魔王敢惹你。”
“若是所羅門王有七十二魔女，葉宴她一定名列第一。”連沉默寡言的薩米基那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看來以前也曾成為過受害者。
葉宴笑得很是燦爛，語氣裏隱隱還有些撒嬌的口吻，“小孩子頑皮點也是有的嘛。你們都是我的好師父，就偶爾包容下我這個小孩子嘛。”
兩人加一貓同時感到身體一陣發寒。熟悉她的人幾乎都知道，這個所謂的“小孩子”笑得越燦爛，腦袋裏的壞主意就越多。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要繼續這個話題了，不然莫明其妙被她整了也無處申冤。
“小宴，你猜這次這個女孩換來的命運會不會發生偏差呢？”瓦沙格趕緊轉移了話題。
葉宴斂了笑容，露出了和她年紀不符的成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決定最終宿命的是潛藏的人心。這次的命運到底會不會發生偏差，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接著她又像是鬆了一口氣，“幸好這女孩不想和曆史上的人物交換命運，不然就隻好請哥哥出馬了。”
就在這時，薩米基那額上詭異的刺青忽然閃了一下光，他那陰鬱的臉上隱隱呈現出罕見的興奮之色，“好久沒人用這麽高層次的黑魔法在召喚我了。這次的方位……居然就在這個城市的南部！看來我得馬上趕過去一趟了。”
“基那師父你的回魂術這麽高超，這次一定又有所收獲。”葉宴彎起唇眨了眨眼。比起笑容可親的瓦沙格師父，薩米基那師父的形象好像更符合惡魔這個稱呼呢。至於流迦師父嘛，雖然很多人都怕他，甚至連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媽也是談他色變，可在她心裏這位變態師父可是穩穩占據著No.1的位置哦。誰叫她還是個奶娃的時候就已經和魔王大人朝夕相處了呢。
薩米基那冷冷撇了下嘴角。“這些目光短淺的人類，通常隻顧及眼前的利益，卻不知道雖然可以達成願望，但他們死後的靈魂卻會永遠為我所奴役。”說完之後他念了幾句咒文就如一陣煙霧般消失在了眾人的麵前。
“其實，我們七十二魔王加起來恐怕也不如人類自己的心魔更可怕。我並不看好這個女孩。”巴爾撚了撚貓須，又四腳一伸趴在了絲綢軟墊上。
葉宴笑了笑，金色眼睛微微眯起，“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這個女孩身上一定會有我想要收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