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1 難以操縱的命運

自從擋酒事件過後,董事長對劉子俊又多了幾分信任,並且逐漸開始將部分權利下放給他。劉子俊依然不驕不躁,在公司裏低調做事。董事長倒是對這樣沉穩成熟的他越來越欣賞了。

一轉眼,四年時間匆匆而過。劉子俊憑借著平日表現早已進入了公司的管理層,對公司的各項工作更是得心應手,算得上是董事長的得力助手了。如今的他,嶽父花費心血栽培,妻子溫柔兒子聰明,人生看起來似乎沒什麽遺憾了。

他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臉,一種森森的恐懼感從心底升起,迅速籠罩全身,仿佛要吞噬掉他的靈魂-再怎麽美好再怎麽風光,這全部都是別人的人生。

更何況,他從沒忘記和別人交換命運的目的。這幾年裏,麵對著妻兒,他偶爾也會迷失也會猶豫,但一觸及到心髒外包裹的堅硬外殼,所有的動搖都會灰飛煙滅。

他交換了別人的命運,就是為了毀掉那個女人的人生。

“小劉,今天怎麽這麽早回去了?”同辦公室裏李姐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他露出了一貫的笑容,“是啊,今天有點事。”

李姐衝他眨了眨眼,“今天好像是思媛的生日吧。不用說,一定是給她慶祝生日去了。公司裏誰不知道你們是最恩愛的夫妻,結婚四年還和談戀愛時一樣呢。”

“李姐你就別取笑我了。”他揮了下手轉身而出,隻留給了對方一個瀟灑的背影。

李姐說得沒錯。今天是何思媛的生日。像往常一樣,他在市區最高檔的精品花店訂了一束從荷蘭空運而來的鬱金香-那是何思媛最喜歡的花。

位於市中心的精品花店由於價格高昂,所以平時客人並不算多。此刻除了劉子俊外,還有一個年輕男人也正在店裏挑選著花束。老板娘一看到了這位老客戶就笑吟吟地迎了上來,將早已準備好的花束交給了劉子俊。劉子俊接過花正要從兜裏掏錢包,那個正在選花的年輕男人突然從旁邊跳了出來,惡狠狠地拔出匕首威脅他們把錢交出來。

老板娘頓時嚇的臉上沒了人色,直往劉子俊身後躲。而劉子俊則在看清那歹徒的容貌時不禁大吃一驚-那張臉竟然和原來的他長得一模一樣!雖說人有相似,但不可以相像的分毫不差,竟然連左眉上的一顆痣都一模一樣!那根本就是他自己!

在這種情形下看到另一個自己,劉子俊一時腦中空白,毫無反應地就愣在了那裏,根本沒聽到那歹徒在說些什麽。直到小腹部一涼,這才發現對方的匕首已經插進了他的小腹中,同時還伴隨著那人尖銳的聲音。

“不就是要你們拿幾個錢出來,磨磨蹭蹭的一點誠意也沒有。你這是活該!”

看著自己的鮮血泊泊流出,劉子俊的意識也逐漸開始模糊,難道就這樣死於非命了嗎?可是他還沒有複仇啊……他不甘心……真不甘心……可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昏迷之前在他腦中閃過的最後畫麵,竟然是何思媛帶著兒子**秋千的畫麵。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迷迷糊糊醒過來時,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懸在頭頂上方的瓶子,瓶子中那鮮紅色的**正透過導管一點一段注入他的血管中。

“爸爸爸爸!你醒了!”兒子興奮的麵孔放大出現在他的麵前,小臉漲得通紅,“你睡了好久好久呢!”說著他又推了推趴在床邊的何思媛,“媽媽,媽媽,爸爸醒了!”何思媛抬頭一看也是驚喜無比,連忙問道,“小磊,你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叫醫生?”

劉子俊搖了搖頭,“我感覺好多了。這真是飛來橫禍。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我當時接到電話都嚇懵了。還好那一刀沒砍在要害,真是老天保佑。”何思媛一臉慶幸地站起了身,“這麽長時間也有點渴了吧?我給你倒口水喝。”

“爸爸爸爸,你不會有事的。因為有媽媽救你哦。“趁著何思媛倒水的功夫,兒子笑嘻嘻地湊到了他的身邊。

他愣了愣,“什麽?”

“這些,都是媽媽身上抽出來的哦。”兒子指了指瓶子裏的血液,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聽到外公和媽媽說話了,媽媽還讓我不要告訴你。”

媽媽身上抽出來的?難道這些都是何思媛……他不禁心頭微震-對了,他的血型是稀有的熊貓血型,沒想到何思媛的竟然也是……怪不得她的臉色看起來那麽蒼白,怪不得她累得趴在床邊睡著了。此刻,她的血,正在一點一滴的滲入他的身體,和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融為了一體,再也無法剝離。

看著兒子討好的笑容,他心中百般滋味湧現,伸出右手溫柔地撫摩著那張和何思媛也有些相似的臉。摸著摸著他忽然摟住了兒子,心裏覺得有些溫暖,卻又覺得更加悲傷了。

他始終不明白,做夫妻做了四年,何思媛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個善良明快的女孩,她會為窮人做善事會為受傷的小動物哭泣為受侮辱的人不平,喜怒哀樂,都是那麽跳脫直接。

為什麽她會做出那樣殘忍的事?為什麽?

難道平時的一切都是她的偽裝?如果這樣的話她的偽裝本領未免也太高了。

如果……如果她不是殺死自己親人的凶手……那該有多好……

那該……有多好……

接下來好幾個晚上他竟然失眠了,哪怕是迷迷糊糊睡了幾分鍾,也是腦中亂糟糟一片,就像是有兩隊人馬不停在那裏廝殺。這麽的情形差不多維持了半個月,在之後的一個雨夜他終於不再失眠。

他竟然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家,客廳的電視裏播放著當天的新聞,沙發前的茶幾上堆滿了各種水果和零食,父母和懷了孕的姐姐在沙發上閑聊,不時傳來一陣陣笑聲。很快談話聲被一聲門鈴打斷,母親起身去開門,原來是姐夫買了姐姐最愛吃的良記叉燒過來。姐夫將頭靠在姐姐的肚子上,笑著說,經常聽到有人說生孩子不如生塊叉燒,兒子,你可要比叉燒爭氣啊……”全家笑成了一片,唯有他,作為一個旁觀者也根本參與不進去。

畫麵不知何時又轉了。他看到了隻有七八歲的自己。似乎是生了病,正無精打采地躺在**。父母和姐姐都圍繞在他的身邊,有人給他講故事,有人給他喂甜甜的梨子水。忽然天邊響起了一個驚雷,父母和姐姐匆匆起身,爭先恐後地向前擠……

“別走,爸爸……媽媽……姐姐!”

醒來之時,他一摸臉頰,竟然已是淚流滿麵。

點點滴滴的往日回憶就像是砂粒,硌的他眼睛生疼生疼。

往日親情難以忘懷,昔日仇恨不可忘記。

“老公,你怎麽了?是不是做惡夢了?”睡在身旁的何思媛似乎也被驚醒,一臉關切地伸手來攬他。

他如避蛇蠍的躲過了她的擁抱,盯著她的眼睛啞聲道,“不知怎麽回事,我居然做到了四年前被撞死的那家人。”話音剛落,他並不意外地看到她臉色大變,不過很快她就恢複了正常,隻是低垂視線避過了他的目光,淡淡道,“怎麽會做夢做到那個,都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好了好了,別亂想快點睡吧,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這些話就像是一大把銳利的冰針,狠狠地戳入他的心房,痛得他想大叫,痛得他想掐死眼前的這個女人。

死死攥住雙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躺了下來。

從這一刻起,他的複仇之心不會再為任何人任何事動搖。何思媛,你和你的父親準備好迎接這場暴風雨嗎?

12 最後的真相

兩個月之後,綠意集團一個極為重要的海外訂單出現差錯,這個差錯給集團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巨大損失,並且直接影響了接下來的合作。偏偏禍不單行,還沒等這次危機過去,集團又爆出了一個大醜聞,董事長因吸毒和涉嫌行賄被捕。這下子,集團頓時失去了主心骨和決策人,董事長隻能暫時授權親生女兒何思媛暫且管理集團的所有事務,女婿韓磊則隻是協助管理。雖說忽然遭逢巨變,但何思媛畢竟也是見過世麵的,在最初的震驚傷心後慢慢冷靜下來,很快就投入了集團的所有事務之中。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在爸爸回來之前替爸爸管好公司。

在一係列意外的打擊下,綠意集團的信用度急劇下跌,不少原來的合作夥伴都紛紛取消了訂單,令集團的整個運營更是舉步維艱。

此時,劉子俊正獨坐在酒廊裏,神態悠閑地品嚐著一杯88年的意大利紅酒。或許是心情舒暢的關係,今天的紅酒味道似乎特別濃鬱醇香。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個差錯的始作俑者自然是他,就連設計栽贓董事長吸毒,也是他的手筆。至於行賄麽,這樣的大集團有幾筆爛帳是非常正常的。劉子俊抿了一口酒,微闔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董事長對他還是存有一絲忌憚,果然如他所料將集團的一切都交給了自己女兒打理。

這個老家夥,真以為這樣他就束手無策了嗎?

劉子俊握緊了玻璃杯,抿唇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

接下來隻要把那塊絆腳石挪開,集團的所有權力就會歸他所有。到時他想怎麽折騰這個集團都無所謂了。這對父女的依靠不就是這個集團嗎?當初能順利脫罪不也是因為有足夠多的金錢嗎?等到這些消失的話他們會不會痛苦萬分?

不過,這些痛苦還遠遠不夠。

劉子俊從酒廊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了。兒子睡得正香,何思媛倒還未睡,像往常一樣等著他。四年了,每個他晚歸的夜晚,何思媛都會在客廳裏等著他,執著地為他點一盞明亮的燈。每當看到那明亮的燈,他的心情仿佛就更加糾結了幾分。若這何思媛是個本性惡毒的女人,他一定會甩得幹脆。可這幾年來,她對他始終如一,對其他人和事也是溫柔相待,怎麽也不能將她和囂張的車禍慘案肇事者聯係起來。

劉子俊熱了杯牛奶遞到了她的麵前,臉上的神色溫和又關切,“這麽晚還不睡?來喝杯牛奶,寧神助眠。”

何思媛點了點頭,眉宇間還是籠著化不了的輕愁。

“集團和爸爸搞成這樣子,我怎麽還睡得著。小磊,爸爸他根本不可能吸毒的,警察怎麽會從他家搜出那些東西。我真是不敢相信。”

“放心吧,會沒事的。”他指了指那杯牛奶,眼神溫柔得仿佛能將人融化,”快喝吧,喝了能早點睡覺。明天醒來你回發現隻是做了一個夢。”

“小磊……幸好身邊還有你。”何思媛將頭靠在了劉子俊肩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隻是她沒看到此刻對方眼中閃過的寒光。在劉子俊的再次催促下,何思媛將那杯牛奶喝了精光。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配方真有效,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一夜好眠。何思媛醒來時發現自己正睡在劉子俊的懷抱裏,不禁麵色一紅,唇邊卻**起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她剛想坐起身,卻感覺到腦袋沉重如石,兩邊的太陽穴隱隱發脹作痛。

“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一隻溫暖的手伸過來貼在了她的額上,緊接著那張熟悉的俊秀的臉瞬間放大出現在她麵前,秀氣的眉微微蹙在一起,“好像有點熱度,我看還是叫家庭醫生來吧。”

她笑了笑,“不礙事的。我等下吃點藥就好了。”

他搖了搖頭,“不行,一定得叫醫生看過我才放心。”

“你呀。”她的臉上浮出些許紅暈,“小磊你這麽寵我,我會越來越嬌縱的。”

他微微一笑,似有半明半暗的流光從眼瞳一閃而過。

不多時,家庭醫生就到了。他給何思媛做了檢查後迅速和劉子俊交換了一個眼色,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夫人的病……”

劉子俊飛快打斷了他的話,“王醫生,我夫人的父親被抓,集團快要破產,會不會是這些壓力導致她得了暫時性的精神分裂?”

“轟----”一聲巨響在何思媛的腦中炸開,她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似乎完全沒有聽懂對方在說些什麽。

王醫生神色複雜地瞅了何思媛一眼,“這個……完全是有可能。所以我建議將夫人送到醫院去治療一段時間。”

“那太感謝了。王醫生,你先回去吧。”劉子俊彬彬有禮地送走了王醫生,關上門回過頭好整以暇地看著還在發呆的何思媛。

“小磊,剛才的話……什麽意思?”何思媛艱難地開了口。她的腦中仿佛有什麽閃過,快得她根本抓不住。

“你不是聽明白了嗎?”他抿唇一笑。那笑容裏依稀竟有幾分血腥味,就像是久候的野獸終於獵到了自己想要的獵物。

“我不明白!我什麽都不明白!”她翻身想要下床,臉上帶著一絲恐懼,“我要去集團。我現在就要去。”

“抱歉,你哪裏都不能去。”曾經深情款款的眸中凝了寒冰,一絲情意也無,“剛才王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現在隻能先送你到精神病院去待幾天。”

“小磊?你瘋了嗎?你到底要幹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她的聲音裏帶了幾分顫抖,像是不認識般盯著那個想要娶她的男人。

他森森盯著他,眼底仿佛閃動著地獄深處的火焰,“為什麽……你還記得8年前那起車禍嗎?你撞死了一家人……”

“什麽!?”她的眼睛瞪得更大,像是看怪物般看著他。

“或許你都快忘記了吧。對你來說,那不過是一次練車失手,可對我……”他頓了頓,到底還是沒將交換命運的事說出來,“對我的朋友來說,卻是人生的毀滅。”

她愣愣地盯著他,眼珠都好像沒有轉動一下,聲音聽起來更是古怪,“你是說那是你的朋友?”

“沒錯。”他低頭看了看手表,茶裏的安眠藥就快要發生作用了。

“韓磊!你這個瘋子!你根本--”還沒等這句話說完,她就一頭就載在了地上。

劉子俊的臉上有不明意味的神色閃過,似是有些恍惚和哀痛,但很快就恢複了原有的冷酷。沒過多久,門外如幽靈般閃進了兩人。

“把她直接送到精神病院。”他神色淡淡吩咐著,心裏卻好像被一隻大手拽了把,猛的抽搐了幾下。

13 意料之外的真相

一轉眼,距離何思媛被送到精神病院已經有半個月了。劉子俊和精神病院的院長關係相當不錯,所以何思媛還得在裏麵待上很長一段時間。據說開始幾天她也吵鬧了一陣子說什麽自己沒病,是被丈夫害的,但醫院裏根本就沒人理她,無論她說什麽都被當作是瘋言瘋語。幾天過後何思媛就完全沉默下來,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相比較處理這些事,兒子每天的詢問才是令劉子俊最為頭疼的。

“爸爸,媽媽什麽時候才回來?”兒子又像往常那樣趴在他懷裏略帶委屈地抬起頭,“爸爸,我好想媽媽。”這話一下子就擊中了他胸口最為柔軟的地方。他伸出手臂將兒子抱在懷裏,柔聲道,“媽媽生病住到醫院去了。等媽媽病好就能回來了。”

兒子用那雙黝黑漂亮的眼睛看著他,“真的嗎?爸爸?”

“當然是真的。”他露出了最為溫和的笑容,心裏卻冷笑了一聲。媽媽病好了是能回來,可要是媽媽的病一直不好,那麽……”那個女人的餘生,就在精神病院裏度過吧。活著受罪,才是對她最殘忍的懲罰。

看著兒子純真無比的睡顏,他的心裏一陣柔軟。這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抬起頭望向星空,低聲道,“爸爸,媽媽,姐姐,還有沒見到陽光的小外甥,我總算能給你們一個交代了。”

盡管目的達成,可不知為什麽,心裏卻好像空落落的。胸口的某個角落隱隱有點疼痛,尤其是一想到那個女人,疼痛就好像更加厲害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兒子似乎是相信了他所說的話,再沒問過媽媽的去向。

一個月之後,董事長的案子終於判了下來。因為涉及經濟罪和藏毒罪,盡管請了有名的大律師辯護,最後董事長還是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劉子俊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和朋友喝酒。他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心裏卻湧起了一陣說不出的失落。

現在,這個家,這個集團全都屬於他了,仇人也得到了他們應有的下場。可是為什麽,他卻覺得心髒的某個地方被堵上了,也品嚐不到那種勝利者的快樂。

甚至,腦海裏有時會閃現過以前和何思媛在一起的生活場景。

-----是自己開始變老了嗎?還是自己變得太心軟了?

不。那隻是習慣而已。畢竟做了四年的夫妻,現在一時有點不習慣而已。

一定是這樣的。

一個人的夜晚總是格外寂寞。劉子俊睜著眼睛躺在冷冷清清的**,隻覺得全身乏累不堪。不知為什麽,今晚的兒子特別想念媽媽,晚飯吃完就大吵大鬧開始要媽媽。剛才好不容易才哄他睡著了。

他盯著那天花板,眼前卻開始慢慢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明媚的陽光下,一家人在草地上愉快地野餐。爸爸和兒子興致勃勃地在草間玩著抓特務的遊戲,媽媽有條不紊地準備著食物。畫麵是如此美麗,美麗的令人流淚。

在笑聲裏,那位爸爸忽然緩緩轉過了臉-----劉子俊一下子就醒了過來,那不就是自己的臉嗎?

緩緩坐起了身子,劉子俊才反應過來那不過是場夢。

他揉了揉太陽穴,像是要將什麽甩開,很快又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這次的夢似曾相識。充斥著一片白色的醫院,耳邊仿佛出現了滴答滴答的聲音。他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鮮紅的輸血管,鮮豔到極至的鮮血,正順著導管,一點一點落入他的手臂裏。那張熟悉的麵容也出現在他眼前,下一秒,她的眼睛裏居然也流出了血淚,聲音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小磊,這都是我的血,都是我的血……”

“啊!!”他再次從夢中驚醒,一摸額頭,居然全是冷汗。

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後,他才冷靜下來。這些天不知怎麽搞的,總是做夢做到以前的事。這四年來,他的確是度過了一段溫馨的時光。恍然之間,他的心裏竟然開始動搖----自己做得那樣絕情真的沒關係嗎?

鈴鈴鈴-----一陣電話鈴聲突然打破了淩晨的寂靜。劉子俊看到來電顯示,不禁微微一愣----那是來自精神病院的電話。

他接起電話,從那一端傳來了院長朋友的聲音,“韓磊,你送來的人半夜自殺了。”

他的身子一震,手裏的電話差點掉到了地上。院長的聲音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來勢洶洶衝得他耳朵裏的每個細胞都疼痛起來。

“你在聽嗎?韓磊?是用刀片割脈自殺的,流了一地的血。你要不要來一趟?”

他攥緊了電話,臉上的堅硬外殼似乎碎裂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如初,“一個精神病人而已,你們自己處置好了。”放下電話,他久久地保持著那個姿勢,如同坐化了一般紋絲不動,任憑黑暗和冰冷席卷他的全身。不知不覺,他居然默默流下了一滴眼淚。溫熱的**被冷風吹幹,在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兒子睡眼蒙矓地從自己房間跑了出來。

“爸爸……爸爸……”兒子打著哈欠無意識地叫著,顯然還沒完全睡醒。

他的神色緩和了幾分,伸手將兒子抱上了床,發現兒子手裏還緊緊捏著一張照片。他的目光在掃過那張照片時忽然定住了,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恐之色。

那張照片很顯然是一對小情侶在車上的自拍。女的是何思媛,男的就是韓磊。兩人的心情看起來極好。但令他感到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是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那不正是他親人遇難的一天嗎?

這是怎麽回事?是巧合還是-----?難道發生車禍的現場,那個男人也在?

太陽從天邊升起時,劉子俊才像是從坐化中恢複過來。他像往常一樣吃了早飯,接著送兒子上幼兒園,然後才繼續開車到公司。從幼兒園到公司有個三岔口,就在他等紅燈時,忽然從後麵撞上一輛越野車,他隻聽見砰一聲,整個人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隱隱約約,仿佛有人從那越野車上下來,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麵前。

他睜大了眼睛,差點喊出一個熟悉的稱呼,姐夫!可終究隻是吞了口口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他太過震驚了。這個人渣怎麽會在這裏?現在死他不怕,可遺憾的是還沒有將這個人拉下地獄。或許是被自己親人背叛的關係,他恨他甚至超過何思媛。

“看什麽看!”他的身上被重重踹了一腳。

“韓磊。我等這個機會很久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開口道,“這麽多年,我所要的那些錢沒白花。終於查到了真正的元凶,我妻子孩子還有嶽父母,都需要一個交代。”

真正的元凶?劉子俊感到頭更加痛了。這是怎麽回事?

“真沒想到,那個撞死我一家四口的人居然是你!那千金大小姐也是個傻的,居然為了你幹脆頂包。”姐夫的聲音裏充滿嘲諷和仇恨。

聽到這裏,他終於全線崩潰了。他睜開眼睛,充血的眸子死死盯著眼前人。

他在說什麽?自己怎麽一點也聽不懂。他掙紮著想問什麽,可從喉嚨深處衝上來的卻是濃濃的血腥味。

“當初你撞死我家人的時候,是不是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死在別人的車輪下。”楊琛的聲音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韓磊。這是最適合你的死法。”

汽車引擎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劉子俊僅剩的意識告訴自己,姐夫已經離開了。可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靜靜地躺在這裏等死。隻是,他心裏有太多的震撼和疑問。姐夫剛才所說的一切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真正的凶手並不是何思媛,而是……再聯想到那張照片,不!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他要知道真相!

“這裏有人被車撞了!快點叫救護車!”不遠處響起的聲音令他精神為之一振。有人發現他了,太好了!或許,可能他能獲救也說不定。一旦他脫離危險,他一定要去找到姐夫了解所有的真相。

他不能這樣混沌的死去。

手術室天花板上的燈帶著慘淡的白色,耳邊是嘈雜的人聲和急促的說話聲。

“糟糕,他的血型是熊貓血,醫院沒有庫存!”

“可以從其他醫院調嗎?再不輸血的話他就沒救了!”

“其他醫院都問過,暫時都沒有這種血型的庫存!”

“唉!怎麽會這樣!”

果然糟糕的很。他居然感到有些好笑,能輸血救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而且還是被他害死的。這麽說,也等於是他自己害死自己了。

自作孽,不可活。

或許這樣也好,他就能到那個世界去問何思媛了。

突然之間,他發現身邊的人和聲音仿佛一下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手術室陷入了一片令人恐懼的死寂之中。他茫然的睜開眼,卻看到窗邊不知何時已經坐了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少女。她那深黑色的發絲仿佛比最幽深的夢境還要綿長,層層疊疊散落肩下,於夜風中飛舞相疊,仿佛交織成了一張引人墮落的黑網。她的臉白皙如瓷清華如雪,一雙淺金色的眼瞳裏仿佛有妖魅寄宿,流轉著某種魔性的美麗。

“是你!”他震驚地脫口喊道。

少女微微一笑,“按照約定,我來拿屬於我的東西了。”

“不!等一下!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韓磊會變成了凶手?凶手不是何思媛呢?”他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奮力地從手術台上掙紮著坐起,“請告訴我真相,不然我死不瞑目!”

葉宴的目光流轉,“你不是已經知道真相了嗎?你的姐夫說得沒有錯。”

他隻覺得心口仿佛也要裂開,渾身疼痛難忍,“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葉宴輕抿唇角,“你們家人出事的那天,韓磊正好拿到了駕照,想借女友的車練練手。所以何思媛當時一直是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當撞車的一瞬,坐在駕駛員座位上的人正是韓磊。何思媛為了替心上人隱瞞,謊稱是自己撞了車,背負上了所有的責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所以當時才會說那樣的話!”

“是啊,所以我不是讓你考慮清楚嗎?”

冰冷的寒意從心髒那一點源源不斷地擴散到全身。他無力地倒在手術**,腦中一片混沌,再也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麽了。他真的很想笑。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最可笑的是,他拋棄了自己的人生,換來的居然是……

原來,思媛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

胸口的那個位置針刺般痛了起來,苦澀得就像是即將窒息般的感覺。

葉宴晃了晃手中的鏈子,“看來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也該拿走我想要的東西了。”

他失神地喃喃道,“拿走吧,都拿走吧。最好把我的命也拿走。這樣我就能親自去向思媛贖罪了。不……不……我也不一定能遇見她,我去的一定是地獄……她那麽好的女人不能夠……不能夠……”

葉宴的眼中一暗,微微勾起了嘴角,“我說過對你的命沒興趣。我要的,是你內心深處的暴怒。”話音剛落,她鏈子中的那顆珍珠忽然撞入他的胸口,在閃過一道白光後又迅速落回了原位。原本呈銀白色的珍珠仿佛瞬間吸收了天地日月的精華,綻放瑩潤無雙的光華,在暗夜裏璀璨生輝。

“剩下的時間,我就不奉陪了。”少女輕盈地立於窗台,長裙隨著夜風飛舞,仿佛隨時都能長出翅膀乘風而去。她在月色下沐浴著最美的光華,像天使般聖潔完美,可投落在地麵上的黑色影子,卻又像惡魔般邪魅恐怖。

他淒然一笑,幽幽道,“你……究竟是天使還是惡魔?”

她輕挽了一下飄揚的黑色長發,笑容宛若黑夜裏盛開的花,“沒有永遠的天使,也沒有天生的惡魔。善惡因果,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少女已經消失不見。就好像----她從來不曾出現在這裏過。

他靜靜躺在手術台上,仿佛聽到時間和生命同時流逝的聲音。像有無數雙細小的觸手撫過他的身體,將生命之線一點一點從他身上剝離。就在快要喪失全部意識前,腦海裏回憶起到卻是那個女人鮮紅滾燙的血,一點一點滴入他身體裏的情景。

她的笑,她的眼淚,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每一個表情,竟已如此深刻地映在了他的腦海裏。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看著深愛的人死去而無能為力,比那更痛苦的是那人死去後才明白自己原來已經愛上了她,而自己,正是置那人於死地的凶手。

人生中的一切痛苦,皆由心生。

你,抱怨過自己的命運嗎?

你,羨慕過別人的命運嗎?

你,曾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宿命嗎?

(暴怒:源自憎恨而起的複仇或否定他人。在律法所賦予的權力以外,行使懲罰他人的意欲亦被歸作憤怒。)

14 偶像明星

位於城東的高級公寓區,因其環境優雅價格昂貴等賣點,曆來就是明星名人紮堆的地方。在這幢公寓的某個豪華套房裏,一個女人正表情平靜地注視著鏡子裏的自己。鏡子裏映出了一張如含露鮮花般的麵容,柔軟白皙的肌膚,鮮豔欲滴的嘴唇,明媚清澈的眼波,無不昭示著這是一個相當年輕漂亮的女人。

孟雨伸出手輕輕撫摩著自己的麵孔,眼底微微閃動著幽幽的光芒。

在昨天以前,她還隻是一個三流小演員。僅僅一夜之間,她的命運就發生了奇跡般的轉折,她不再是汲汲無名之輩,而是最近正當紅的青春偶像孟菲菲。

想起之前所發生的一連串不可思議遭遇,她還是覺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做夢。那家小巷裏的二手店,那些奇怪的外國店員,還有,那如天使又如惡魔般的金瞳少女……究竟是真是幻?到此刻為止,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和孟菲菲交換了命運。

孟菲菲,近兩年來人氣暴漲的青春偶像明星,通過選秀節目脫穎而出,出道不久就榮獲最受歡迎新人獎,平時她也隻能從電視節目上看到這位明星而已。盡管自己的容貌長得和這位偶像明星頗為相似,但彼此的命運卻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別。從電影學院畢業之後,或許是時運不濟,她在圈子裏就一直混得不好。頻繁輾轉於各個劇組,往往隻能撈到個隻有幾句台詞的小角色。更因為容貌的原因,被屢屢暗示潛規則不說,戲路也受到限製。事業停滯不前,但她曾經依然充滿信心,甚至認為隻要有希望一切皆有可能。因為身邊一直……有那個人的陪伴。直到後來發生了那件事,她內心的世界才赫然全部崩塌。

幸好上天還算厚待她,竟然給了她這樣一個難以置信的機會。現在,地位,名氣,以及美好的未來,這一切……全都屬於了自己。在別人的眼中,她就是孟菲菲。

那個人-----如果得知孟菲菲換了人,不知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同一時刻,城中某條人煙稀少的巷子內,幾個十來歲的男孩正在用石子扔著一隻小貓玩。小貓哀哀地叫著,耳朵和身上顯然已經被砸傷,不斷有鮮血流出。為首的胖男孩卻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甚至彎腰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對準小貓的腦袋狠狠地扔了過去-----就在這一瞬間,一道暗銀色光芒迅速閃過,那塊石頭突然轉了方向直衝那群男孩而去!男孩們大駭,急忙想要逃走,卻一個個像是被定住了腳怎麽也無法移動。石頭在離胖男孩麵門幾毫米的地方才掉下來,在地上砰地砸出了一個洞。樹上的葉子同時紛紛落下,竟然無比神奇地幻化為了一隻隻肥碩的老鼠!隨著樹葉不停簌簌落下,老鼠的數量也在不停增加,猶如織毯般將男孩們埋了起來,隻露出了他們的臉和脖子-老鼠們不時還將鋒利的長牙亮在他們麵前。

一下子和這麽多老鼠親密接觸,男孩們都嚇得麵色如土,為首那個胖男孩更是差點嚇尿了褲子,哇哇得大哭起來。

“我還以為有多勇敢呢,原來這就嚇哭了。”一個如冷泉般情透的聲音從他們頭頂傳來。男孩們循聲望去,隻見一位少女正悠閑地坐在樹枝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她的黑色長發放縱地隨風飛揚,在月色下閃爍著琉璃般的光華,半明半昧的光影掠過她的眼角眉梢,為她平添了幾分深不可測的神秘。

胖男孩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姐姐,救命!”

少女撲哧一笑,“嘴倒是挺甜。貓是捉老鼠的,你們這麽欺負貓,那豈不是該和老鼠做好朋友?既然這樣,就讓他們陪你們過夜好了。”她說著隨手扯過一片葉子,漫不經心地卷了起來。

“不要姐姐!不要!我們再也不欺負貓咪了!”胖男孩將頭甩得似波浪鼓般,一臉的後悔。其他男孩自然也是紛紛表決心。少女微笑片刻才吹了下葉子,聲音剛從她口中逸出所有的老鼠又重新變成了樹葉。

待男孩子們驚嚇萬分地一溜煙跑沒了影後,少女跳下樹抱起那隻受傷的小貓,纖細的手指撫摩了幾下傷口後,那幾個傷口竟然奇跡般地複原了。

“以後見到人就躲遠點,尤其是那些熊孩子。下次可沒這麽好運氣遇到我了。”少女揉了揉它的耳尖,“就算遇到我,我也不一定有同樣的心情來救你。”

“看來這隻貓今天的運氣不錯。”一個怪腔怪調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響了起來,在這幽靜的夜裏聽起來似乎透著一股詭異。

少女定睛一看,發現眼前說話的竟然是一隻皮毛全黑的貓咪。和其他貓不同,這隻黑貓是直立以雙足走路的,甚至腳上還穿著皮製的長靴。它衣著華麗,頭頂皇冠,一雙碧眼如寶石般閃閃發光,看起來無比古怪。

少女看過的妖物沒一千也有八百,所以並不吃驚。她盯著它看了一會,目光落在它胸口那撮奇特的白毛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眼中終於閃現一絲驚訝之色,“難道你就是-----”

黑貓得意地摸了摸胡子,打斷了她的話,“怎麽,你認得我?”

“據說在歐洲靠近英格蘭和愛爾蘭的地方有個神秘的貓之國,那裏的貓有自己的智慧,能了解人類的語言,還擁有完整的社會體係,包括皇室成員和平民百姓。聽說他們的國王凱西是一隻胸前有白毛的黑貓,雙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最喜歡在黑暗的地方出沒。”她唇角輕揚,笑容明快,“瞧閣下風度翩翩,毛發與眾不同,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凱西陛下?”

黑貓眯眼笑了起來,“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葉宴,果然不愧是流迦的徒弟。”

“你認識我師父?”葉宴有些詫異對方如此了解自己的身份,隻是她好像從來沒聽流迦師父提過有關貓之國的事情,這貓之國的傳說還是母親告訴自己的。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葉宴挑了挑眉,心裏不禁也有些好奇,那傳說中的貓之國不知是什麽樣的。聽說貓國王的貓民有時也會出外遊曆,如果有人虐待它們,它們就會變得如犛牛那麽大,並將那些人帶回貓國接受懲罰。

凱西仿佛看穿了她的念頭,笑道,“可惜現在太匆忙了。如果你願意,下次我請你到我們的國家來做客,或許你會喜歡那裏。那裏比人類的世界要簡單清靜多了。”

葉宴眨了眨眼,“那就多謝了。隻要餐點不是老鼠,我多半會喜歡那裏的。”

凱西輕笑出聲,“我會期待你的到來。身為魔王流迦的徒弟,必定也有過人之處吧。”它道了別後就很快消失了。

望著對方消失的方向,葉宴的眼中隱現探究之色,傳說中的貓國王竟然出現在這麽偏僻的地方,一定是有什麽緣故吧。而且聽它的口吻,似乎對師父並不陌生。貓妖精和魔王也曾有過交集嗎?

一個月之後的某天清晨,孟雨剛睜開眼就接到了經濟人趙姐的電話,“菲菲,今晚鼎新集團的剪彩儀式提前了半個小時。你白天好好休息休息,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知道了趙姐,辛苦你了。那就到時候再聯係。”孟雨放下電話,唇邊浮現出了一絲冷笑。鼎新集團……有意思,這麽快就要和那個人見麵了嗎?

到了傍晚時分,趙姐開車來接她出席當晚的剪彩儀式。鼎新集團,在本市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公司,旗下產業涉及房地產,金融業以及酒店,資產數以億計。這次請孟菲菲等明星出席剪彩儀式,報酬自然也是不菲。

一進入集團那華麗大氣的大堂,孟雨微微攥緊了手指,自從和那個人一起以後,她從來不曾正大光明走進這裏。現在終於名正言順來到這裏,借用的卻是別人的身份。

“菲菲,你總算來了!”一個壓抑著激動的聲音傳入耳中,令她心頭霍然一震。是他!

按捺住略有些煩躁的心情,她深深吸了幾口氣。聲音的主人已經快步來到她麵前,就算她不抬頭,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鼎新集團老總最疼愛的小兒子楊宙,名副其實的富二代,她曾經的男朋友。

還是那樣英俊的眉眼,那樣熟悉的麵容,隻是此刻呈現出來的愛慕和興奮,落於她的眼中怎麽看都有些諷刺的意味。對了,他最癡迷的不就是孟菲菲嗎?這次剪彩活動看來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路上有些累吧?不如先到貴賓室去休息一下。等到時間了我再來叫你。貴賓室裏我特地叫人給你準備了你最喜歡的點心和零食。”他的聲音溫柔似水,一如初識的時候。

“那也要看是對誰。菲菲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不知剪彩儀式結束以後,能不能和我一起用個夜宵?”他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人。感受到對方深情款款的目光,孟雨也對他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啊。”

“菲菲,你終於肯給我機會了。”楊宙眼底的愉快仿佛如流水滿溢而出,俊俏的眉眼因為這愉快而顯得更加生動柔和。

看著這張熟悉的麵容,孟雨的神思有瞬間的恍惚。曾經那如幻夢般的一幕幕如電影膠片般出現在眼前。

“小雨,工作再忙也要記得吃飯哦。我會隨時提醒你的。”

“小雨,我知道你喜歡吃澳門的蛋塔,早上特地叫人去澳門買來帶過來。你男朋友我對你好吧!”

“小雨,拍戲這麽辛苦別拍了,我養你好了……每天隻看著你的臉我就滿足了。”

忽然之間,這些溫馨的畫麵全部消失,隻餘一片空白。耳邊卻赫然響起了那天無意中聽到的對話。

“楊少,還和你那小明星女友混在一起呢?難不成來真的了?什麽時候辦喜事啊?”

“別開玩笑了!什麽小明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戲子,玩玩而已。要不是因為她和孟菲菲長得像,我哪會看上這種小角色。”

“哈哈,我知道孟菲菲是你心裏的女神,誰也比不上。沒想到你癡迷孟菲菲到這地步,沒追上她還特地搞個代替品來。”

“假貨就是假貨,她怎麽能和菲菲比。再陪她玩陣子我也打算撤了。菲菲是拒了我兩次,不過這才更有挑戰性。女神就是女神,哪像那假貨,一追就上鉤。過陣子集團的剪彩儀式要是菲菲肯來,我就覺得有點戲。”

“哈,那就加油了。女人欲擒故縱也是常有的事……”

“菲菲,你還好吧?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趙姐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回憶。孟雨側過頭,扯出一絲涼涼的笑容,“我沒事。”曾以為他會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人,曾無數次被他的溫柔感動,曾將一腔柔情毫無保留托付……就在聽到那些話的一刹那,曾經的幸福和溫馨轉眼都成了笑話,他的每一句話都像鋒利的刀刃,將她的心髒一刀刀淩遲,分解為一片片尖銳的碎片在胸中分崩離析……

剪彩儀式圓滿結束後,楊宙當著眾多記者和客人的麵送上了一大束紅玫瑰。每一朵玫瑰都是從荷蘭直接空運過來,價格不菲。對於不差錢的楊少來說自然不算什麽。不過紅玫瑰代表的花語卻是惹人深思。

圍觀群眾中果然有記者喊了起來,“楊少,你這是在表白嗎?”

楊宙看了一眼孟菲菲,夢中女神笑意盈盈,一臉的鼓勵和期待。他頓時腦子一熱,大聲道,“沒錯!我暗戀菲菲很久了。今天就當眾向她表白!在場各位你們都是我的見證!”

“那不是王博嗎?世新集團的小開,聽說他和楊宙一直不對盤,什麽都要攀比。”

“比起楊宙倒也不差,長得也那麽好看。不知孟菲菲會選誰。”

“這下可好看了,明天的娛樂版有內容了……”

孟雨笑吟吟地看著王博,很自然地挽起了他的手臂,不顧眾人膛目結舌的表情開口道,“對了,趁這個機會,我向大家介紹一下。他-----就是我的新男友。”

楊宙手裏的玫瑰花一下子滑落在地,他的臉上是難以置信,失望,以及越來越明顯的憤怒。她拒絕了他,在這麽多媒體前明明白白給了他一個耳光,打得他差點腦震**。既然這樣,那她之前的那些暗示隻是在耍他嗎?!

“菲菲,今天辛苦了。來,今晚我送你回家。”王博握緊她的手,生怕一放手她就如小妖精般就從自己的指尖消失。

“等一下!”楊宙終於無法忍耐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上前兩步攔住了她,眼底似乎有什麽就要噴薄而出,令人想到了火山爆發的前夕,“菲菲!我不明白。容貌,家世,財富,有哪一點我比他差?為什麽你寧可接受他而不接受我?

孟雨淺笑著轉過頭,那笑容宛若玫瑰含露,百合展蕊,嬌豔動人下卻偏偏隱含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嘲笑和陰冷,“我就告訴你,所有的理由概括起來不過三個字,我,喜,歡。對不起了,楊少。相信你會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的。”說著,她撒嬌似地拉住王博的手臂往前走去。就算不回頭,她也能想象出楊宙此刻的臉色。

今天的一切本就在她的計劃之中。先是聯係了追求者之一的王博,讓他在恰當時候到場,再以暗示**楊宙當眾求愛,最後再給予無情的拒絕。讓他所謂的臉麵在客人和媒體前丟得幹幹淨淨。

不是一直仰慕女神嗎?那就嚐嚐被女神踩在腳下踐踏的滋味吧。

15 男人如衣服

兩個月後,娛樂雜誌上又刊登了偶像明星孟菲菲和某官二代公子攜手共看話劇的消息,以前的男友王博很快就消失在娛樂記者的視線裏。沒過多久,孟菲菲和海歸新男友擁吻的偷拍照再次榮登娛樂新聞頭版。一時之間,孟菲菲的換男友速度在娛樂圈內引起了不少議論。盡管私生活惹人非議,但她的演技卻是日益提高,再加上因為換男友頻繁而倍受媒體關注,人氣反而隻升不降,邀請她拍片和拍廣告的合約更是越來越多。

市中心裝修奢華的spa中心貴賓房內。挑高的天花板懸掛著優雅的燈飾,浮在水麵上的水晶燭台和黃色睡蓮相映成趣,點燃的檀香散發著幽幽的的香氣。孟雨神情舒展地躺在**,享受著護理師小敏地道的按摩。小敏是個爽朗直性子的姑娘,時間一長倒和孟雨成了私交也不錯的朋友。

“再看看吧。”她垂眸低笑,“你的消息倒挺靈通。”

“那是,我這不一直關注著你嘛。菲菲,別看你現在年輕漂亮又有名氣,以後也總要嫁人過日子的。姐姐勸你一句,還是踏踏實實找個靠得住的好男人。這麽換來換去也不是個事兒。同樣的事,男的大家還能誇句風流,女的在名聲上就吃虧了。”

孟雨抬眸看著她的眼神溫和了幾分,小敏這幾句確是真心實意的。

“找個靠得住的男人也沒那麽容易。”她笑了笑,“隻能隨緣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許覺得小敏這樣的想法沒錯。但是被楊宙傷害過之後,她的想法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既然男人可以不忠,可以左擁右抱,那麽女人為什麽不可以?還有那句可笑的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在她看來,男人也不過是件可以隨時換掉的衣服而已。女人生**打扮,應該換得更勤才是。如果說當初交換了孟菲菲的命運還有所遲疑,那麽她現在很滿足於這個身份所帶來的一切。一個有名又漂亮的偶像明星,總是令各種各懷心思的男人趨之若婺。而挑選男人的權力,則牢牢掌握在了她的手中。那些曾經愛慕她的男人,無論是楊宙還是王博,或是最近的董奇,不是被她的名氣所惑,就是為她的容貌傾倒,又有誰真正了解過她的內心?被這些外在東西所**的淺薄的男人,她又怎麽可能真正看上眼,不過是借助這些緋聞進一步提高自己的名氣而已。當然,隨便品嚐一下那些美色也無傷大雅。

孟菲菲,如果是你一定不會這樣做吧。若是知道清純形象完全顛覆,不知你會有什麽反應呢?她的腦海裏忽然回響起那個金瞳少女曾告誡過她的話-----決定最終宿命的是潛藏的人心。孟菲菲原本的命運到底會不會發生偏差,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人心最多變。就算命運發生偏差她也不在乎,至少現在她能恣意任性地生活著。

交換了命運,將自己交給了未來。她不後悔。

房裏的丹麥音響正放著歌劇哈巴涅拉的唱詞,低低地回響著,

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一點也不稀奇

男人不過是一件消遣的東西有什麽了不起

什麽叫情什麽叫意

還不是大家自己騙自己

什麽叫癡什麽叫迷

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

是男人我都喜歡

不管窮富和高低

是男人我都拋棄

不怕你再有魔力

當球星董奇再一次成為曆史後,孟雨經過慎重考慮,簽下了一份恐怖電影的合約。在一個晴朗的周日,孟雪和經濟人趙姐準時到達了位於城中的某家高檔私人會所,和電影的男主角及其經濟人見個麵吃頓飯,彼此先熟悉一下。為了避免記者的騷擾,對方特地將約見地點定在了這裏。孟雨知道這家名叫BLACK的私人會所低調卻不失奢華,對會員要求極高,身份權勢家財缺一不可,就算是當紅的影視明星也沒幾個有資格入會。

聽到這個名字,孟雨抬起頭,目光準確地落在了不遠處正在講電話的某人身上。那是一位身材極為完美的年輕男子,年紀大約有二十六七歲,茶色的頭發暈開了淡淡的光澤,讓她想起了自己剛買的那串茶色發晶。一雙綠翡翠般的眼眸猶如迷宮般神秘,引人流連忘返。他的舉手投足更是優雅無比,賞心悅目,看起來倒像是位翩翩貴公子。

孟雨的腦海已經立刻浮現出有關這個男人的一切資料。盧卡斯。楊,中德混血兒。今年26歲,影視圈裏的超人氣男星,出道已經有十年了。造物主給了他絢麗無比的麵貌,也給了他溫和的性格以及良好的出身。聽說他的母親是德國的舊貴族後裔,父親擁有令人豔羨的權勢和財富,難怪可以出入這樣的場所。據說幾年前他曾出過一次嚴重的車禍,不過現在看起來那次意外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後遺症。

說實話,她從未見過長相這麽俊美的男人。在知道他之前,她從不相信世上真的有男人可以漂亮成這樣。而且真人比起影視圖像更是生動明媚,風姿迷人,難怪這麽多少女,包括影視圈女星都為之癡迷了。

聽說他換女友的速度一點也不遜色於她,而且交往的多半是大美女。

“不好意思,正好有個重要電話。”盧卡斯很快掛了電話走過來,適當地表達了歉意,優雅地向孟雪伸出了手,“你好,菲菲。你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

即使以前交的那些男友個個美色可餐,孟雪還是被他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這個盧卡斯……讓她的心裏騰地生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的征服欲。將這樣的男人收為裙下之臣,那一定會是個無比刺激的遊戲吧。

“當然……不介意。”她連忙斂了心神,嘴角抿成了一個最秀美的弧度,“在你麵前,我隻是個新人,到時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趙姐趕緊殷勤地為盧卡斯倒上了酒,笑道,“菲菲,盧卡斯可是你的前輩,能給你一些指點就能讓你受用不盡了。”

盧卡斯微微一笑,翡翠色眼眸波光流轉,“說指教就太客氣了。互相切磋倒是無妨。像你這樣美麗又迷人的小姐,我想任何人都不會為難你的。”

孟雪抬眼撞入了他的眸光之中。那翡翠眼眸此刻融為一池碧水,**漾令人心醉的溫柔。

想起趙姐跟她提過這次的女主角人選是盧卡斯親自選定的,不由心裏微微一動。盧卡斯對本尊應該是有好感的吧。這無疑也給了她更多的信心。

“雖然這次我們演的情侶是以悲劇結束,但現實中希望我們能成為最合拍的搭擋。”盧卡斯緩緩舉起酒杯,深紅色的葡萄酒在燈光下呈現出鮮血般美麗詭異的光澤,“合作愉快。”

新戲開拍的場地有幾場就安排在BLACK私人會所。能借到這樣難得的場地,自然是盧卡斯的關係。據說黑色的幕後老板和他是私交很好的朋友。這部電影是盧卡斯接下的第一個恐怖片腳本,內容具體是灰姑娘付出真情後才知道一切不過是貴公子的愛情遊戲,並為此失去了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於是灰姑娘開始了龐大殘忍的複仇計劃。看劇情倒像是女版的基督山伯爵。

“菲菲,你記住,你一直暗戀著這個男人,所以當你看到他來到你的工作場所時,你的心情是很複雜的,激動當然有,更多的是難以置信,以及深深存在於內心的自卑。所以你要將這些通過細微的動作表現出來……”導演聚精會神地對孟雨說著戲,後者也一臉認真地聽著。孟雨飾演的女主角在私人會所打工,某天晚上遇到了一直暗戀的男主角。一場巨大的陰謀就此展開……畢竟她自己是正經科班出生,演起戲來還算得心應手。再加上平時雖然換男友頻繁,但在演技上卻從不曾鬆懈,所以倒逐漸擺脫了本尊原來給人的花瓶印象。至於盧卡斯,更是對此類角色駕輕就熟,連續幾十條拍下來,兩人之間的對手戲竟無一條NG。

稍作休息後,新的一條片子開始拍攝-----俊美的貴公子和友人品著紅酒,談論著關於女人和愛情的話題。盧卡斯仿佛就是為這種角色而生的,他輕晃著盛酒的杯子,眉目間隱有春意,嘴角卻閃過嘲諷之色,侃侃而談,“你難道沒聽過這句話嗎?讓一個女人成長的最好方式,是讓她經曆一場失敗的愛情。而讓她老去的最好方法,是經曆好幾場失敗的愛情……”雖然口中說著無情的話,可唇邊的笑容卻如鑽石般流光溢彩,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在場的演員和工作人員,似乎都被他的絕代風華所惑,難以移開視線。孟雨深深凝視著眼前的畫麵,恍然覺得除了那個人外周圍的一切都成了布景板。

拍攝進展地很順利,天還沒完全黑劇組就提前收工了。

孟雨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拍戲這份工作真的一點也不輕鬆。她還在跑龍套的時候就深有體會,現在成了明星備受囑目,壓力反倒更大了。人們隻見到了明星光鮮的一麵,卻忽視了他們身後所付出的東西。

“怎麽樣?感覺還好嗎?”盧卡斯邊說邊將一瓶礦泉水遞到了她的麵前。

孟雨心裏一個激靈,趕緊斂住心神接過水,點點頭道,“還好。和前輩你一起拍戲獲益非淺。”

盧卡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笑道,“今天你的表現很不錯。還有,就叫我盧卡斯好了。前輩前輩都把我叫老了。”

孟雨輕笑出聲,側頭望去,直接映入眼簾的是他的麵頰。隻見他的肌膚白淨如瓷,細膩似綢,竟是比女子還要更漂亮更細致。那密密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如攏翅的蝶。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他一掀睫毛,斜斜瞥了她一眼,眼底流光輕瀉,恍若雲霞微醉。她麵上一紅,立刻避開了他的視線。這男人,每一寸麵容五官都完美的不可思議,就好像汲取了世間的所有精華,生而就是為了**世人而來。

下周要拍的場景裏有一幕女主角需要滑冰,但孟雨對這項運動並不擅長,可以說是完全不會。導演建議找替身,孟雨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本來打算托熟人找個合適的老師,沒想到盧卡斯主動提出教她。讓她更沒想到的時,盧卡斯居然大手筆地將整個遛冰場包了下來,用以教她滑冰。

剛一開始,盧卡斯讓她自己先試著走走感受一下。不出意外,孟雨連摔了好幾跤,盧卡斯笑得眉眼直發亮。

“實在學不會也沒有關係,反正有替身。這個場景對於整場戲來說更是無關緊要。”他在給出建議的同時,眼底飄過一次譏笑。孟雨留意到了這個細微的表情,確實,很多女星都會這麽做,這在行內也是被默認的。或許在盧卡斯看來,像她這樣的偶像明星,到最後也會妥協吧。

“在困難麵前退縮一次,以後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退縮成習慣。而如果一直就這樣在困難麵前退縮,終有一天會無路可走。”她衝著他笑了起來,“所以,每一次困難,無論大小我都要迎麵而上,一步也不能後悔。”說完,她又搖搖晃晃邁開步子,沒幾步又重重摔在了冰上。她再站起來,繼續走,再摔倒,一次,又一次……上天厚愛,她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那就要好好珍惜。就算是付出再多的辛苦和努力都值得。隻有走到這個行業的頂端,她才能享受更多的權利,才能換取更多的妥協。

盧卡斯注視著還在磕磕絆絆往前走的孟雪,唇角微抿,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裏仿佛若有所思,不知什麽時候,他唇邊的譏笑已經消失。

孟雪再一次摔倒在冰上。這一次摔得不輕,愣是在冰上趴了幾分鍾才回過神。正當她掙紮著要再次爬起來時,一雙纖長的手有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同時傳來的還有那個熟悉的聲音,“真是個倔強的姑娘。不是說了我來教你嗎?”

他的笑容是那樣炫目,她恍然覺得有些頭暈……不管在哪裏,不管是何時,他都是絕對耀眼的存在。麵對這樣如陽光般溫暖明媚的笑容,就算是再堅硬再寒冷的冰也會有消融的一天吧。

天色如暗幕,位於幽寂的小巷深處的無中有二手店,此刻終於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從客廳裏反射出的燈光和街角路燈的黃色光柱交織在一起,為這裏平添了幾分淡淡的溫馨。廚房的烤箱散發出雞肉批薩的香味,電視裏則播著最近非常走紅的一部偶像劇。

瓦沙格指著電視裏的畫麵叫道。

葉宴翻了下眼皮,顯然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你這麽關心八卦的人,居然連孟菲菲也不知道。就連巴爾都知道呢。”

巴爾似乎連眼皮也懶得抬,“沒錯,我知道她。是個很紅的明星。不過比起美人,我對凱西會來這個小城市更加介意。”

“連七十二魔王中的頂尖人物都待在這個小小的城市,偶爾來個什麽小貓國王也沒什麽稀奇的。”瓦沙格聳了聳肩。

巴爾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胡子抖了抖,露出很抱歉的表情,“不過,這頂尖人物裏---好像不包括你吧?”

葉宴很不給麵子地笑了出來。

瓦沙格不敢和巴爾正麵對抗,隻好瞪了葉宴一眼,“你也敢笑!好歹我也是你師伯!”

葉宴才不怕他無力的威脅,反倒笑得更加歡快。瓦沙格吹胡子瞪眼了一陣也隻好作罷。

就在這時,一隻灰色的蝙蝠忽然飛了進來,直撲到了葉宴的懷裏。葉宴麵色一凝,忙對著蝙蝠念了幾句咒語。蝙蝠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又發出了幾聲奇怪的叫聲後就消失了。

“有什麽事嗎?”瓦沙格關切地問道。

葉宴的神色微斂,再抬頭已是純潔無害的笑容,“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隻是向我匯報這段時間師父的消息。”

巴爾和瓦沙格對視一眼,沒有再說話。這蝙蝠他們都認得,是葉宴的父親撒那特思所馴養的吸血蝙蝠,一般有重要的事才會飛過來。既然葉宴不說,那麽他們也就識趣地不再多問了。堂堂七十二魔王,可不是愛管閑事的長舌婦!

“瓦沙格,明天你還是打聽一下吧,記住,要不動聲色。”

“你不說我也正有這個打算……”

19 萌動的心

電影殺青不久,影視公司和其他兩家大企業在市中心五星級酒店聯合舉辦了慈善拍賣捐贈晚宴。這次晚宴宴請了不少當地商界名流,政客以及影視明星,作為公司的當紅明星兼新片主演,孟雨自然是要出席這次宴會,並且還被主辦方委托主持一件古董首飾的拍賣。

酒店的宴會廳早就布置妥當,嬌美又不失奢華的香檳玫瑰點綴其間,更顯優雅大氣。來自法國意大利等地的名貴紅酒,在巨大的水晶蠟燭在燈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穿著美麗的服務小姐們,款款走到客人們的身邊,不慌不忙地為他們倒上酒。因為這次晚宴的主題是捐贈,凡是到來的賓客無論是否參與拍賣,都會在入門處放下贈款。為了顯示雅意和與眾不同,入門處還有擅長書法的人專門用毛筆書寫著來賓的名字和捐贈款額。

孟雨不想引起別人太多的注意,所以今天打扮的很低調,隻穿了一襲水藍色的長裙,頭發簡約地挽起,就連坐的位置也絲毫不起眼。和她同桌的是兩個剛出道的小演員,之前認出是她時兩人還不敢相信,後來見她態度親切倒也隨意起來。晚宴進行到一半,兩人開始低聲議論起在場明星的八卦,不過她們談論最多的就是萬人迷盧卡斯。

“這種男人可不是你我能肖想的。而且他換女朋友的速度還挺快的。對於我們這樣的小角色來說,他可是隻能遠觀而不能褻玩也。”另一個圓臉姑娘似乎更加清醒,語氣裏帶著幾分調侃。

“可是他真的很帥啊。”短發少女的臉上**漾著向往的神色,“要是我能和他演一場對手戲那真是人生完美了。”說到這裏她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過頭看著孟雨一臉好奇地問道,“菲菲姐,這部戲就是你和盧卡斯合作的,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戲外還好相處嗎?”

孟雨笑了笑,回答地也很公式化,“他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啊!看啊!盧卡斯看過來了!”圓臉少女驚喜地喊了起來。

孟雨微微抬了下頭,卻沒有朝那個方向望去。不知為什麽,明明隔著那麽遠,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異常灼熱,仿佛有兩團火焰越過相隔的人與物,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令她全身竟也好像熱了起來。想起之前在片場和他度過的日子,她的心裏不由輕漾了一下,湧起了一種既酥軟又煩躁的複雜感覺。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兩人之間的曖昧雖是不少,可真要捅破那層紙卻好像又不容易。以前用在那些男人身上的辦法,似乎對他來說沒什麽效果。他就像是隻狡猾的狐狸,眼看著快要走進她的網裏,卻又一轉身消失不見。可越是這樣,卻越讓她難以放棄。

比起以前的那些男友,他似乎有除了美貌外更吸引她的東西。

“咦?那不是盧卡斯的前女友莎莎嗎?”短發少女東張西望又發現了新的興趣點。

聽到前女友這三個字,孟雨也頗有興味地掃了一眼。她之前在報紙上看到過,去年盧卡斯剛和這個叫莎莎的世界級名模分手,真沒想到今天她也會出現。名模不愧是名模,莎莎的身材完美似魔鬼,五官也很漂亮就是帶著一股清冷的氣韻。不知是否是孟雨的直覺,她覺得這人好像哪裏有些不妥當,可一時又說不出不妥當的地方。

“我記得這莎莎是個很活潑的人,怎麽今天看起來陰沉沉的。”圓臉少女抿了抿唇,“感覺她和以前比變了好多。”

孟雨微蹙起眉,她也記得莎莎以前是很活潑開朗的,在劇組裏還經常被別人稱為是開心果,出席這種宴會多半會像隻蝴蝶般飛來飛去。現在她這個樣子實在是有點古怪,好像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是和盧卡斯有關?

“對了,你們還記得馬芸嗎?”短發少女放低了聲音。

圓臉少女似乎是想了一下才點頭,“是那個很漂亮的新手歌星嘛。剛出道我還關注了一下,後來就膩了。好像很長時間沒看到有關她的報道了。我都快把她遺忘了。”

孟雨在一旁聽著,覺得她們的猜測還是挺靠譜的。失戀被甩完全能讓一個女人有這麽大的改變。她自己不也是嗎?原先的她隻是想和心愛的人好好生活,一輩子隻要一雙人,可現在的她呢?似乎已沉浸於征服男人的這種變態快感中……所有的男人在她看來都一樣。或許,唯一有點不一樣的那個……就是他。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趙姐快步走了過來,俯身對孟雨說道,“等會就到你主持拍賣的那件首飾了,你去洗手間補個妝準備一下吧。”

孟雨點點頭,起身剛走了幾步,忽然一個女孩砰地撞了過來,同時手裏握的杯子一斜,紅色**頓時流下來-----饒是她反應快,那些**已經濺在她身上了一些,而且還很尷尬地正好落在胸口,頓時漫開了幾點,在水藍色衣服上顯得特別明顯突兀。

一想到自己就要主持竟猜,孟雨皺了皺眉,餘光卻看到女孩的嘴角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她心裏馬上明白,這多半又是盧卡斯招惹的。自從和盧卡斯合作這部電影且為了宣傳傳了了一些緋聞。對她嫉妒羨慕恨的美女就直線上升。

“糟了,拍賣馬上要開始了。這兒也沒有多餘的衣服換一下,這可怎麽辦。”趙姐小聲地歎著氣。

孟雨剛想說話,卻聽到有人在身旁說道,“沒關係。有辦法的。”話音剛落,一個熟悉英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她們麵前。

居然是盧卡斯。孟雨心裏感到有些詫異,但同時又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你有什麽辦法?“她試探地問道。

盧卡斯不慌不忙地到門口借來了毛筆,略略彎腰,竟隨意在她衣裳上描繪起來。不多時,水藍色的衣服上竟出現了一副淡淡水墨畫。仔細一看,竟然還是幾朵飄逸的墨蘭。幾個汙點早已隱入畫中,再也看不到。這件簡潔普通的水藍色長裙配上了這副畫,倒是更為她平添幾分高雅無雙的氣質。孟雨既驚訝於他的畫技又折服於他敏捷的應變能力。心底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溶化開來。

穿著這件特別長裙上台的她贏得了一片讚譽,有幾位女士已經忍不住打聽這麽古典的裙子是在什麽地方買的。由她負責拍賣的首飾原來是一件法國十九世紀的祖母綠項鏈,原來是屬於一位貴婦所有。據說貴婦的丈夫十分愛她,所以每年生日都會送上一件珍貴的生日禮物。這條祖母綠項鏈就是其中之一。因為被付予了愛情的傳說,所以項鏈的價值又上升了許多。來賓中不停有人出價購買這條項鏈,最後被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客人以600萬價格買下。

600萬……孟雨不禁暗暗咋舌,盡管她現在的賺錢能力大有提高,可聽見這個價格還是要感慨一下。

“菲菲小姐,菲菲小姐!”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忽然叫住了他。孟雨回頭一看,原來是個俊秀斯文的青年。如果她沒記錯,這人好像就是其中一家合作企業的少東。

“你好。不知有什麽事嗎?”她客氣又疏離地問道。

“你好,菲菲小姐。我想告訴你你今天非常漂亮。”青年彬彬有禮地笑道,“我仰慕菲菲小姐已經很久了。不知今天有沒有這個榮幸送你回家呢?”

孟雨眯了眯眼睛,眼前的男人無疑是個有財有貌的優質男。若是以前她或許會考慮試著交往一下,但現在不知為何,她的腦海裏卻突然閃現過盧卡斯那張絕色的臉。幾乎沒有遲疑的,她就想出口拒絕。

還不等孟雨說話,一輛暗綠色的吉普車突然從斜地裏開出突兀地停在了他們的麵前。車窗搖下,一張俊美的令人無法呼吸的臉露了出來,隻見他微微一笑,就像是含露玫瑰迎著晨曦緩緩綻放,那是讓人迷惑的豔麗顏色。

“菲菲,上車。”

20 在一起

車子緩緩地在夜色中行進。孟雨側過頭望著開車的盧卡斯,他的側麵看起來猶如意大利雕塑般完美無暇,密長的睫毛在眼瞼下形成了暗色的投影。從剛才開始,他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而她察覺到今晚的他似乎有點不一樣,所以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車內沉靜地仿佛隻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今天……謝謝你了。”考慮到現在是自己在搭順風車,孟雨還是先開了口以示友好。

他勾了勾唇,“舉手之勞而已。為美女效勞,這是我的榮幸。”

被他開玩笑似的口吻影響,她也漸漸放了開來,“盧卡斯,沒想到你的國畫造詣這麽好。這條裙子我都不舍得洗了。”

“別忘了我也有一半是中國人。從小我爸爸就教我寫書法和畫國畫,他精通這些,也希望我能繼承這些。”盧卡斯的眼中似乎多了幾分懷念和悵然,“可惜,自從他過世後我就沒再拿起過筆。”

“你爸用心良苦,是不希望你忘記祖國的這些傳統文化。”孟雨語帶安慰道,“既然已經破了例,那就繼續拿起筆吧。”

他的唇邊浮現出一絲溫柔的笑容,“你說得沒錯。也是該麵對的時候了。”

車開到孟雨家門前時,盧卡斯從車座後拿起了一個包裝極為精美的盒子,笑道,“菲菲,送給你的禮物。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孟雨半帶疑惑地打開了那個盒子,就在看到盒中東西的那一瞬,她的瞳孔驟然收緊,手也是輕微一抖,連忙將盒子放下-----盒子裏放的竟然就是那條被拍賣下的祖母綠項鏈。沒錯,那條價值六百萬的項鏈。

“這個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我絕對絕對不能收。”她毫不拖泥帶水地將禮物又推了回去,堅定無比地拒絕了這份重禮。隻是心裏不免暗想這家夥還真有錢,怪不得活得那麽瀟灑隨意。

盧卡斯笑了笑,似乎早已是意料之中。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收嗎?我拍下這條項鏈的時候就想好了要送你。這樣的愛情故事,再適合你不過。既然我送出了,就沒有再收回的意思。”

她還是一個勁搖頭,“這對我來說太不適合了。一想到脖子上戴了條六百萬的項鏈,我連路都不會走,脖子也僵得不會轉了。這樣我真的會很辛苦的。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的好意。”

盧卡斯不由失笑,“好,現在我不勉強你。就當我先替你保管著,等以後適當的時候我再交給你。”他的眼神暗沉了幾分,聲音裏帶著難以拒絕的執著,“菲菲,這份禮物的主人,隻能是你。”

孟雨愣了愣,心裏突的一跳,微側過頭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趨向平靜,“好啦,別開玩笑了。我先走了。你路上開車小心。”

他點頭,示意她靠近自己,似是有話要說。等她前傾上身靠近他時,他伸手輕柔地撩開了落在她額上的劉海,輕輕而快速地在她額上吻了一下。雖然交過不少男友,親吻的次數更是不在話下,可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吻,卻讓她心跳陡然加速,有些詫異有些喜悅卻又有些震動。

“菲菲,和我交往吧。”不等她有所反應,他又低低開了口,那微挑的眉,斂起的眼,微揚的唇,含笑生春,竟無一處不帶著**。

她驀的睜大了眼睛,心裏又驚又喜,複雜難辨的情緒交織成了一片。喜的是盧卡斯終於成為了她的追求者,不枉她這些日子的表現和算計。驚的是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大膽……而且,她好像根本就看不清楚這個男人。

“我……交過很多男朋友,你不在意嗎?”她抬起眼睛,直直地望向那人的眼睛。若是對方的眼中有一絲的猶豫或是鄙視,她就立刻走開,從此和他再也沒有交集。

那雙翠綠色的眼眸裏坦**直率,“不在意。我之前不也交過那麽多女朋友。這也算扯平了。”

“一旦沒有感情了,我會毫不猶豫抽身而退。”她一邊說一邊留意著他的每一個細小表情和動作。

“我也是這麽想的。當愛情存在時就要盡情享受這份愛情。你看,我們兩人還真是天作之合。”他笑的如風過春柳,令她的心湖泛起了一陣**漾。

“什麽天作之合啊。”她的臉居然微微一熱,臉紅,多長時間沒有這樣的體會了?交了這麽多男朋友,無不是抱著隨時可以更換的念頭。可眼前的這個男人,竟讓她第一次對男人如衣服這句話產生了遲疑和猶豫……如果他真是一件衣服,那麽一旦穿上,恐怕也會很難脫下吧。

她沉默了幾秒,突然也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迅速地開車門逃走。

望著那有些狼狽的身影,盧卡斯伸手摸了一下剛才被親過的地方,眼睛微微眯起,唇邊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自從那天告白之後,兩人的關係倒是突飛猛進,也避開記者約會了幾次。今天趁著有時間,兩人又相約在了BLACK私人會所見麵。為了不被記者打擾,這家私人會所如今成了他們約會的首選。

孟雨喝了口咖啡,抬眼看向坐在對麵的男人,他正低頭回著一條工作短信。從她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瞧見那密密如蝶翼的睫毛微微抖動著,遮住了那雙翡翠般的瑰麗眼眸。微敞的領口,由性感的鎖骨延伸下去,懸掛著一塊長方形的綠幽靈水晶掛件,將他的肌膚映襯得更加白皙秀美。優雅高貴的美麗,無懈可擊的魅力,難怪令如此多的女人癡迷。現在,這個男人居然是完完全全地屬於她了。

為了這個男人,她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一邊告訴自己不能太深陷其中,一邊又被他的美色所惑,想要擁有他更長時間。想到這裏,她像是逃避什麽似的收回了目光,腦海卻不可避免地胡思亂想起來。

“呃!”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吃痛的輕呼,接著就見盧卡斯捂住臉騰地站了起來,怒氣衝衝道,“怎麽搞的!做事這麽毛糙!”

從孟雨認識這個男人以來,從未見過他有如此聲色俱厲的時候。某一瞬,她甚至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狠戾的殺意。但一轉眼,俱已消失不見。她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對不起對不起,盧卡斯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端咖啡的服務員驚惶失措地看著他,“您的臉到底怎麽樣了?”

盧卡斯陰沉著臉放開了手。孟雨見到他的麵頰上有幾個紅點。原來是剛才服務員不小心,將熱咖啡濺到了他的臉上。

“沒關係的盧卡斯,隻是一點點,很快就會好的。不要怪她了。”孟雨笑了笑,看來他對自己的臉還真是無比重視,誰要是動他的臉,簡直就是殺無赦呢。

盧卡斯很快就恢複了常色,和以往一樣談笑起來。孟雨心裏對他倒是也有點佩服。前一刻還想殺人,後一刻已經平靜如初。隻是他對自己的美色執著到這一步,還真是有點出乎意外。其實從和他合作開始,她就已經留意到了這一點。如果說他有什麽讓她覺得怪怪的,那無疑就是他對臉的重視了吧。雖說他的工作興致決定了臉的重要性,但這樣的誇張在男演員裏也是少見。

過了兩天,當孟雨再次見到盧卡斯時,驚訝地發現他的臉已經完全痊愈,根本看不出曾經被燙傷過。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皮膚好像更加好了,在陽光下白的透明發亮,漂亮的越發不像真人。這之後盧卡斯飛到了米蘭給某服裝雜誌拍廣告,孟雨趁著空窗期也總算有了自己的時間,出外逛逛,放鬆放鬆,約上幾個高中時就認識的老友去各家新開的美食餐廳大朵快頤。再過半個月,她又要到新劇組開始新劇的拍攝了。

今晚的法國菜給了她一個驚喜。味道不但非常地道,還有點很棒的小創新。服務小姐早就認出她是明星孟菲菲,殷勤地解釋道,“我們老板特地從法國巴黎請的新廚師,是個相當年輕漂亮的美人呢。”

“是法國人?”

“不,是中國人。聽說以前還是個歌手,或許您也聽說過吧。她叫馬芸。”

孟雨拿杯子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馬芸?她的耳邊浮響起晚宴上那兩個女孩的對話。

“馬芸?是那個很漂亮的歌星嘛。好像很長時間沒看到有關她的報道了。我都快把她遺忘了。”

“對啊,聽說她也曾和盧卡斯交往過。分手就淡出娛樂圈了。估計是失戀傷了心吧。我看這莎莎八成也是因為這樣才變的。”

難道這個馬芸就是那個馬芸?

21 詭異的前女友們

孟雨借故去衛生間出了包廂,下樓後拐彎先去了廚房。廚房的門微敞著,可以看到裏麵的廚師們正聚精會神地做著菜。高品質的法國菜不但要有優質的食材和烹調技術,更需要想象力,所以相對廚房裏要安靜一些,甚至還有輕柔的音樂聲從那裏傳來。

這其中有位女廚師在擺放頭盤冷食,她容貌俏麗,身材玲瓏,顯然是個大美人。孟雨的目光一凝,心裏實在有些震驚。這女人-----竟然真的就是那個歌星馬芸。

她的容貌幾乎沒有任何改變,隻是氣質親切隨和了許多。以前的她,在圈子裏可是以高傲出名的。她在歌唱比賽中一舉奪魁後就踏入演藝圈,因美貌和歌喉漸漸走紅,可就在事業蒸蒸日上時,她和盧卡斯的戀情忽然被公開,接著就淡出圈子,最後就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

孟雨實在想不通,她怎麽放棄歌唱事業做起了廚師?

“馬芸!”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那廚師身子僵了僵,抬頭快速看了她一眼,就立刻走上前來關上了廚房門。在門關上前,聽到她的聲音低低響起,“這位小姐你認錯人了。”她的嗓音粗嘎難聽,而且一聽就是生來如此。

孟雨呆了一下,心裏不免猶豫起來,難道隻是相像而已?馬芸怎麽可能有那麽難聽的嗓子?想起她的另一個身份是盧卡斯的前女友,孟雨的心裏更是困惑,難道真的是因為分手才換了生活方式?

懷著滿腹疑問,孟雨緩步走上樓梯。忽然她的腳步停了下來,身體似乎變得有些僵硬。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記者曾爆過馬芸有恐飛機症,無論到哪裏從來都不坐飛機,因此也從來不出國。如果是這樣,她怎麽在法國出現呢?

手機鈴響起的聲音及時將她從紛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摁下接聽鍵傳來的是熟悉又想念的聲音,“菲菲,明天我就回來了。不管你有沒有空,你都要來接我,聽到了沒?我必須在第一時間見到你。”

“知道啦。這種撒嬌霸道的口氣是要怎樣啊……”摁下了結束鍵,她的臉上已是漾起了甜蜜的笑容。算了吧,他的前女友怎樣都不關她的事,自己就別瞎操這份閑心了。

第二天傍晚,她照例喬裝打扮之後去接了機。幸好這次出行盧卡斯非常低調,走得又是貴賓通道,所以整個接機過程出奇的順利。幾天不見盧卡斯,再次見麵時,孟雨發現他似乎更加漂亮了。她自己也覺得奇怪,難道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一出機場,盧卡斯就告訴孟雨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開到了目的地孟雨才發現那是個挺有名的高檔別墅區,因為小區裏種滿了楓樹,又恰逢是秋季,所以放眼望去,紅葉似絢麗的紅霞綻放一天一地,如油畫般美不勝收。

“菲菲,這是我的家。”他似是有些歉意,“一個人住的房子收拾起來實在花費時間,所以這麽久才帶你來。”

孟雨抿唇笑了笑,卻沒有說話。收拾房子請鍾點工不就好了嗎?收拾起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這家夥找個借口都找不好。不過說起來交往這麽長時間,他從未帶自己回過家,這還是頭一次。之前她也有過疑惑,看來還是他太過謹慎了。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也帶過其他女朋友來過呢?剛起了這個念頭,她趕緊搖了搖頭,甩開了雜念,心無旁騖地參觀起盧卡斯的家。房子出奇的幹淨雅致,比好多女孩子家都要精致。令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裝飾在別墅各處的鏡子,古典的,現代的,繁瑣的,簡約的……幾乎每一個轉身,她都能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想了希臘神話中的故事,據說美少年納西塞斯在河邊看見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他不可自拔地愛上了自己的影子。以至到最後有一天,他跳入水中區追逐自己的倒影。後來,在他跳河的地方就盛開了美麗的水仙花。”她的口吻裏充滿了調侃的意味,“難道傳說中的盧卡斯其實也是個迷戀自己的水仙少年?把自己當成藝術品來欣賞的感覺還不錯吧。”

“盡會胡思亂想。”盧卡斯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你跟我進臥室看看。”

跟著他剛走進臥室,她就被牆中央的放大照震了一下----那居然是她的照片!除了這個,旁邊還有個精美的照片牆,都是她平時的生活照,甚至還有小時候的照片。

“盧卡斯……這……”說不被感動是不可能的,她一時竟不知說什麽。

“你看,平時你真人不在,就隻能由這些照片陪著我了。”他笑著將她拉入懷裏。在淺淺的燈光照射下,他的輪廓似乎被一片晶瑩的光芒籠罩,美的令人窒息,卻不知為何反而失去了真實感。仿佛隻要有一陣風吹來,眼前的這個人就會變成幻影,然後消散在空氣之中。

他笑得更加迷離燦爛,“所以,我隻敢和你做壞事。”說著,他就低頭吻上了她的唇。他的親吻安靜而溫柔,猶如一首懷著淡淡憂傷的秋詞,沒有更多的深入,隻是輕輕在她的唇上輾轉。濃烈如酒的熱情,卻通過這樣一種寧靜的方式來表達。在他的唇離開的那一瞬,她清晰地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傳來,“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菲菲。這樣我就不用每天看著那些照片入睡了。”

她摟得他更緊了些,從唇間逸出了一個字,“好。”話音剛落,便迎來了對方更多更猛烈的親吻……

兩天後,孟雨拎著一個箱子就搬到了這裏。兩人雖說因為工作關係聚多離少,但一有時間就盡量回家,抓緊一切機會待在一起。尤其是每到周末,兩人都會推掉一切重要的事情,單純地享受隻屬於兩人的時光。

盧卡斯將別墅的鑰匙都交給了她,讓她可以隨意出入任何地方,隻是提醒她不要去地下室,因為那裏比較髒亂。其實孟雨也沒那麽多時間看個仔細,所以平時活動的範圍也就廚房到臥室這些地方。休息的時候,她會親自動手整整屋子,做點拿手菜,倒是越來越有居家小主婦的味道了。

這一天孟雨拍完雜誌宣傳照後,找了圈內好友米咪一起去餐館吃飯。走進自己的包廂前,正好服務員送菜到隔壁包廂。就在包廂門被打開一刹那,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那位模特莎莎正優雅地一口一口吃著新鮮的菠蘿,微笑著和坐在對麵的女人聊天。

有八卦傳播器之稱的米咪頓時麵露詫色,低聲道,“天哪!莎莎怎麽在吃菠蘿?我記得曾經有次她還因為菠蘿過敏進了醫院搶救,差點沒了命。從此以後她就再也不碰菠蘿了。現在怎麽說好就好了?這也太奇怪了吧。”

聽米咪這麽一說,孟雨心裏升騰的那種詭異和恐怖感更加強烈。馬芸,莎莎……盧卡斯的這些前女友怎麽一個比一個古怪。回家的路上她心裏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拿起手機播出了一個電話,“喂,小李嗎?有事情要請你幫忙。”

一個月後,孟雨在一家咖啡廳約見了私人偵探小李,對方已將這個月查到的第一手資料全部交給了她。孟雨草草先翻了一遍那些照片和介紹,心裏疑惑更是多多。怎麽會這樣?一個兩個或許是巧合,如果都是這樣未免也太湊巧了。

“小李謝謝你了。不過還是要提醒你一下,這些消息我不希望被傳出去。”她將準備好的銀行卡遞了過去。這次調查收費不菲,隻是調查結果令她陷入更多迷霧之中。

“放心好了。我們也有職業操守的。”小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接過銀行卡站起了身,“下次有生意請再關照我,再見了。”

劉雪娜,盧卡斯的前女友之一。原來職業是大學教授,和盧卡斯分手後辭去工作,現在職業是遊泳教練。

向璃,盧卡斯的前女友之一。原來職業是情感作家。和盧卡斯分手後辭去工作,現在職業是一名IT公司程序設計員。

沈琳,盧卡斯的前女友之一。原來職業是美容公司總裁。現在職業是餐廳領班……

這些前女友的職業雖然各不相同,但最明顯的共同點從照片上看都是相當漂亮的美女。如果仔細看她們的職業,就會發現另一個很奇怪,甚至算得上詭異的共同點,那就是她們分手前和分手後的職業跨度都相當大。即使是沒有變動職業的,生活習慣和性格也都發生了改變。從靜到動,從文科到理科……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盧卡斯的魅力真那麽大,和他分手的女人傷心之後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那麽是不是有一天當她成為前女友時,或許也會發生這樣匪夷所思的改變?這怎麽可能呢?雖說她現在對盧卡斯的確很動心,但也沒迷戀到那個地步。這些前女友們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21 盧卡斯的秘密

當再一次有機會和盧卡斯共聚在家裏吃晚餐時,孟雨忍不住試探地說起了馬芸的事。

“從歌手到廚師,這個轉變也太奇怪了吧。難道她菜做得很好?不知你以前是不是也有機會吃過呢?”

盧卡斯微微一笑,切割牛排的動作優雅如行雲流水,絲毫不見停頓,“菲菲怎麽忽然關心起我的前女友了?難不成是吃醋了?放心放心,我可是從來不吃回頭草的。現在有了菲菲,就連前麵的草我也不吃了。”

“我才沒有吃醋呢。”孟雨嗔怪的掃了他一眼,“隻是在餐館見到她覺得好奇嘛。若是你的起點這麽高,以後我都不好意思做菜給你吃了。”

“可是這樣的話,不是更能督促你提高技藝,為做個合格的賢妻良母做準備嗎?”他那俊美的麵容在燈光映照下更加顛倒眾生,翡翠色的眼睛流光宛轉,目光微閃,裏麵盛滿了戲謔之色。

“哼,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她努了努嘴,又忍不住好奇道,“那你覺得她燒的菜到底好不好吃嘛?”

他似是無奈地揚起了唇,“還行吧。她做的菠蘿古老肉還不錯。不過我相信小菲兒一定會燒得更好。”

“什麽小菲兒,肉麻死了。”她飛給了他一個白眼,端起麵前的紅酒喝了幾口。冰涼的酒水順著喉嚨入了肚,也讓她的思維更加活躍。馬芸在即將走紅時消聲匿跡,媒體對她的關注並不太多,類似廚藝如何的私人信息也從沒被公開。但孟雨記得那份調查資料上寫得很清楚-----馬芸的廚藝極為糟糕,就連衝泡麵都能衝糊。

“好了,別提這些掃興的話題了。我可沒和你談論你以前的那些男朋友們。”他露出了傲嬌的本性,轉移了這個話題,“現在,我們該談談這個。”說著他將兩張機票遞到了她的麵前。

孟雨頓時眼前一亮,“你要和我去大加那利島度假?”

“是啊。想和你好好過幾天不被任何人打擾的兩人世界。”他懶洋洋地笑著,“不過要等我從倫敦回來之後。”

“你要去倫敦?”她先是一愣,忽的想起了他的母親是英國人,立刻就明白了。

他將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用指尖有意無意輕輕撩撥,“有點事我得親自走一趟。一個星期以後回來。這星期你也有好幾個通告要跑吧,就別管這邊了,等我回來你再過來。如果真要過來的話,記住別去那個地下室。因為,真的很髒。”

他的眼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根本捕捉不到。孟雨點了點頭,“那好,那我等你回來。”

一轉眼,盧卡斯離開已經三天了。孟雨這幾天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的,連給對方打電話的時候都抽不出來。沒想到到了第五天,趙姐忽然告訴她後麵兩天的通告全部取消。她自然樂得在家休息兩天,不然這樣的連軸轉工作強度還真是吃不消。當她還是小透明時總是盼望著自己能一步登天,成為令人囑目的大明星。而如今當她達成了這個願望,有時卻開始回憶當初小透明的日子了。

人啊,就是這麽矛盾的生物。

在家休息了一天後,第二天孟雨就買了鮮花和食物開車到了盧卡斯的別墅。她想在盧卡斯回來前整理布置一下,到時給他一個驚喜。差不多一個星期沒人住,別墅裏果然已經積了不少灰塵。孟雨一進門熟門熟路地打掃起來,這些活她還沒成為孟菲菲前經常做,所以現在做起來也是熟練的很。到了傍晚時分,整個別墅已是煥然一新,鮮豔欲滴的紫玫瑰更是為這裏平添了幾分熱鬧的人氣。

因為時間還早,孟雨趁這個機會好好參觀了一下其他的房間。除了地下室以外,她已經看過別墅的每一個房間了。

地下室的門緊緊關閉著,深灰色調的門和整個別墅格格不入,透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黑色的鎖牢牢鎖住那一邊的秘密,猶如分界線般清晰地劃出了彼此的距離。她的耳邊回響起了盧卡斯曾說過的話,“菲菲,這個別墅除了地下室外其他房間任你參觀。那個地下室已經很長時間沒人進去過,髒得很,差不多已經是廢棄了。”而這次他又再次提醒了她,“如果真要過來的話,記住別去那個地下室。因為,真的很髒。”

盧卡斯絕對不是一個羅嗦的人。他既然重複了兩遍,可見確實很重視這個事情。

地下室裏會不會藏著什麽古怪的秘密呢?那把黑色的鎖猶如撒旦**世人時所用的武器,打開了它或許就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想起盧卡斯前女友們身上的改變,孟雨不禁心裏一動。某種想要窺探秘密的欲望如長了草般萌生,一發不可收拾。

鬼使神差般,她拿出了盧卡斯給她的那串鑰匙,嚐試著想要打開那把鎖。可讓她失望的是,那串鑰匙裏沒有一把是合適的。如此一來,孟雨也隻好死了心,正打算離開時,卻不小心腳下一滑了,身體一歪撞到了旁邊的裝飾花瓶。花瓶砰地一聲倒下,從裏麵掉出個亮晶晶的東西-----那竟然是一枚鑰匙!她心裏一喜,難道這就是打開地下室的鑰匙?

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她拿起鑰匙插起了鎖孔裏。隻聽卡答一聲,鎖居然被打開了。

耳邊回響起盧斯卡的告誡,孟雨猶豫不決,究竟是進去還是裝做什麽都沒發生的走掉?最終,還是強烈的好奇心戰勝了一切。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推開了那道深灰色的門。

地下室的空氣潮濕悶窒,還夾雜著一股說不出的奇怪味道,就像是樹葉正慢慢腐壞在泥土裏。順著狹窄的樓梯一步一步緩緩而下,越接近下麵,那股味道就越明顯。

樓下一片黑暗混沌。陰冷的風如同來自地獄的蛇信一樣舔著她的腳和手臂,一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活動的藤蔓般盤旋著爬上她的胸口。孟雨摸索著摁下了燈開關,在慘白色的燈光下,映入眼簾的是她看到了一排白色的類似棺材的東西。她的心裏猛的一個激靈,一股森森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直衝後腦,心跳頓時也加快了幾拍。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不會真的是棺材吧?

雖然有轉身逃走的衝動,但好奇心勝過了恐懼,孟雨大口吸著氣,讓自己的心情盡量平複下來,小心翼翼地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棺材走去。

幸好上麵所蓋的東西是玻璃材質所製,所以無須打開蓋子就能看清楚。孟雨支起身子掂起腳,閉上眼探過頭去。當她一點一點睜開眼睛時,出現在她視線裏的居然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莎莎!”她顫抖著脫口低喊出了這個名字,幾乎想轉身就跑。這是怎麽回事?莎莎的屍體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之前她還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就死在這裏,還被放在這個白棺材裏了?對了,那另外幾個白棺材裏的是-----?她頓時臉色大變,步履不穩地衝到了其他幾個白棺材旁,一個一個看過去。果然!她又看到了馬芸!還有,劉雪娜!向璃!沈琳……調查資料上那些照片裏的人,現在都一個不差地躺在這裏!隻不過,那些人的屍體比起莎莎,似乎顯得幹枯了許多。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盧卡斯把她們都殺了?這怎麽可能啊?盧卡斯也沒有殺她們的理由啊。

呆坐了半小時後,她終於回過了神,隻是表情還有些滯滯的。不對……一定是哪裏不對。她霍的站起身,用力移開了棺蓋。棺材裏並沒有散發出任何異味,莎莎靜靜躺在那裏,雙手擺放在胸前,神情自然安逸,麵色如常,甚至還有一絲紅暈。與其說是屍體,倒不如說是睡著了而已。

她大著膽子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確實沒有半點。

“這不是屍體。可也不是活人。”在昏暗的光線下,她低低地告訴自己。這個莎莎是長發披麵,而前幾天看到的莎莎卻是短發。一個人的頭發不可能長這麽快,這個莎莎並不是她所見到的那個莎莎。那麽,這個躺在這裏的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她會呈現出這樣一種奇怪的狀態?介於死與活之間……

為什麽,盧卡斯的前女友全部在這裏?她們到底是死人還是……

深深的恐懼感從她的心底湧起,逐漸彌漫全身,仿佛一點一點吞噬著她的靈魂。理智告訴她應該馬上離開這裏,離開盧卡斯,但雙腳卻軟綿綿的使不出一點力氣。

直到一個聲音從門邊幽幽傳來。“誰允許你開的門?”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那聲音曾在耳邊訴說過輕憐蜜意,曾說過最動聽的承諾,曾由衷讚美過她的一切……可此時那聲音裏卻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暗沉陰冷猶如來自地獄的最深處。

孟雨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她知道現在自己的臉上一定慘白無人色。她從未像這一刻般後悔過,後悔不該開啟那潘多拉的魔盒。

“轉過頭來看著我。”他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情緒。

孟雨深吸了幾口氣,機械地轉過身硬著頭皮抬眼望向他。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那麽她唯一能選擇的也隻有麵對。

他的臉半掩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表情看起來既不像憤怒,也不像失望,而是一種目空一切的冷漠,就好像在看著一樣沒有生命的東西,毫無感情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這些,都是我的前女友。”他停頓了一下,嘴角泛起了一絲略帶詭異的笑,“而你之前所看到的那些人,也是我的前女友。”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這世上有兩個莎莎嗎?”她一時也忘記了恐懼,指著棺材裏的莎莎道,“怎麽可能?難道是克隆人嗎?”

他再次笑了起來,眉宇間隱約有嘲諷之色,“克隆?那隻是無聊的技術罷了。你,聽過二重身嗎?”

22 二重身

“二重身?”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盧卡斯走上前兩步,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摩著棺材的壁板,“二重身,是隱藏在每個人心靈中另一個看不見的自我。不過這一半對於人的肉眼來說是無法捕捉到的。二重身不會在鏡子裏留下任何映像,也不會投下影子。但他無時無刻不站在原身身後,監視著原身的一舉一動。他們會試圖奪走原本屬於原主的理智和控製力,甚至,一切。”說著他挑了挑眉,“據說,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就是被她臨死前看見的二重身所謀殺的。”

他微笑,搖了搖頭。“不,這些都是原身。她們都是被自己的二重身所殺死的。”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些原身會在這裏?為什麽二重身要殺死原身?這些和他又有什麽關係?明明有很多疑問,可一起湧上來卻堵住了胸口,從喉間擠出的翻來覆去隻有為什麽那幾個字。難道這就是那些女朋友分手後發生改變的原因?另一個自我選擇了自己想要的,和原身完全不同的生活。

“為什麽?”他的笑容隱在陰影之中,散發著些許鬼魅之氣,“那麽,來和我一起分享這個秘密吧。”說著他打開了玻璃棺蓋,將右手放在了莎莎的胸口,口中念起了古怪的咒語。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莎莎的麵容迅速脫水,僅僅過了幾分鍾就變成了猶如木乃伊一樣的軀體。盧卡斯笑著轉過頭,他的臉部呈現出某種令人心悸的美麗。

“幾年前的車禍,其實徹底毀了我的容。當時雖然封鎖了消息,但我知道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他的語氣平靜而悠遠,就好像在談論著別人的不幸,“不甘心就這樣過一生,於是我在南美找到了一位有名的巫師。他用了一種特別的咒術,恢複了我的容貌。但如果要終生維持這個容貌,就必須不斷吸取美麗女人的精氣和能量。而且,這個美麗女人必須要愛上我,巫術才能有效。”

孟雨隻覺得渾身發冷,根本就說不出一句話來。好像周圍一下變成空曠的山穀般的錯覺,隻聽到他的聲音帶著嗡嗡的轟鳴,然後依稀而清楚地傳到她的耳中:

“我畢竟是個公眾人物,如果愛上我的女人失蹤太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挑了挑眉,“所以我喚出了她們的二重身,讓那些二重身代替她們生活。是她們自己殺死了自己。”

“不……這不一樣……”她的聲音打著顫抖,腳往後移了兩步。在心裏的另一個自我,如果有一天化作實體出現在自己眼前。伸出充滿殺意的雙手,緊緊扼住你的喉嚨,冷眼看著你沒了氣息,帶著邪惡的笑成為了你的替代品。占據了你的位置,你的親人,朋友,愛人,一切的一切都隻屬於了那個自己。

這種自己殺死自己的死亡方式,比任何一種死亡方式都要殘忍。他是不曾親手動手,卻比任何一個凶手都要冷酷無情。

他勾了勾唇角,卻偏偏上前兩步,幾乎將身體貼在了她的身體上,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往上抬,“我的菲菲,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進這個地下室,可你還是沒有聽我的話。你說,現在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你……你也想用我的二重身代替我嗎?”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閃即逝的傷感。

孟雨的身體瞬間僵硬,“盧卡斯,我可以保守你的秘密。我……”

“我是很想放過你,隻是……為什麽要打開地下室的門呢?從此以後你隻會害怕我遠離我,再也恢複不到從前了。”他溫柔地撫摩著她的臉,語氣中充滿著憐憫和惋惜,“菲菲,我會對另一個你好的。那個也是你,不是嗎?我對重新開始我們的關係,充滿著期待。”

孟雨下意識地往後退,唇邊卻浮起了苦笑。為何每次自己想將真心投入,都會得到相應的報應。

原來,他們從來沒有深入了解過對方。

雖然擁抱親吻了無數次,但從未真正走進對方的心裏。

那些虛偽的幻影,表麵的溫柔。就這樣坍塌消失。

“想見見自己的二重身嗎?”他拿出了戴在脖子上的那塊綠幽靈水晶,“我可以用這個召喚她出來。”

她的眼神一暗,似乎對這個根本不關心,隻蹙著眉幽幽問道,“盧卡斯,你有真心愛過我嗎?”

“當然。所以,我會繼續愛著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你。”他說完就劃破了指尖,當一滴鮮血滴落在綠幽靈水晶上時,一團綠光從水晶上飛了出來,將孟雨整個人籠罩住,而同時在不遠處,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形開始出現,看身姿倒和孟雨有幾分相似。

孟雨隻覺得全身像是被蛛網緊緊捆住,置身於一片混沌之中,周圍的聲音變得模糊。胸口疼痛悶脹,致命的窒悶好像掐住了她的喉嚨,整個人就要墜入黑暗之中。

“那個,我能不能先拿走想要的東西?”一個如冷泉般清透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恍如利劍刺穿了這片黑暗。

孟雨驚異地睜開眼,她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象。黑發金瞳的少女笑眯眯地漂在半空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奇怪的是,盧卡斯好像根本就看不到這個少女的存在。

“是你!”她心裏一喜,“太好了,我不想要交換什麽宿命了。至少原來的小透明沒有生命危險。我現在可以反悔嗎?”

葉宴笑著搖了搖頭,“這恐怕不行。而且,孟菲菲原來的命運可不是如此。是你改變了她原本的命運軌跡,所以就朝著另一個極端的方向發展了。”

“難道我真的要被自己的二重身所代替?”她不甘心地搖著頭,“不!不!好不容易才換來的命運,我絕對不允許這樣就算結束了……絕不允許……

當孟雨從混沌中清醒時,麵前已經站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柔軟白皙的肌膚,鮮豔欲滴的嘴唇,明媚清澈的眼波……

這是她,卻又不是她。

孟雨定定望著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三個月後的某個淩晨。這個時候的街道安靜的有點嚇人。空氣中隻有陰冷的寂靜和淡淡的薄霧。習慣早起的瓦沙格早早就起來煮好了咖啡和早餐。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濃鬱醇厚的咖啡香味,瞬間就淡化了空氣裏的陰冷。葉宴像往常一樣先打開了電視,影視頻道正在重播著昨天的娛樂新聞。

她轉了轉手裏的珠子,其中的那粒琉璃珠散發出明麗炫目的光澤。

“這裏麵是從那個明星身上拿來的東西吧。”瓦沙格促狹的笑,“換男友換得這麽勤,怪不得能拿到她內心的色欲。”

葉宴笑了笑,“其實她也沒那麽糟糕。”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那盧卡斯到底有沒有讓她的二重身殺死她啊?發現了這麽大的秘密可是很難過這關吧?“瓦沙格有點惋惜地搖了搖頭,“這麽漂亮的女人,演技也好,真是可惜。如果被二重身代替,那就不一樣了。”

葉宴但笑不語。電視裏忽然出現了孟菲菲的畫麵,同時話外音傳來,“偶像明星孟菲菲最近正和美國著名導演洽談電影合作,有望進軍好萊塢……”畫麵一轉,又出現了被一大堆記者圍著的她。記者們還爭先恐後地詢問著她,

“菲菲,聽說你和盧卡斯戀愛,很快又和他分手。這究竟是真的嗎?”

“聽說分手後盧卡斯受了打擊,更有傳言說他要淡出娛樂圈,你對此怎麽看?”

“上周有記者拍到你和一個帥哥在酒店約會,能透露出下那是你的新男友嗎?”

“菲菲……”

電視上的孟菲菲容光煥發,姿容更勝從前,舉手投足間更是充滿女性魅力,以及,滿滿的自信。

巴爾的聲音忽然幽幽從角落傳來,“我看,被二重身代替的人並不是她吧。”

瓦沙格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微變,“難道……不會吧?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葉宴在咖啡裏擱了兩塊棕色的糖,她微微眯起眼睛,麵前的牆壁上居然如放電影般浮現出上個月她離開後出現的那一幕。那個女人並沒有認命。她居然最後放手一博,毫不手軟地先殺死了自己的二重身,又搶奪了那塊綠幽靈水晶,竟然陰差陽錯地將盧卡斯的二重身召喚出來。接著她又聯合他的二重身殺死了盧卡斯本人。或許,盧卡斯的二重身已經等了很久吧?

瓦沙格摁了一下遙控器,新換的音樂頻道正好在播放著哈巴涅拉的樂曲。

男人不過是一件消遣的東西有什麽了不起

什麽叫情什麽叫意

還不是大家自己騙自己

什麽叫癡什麽叫迷

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

葉宴抿了一口咖啡,微微笑了笑。原來的孟菲菲,她的命運也是如此嗎?還是說,這個女人也改變了孟菲菲的命運?是啊。如果是原來的孟菲菲,她的命運就會終止於盧卡斯那裏。孟雨她,還是第一個依靠自己力量將命運從絕境扭轉的人。在決定人的命運的因素裏,有必然也有偶然,當兩種因素相互作用時,命運也有可能被偶然因素改變。既可能變得更好,也有可能變得更壞。

或許,正因為命運的未知性,如此,交換命運才有著更多的未知性吧。

你,抱怨過自己的命運嗎?

你,羨慕過別人的命運嗎?

你,曾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宿命嗎?

(色欲:肉體的欲望。過度追求和迷戀情色的快樂)

PART 22 迷戀曆史人物的少女

休息天的好天氣總是令人格外歡喜。

在市郊某小區的一幢普通公寓裏,剛洗完澡的少女穿著睡衣斜倚在沙發靠墊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看著書。熱水滋潤過的雪白肌膚呈現出一種嬌嫩的玫瑰色,濕漉漉的長發緊貼著她修長的脖頸,偶爾有幾滴水珠從發尾滴落,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正當她看得十分認真投入的時候,手上的書卻猝不及防地被人突然抽走,下一秒耳邊就傳來了一陣清脆若響鈴的笑聲。

少女麵含慍色地抬起頭,隻見一個明眸皓齒的短發女孩正站在她麵前,裝模做樣地翻看著那本書,音調誇張地上揚,口吻中盡是調侃之意,“瞧瞧我們的林倩小姐在看什麽書?名畫上的十大悲情帝王之一-----君士坦丁十一世……”她笑著搖了搖頭,“小倩,怎麽又在看關於這個人的書了?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在電腦上查得關於他的資料已經那麽厚一疊了。還有這些書,隻要是有關他的書你就買。所有的零花錢都花在這裏了吧?你這股勁兒可真比追星還瘋狂。”

這位叫做林倩的少女一把奪過了那本書,小心翼翼地壓了壓書頁,就像是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珠寶,隨即抬頭毫不留情地甩了個白眼給對方,“那些明星能和他比嗎?姐姐,君士坦丁十一世是我最崇拜最欣賞的皇帝了。你看過他的事跡了嗎?明知希望渺茫兵力懸殊,卻仍然誓死捍衛王都,捍衛自己最後的尊嚴。你不覺得這樣的悲情皇帝最讓人同情最讓讓人心動嗎?“

姐姐林伊依然好笑地看著她,”反正啊,我是不會對一個古人動心的。就算他再厲害又怎樣,還不是早化成灰消失在曆史長河裏了。做人呐,還是現實點好。”

林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前額,“最近穿越小說看多了吧。快點清醒清醒吧我的小林倩。你現在是大一新生了,也該找個好男孩談個戀愛了。”

林倩輕哼了一聲,打開了她的手,沒好氣道,“就知道你取笑我,快和姐夫去看電影吧,別打擾我和君士坦丁陛下在書中相會。”

林伊更是笑得樂不可支,隻得無奈地擺擺手走了出去。

注視著姐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倩又將目光收了回來,重新落在了那本書上。不知是否因為畫師的畫技太過高明,畫像裏的悲情帝王有著羅馬人特有的俊美五官,神色悵然地望著遠處,一種若有若無的憂傷躍然紙上,牽動人心。

君士坦丁十一世,這位拜占庭帝國的末代皇帝,為了守護自己的王都和子民,拒絕了和敵人的妥協,放棄了在異地繼續為王的條件,以七千人的懸殊兵力對抗奧斯曼蘇丹穆罕默德二世的二十萬大軍,最後竭盡全力戰死在他誓死捍衛的都城裏。自從她偶然了解到這段曆史後,就不知為何仿佛著了魔似的迷上了這位悲情帝王。一旦有時間就在網上搜羅他的資料,關於他的任何一點信息她都不放過,現在的她說起拜占庭曆史可是如數家珍。每次看到最後他戰死的那部分描寫,她真的有種抑製不住的衝動,想要穿越時空到他的身邊,挽救他的命運。

如果……真的……能夠穿越到他所在的時空就好了。

當然,她也知道,這隻是白日夢罷了。

不……或許也不完全是……

她緩緩放下了書,回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那家古怪的二手店裏所發生的的事情。那個黑發金眸的少女告訴她,人與人之間的命運是可以交換的,甚至,隻要她願意,還可以和曆史上的人物的命運交換。這-真的可以嗎?或許隻是那個少女在耍她吧?穿越時空交換命運,這怎麽可能呢?聽起來也太匪夷所思了。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不可能,可在她的內心深處,卻隱隱渴望著這是真的。

如果這是真的,她願意拋棄這個世間的一切,隻為了拯救他的命運。

是夜。林倩在迷迷糊糊中發現自己正在穿過一段漆黑的通道。通道很長很長,幽深地仿佛沒有盡頭。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點亮光。她心裏一喜,似乎見到了光明的出路,拔腿不顧一切朝那點亮光奔跑。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從通道裏出來的一刹那,她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嚇到了-----這分明就是血色紛飛殘酷無比的戰場!雙方戰士正在激烈交戰,高高揚起的彎刀,手起刀落下血光的四濺,哀鳴的戰馬,被斷手斷腳發出慘呼的士兵……一潮高過一潮的撕殺激戰聲,震耳欲聾,戰場上血肉橫飛,仿佛被一片血色所籠罩,其慘烈和殘酷遠遠超過了林倩的認知。此時的她,似乎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隻眼睛一瞬不眨地盯住了某個有些熟悉的身影。不遠處騎於駿馬之上的一位男子出手極為淩厲,敵人們紛紛被斬於他的刀下。幾乎被鮮血浸染成了血紅色的鎧甲為他平添了幾番英雄氣概,一時竟無人敢靠近他。

和畫冊上一模一樣!這竟然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陛下仿佛感應到她的存在,突然唇角一彎對她笑了笑。這笑容是如此柔和美麗,似乎比地中海的陽光還要更加溫暖,在血色的映照下更顯旖旎,就這樣漫過她的心口,令她幾乎無法呼吸。就在這一瞬間,一把鋒利的彎刀忽然由斜地裏刺出,如流星般朝皇帝頭頂劈來-這樣的力量,這樣的速度,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人能躲過這一擊。

林倩心中大駭,正想開口大叫陛下小心,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恍然間,冥冥之中似乎有隻大手猛的將她拽回到了那段漆黑的通道,她在極度的怒急攻心下,一下子就暈了過來。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夢。伸手一摸額頭,竟然是滿頭的冷汗。

回想起夢中那皇帝如地中海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她握緊了手,暗暗下定了決心。

一定,一定要改變他的命運。

第二天晚上,林倩再一次來到了那家不起眼的二手店-----無中有。令她感到詫異的是,小巷子兩邊居然盛開了一路這個季節根本不該出現的白色薔薇,層層疊疊的花瓣在月色下散發出晶瑩的光暈,沿著小巷一路蔓延,仿佛通向無比玄幻神秘之地。花中有葉,葉上有花,輪生複生,無中有,有而盛。眼前明明是相當美麗的景致,不知為何她卻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似乎隻要一碰到那些白色薔薇,就會被攝去所有神誌和靈魂。

見到她的到來,正在給仙人掌盆栽澆水的少女放下了水壺,似是預料到了般對她微微一笑,淡淡道,“你還是來了。”少女的黑發比最深的黑夜還要深沉,少女的金眸比最純的黃金還要絢爛,這兩種迥然不同的顏色結合在一起,竟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魅和**。

“你之前所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可以交換別人的命運,甚至是曆史中人物的命運?”林倩開門見山地問道。

少女伸手撫摸著那盆尖銳的仙人掌,似是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當然。看來你是作出決定了。”

“沒錯。”她似是最後糾結了幾十秒,但還是很快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想要和曆史上的人物交換命運,請你幫助我。”

少女略眯了下金色的眼睛,“不知道你想交換的是誰的命運?”

“我……”她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聲音也不由放低了幾分,“我很崇拜和喜歡拜占庭的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所以想和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交換命運。這樣……這樣就能待在他的身邊了。”

“如果是和曆史上的人物交換命運,那麽必須得知道那個人的姓名。不然無法進行交換。”少女似乎笑了笑,“據我所知,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兩位妻子都已經過世,他身邊親近的女性人物在曆史上留下姓名的隻有侄女索菲亞,你想和她交換命運嗎?”

雖說叔侄關係讓林倩感到有些鬱悶,但眼下看來也沒有可選擇的人選了。更何況比起這些,她覺得最為重要的是扭轉皇帝的命運,讓他能夠繼續活下去。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麽她也不會遵循命運的安排嫁給伊凡三世,她隻要能夠陪伴在皇帝的身邊就足以了。無論是以什麽身份。

“是,我想成為索菲亞。”她以從未有過的堅定回答道。

少女的眼中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麽我將會達成你的所願。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你,選擇了和曆史上人物交換命運,也就是永遠放棄了這裏的一切。你的餘生就隻能在異時空的異國度過。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如果行有踏錯,曆史上人物的命運也有可能發生改變。”

聽到最後這句話,林倩反而眼前一亮,那麽說來這次還是有機會改變皇帝的命運的。

“我已經決定了。為了他,放棄這裏的一切都可以。”

少女微抿嘴唇,“那好,十天後的子時你再到這裏來。”

“為什麽要十天後?”一旦做了決定,她的心裏好像火燒似的,恨不能立刻就來到那個人的身邊。

少女眼睫一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因為,我們還要等一個人。”

23 初入拜占庭王國

當林倩從無中有離開後,趴在一旁的波斯貓巴爾懶洋洋地開了口,“小宴,這回得要你的哥哥葉宵出馬了吧。”

葉宴眯眼一笑,又聳了聳肩,“沒錯。誰叫我對修行穿越時空的法術沒有天賦呢?哥哥的師父可是天帝沙卡陛下,這種法術對他來說自然是小菜一碟。”

“我們七十二魔王和所羅門王陛下,哪裏不如那個天帝沙卡了。”正在電腦裏輸入數據的瓦沙格抬頭不服氣地插了一句嘴。在魔王們的眼中,自然隻有能夠操縱和召喚他們的所羅門王才是無敵的。

“好吧好吧。你們最厲害了。”葉宴討好地扯開了一個笑容,和她平時的形象完全不符,“瓦沙格,你渴嗎?我給你去煮杯你最喜歡的拿鐵吧?”

瓦沙格嘴角一抽,“無事獻殷勤,準沒好事。是不是要我給你跑腿啊?”

葉宴的臉上仿佛笑開了花,“還是瓦沙格你最了解我了。那就請你幫我去趟天界,讓哥哥來幫我個小忙吧。”聽起來飄渺無比的天界戒備相當森嚴,就連式神也無法進入。從出生到現在,葉宴還從未有機會踏足天界,更沒見過那位傳說中的老媽的師父----天帝司音。如果要主動聯絡上葉宵,就必須借用瓦沙格的灰色披風。那件看起來不起眼的神物披風擁有著上天入地的神奇功能,隻要帶上葉宵的信物去天界就能見到他。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拜托了瓦沙格!”少女露出了少見的撒嬌表情,瓦沙格的心頓時就軟了一半,“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這個回答自然換來了少女更燦爛的笑容。

“對了,前些天我也遇到貓國的國王凱西了。”巴爾麵無表情地插了一句,“不過我很快就避開了。看起來感覺他好像在找什麽。”

葉宴的神情微凝,“能讓貓國國王親自出馬來找的東西,一定不同尋常。巴爾,請你留意一點吧。”

十天後的一個夜晚。葉宴如往常那樣給仙人掌澆著水,這幾天仙人掌的顏色有些發黃發蔫,葉片上的針刺也顯得有些軟。她輕輕用手一碰,有幾根刺竟然都掉了下來。

“小宴啊,這仙人掌好像快不行了吧。都和你說了別澆這麽多水,”趴在沙發上打盹的巴爾懶洋洋地開口道,“能把仙人掌這麽快就養死的人可真不多見,我衷心地佩服你。

對了,聽說你把流迦的那些小寵物也養死不少,這幸虧是你,要是別人都不知在流迦手下死多少次了。上次拉默裏不小心弄掉了他的小精靈的翅膀,差點就被他折磨掉半條命。”

葉宴笑了笑,腦海裏不知不覺浮現出和流迦師父相處的畫麵。雖然流迦夠邪惡,但她素來相信以惡製惡,更將惡人還需惡人磨這句話奉為經典,所以從小仗著所羅門王的寵愛,她就將那裏搞得雞飛狗跳,把性子冷淡的流迦氣得直吐血。偏偏她總是像個小尾巴似的時時緊跟著流迦,怎麽也甩不掉。如果不是因為所羅門王的關係,她想她早就成為他的寵物們的食物了。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有所收斂呢?

好像是七歲……還是八歲的時候吧。那似乎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生病。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生病是這樣的難受-直到有人的手輕輕地拂過了她的麵頰,探過了她的額頭,握住了她的雙手。盡管迷迷糊糊,可她還是看清了是誰給予了這份溫暖。原來,那雙冷漠的玫瑰色眼眸也會露出擔心的神色,原來,那雙冰冷的雙手也能如此溫柔,原來……在那一刻,她的心裏第一次產生了一點點小小的內疚。

好吧,以後……以後就多多去禍害其他魔王師父好了。

“說來也奇怪,小姑娘不是應該喜歡種點漂亮的花,怎麽我看你一直種的都是仙人掌,而且還是這種粗獷型的。”巴爾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葉宴抿嘴笑了一下,正要說話,忽然隻見一隻毛色絢麗的鸚鵡撲騰著翅膀闖進了屋子,在仙人掌上空盤旋了幾圈,不客氣地吐了一口唾沫。說來也是奇怪,整棵仙人掌因為這口唾沫迅速就恢複了生氣,變得青翠欲滴,甚至還神奇地結出了花苞,靜靜等待著最美的綻放。

”你要我幫忙,我當然得來啊。“葉宵現身於她的麵前,金色長發令人目眩神迷,“我還借了師父的水晶手鏈。聽說老媽就是通過這個和老爸認識的。”

“是嗎?那可太有紀念意義了。”葉宴挑了挑眉,迫不急待地想要看一看。

“自從聽小燈說過老媽那次在古巴格達城的經曆,你似乎就一直喜歡仙人掌了。”葉宵手一伸召回了那隻鸚鵡,“如果你騎著駱駝走過沙漠,看見一隻停在仙人掌上的鳥兒盯著你,那麽,它體內的靈魂就是你前世所遺忘的愛人。”他頓了頓,彎了彎嘴角,“我的妹妹,你不會真相信這個吧。”

“那裏可是媽媽遇見流迦師父的地方,意義非凡呢。”葉宴斜睨了他一眼,“隻是覺得這個傳說很有意思而已。再怎麽樣我也還有顆少女心好吧。”

葉宵笑而不語,一旦話題涉及到妹妹的師父,她的態度似乎就會變得不一樣。

“對了,你說好的那位客人呢?”他的話音剛落,店門忽然就被輕輕推開了。此刻正好推門而進的林倩似乎沒想到房間裏還有人。當看到葉宵的那一瞬,她明顯愣了一下,呆了幾分鍾,似乎有些不適應現實中會出現這樣的人物。

“這位是我的哥哥,也是這次幫你回拜占庭的人。”葉宴微眯了眼,眼神微暗,“我再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林倩毫不猶豫地點頭,“我不會後悔的。快點開始吧。”

“如你所願。”葉宵的話音剛落,手腕上的那串水晶就散發出無比絢爛祥和的光芒。林倩感到整個人仿佛被籠罩在這片光芒下,渾身上次好像被什麽束縛著,腦袋也開始發昏發沉,不知不覺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林倩不知自己已身處何方。她隻覺得頭沉如石,身子也沉甸甸的,耳邊依稀好像有人在和她說著話--明明說得都是外國話,可她卻偏偏都能聽懂。回憶起之前的情形,林倩頓時心裏一個激靈,驀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具有古羅馬特色的中年女性麵容,五官輪廓清晰秀麗,嘴角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起來十分親切。再往下看,她穿著一襲具有典型拜占庭時期的達爾瑪提卡長袍,從肩到下擺裝飾著兩條紅色的帶子。

她心裏暗暗吃驚,這時又聽到那女人關切地問道,“索菲婭公主,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點?”

索非婭……林倩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個女人在叫她索菲婭!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她的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

即使,是以侄女的身份。

24 皇帝的寵姬

按捺住激動萬分的心情,林倩緩緩開口道,“多拉,我……這是怎麽了?”索菲婭原來所擁有的各類信息很快反饋在她的腦海裏,這個叫多拉的女人是索菲婭的貼身侍女,做事穩妥又忠心,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多拉的眼中有怒色一閃而過,“還不是那個卡羅琳娜,仗著陛下的寵愛就飛揚跋扈,之前您被她推倒在地,正好撞到了桌腳就暈了過去。幸好沒什麽事,不然……”

卡羅琳娜?林倩所接收到的信息裏立刻出現了這個名字的資料。這個年輕又漂亮的女人是目前皇帝陛下唯一的寵姬,據說備受寵愛,幾乎天天陪伴在皇帝的身邊。隻是不知為什麽,這個女人偏偏和索菲婭不對盤。

林倩垂下了眼睫,心裏湧起了一種難言的失落和悵然。其實自己應該料到的不是嗎?身為皇帝,他的身邊不可能沒有其他女人的,隻有一個已經算是夠潔身自好了。隻是還是有一點難過,如果曆史上也記錄下了這個女人的名字,或許,她就不會選擇和索菲婭交換命運了。

可是,既然是皇帝的寵姬,為何沒有在曆史上留下名字呢?

“索菲婭,你好些了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隨著話音落下,隨即就響起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身邊的多拉連忙施禮,低低地喚了一句,“皇帝陛下。”

這個稱呼就像是某種催化劑,林倩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發顫的手指,硬是死死抓住毯子角才讓自己不至於失態。她感到胸口好像被什麽塞的滿滿的,隨時都能衝破胸口滿溢出來。她想大喊,她想大叫,她甚至想像那些見到偶像的粉絲一樣衝上前要簽名,扯下他身上的扣子做紀念,瘋狂地發泄自己的興奮和激動。

隻是……她什麽也不能做。她現在的身份是索菲婭,是這個男人的親侄女。

“怎麽了?還在生氣?”他的聲音裏帶著笑意,“我已經責罵過卡羅琳娜了。”

她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終於抬起了頭望向了那張她想象過無數次的麵容。

淺褐色的頭發柔軟如羊絨,讓人有伸手觸摸的衝動。正午明媚的陽光和從從窗外隨風飄來的草葉清香仿佛都被揉在了他的發絲中。藍色雙眸如愛琴海的海麵般美麗,蘊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傷感。當他認真凝視著你的時候,再多的煩惱仿佛都會因為那抹純粹的藍色而一掃而空。

他,既和她想象裏的一樣,又和她想象裏的不一樣。

“陛下……”她喃喃喚了一聲。

林倩愣了一下,忙改口道,“叔叔……”

皇帝的眼中仿佛有什麽一閃而過,聲音更加溫和,“這才對啊,索菲婭。”說著他又轉頭吩咐道,“來人,備晚餐。今晚我和索菲婭一起用餐。”

林倩趁人不備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好痛!原來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她從來沒想過,居然有一天可以和幾百年前的君士坦丁皇帝共進晚餐。那個隻在書本和油畫上出現的人物,竟然如此真實的和她共處一室。幸福來得太快太洶湧,她幾乎都有點承受不住了。

拜占庭人的飲食口味接近羅馬人和古希臘人。小麥麵包,羊奶酪,煙熏羔羊肉,加了鹹魚露的煮龍蝦和從黑海進口的魚子醬組成了今天的晚餐。佐餐水果有無花果,葡萄和石榴,餐後甜點則是用蜜糖調味的米布丁。這麽豐富的食物,完全超過了林倩的想象。她暫時將激動紛亂的心情放在一邊,不太客氣地享用起了美味。

在用餐過程中,皇帝並未多說什麽,隻是和她隨意聊了幾句家常。不知怎麽談起了她小時候的情景。談到興起,皇帝開玩笑道,“這麽久的事情你可能已經不記得了吧?那時你還是個小姑娘呢。”

她很自然地翻了下眼皮,“難道我現在成了老姑娘?”

或許是很少見到她會表現出這樣的舉動,他在一愣後輕笑出聲,卻沒說話。

林倩索性又添了一句,“做老姑娘也沒什麽不好,我就一直賴在這裏,讓叔叔養活我。”

皇帝的目光忽然暗了一下,笑容在臉上稍縱即逝,口吻卻還是帶著一貫的寵溺,“傻孩子。”

用完了晚餐,皇帝就離開去處理政務了。林倩舒服地泡了個鮮花浴,四肢鬆懈地躺在了**。多拉及時在她的手上抹上了滋潤清香的茉莉花膏,卻沒和平時一樣和她聊天,隻是低著頭若有所思。

“多拉,你怎麽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我已經沒事了啊。”林倩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隻是覺得陛下太過寵愛那個女人了。”多拉沉聲道。

林倩笑了笑,“叔叔對我也很好啊。”能和心裏的偶像以這樣的身份相處,她已經很滿足了。畢竟當初是她選擇了和他的侄女交換命運,那麽,就算以前有那麽一點綺念和想法,也都要全部收藏起來了。

“我看比不上對那個女人的好。今天陛下明顯就是為了那個女人而來。而且您看,那個女人推了你,差點就出事了,陛下也不過隻是責罵了她幾句。”多拉似乎對卡羅琳娜成見很深。

林倩反而開解她,“多拉,你就別多想了。畢竟我隻是他的侄女,怎麽說也是隔了一層的,怎麽能和叔叔喜歡的人比呢?她陪伴在叔叔身邊的時間可是比我要多的多。算了吧,就算是看在叔叔的麵子上。”

幸好熟讀了關於拜占庭的曆史,所以對於這一段記載她熟記在心。用心回憶起每一個細節,如果把握住機會,不但可能會改變他的命運,或許會扭轉乾坤也說不定。

第二天清晨,當林倩在一陣清淡的花香中醒過來時,侍女已經準備好了洗漱的器具和淨水。等她一切收拾妥當,侍女又送上了還算豐盛的早餐。

“小姐,今天天氣不錯,不如換上這件衣服去花園裏走走吧。”多拉小心翼翼地拿著一件白色絲綢長袍走了過來,可見當時絲綢在歐洲國家的昂貴程度。

“不就是一件絲綢衣服嗎,怎麽好像捧著黃金一樣。”她忍不住調侃道。

“小姐,這些來自中國的絲綢可是比黃金更昂貴呢。織就這些衣服的絲據說是他們從鮮花中采摘而來的。而且,”她頓了頓,麵上有些苦澀,“您也知道現在的情況,皇宮裏僅有的兩件絲綢衣服,一件給了您,一件給了那個女人。

林倩先是撲哧笑了出來。中世紀時,歐洲人對神秘的中國絲綢有諸多猜想,這用鮮花織布也是其中一種。但聽到後麵的話,她又斂了笑容,神情凝重了幾分。

比起鼎盛時期的拜占庭帝國,君士坦丁十一世所接受的根本就是個爛攤子。國庫早被洗劫一空,教堂失修,空曠的城區裏遊**著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居民。昔日基督教的心髒處處可見衰敗的跡象。可皇帝並未放棄希望,他一心想要振救這個國家,帶領他的子民走出這讓人絕望的困境。

想到這裏,林倩心裏湧起了一絲苦澀,情緒也驀然低落下來。

盡管陽光明媚天氣晴好,可還是難掩皇家花園的蕭條冷瑟。林倩低頭輕嗅著一朵半開的薔薇,靜靜思索著心事。就在這時,隻聽不遠處傳來了輕呼陛下的聲音。林倩抬頭一看,隻見皇帝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他身穿一襲紫色袍子,左肩用金色別針固定著傳統的帕魯達門托姆鬥篷,整個人看起來俊逸無比。而他身邊的那個紅發女子,身材妖嬈,麵容嬌美,一雙碧色眼眸如貓兒眼般誘人,看起來倒是個標準的斯拉夫美人。這一定就是皇帝身邊唯一的姬妾卡羅琳娜。

俊男美女,賞心悅目。盡管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可為什麽見到那兩人一同出現,還那麽般配的樣子,心裏就好像被什麽堵了一下般不舒服呢。

“這不是索菲婭公主嗎?看來根本沒受什麽傷嘛,黑鍋都讓我背了,還害得陛下白白擔心。我還以為傷得多重呢,現在不是已經完全沒事,活蹦亂跳了。”卡羅琳娜緊緊挽著皇帝的手,笑顏如花地在皇帝麵前給她上眼藥。

惹不起她總還躲得起吧,而且,她也不想繼續欣賞兩人秀恩愛。

皇帝靜靜看著她,什麽話也沒說。倒是卡羅琳娜又笑道,“陛下,你掛的這枚石榴石吊墜真是漂亮,我也好想要一枚哦。”

林倩聞言也掃了一眼皇帝的脖頸間,果然見到他掛著一枚殷紅如血的紅石榴石吊墜。

皇帝微微一笑,“這個不能給你。不過我那裏還有幾樣紅寶石首飾,我想你會更喜歡那些。

不等卡羅琳娜歡喜稱謝,一旁的多拉突然驚恐的尖叫起來,“啊!是……是毒蜂!有毒蜂!小姐,小姐你快躲開!”

林倩幾乎是在同時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嗡嗡聲,她剛扭過頭就看到了離近在咫尺的危險家夥。這是拜占庭地區常見的一種蜂,毒性十分強大,雖不致命,卻也能折騰人半死不活。她站在那裏絲毫也不敢動,生怕動一動就被蜇上一口。

“索菲婭!”皇帝的臉上閃過難掩的焦灼,左腳已經下意識地踏出了一步。這時隻聽卡羅琳娜一聲嬌喚,他驀地一愣,飛快收回了腳卻是護在了卡羅琳娜的身前,冷聲吩咐身邊的內侍,“普羅柯,你去保護索菲婭。”

花園裏此刻已經亂成一團,林倩和毒蜂的對峙還沒結束,幸好普羅柯用花蜜及時將它引了開去。雖然是有驚無險,但剛才皇帝的反應還是讓林倩覺得有點心冷。心口仿佛有一群小螞蟻在不停抓撓,雖不疼痛,卻酸酸麻麻地讓人難受。不管怎麽樣,對皇帝來說,和侄女相比,總還是心頭的人更重要啊。

可在留意到卡羅琳娜眼中的一絲得意和挑釁後,她的心裏卻忽然又釋然了。

站在侄女的立場上,她想要的似乎太多了。認真扮演好這個角色,珍惜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享受這份溫暖的親情,想出改變他命運的方法,這才是目前她應該做的事。想到這裏,劉倩抬頭衝著皇帝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不等看到卡羅琳娜略變僵硬的神色就轉過身朝外走去。

“索菲婭……”身後傳來了皇帝喚她的聲音。那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微微的波動,就像是鳥兒的翅膀掠過平靜的湖麵,劃過淡淡的漣漪。

劉倩的腳步一頓,忍不住想要回頭看他一眼。就在這個時候,宮裏的內侍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驚惶失措的聲音打破了這裏暫時的平靜,“陛下,陛下!奧斯曼蘇丹要向我們發起進攻了!據說集結了二十萬大軍正向著君士坦丁堡而來!”

25 奧斯曼蘇丹

聽到內侍的通報,林倩心裏頓時格登一下,腦子裏有些暈暈的,眼前的景物似乎也變得模糊起來。她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這一天未免也來得太快了吧?曆史上不是記載著戰爭應該開始於下月嗎?怎麽給提前到現在了?難道是因為受到了什麽其他的影響?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向皇帝,隻見對方麵容平靜,眼波溫和如水,就好像即使有一塊巨石砰的砸進這裏,也根本激不起任何水花。

野蠻又粗魯?這個對奧斯曼蘇丹穆罕默德二世的評價讓林倩覺得有些無奈。這位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征服者,據說精通土耳其語,亞美尼亞語,希臘語,斯拉夫語,希伯來語,波斯語,拉丁語和阿拉伯語八種語言,英勇善戰,滅了拜占庭帝國的這一年才隻有21歲。若攻打君士坦丁堡的不是這位君王,君士坦丁十一世也未必會敗。

命運,有時就是這麽讓人唏噓吧。

皇帝微微皺眉,語氣放溫柔了少許,“卡羅琳娜,你冷靜點。別太擔心了,總會有辦法解決的。”說著他吩咐道,“普羅柯,立刻將大臣們都召集到前殿議事。”

接下來的發展和曆史上記載幾乎相同。皇帝先是請求西方別國支援,但是幾乎其他國家都對此置之不理,就連最讓皇帝抱有希望的羅馬也完全置身事外。在這樣求助無門的困境下,君士坦丁十一世唯有孤軍奮戰了。

隨著奧斯曼大軍的日益逼近,整座君士坦丁堡城中人心惶惶,王宮裏也同樣彌漫著一種悲傷絕望的氣氛。部分達官貴族和富人早已迫不急待轉移財產,利用各種方法離開了這座昔日無比輝煌的千年古城。

是夜,天氣微涼。一輪彎月半掩在黑壓壓的層雲後,散發著幾不可見的光芒。

劉倩因為擔心著皇帝,晚飯後特地前往書房去探望他。守在門外的普羅柯一見是她,並無半點阻攔。順利進入書房的劉倩一眼就見到了坐在書桌旁的皇帝。連日來的焦慮和憂心讓他俊美的容顏看起來頗為憔悴,眼角邊的細紋比往日更深刻了幾分。那雙如愛琴海水般美麗的眼睛似乎也失去了些許光澤,隻是當看到她的到來時,那片蔚藍色裏似乎有亮光一閃而過。

“索菲婭,你怎麽來了?”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喜悅。

“叔叔,這些天你也累了吧?我聽說你每天都很晚才睡,吃得也不多。這樣下去怎麽行呢?你是拜占庭的君主,你的健康關係著成千上萬民眾的命運。”她說著將手上的碗端了過去,“我讓廚房燒了些乳粥,叔叔你趕緊喝一些吧。”

皇帝接過碗喝了幾口,眉宇間卻依然籠著一團愁緒,“剛剛送來的消息,奧斯曼大軍再過十天左右就會到達君士坦丁堡,到時唯有決一死戰了.”

“叔叔……你就沒想過要離開這裏嗎?”她遲疑著問道。這樣的他讓她的心感到有些微微的疼痛。她真的想要幫助他,她想要改變他的命運。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道,“其實,今天穆罕默德派使者送來了信,說是隻要我放棄君士坦丁堡,他不介意我異地為王。”

“我拒絕了。”他轉頭望向了窗外,半明半昧的光線在他臉上籠了一層淡淡的陰影。他的聲音聽起來沉穩有力,充滿了帝王的尊嚴,“我不能丟下我的臣民和我的城市。我不會離開這裏。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林倩呆呆地看著他,腦海中浮現出了夢中他浴血戰死在君士坦丁堡的一幕,竟覺得眼前濕濕的,模糊住了雙眼的視線。

“索菲婭……你怎麽了?”他似乎有些驚訝,又有點不知所措,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為她擦去眼角的淚花。這時林倩恰巧抬起了頭,他的指尖正好落在了她柔軟的唇上。他在微微仲愣一瞬後飛快地收回了手,麵色似乎有些尷尬,又像是解釋道,“你是我弟弟最愛的孩子,他是為了我而死,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我想他不會希望看到你難過的。”

林倩抿了抿唇,那裏仿佛還遺留著他指尖的溫暖。隻是這溫暖很快就在風中消逝的無影無蹤了。原來索菲婭的父親是為皇帝而死的,怪不得他對她這樣特別,或許隻是因為心裏的內疚吧。明白了這一點,她心裏的那種失落卻更加強烈了。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房間裏一下子就冷場了。皇帝似是想說什麽,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時,普羅柯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陛下,卡羅琳娜夫人正在外邊等候。”

皇帝突然眼睛一亮。難掩的喜悅躍然臉上,“快!快點讓她進來。”說著他皺眉對林倩道,“索菲婭,你也該回去了。

對於他的突然變臉,林倩有點不能接受。一股悶在胸口的濁氣頓時湧了上來,她站起了身,也沒和他打招呼,自顧自地走了出去。麵色不佳往前走的她,並沒看到身後皇帝臉上所流露出來的傷感。

走出門口,她正好和卡羅琳娜夫人擦肩而過。對方輕輕哼了一聲,冷聲道,“陛下對你好,不過是因為你父親是為他擋箭而死。他對你隻是愧疚而已。他真心疼愛的人隻有我一個。就算你是他的侄女,我也不允許他對你有太多的關注。”

林倩微微一笑,“卡羅琳娜夫人,有這時間和我鬥嘴,還不如好好想想奧斯曼軍隊到達後會怎麽樣。”

卡羅琳娜的臉一下子就白了,狠狠瞪了她一眼走進了房裏。

林倩在門外停留了一會,很快聽到裏麵傳來了皇帝的輕笑聲。她咬了咬唇,連忙離開了那裏。不知為何,胸口上的那群小螞蟻愈發撓心。

皇帝他,對卡羅琳娜還是十分喜歡的,不是嗎?至少遠在她這個侄女之上。卡羅琳娜說得沒錯,皇帝關心她隻是出於愧疚。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該想太多,但還是有某些情緒如毒蔓般生長纏繞在了她的心間,在她還未察覺到的時候已緩緩沁出了毒汁。

千年古城君士坦丁堡,是曆史上防衛最為堅固的城市之一。由花崗岩鑄造的城牆修得堅固又厚實,內外更是各有96座塔樓,可以設置無數箭孔和垛孔,對攻城之人進行反擊,而在城外附近的海域上,更是可排列起能搭乘300名海軍的道蒙式戰船,這些船上還都安裝了希臘火發射器。所以,如果想要攻占君士坦丁堡,就必須同時擁有強大的陸軍和海軍。

穆罕默德二世的軍隊雖然實力強勁,但想要一舉攻下君士坦丁堡也並非易事。而根據曆史上記載,穆罕默德二世最後能取得勝利,和一個叫做安東尼的熱那亞商人很有關係。雖然那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商人首領,卻是這次曆史**戰中的關鍵人物。隻要先找到這個叫做安東尼的商人,那麽就有可能扭轉戰局。

趁著還未被圍城,她立刻吩咐多拉派人去郊區的加拉太鎮尋找這位商人。當然,這一切都是瞞著皇帝陛下的。由於安東尼是當地熱那亞商人首領,所以並不難打聽到。

得知了安東尼的下落後,林倩就開始思索對策。如果她沒記錯,穆罕默德二世久攻不下君士坦丁堡,就用豐厚報酬收買了加拉太的商人,以保留熱那亞商人在君士坦丁堡城內加拉太區的商業殖民特權為條件,讓商人們允許他在加拉太北麵的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金角灣之間鋪設一條陸上船槽,之後通過這條船槽一夜之間運送了大量戰船到防守嚴備的金角灣,水陸夾擊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軍隊,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商人是重利的,隻要有比這個更優渥的條件,就有可能說動對方。

輾轉反思下,林倩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她擅作主張擬定了一份旨意,內容是皇帝陛下同意將城內其中兩區的商業殖民特權都交給熱那亞商人,並且免除他們二十年的稅。而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允許任何人通過那裏修建任何東西。

多拉派人將這份旨意帶給了安東尼,很快就帶回了他的反饋。

“索菲婭公主,安東尼對這份旨意很是欣喜,不過,”多拉頓了頓,麵色有些難看,“他提出如果能蓋上陛下的印鑒,他一定會按照您所吩咐的做。”

林倩倒是不怒反笑,這才是商人的本性。如果他沒有這份謹慎和狡猾,她倒反而不會信任他。既然是憑借利益關係結下的締約,那也隻有用利益才能緊緊相連。

“你去告訴他,蓋上印鑒的文書很快就會送到他的手裏。”

多拉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公主,陛下能同意這件事嗎?”

林倩沉默了幾秒,“多拉,一直以來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這件事不能讓陛下知道。但是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她的眉宇間掠過一絲悵然,“君士坦丁堡,就快到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了。”

“多拉,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是絕對不會棄叔叔而去的。”林倩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冷厲,“還有,父親留給我的那幾個人還在嗎?你讓他們盯緊安東尼,若是發現他有什麽異動,就幹脆……殺了他。”

多拉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隻張嘴說了一句,“是,公主。”

接下來幾天,林倩絞盡腦汁想要偷取皇帝放在書房的印鑒,但苦於一直找不到機會。皇帝在書房的時候她根本沒法動手,而皇帝不在書房時有普羅柯在外看守。那是個相當死忠的人,絕不會允許她進入無人的書房。而各種引開他的方法,也是一概不管用。林倩一時也是有點無措,她又不想告訴皇帝這個交易,畢竟要平白無故讓出這麽多的利益,若是她沒讀過曆史也不能理解。

26 偷聽到的真相

在一個陰雲密布的午後,奧斯曼的二十萬大軍終於兵臨城下。君士坦丁堡北邊是金角灣,沿岸有堅固高大的城牆,南麵是同樣修築了城牆的馬爾馬拉海,西麵是陸地,但有護城河,也修固了兩道城牆。整個君士坦丁堡易守難攻,占據了極佳的地理位置。但城內的兵力卻是隻有七千人,前不久從意大利熱那亞趕來支援的名將喬萬尼也不過隻帶了幾百人的誌願隊。

七千和二十萬。太過懸殊的兵力。

在某一個瞬間,林倩對自己能否改變他的命運產生了懷疑。但不管怎麽樣,她都要試上一試。跨越了幾百年的時光來到這裏,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第二天一早,穆罕默德二世就發動了猛烈的攻城戰。城內守軍也沉著應戰,皇帝陛下親自在城牆上作戰更是鼓舞了他們的士氣。奧斯曼軍隊先是在西邊護城河架浮橋,試圖用雲梯強攻,但都被一一擊退,並且損傷了不少兵力。另一方麵,奧斯曼戰船想衝進金角灣,但那裏也被拜占庭軍所控製,戰船無法接近。在外海展開的海戰,奧斯曼的數百戰船竟和拜占庭的二十六艘戰船陷入了膠著狀態。毫無進展的戰況讓穆罕默德大為惱火,他下令用輕重火炮不停地集中轟擊城牆的薄弱處,誓要將這裏炸出缺口。

每日聽著外麵炮聲隆隆,林倩也從最初的心驚膽戰到了習以為常,隻是憂慮日益加重,這樣的皇帝陛下,到底還能堅持多久呢?

激烈的交戰進行到第七天,終於迎來了半天時間的停火。皇帝也趁這個時候回宮整頓。林倩聽到消息就趕緊前往探望。

眼前的皇帝麵容依然俊秀,隻是那雙愛琴海般的眼眸多了疲憊,清晰地布滿了血絲。唇角幹裂,身上更是增添了不少傷處,胸口那如鮮血般豔麗的紅色石榴石將他的臉色映襯的更加蒼白。所幸精神狀態還算不錯,至少對著她還能露出笑容。

“別用這麽憐憫的眼神看著我。”他似乎還能開玩笑,“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不會有事的。雖然穆罕默德的大軍兵力強盛,但想在最短時間內攻下君士坦丁還是不可能。我們還有時間,聖母瑪麗亞會保佑我們取得最後的勝利。不過……”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索菲亞,你已經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裏了。我先把你送去羅馬。你是拜占庭的公主,教皇會庇護你的。等這裏的局麵穩定下來,我再接你回來好嗎?”

林倩一下子愣在了那裏,半天才反應過來,立刻搖頭拒絕,“我不離開這裏!”

皇帝又笑了笑,用哄孩子的口吻道,“傻孩子,我不是說了。等戰局穩定下來,我就親自去羅馬接你。”

“那什麽時候戰局才能穩定下來?要一個月,一年還是更久?”她的詞鋒因為怒氣而變得尖銳起來。

皇帝的眼神一暗,微扯了一下嘴角,“不會太久的,索菲亞,你要相信我。”說著,他伸手指向了窗外皎潔的明月,“看,隻要明月當空,聖城君士坦丁堡就不會陷落。你也一定聽過我們拜占庭人的這個傳說吧。”

林倩的腦中忽然閃過了曾在書上看過的記載,頓時臉色一變,脫口問道,“叔叔,今天是什麽日子?”

他遲疑了一下,“今天好像是二十四-----”

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外麵有人驚惶失措地大叫起來,“月亮!月亮!”

兩人同時望向天空,隻見月亮的一部分被陰影遮住了。漸漸地,陰影侵蝕的麵積越來越多,無邊無際的黑暗猶如來自地獄的邪靈,一點一點地吞沒著這個世界。到了最後,月亮完全隱去,淡淡的輪廓周圍泛起了詭異的紅光。

林倩隻覺得心口一陣冰涼,一切都和史書上記載的一樣,在二十四日夜間,君士坦丁堡上空出現了月全食。對於當時的拜占庭人來說,這絕對是個動搖人心的凶兆。

她看了一眼皇帝,在微弱的燭光映照下,他的麵色慘白一片,整個身體也不可控製地微微顫動,仿佛有種叫做絕望的氣息在他的周身彌漫開來。

“叔叔……這隻是個巧合。這隻是個自然現像,並不能說明什麽……”她試圖安慰他,可在自然的力量前卻是毫不起作用。

皇帝忽然伸出手輕輕將她擁入了懷裏,從唇齒間迤出的聲音充滿了傷痛,“索菲婭……你必須離開……這是我的命令……”

他的指尖穿過了她的發間,他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圍,接著,他柔軟溫熱的唇印在了她的額上,溫柔而深沉,仿佛蘊含著千言萬語,虔誠得幾乎神聖。

“願……聖母瑪利亞帶給你平安。我的……索菲婭。”

她的胸口沉重的透不過氣來,命運的驚濤駭浪終於不可避免地要來到了。真的,任誰也無法掙脫嗎?

“索菲婭……”他在片刻的沉默後放開了她,“你這個固執的小家夥。”

“那麽是不是允許讓我留下來?”她瞪著他,“你知道,沒人可以強迫我的。這次我絕不聽你的話。我有一百種方法能逃回來。”

皇帝似乎有些想笑,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我還要去看看卡羅琳娜,這幾天她也被嚇得不輕。”

看到他談到卡羅琳娜時流露的溫柔神情,林倩的胸口一窒,內心深處的那根毒蔓仿佛又開始蠢蠢欲動。她暗暗一驚,忙按捺住了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盡量扯出了一個笑容,“叔叔你也抓緊時間休息下,很快又要再次開戰了,這一下又不知要持續多久。”

他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那,那我先走了。”林倩悶悶地說了一句,轉過身走向了門口。在跨出門的那一瞬間,她回頭望了皇帝一眼,那身影在飄忽不定的燭光映照下顯得那樣孤單寂寞。

明天,明天一定要拿到印鑒,將那份文書交到安東尼的手裏。

第二天淩晨,戰火果然再次燃起。奧斯曼軍隊的炮火重擊終於開始有了成效,西邊城牆被轟開了一個缺口。雖然缺口並不大,但由於昨夜的月全食,令守軍的軍心有些渙散。皇帝親自站在城牆上鼓舞士氣,“為了上帝的榮譽,你們,這些上帝和帝國的守衛者……我們一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

“陛下!不管結局如何,臣等希望您能先離開這裏!”為首的幾位大臣忽然跪了下來,“請陛下珍惜生命,為大局著想,先前往羅馬!”

皇帝俊秀的臉上寫滿了怒氣,他大聲道,“在這麽危急的時候,我怎麽能這樣離開先祖留下的基業和王冠?我又如何麵對世人的評說?我向你們祈求,我的朋友們,以後隻能對我說,‘不,陛下,不要離開我們!’我永遠不會拋下你們!我的決心已定,誓與你們共存亡!”

皇帝這番真情畢露的話語,令在場的所有人感動的落淚。本來低迷的士氣再次振奮,士兵們重新充滿鬥誌地投入了守衛戰之中。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王永遠也不會拋棄他們。

“陛下,您叫我到這裏是有什麽事嗎?在我那裏不能說嗎?”卡羅琳娜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疲憊,但也帶著幾分歡喜。

陛下?林倩心裏有些驚訝,皇帝不是在城牆上作戰嗎?怎麽還有時間回宮?

皇帝的聲音果然響了起來,“現在雖然局麵暫時穩定下來,但恐怕也持續不了多久。接下來,可能會越來越艱難。卡羅琳娜,你是我最愛的人,為了你的安全,你必須離開這裏。”

卡羅琳娜似乎愣了一下,聲音裏充滿了喜悅和難以置信,“陛下,我終於聽到您對我說這句話了。我是您最愛的人,這是您的心裏話嗎?”

“當然是真的。不然這麽多年我身邊又怎麽會隻有你一個女人。”皇帝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如水,“我已經計劃好了一切,能確保你安全離開這裏,前往羅馬。”

“可是陛下,那麽您呢?”她的聲音陡然提高。

“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既然上帝已經決定我不能做一個沒有帝國的皇帝,那麽我就要和我的城共存亡。”他答得平靜無比。

“陛下,我不要離開您。我要和您在一起。”卡羅琳娜失聲哭了起來。

“別哭了,卡羅琳娜,我會親自去羅馬接你的。我們一定還會再相見的。”

聽到這裏,林倩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原來相同的話他也會和別人說,更何況,那個女人還是他最愛的人。隻是,心裏那種莫名的煩躁越來越多。

“卡羅琳娜,你先仔細聽我說。明天我就會將你以拜占庭公主索菲婭的名義送出君士坦丁堡。穆罕默德不會為難你,在這種時候,攻占君士坦丁堡才是他最為關心的事。為難一個女人,尤其是身份尊貴的拜占庭公主,隻會引起羅馬和其他歐洲國家的不滿,對他毫無好處,他是絕對不會那麽愚蠢的。”

“那麽索菲婭呢?我借用了她的名義,她不是無法離開了嗎?”卡羅琳娜故作擔心地問道。

“這個你放心吧,昨天我已經試探過她,她感動的自願要求留下來。那是再好不過。”他輕描淡寫的語氣簡直和昨天截然不同。

“這樣不是利用了索菲婭嗎?那萬一城市被攻陷,那些奧斯曼士兵可不認得她是什麽公主。”卡羅琳娜的語氣沒有半點關切之意。

“她的父親雖然救過我,但我養了她這麽多年也算報恩了。如果能以她的性命來換來你的安全,我覺得很值得。說到底,侄女又怎能和我最心愛的女人相比。”他的語氣平淡,仿佛所說的那個人和她毫無關係。

“索菲婭確實也到了嫁人的年齡了。”他低低地笑了一下,“我答應你,我的卡羅琳娜。”

“陛下……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27 離開皇宮

林倩不知自己是怎麽從那裏離開的。等恍恍惚惚到了自己寢宮時,她才反應過來。胸口心髒的位置,劇烈的疼痛起來,苦澀的就好像即將停窒。耳邊再次響起他剛才所說的話。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凶狠又強大的,仿佛如利劍般刺破她的血肉,如重錘般碾碎她的骨頭,如地獄的惡魔般吞噬掉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她的一切。

原來,那晚真摯的話語,柔暖的觸感,溫柔的印在額上的吻,還有以前的一切,全都是假的。他的目的不過是要利用她保護自己最愛的人……而自己的死活,似乎根本就不被他放在心上。

她可真是個傻瓜……從頭到腳都是個傻瓜。

卡羅琳娜……想起那張飛揚嬌豔的麵容,再想到他的那句錐心蝕骨的話,“如果能以她的性命來換來你的安全,我覺得很值得。”她心底的毒蔓終於開始瘋狂蔓延,毒汁在每一寸血肉間彌漫……

“嘶啦!”那張蓋了印鑒在她的手中成為了碎片,在半空飛舞著,像是奄奄一息的蝶。

有多少的愛,就有多少的恨。

既然這麽相愛,那你們就索性一起死好了。至於我,對不起,本姑娘不奉陪了!

當多拉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已經恢複了平靜的公主。隻是今天的公主臉色白得有點嚇人,眼中閃過的是從未有過的冷厲的表情。

“多拉,立刻將那些人從安東尼身邊撤回來。”公主的聲音聽起來冷靜的有些過分,“還有,準備一下,讓他們明天偷偷護送我去羅馬。”

“公主,您說什麽?”多拉一臉的驚詫,“您要離開這裏去羅馬?”

“是的。不必告訴陛下。我們偷偷走。西邊的城牆那裏有個叫做競技場門的小門,那裏是不設防的。出城後如果遇到奧斯曼人,就告訴他們我的身份。他們應該不會為難我。”

“現在這個情形離開這裏也好,至少羅馬那邊教皇一定會收留您。可是公主……為什麽要不告而別?陛下他這麽疼愛您,要是讓他知道----”

“別說了多拉!”林倩隻覺聽得刺耳,飛快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你還當我是主人,就什麽也別問,照我所說的做。以後我會告訴你原因的。”

多拉隻好點了點頭,“一切都遵照您的吩咐,公主。”

第二天傍晚時分,趁著深沉的夜色,做好準備的林倩就帶著人偷偷來到了西邊的小門。那扇不設防的門她曾在書上見過,沒想到還真有其事。而且一切也非常順利,幾乎沒引起別人注意就離開了那裏。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即使坐在馬車裏,她也感受到陣陣冷意。馬蹄響起的答答聲聽起來寂寞的很,沒有彈簧的車輪震得她全身疼痛,至於這速度,更是慢得像老牛拖車。已經在路上走了三天了,停停走走,離開君士坦丁堡卻還不算很遠。

她到底是為什麽來的這個世界……一切的發展早已偏離了她的初衷,朝著更加混亂的方向而去。

這幾天裏,她的心情更加冷靜下來。當時她是被妒火衝昏了頭,一氣之下就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可現在仔細想來,總感覺整件事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她的心裏隱隱產生了一絲悔意,難道真的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去死?雖然他利用自己保護心愛的人很可恨,可是她的反應也好像太過激了。畢竟,她拋棄了一切來到這裏,隻是為了改變他的命運不是嗎?

想要他活下去。這股執念越來越強烈,甚至已經超過了她心裏的恨與怒。

就在她忍不住要車夫掉轉車頭的時候,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地就傳入了林倩的耳中,“公主!索菲婭公主!請您等等!”

林倩心裏一驚,忙命令馬車停了下來。撩開簾子一看,那策馬而來的人果然是皇帝身邊的內侍普羅柯!

“公主!公主!”他在馬車旁勒住了馬,氣喘籲籲地說道,“陛下讓我隨行護送您去羅馬。陛下讓我帶了他的信物,相信這樣會讓教皇更為高興,也會更加多關照您。”

林倩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開口問道,“君士坦丁堡怎麽樣了?陛下他怎麽樣了?”

普羅柯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一切都還好。應該還能僵持一段時間,說不定奧斯曼人堅持不下去會撤軍也說不定。”

“是嗎?”林倩冷冷一笑,“撒謊的本領真差。”

這句話就好像最後一根稻草壓死了駱駝,普羅柯的眼圈頓時就紅了,聲音也變得哽噎起來,“公主……陛下……陛下他很不好,一點也不好……”

“普羅柯!”多拉突然大聲斥責道,似是不想他繼續說下去。

“多拉,你讓我說!我要讓公主知道,陛下他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就隻有公主!”普羅柯固執地梗起了脖子,“公主,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那天為什麽能順利進入書房?”

“普羅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多拉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林倩冷冷道,“讓他繼續說。”

林倩的心猛地一抽,腦海中竟然是空白一片。

“陛下最喜歡紅石榴石,很多人都不理解。您知道是為什麽嗎?因為您出生於一月,您的生日石就是紅石榴石。”他的眼角泛起了淚花,“公主,陛下的心裏太苦了。”

林倩緊咬著嘴唇,之前的種種不解和疑問,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原來皇帝對她的在乎,已經超越了叔叔和侄女之間的親情。更正確的來說,是皇帝利用了卡羅琳娜……

從半空吹來的風冷得讓人發顫,在心痛到麻木的時候卻是再好不過的止痛劑。

“普羅柯,”她忽然開口道,“帶我回君士坦丁堡。”

多拉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她一時忘記了尊卑,“公主!您瘋了嗎?”

她也不看多拉,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普羅柯,“你也不希望陛下帶著遺憾和痛苦戰死吧?”

普羅柯緊皺著眉,仿佛陷入了激烈的掙紮中,最後他還是抬起眼來,重重點了點頭,“我帶你回去,公主。”

28 皇帝的命運

在顛簸的馬背上不知坐了多久,終於遠遠地聞到了硝煙的味道。林倩也顧不得渾身像是散了架般疼痛,隻希望能再快一些,更快一些……她的心裏還存著小小的僥幸,希望情況還沒變得那麽糟糕……已經無法改變君士坦丁堡陷落的命運,但,無論是生,是死,都要和他在一起。

十米,五百米,一千米……君士坦丁堡幾乎已經近在咫尺了,空氣裏彌漫的硝煙也越來越濃重……

普羅柯抬頭遙望,頓時就變了臉色。林倩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高高的城牆飄揚著的不是拜占庭的雙鷹旗,而是奧斯曼土耳其的星月旗!緊握著星月旗的是一個被射成刺蝟的奧斯曼士兵,在星月旗的周圍,竟不下有三十多具已死去的奧斯曼士兵,無一例外都是身中數箭。看得出,都是為了守衛自己的國旗而亡。

戰爭,總是慘烈的,無論是勝的一方還是輸的一方。

“上帝啊!奧斯曼人已經攻入了君士坦丁堡城內!陛下!陛下!”普羅柯翻身下了馬,迫不急待地朝城裏走去,走到一半又折轉回來,“公主,現在裏麵的情形一定很危險,我們要萬分小心。”

“陛下一定還活著。”普羅柯語氣堅定地說倒。

林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不會那麽輕易就死的。一定不會。”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激烈的拚殺聲,普羅柯急忙將林倩拉到一邊。這時有人大聲叫道,“奧斯曼的軍旗已經在拜占庭飄揚,拜占庭的皇帝隻是在做無謂的最後掙紮!大家去城牆那裏吧,皇帝正在那裏!捉到他就能得到數不盡的金銀財富!”他的話音剛落,就有大群人像是被灌了雞血般朝那個方向衝去……

林倩和普羅柯對望一眼,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們的後麵。

“看!公主!真的是陛下!”普羅柯的聲音裏帶了幾分激動,幾分傷感。

林倩抬頭望去,隻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城牆上,揮舞著彎刀進行著最後的殊死抵抗。那淺褐如羊絨般柔軟的頭發看起來有些紛亂,身上的鎧甲和衣服也幾乎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黃昏落日的餘暉,仿佛為他的身上籠上了一層神聖的光環。

他是神的兒子。他是拜占庭的君王。即使在這樣絕望的困境下,他依然保持著帝王該有的尊嚴,他還有一顆想要守護國家和臣民的赤誠之心。

她癡癡地看著,好像怎麽看也看不夠。

也是在這一瞬間,她忽然明白,她已經無法再改變什麽。他的命運,和聖城是緊緊相連在一起的,無論什麽,即使是死亡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砰!”從那個方向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一發炮彈正好在皇帝不遠處爆炸開來。

“陛下!”普羅柯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他猛一回頭,發現公主已經跌跌撞撞地往那個方向衝了過去。

皇帝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已經沒了聲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叔叔!”那聲音帶著無限的悲愴和懊悔,仿佛讓人的心都要碎裂成一片片。

當那張麵容越來越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皇帝消散的意識逐漸聚集起來,他掙紮著睜開眼,看到了那雙含滿淚水的眼睛,仿佛整個人也漸漸融進了這片水光裏,融化了他的意誌,哀傷,不甘,絕望……終於,他滿足的笑了起來。是的。是索菲婭來了,他的索菲婭。他所深愛著的……索菲婭……

皇帝的目光掠過林倩的頭頂,定格在了那麵破損的雙頭鷹旗上,他笑得那樣安詳,仿佛天主的聖光仍照耀著聖城,仿佛羅馬帝國的輝煌仍未消逝……

“聖母瑪利亞……”他用尚存的一點力氣說完了人生中最後一句話。

林倩雙手緊緊握著他的肩膀,逐漸感覺到他的身體漸漸變冷變僵硬,無邊的悲慟充斥著她的全身,他的笑容,如同突然破裂的光環,在眼前變得四分五裂……

那一天,在顫抖的燭光中,他的指尖穿過了她的發間,他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周圍,他柔軟溫熱的唇印在了她的額上,溫柔而深沉,仿佛蘊含著千言萬語,虔誠得幾乎神聖。

原來這是最初也是最後的親密。

是她。都是她的妒嫉和一時衝動毀掉了改變他命運的可能。如果她能再冷靜一點,如果她能……

“陛下,我就是為了你而來。沒有了你,我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麽意思?”她伸出手撿起了他掉落的彎刀。

“怎麽?你想陪他一起死?”一聲輕笑忽然從她頭頂上方傳來。林倩大吃一驚,手裏的彎刀已經掉落在地。她抬起頭,隻見一位少女正悠閑地飄浮在半空中衝著自己笑,她的黑發比最深的黑夜還要深沉,她的金眸比最純的黃金還要絢爛。

林倩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麽……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要來取我想要的東西啊。”葉宴輕輕拉扯著自己的頭發,“在我還沒拿到之前,可不想見到你死。至於之後嘛,那就隨你便了。不過就是有點同情索菲婭罷了,原本好的讓人羨慕的命運就這麽被掐斷了。”

林倩咬了咬唇,“我……你……你要拿什麽?”

“我想要拿得啊……就是你內心深處的妒嫉。”葉宴摘下了自己的手鏈,其中一粒硨渠自動掉了出來,化為一道白光直入林倩的胸口,又飛快回到了葉宴的手中。她眨了眨眼,又說道,“寧靜使身體健康,嫉妒是骨中毒瘤。這是偉大又智慧的所羅門王告訴我們的。”

“嫉妒……是骨中毒瘤。”林倩喃喃重複了一遍,“我想重新再來一遍,可以嗎?可以嗎?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嫉妒她了,一定不會。”

“對不起了,交換命運的機會隻有一次。”葉宴笑著說著無情的話語,“接下來,就看你是要繼續索菲婭原有的命運,還是陪這個皇帝一起死了。不過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這種話我聽得多了,我個人以為後者比前者容易,因為分享毀滅本來就被分享幸福容易的多。”

林倩再次回過神來,少女早已消失。她的目光再次掃過皇帝的臉,正好看到從他脖頸間露出來的那條染血的紅石榴石項鏈。她想了想,將那條項鏈解下來,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願聖光永遠照耀著你,陛下。

皇帝的死亡也終結了拜占庭人的抵抗,留在城中的奧斯曼士兵開始大肆搶掠財物,屠殺臣民,林倩在普羅柯的保護下好不容易衝出了城門,卻和他在半路上被逃亡的人群衝散了。前路漫漫,除了石榴石項鏈她身無分文。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難道真要這樣走到羅馬嗎?

就在她犯愁的時候,一匹駿馬忽然從她身邊飛馳而過……她也顧不得那麽多,連忙大叫,“那位騎馬的好心人,請停停,請停停!”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的叫聲,那匹馬果然折轉了頭,放慢了速度向她走來。劉倩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了騎在馬上的人。那是個相當英俊的金發少年,他居然也有一雙如愛琴海水般蔚藍的眼睛。

“如果我沒看錯,你是拜占庭皇帝的侄女索菲婭公主吧?”少年的嘴角帶著笑意,笑容如花瓣般盛開在陽光下。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你是?你怎麽認識我?”

“以前在拜占庭的宮廷宴會上見過你一次。”少年的臉似乎紅了一下,“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伊凡,伊凡·瓦西裏耶維奇,來自莫斯科大公國。”

林倩眯了眯眼睛,雖然不記得他是誰,但明顯少年並無惡意。在這種情形下,或許也隻有他才能幫她了。

“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去。”少年笑著向她伸出了手,“上來吧,公主殿下。”

她毫不猶豫地朝他伸出了手,在被他緊握住手的那一刻,仿佛也做出了選擇。既然交換了命運,那麽就以索菲婭的身份去接受命運的挑戰吧。

隻是,原來她努力了這麽久,命運卻似乎還是依照著原有的軌跡在運轉著……

“去羅馬?”少年低頭再次問她,溫暖的氣息噴在了她的頭頂上。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石榴石項鏈,也微微笑了笑,“對,去羅馬。”

逐漸遠去的她,似乎並不記得那段被記載的曆史。在羅馬教皇的支持下,拜占庭的索菲婭·帕列奧羅格公主和莫斯科大公國的伊凡三世聯姻,最終,公主的兒子瓦西裏在父親退位後登基成為了瓦西裏三世。索菲婭也將拜占庭的雙頭鷹標誌帶到了俄羅斯,這個標誌,從此也成為了俄國的國徽。

你,抱怨過自己的命運嗎?

你,羨慕過別人的命運嗎?

你,曾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宿命嗎

29 想要和自己交換命運的人

在s城不起眼的一條小巷盡頭,孤零零地矗立著一棟灰色的房子。此刻,有點點暈黃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為這裏平添了幾分淡淡的溫馨。門上無中有的招牌已經歪在了一旁,顯得有幾分頹廢,一隻黑色的蝙蝠輕扇著翅膀悄無聲息地從半開的窗戶飛了進去。

蝙蝠親昵地飛到了葉宴的手掌上,對她唧唧叫了一陣。葉宴神情微斂,點點頭,也對它說了幾句奇怪的語言。蝙蝠乖巧地點頭,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手就很快飛走了。

“怎麽了?上次就看你好像有心事。”巴爾懶洋洋地移動了一下身子。

葉宴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條斯理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上次我爸媽知道我從小燈師父那裏騙來了這串七寶手鏈,有些生氣。不過小燈師父已經去和他們解釋過了,我那是正當光明的騙來得,可沒用什麽歪門邪道。”

“其實我一直也覺得奇怪,你應該知道這串七寶手鏈的用處吧。等你搜集完全部的寶珠,你真打算將手鏈用在那裏?”巴爾的綠色眼珠裏泛著一層古怪的光澤。

葉宴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不然我搜集這些做什麽,我就是為了那裏的一樣東西。而且小燈師父也答應我的。”

她左一個小燈師父,右一個小燈師父,兩位魔王大人隻能麵麵相覷。也隻有她,敢把這不倫不類的稱呼用在偉大又智慧的所羅門王身上了吧?

“對了,基那師父怎麽還沒回來呢?難不成那個會用高等黑魔法的人真那麽厲害?”葉宴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從昨天起我好像就感受不到他的力量了。”巴爾翹了翹胡子,“我正打算抽空去找找他。基那可從來都不是個拖遝的魔王,和人類定好契約,幫對方達成心願他就該回來了。”

“我這邊也感受不到他的力量。”瓦沙格聳了聳肩,“不過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放心吧,他這麽厲害的家夥,這個世上能將他製服的妖魔鬼怪還真沒幾個。”他頓了頓,又將話題拉回到葉宴身上,“話又說回來,小宴,這次你還真叫我感到驚訝,我還以為你不會管那個索菲婭的死活呢。”

葉宴喝了幾口水,“放棄自己生命,不管為了什麽理由,都是我認為的最愚蠢的行為。而且,最終救了她的人是她自己。”

“原來是這樣。”瓦沙格幹笑了兩聲,“我說呢,小宴可從來都不是個富有同情心的人。這太不像平時的你了。”

巴爾若有所思地看了葉宴一眼,又扭過頭繼續看起了電視。在電視台插廣告的間隙,他忽然悠悠開口道,“對了,那個貓國王找的好像不是東西,而是一個人。”

“是個人?”葉宴明顯有了興趣。

瓦沙格也放下了電腦,雙眼燃燒起八卦之火,“是個女人?”

“這個嘛……”巴爾明顯賣了個關子,慢吞吞道,“我就不知道了。”

“唉呀……”葉宴和瓦沙格兩人同時遺憾地歎了一聲,大失所望。

“你們也別表現地這麽明顯好不好?好歹一個是魔王,一個是魔王的入門弟子,有點出息好嗎?”巴爾給了他們一個白眼,“我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貓國王還會找上我們的。”

一個星期之後,葉宴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位客人倒是毫不驚訝地收下了名片,也表明了如果真有交換命運,那麽他願意試上一試。自從無中有開張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麽淡定的客人。誰知到了約定好的那天晚上,這客人居然來了個電話說自己剛睡醒,腦子暈乎乎的沒法來了,能不能請店老板親自跑一趟。

此時的葉宴,正站在全然陌生的房間裏,皺眉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心裏驀然產生了一種無力感。這好像是她第一次-----上門服務吧?要不是這男人身上正好有她需要的東西,她是絕對不會破這個例的。

另外,這個男人的家也太……這真的是一個人類的家嗎?真的嗎?真的嗎?葉宴在心裏默默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感覺好像已經不會愛了。地板上鋪滿了雜物零食和沒有處理掉的垃圾,連下腳的地方也沒有。桌子上椅子上積了一層灰,一看就知道好長時間沒擦了。**亂得堆成了一座小山,床底下還四散著不少揉成團的餐巾紙。廚房裏桌上的麵條也不知放了幾天,麵上都長了一層綠毛。

葉宴暗暗歎了一口氣,活到這麽大,她還真沒見過懶得如此驚天動地的人。

“不好意思,我家和狗窩一樣,我就是懶得收拾。”男人的性格倒挺不錯,還熱情給她倒了水,“來來,辛苦你跑一趟了,先喝點水。”

他說話的語氣讓葉宴頓時將自己腦補成了吭哧吭哧背水上樓的送水工。

“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要不你先坐**,我馬上收拾一下。”他用腳將紙團踢到了床底下,笑道,“這都怪我媽,誰叫她給我起名叫秦水,聽起來不就是勤睡嘛,都是這名字起壞了,不夠懶都對不起這名字。”

這人倒也夠直接,葉宴忍住了笑問道,“秦水,你想好了嗎,要和誰交換命運?”說完她剛想喝口水,低頭看到杯沿一圈的黃色汙漬,頓時胃部一陣翻滾,立刻斷了喝水的念頭。她終於知道了,別看她天不怕地不怕,原來最大的克星是懶人!

“啊?真的嗎?真的可以交換命運?這怎麽可能呢?”秦水先是一臉的難以置信,隨即立刻換上了一副嬉皮笑臉,“哈哈,好了,別玩了。快拿下你身上藏著的微型攝像機吧。我知道這一定是電視台新出的整蠱遊戲。美女你的金色美瞳真的好漂亮!”

葉宴揉了揉額頭,一種抓狂的感覺油然而生。“那個,真不是整蠱遊戲。”

“難道是真的?”秦水雙眼直放光,“那我要和世界首富交換命運!不,美國總統也不錯!哦哦!要不還是老牌英國皇室的威廉王子好了!啊!對了!阿拉伯的酋長可以娶四個老婆,棒!唉呀唉呀,真是頭痛死了,到底選哪個好啊?”

“對了,能不能和神仙魔王什麽的交換命運呢?就和那些網遊遊戲一樣……”對方的提問果然很快上了一個層次。

葉宴忽然衝著他笑了笑,“對了,我給你看樣東西。“說著她揮了揮手,一道金光閃過之後,周圍的一切竟然都消失不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極為壯觀的大瀑布,奔騰的鮮紅色**撕破了黑暗的虛空,劃出一道巨大的軌跡。瀑布下是一個碩大無比的血池,血水熾熱異常,翻滾沸騰。無數的亡靈,在這血池中掙紮著。他們整個身子沒入血池中,有的沒到眉毛,有的沒到鼻子,有的沒到喉嚨,都在痛苦地尖叫者。到處是歎息、哭泣和淒厲的叫苦聲,回旋在這晝夜不分的昏天黑地中。

“這裏是冥界血池之獄的現場直播,你想和這裏的神交換一下嗎?”她掃了一眼麵色發白雙腿打軟的男人,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我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秦水早已沒有之前的嬉皮笑臉,麵帶恐懼地看著她,“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笑得更加燦爛,“我啊,隻是和冥王有些交情而已。”

秦水的身體明顯哆嗦了一下,慌忙閉上了眼睛,“能不能……能不能讓這個消失,太嚇人了!”

“當然可以。”葉宴看到對方的這種反應,頓時感到神清氣爽,剛才的鬱悶全都一掃而空。

當秦水睜開眼發現一切又恢複正常時,頓時鬆了一口氣。

“那麽我再問你一遍,你想要和誰交換命運?”葉宴彎了彎唇。

“原來這是真的……”秦水的神情難得的認真起來,“任何人都可以嗎?”

“任何人。就算是曆史上的人物都可以。”葉宴現在並不擔心他誇張的想法了。

秦水皺著眉,像是思索了半天,終於開口道,“那我要和五年後的自己交換命運。”

葉宴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你要和自己交換命運?”

“對,五年後的自己。”他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現在大學剛畢業,眼下有一堆的事。我實在是懶得找工作,懶得和人交際,懶得參加同學的飯局,甚至想到以後結婚什麽的都很麻煩。所以現在如果能讓我成為五年後的自己,那就跳過了這些煩心的事,直接就能工作,結婚,那不是省了很多事嗎?”

“就因為想偷懶逃避現實,所以就要拿自己寶貴的時間去換嗎?”葉宴輕輕哼了一聲,“簡直不可理喻。”

“那到底行不行呢?別人的命運我實在心裏沒譜,就算是總統王子我也怕沒法適應,還是自己的習慣些。”秦水眨巴著眼睛看著她。他本就長了張娃娃臉,這麽一擠眉弄眼更是說不出的滑稽。

“考慮清楚了。“他回答的倒也幹脆,“反正按我性子也改變不到哪裏去。”

“那可不一定。人的一生,往往會因為各種微小的因素而改變命運。有的是因為一個人,有的是因為一些錢,有的是因為一段感情,甚至為了一句話,一個想法,而使人生變得截然不同。轉變命運的因素,雖然細微,可影響力卻是巨大的。就好像一粒石子投入湖中,石子雖小,卻能震動湖麵,泛起陣陣漣漪。一個小小的因素,就會使人產生千差萬別的命運。”

秦水看著她的目光裏帶著震驚,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再次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即使命運因此而產生偏差,我也接受。”

葉宴淡淡一笑,“既然這樣,我就如你所願。”

30 多出來的兒子

秦水揉著太陽穴從**緩緩坐了起來,他往四周掃了幾眼,發現這裏還是自己的房間,頓時就長長籲了一口氣。看來剛才果然隻是做了個夢……隻不過那個夢也太真實些了,那個金瞳少女真是有點可怕。

當目光再次從房間的擺設上一一掃過時,他忽然發現了有點不對勁。以往亂得不能看的房間好像變得幹淨些了。咦?這是怎麽回事?要不是因為自己的父母早已過世,他還以為是老媽來過了呢。

秦水下了床,推開了臥室的門。這一下,更是讓他驚訝萬分。這裏還是他的家,可很多裝飾和擺設都變了樣,有些東西他根本從未見過。

秦水滿腹困惑地抓了抓頭發,忽然看到桌上放著的手機,趕緊拿了過來。手機的屏幕上很清楚的顯示著當天的日期和時間。17:30,周五,201x年4月15日。他的目光凝固在201x年上,心裏突然感到一陣發寒-----這分明就是五年後的日期!

他的全身一震,像是甩塊燙手的山芋般扔了手機,又連忙打開了電視。在定定看了三分鍾後,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他真的和五年後的自己交換了命運!

這時,旁邊廁所的門吱一下被推了開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門後鑽了出來,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的眼睛看著他,清脆的叫了聲,“爸爸!”

秦水剛被這小腦袋嚇得想要罵人,聽到這稱呼後他幹脆傻了眼。幸好腦袋裏及時反饋給了他這五年來的信息,原來這個叫做秦棟的小男孩是他的兒子,今年四歲。當年他和一個女人在酒吧裏有了一夜情,那個女人一年後得了癌症,就想辦法將這孩子交給了他,說這是他的親生兒子。說來也是緣分,這孩子和他小時候長得還真很像,所以秦水也就不得不暫時收留了這孩子。

秦水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倒也沒特別失望,他也了解自己的性子,混成這個樣子也在想象之中。隻不過,這個多出來的兒子叫人頭疼。

這麽多年來習慣了一個人住,忽然多了個“陌生人”還真是不習慣。

他皺著眉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孩子,就算是長得像又怎樣?那就保證一定是自己的兒子嗎?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怎麽想的?最起碼也要先做個親子鑒定。萬一給別人養了兒子豈不是吃大虧了?

“爸爸,我餓了。”秦棟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會幫你洗碗的,爸爸。還有,掃地,擦桌子,倒垃圾……”

秦水再次揉了揉太陽穴,感到頭更加痛了。難不成,這個家變得比以前幹淨點,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兒子?他才四歲好吧?四歲!

“行了。我給你下點西紅柿雞蛋麵。”他說著朝廚房走去。這個西紅柿雞蛋麵是他懶人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道菜,簡單好做還有營養。以前一個星期裏他總有五天是在吃這個麵。

秦棟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容,又小心翼翼道,“爸爸,今天幼兒園老師說了,明天是休息天,讓家長帶我們去公園,回來寫日記。”

秦水一臉的不耐煩,“我哪有那個空!你自己隨便想想不就行了。”

秦棟的臉垮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小聲道,“那我知道了。”

吃完了晚飯,秦水像往常一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吃零食,桌子上很快就多出了一堆桔子皮。小秦棟立刻就跑過來收拾了這堆桔子皮,還到飲水機下接了杯水給秦水端來。看來這些事他已經做得駕輕就熟了。

居然差使一個四歲的小朋友做這麽。禽獸啊!他在心裏笑罵了自己一句,接著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來,一邊還給自己找借口。小孩子不能太寵的,這麽鍛煉鍛煉也挺好的,這也是為了他好嘛。

話說回來,現在的自己,有著一份還算穩妥的工作,養活自己是足夠了。至於這個兒子嘛,看在還算安份聽話又能幹活的份上,就暫時先養著吧。五年後的自己雖說沒什麽大改變,但勉強也算差強人意,也省去了找工作的艱辛。由此可見,之前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還算是英明。

在過了一個舒適悠閑的雙休日佳期後,秦水第一次去上班了。公司的老板和他的大學好友肖凱關係不錯。當初大學畢業後,他找工作一次又一次碰壁,最後還是肖凱伸出了援手,將他介紹進了這家貿易公司。這幾年來他在公司裏拿著一份基本工資過日子。隨著在公司資曆漸長,他也越來越露出本性了。

今天一到公司,辦公室的王姐就笑嘻嘻地看了過來,“秦水,你現在還是單身吧?要不要給你介紹個女朋友?”作為老員工的王姐,為人熱情,最喜歡給人介紹對象,所以在公司裏也有“金牌紅娘”之稱。

“是我一個遠房親戚的女兒。她現在在一所高中做老師。為人很不錯,也挺會來事。就是……離過婚。不過那也不怨她,是她老公出軌了。娶妻就不就是要娶個賢惠能幹的嗎?”王姐興致勃勃地說道,“我看和你真挺適合的。”

聽到勤快兩個字,秦水心裏微微一動,想了想道,“那要不見個麵看看?”

王姐的臉上頓時笑成了一朵燦爛的花,“好類好類!我這就去安排。”

“金牌紅娘”的外號還真不是吹出來的,當天晚上王姐就把那親戚女兒叫了過來,和秦水約好了在一家餐廳見麵。

這個叫陳梅的姑娘果然和王姐說得一樣,長得挺清秀,嘴巴也挺甜。看起來是個挺會來事的人……秦水對第一次見麵還算滿意,陳敏似乎對秦水也有些好感。

“好了好了,既然兩人都還滿意,那小秦你下次就請小梅去家裏做個客,她燒得菜那是沒話說,你家小棟肯定也會喜歡她的。”王姐笑容滿麵地看向陳梅,“小梅最喜歡孩子,對孩子最有一套了,是不?”

陳梅笑得無比真摯,“我也有兩弟弟,和秦哥兒子差不多的。俺把他們都照顧的很好。”

“看看!小秦這下你該放心了吧。”王姐豪放地拍了拍秦水的肩,“那過些天就抽個日子,也讓小棟見見她。說不定很有緣分呢。”

秦水雖然感覺好像有點快了些,但也沒說什麽。

這頓晚飯終於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結束了,送走了王姐和陳梅後秦水才打開了手機。剛才怕影響談話,他特地關上了手機。剛打開手機,他就看到屏幕上顯示著幾十個未接電話,而且電話號碼都是同一個。

他疑惑地回撥過去,隻聽那邊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終於有回音了。請問你是秦棟的家長嗎?”

他剛答了個是,就聽對方的話語連珠炮般丟了過來,“今天怎麽沒人來接秦棟放學?打電話給你電話卻關機。你這爸爸也不負責了吧?你知道他在冷風裏等了你多久嗎?好了,他現在在我家,你過來接一趟!真是的,有事不來接也該說一聲,讓孩子這麽受罪!這麽不負責的家長還真少見!”

待回過神來,秦水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自己居然壓根忘記了還要接兒子放學!

31 父與子

秦水將兒子從老師家裏接來時,不免又挨了一頓批評。秦棟從小就會察言觀色,看到爸爸黑黑的臉色,不由心裏有些害怕,惴惴地喊了一聲,“爸爸,這次是小棟不乖,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告訴老師,爸爸工作很忙很忙的。爸爸一定不是故意不來接我的。”

“爸爸……下次不會忘記了。”他生澀地用了爸爸這個自稱,感覺也不是那麽難說出口。像是為了補償般,他又加了一句,“這個周末,爸爸帶你到公園玩。”

秦棟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得生動起來,就好像一株小芽頂出了土壤,興奮地歪頭道,“真的嗎?爸爸?”

秦水輕咳了一聲,“當然是真的。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

秦棟歡呼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麵前晃了晃,“那爸爸和我拉勾勾!”

“真是小孩子。”秦水鄙視地翻了個白眼,還是伸出尾指勾住了他的手指。小小的手指溫暖又柔軟,在勾手指的那一瞬間,就好像有一根軟軟又輕盈的羽毛在心口輕輕拂過,酥酥的,又有一點麻麻的。

小孩子有時也不是太討厭的生物。秦水的這個想法在下一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爸爸!肚肚痛!我要拉巴巴了!”

結果到了雙休日,這次公園之行還是泡湯了。

秦水歪斜斜地躺在**,一邊打著噴嚏一邊用紙巾擦著鼻子。這五年後的自己身體也太弱了吧?天氣隻是轉冷了一點點,沒想到就中招了。是因為平常太少鍛煉了嗎?

他低頭看了看比五年前粗了不少的腰,更是肯定了這個想法。

這次的感冒來勢洶洶,他不但全身酸痛,整個腦袋也像是裝了塊大石頭,沉得抬不起來。最煩人的就是還有些熱度,希望別再繼續上升就好了。

一個人生活,最怕就是生病。連倒個水的人都沒有。雖說現在多了個兒子,可他才四歲,又能指望什麽?

秦水胡思亂想了一陣,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他隱約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一天沒怎麽吃飯,肚子還真有點餓了,可這家裏根本不會有人來燒飯啊,除非是田螺姑娘了。可能是生病產生幻覺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又閉上了眼,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叫個外賣,就算他不吃,家裏還有個孩子也要吃飯。

“爸爸,爸爸,你有沒有好點?”兒子的聲音忽然在耳邊低低響起。

他沒有睜眼,隻是皺著眉有氣無力,“別太靠近了,不然感冒會傳給你的。你餓了先吃麵包,我等會打電話叫個外賣。”

“爸爸,你吃麵麵呀。”兒子反而更加湊了過來,“小棟燒了麵麵,爸爸經常做給我吃的麵麵。”

秦水心裏一個激靈,趕緊睜開了眼睛,隻見床頭櫃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紅的是西紅柿,黃的是雞蛋,綠色的蔥花,配著雪白的麵條,看起來誘人的很。

秦棟得意的笑了起來,“我看爸爸平時是這樣煮的呀。從冰箱裏拿雞蛋和西紅柿,放在水裏燒,然後扔麵條,最後還要撒上一些綠綠的東西。很容易的。”

秦水心裏無限感慨,這不是有句俗話說得好嘛,懶人的兒子早當家……

“好兒子。”他摸了摸孩子的頭,從**坐起了身子,“兒子燒的,我怎麽也要捧個場。”

秦棟睜著一雙大眼睛萌萌地看著他,“爸爸快吃,棟棟厲不厲害?”

秦水用筷子夾了一筷麵條放入嘴裏嚼了幾口,忽然感到有些想哭。麵裏沒放鹽,麵條也是夾生的,好像……有點難以下咽……可是看到兒子那雙期待的眼睛,他隻要一咬牙,連吃了幾大口。

“爸爸,你喜歡吃棟棟燒得麵,棟棟以後每天燒給你吃!”

兒子的話成功的讓麵條卡在了他的喉嚨,他幹咳了幾聲,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棟棟乖……”

“吃了棟棟的麵,爸爸的病就趕快好起來吧。”秦棟又輕輕地說了一句,天真的聲音裏飽含著濃濃的期翼。

秦水微微眨了一下眼睛,不知是不是麵條熱氣的關係,他的眼角好像有些濕潤起來。有什麽似乎在心裏逐漸蘇醒,是他感覺的到卻看不到的東西。

當咽下了最後一口麵條後,他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棟棟,爸爸記得飲水機裏的水沒了,你又夠不到水龍頭,那你是從哪裏拿得水啊。”

“哦爸爸,我是到廁所找到的。”秦棟一副求表揚的神情。

秦水的臉頓時黃了,喂,不是在抽水馬桶裏舀的吧?天哪!好想吐!完了完了,他的病情一定加重了!

“就是那盆放在台子上的水啊。我看還蠻幹淨的。”秦棟過了一會才說出了下半句。

“你小子話還分兩段說得。”他輕敲了一下兒子的腦袋,還好還好,那是他沒倒的洗臉水,總比馬桶水好多了。看來懶惰還是有好處的。

夜半時分,天下起了大雨,隆隆的雷聲時不時地傳來。銀色閃電不時響起,仿佛隨時都可能撕裂天空。秦水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看到了一個小小身影站在床前。他一下子驚醒過來,定睛一看原來是棟棟。

“怎麽了?棟棟?”

棟棟揉著眼睛,聲音裏帶著哭腔,“爸爸,我最討厭打雷下雨的天氣了。我不想一個人睡……”

秦水歎了一口氣,“那你到爸爸身邊睡會兒吧,你睡那一頭,別被傳染感冒了。”

棟棟一聽,頓時笑逐顏開,吱溜一下就鑽到了**,扯過被子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秦水再次合上眼睛卻怎麽也睡不著了。耳邊傳來了孩子香甜的酣睡聲,即使夜裏沒有星光,他卻好像仍能看到那張純真美好的睡顏。窗外的雷聲還在繼續,雨聲打在窗上顯得格外急促。如此嘈雜的氛圍,這一刻他卻忽然心安。

“你們家棟棟和你長得還真像,尤其是這雙眼睛,簡直一模一樣。”陳梅笑著拿出了一袋桔子,揀大的挑了幾個出來,“來,嚐嚐看,是我二叔自己種的,甜著呢。”

秦水心裏有些得意,麵上卻是不顯,“他是我兒子,自然隨我。”說著,他順手拿起個桔子剝了開來,遞給了身旁的兒子。

棟棟一臉開心地接過桔子剛說了句謝謝爸爸,就隻聽陳健嗷的一聲嚎了起來,“我要桔子我要桔子我要桔子!”

陳梅隻好哄他,“好了,姐姐馬上再給你剝一個。”

陳健嚎得更加刺耳,“不要不要,我就要她手上那個桔子!”

秦水聽得煩躁,扭頭對棟棟說道,“乖,棟棟,把桔子給他。”

若是平常棟棟一定會聽話,可這次他也不知怎麽回事,隻是緊緊抓著桔子拚命搖頭,“不!這是我的桔子!我不給!”

“你給他!”秦水感到威信受到了挑釁,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不然爸爸要打你了!”

棟棟梗著小脖子,“不給!打死也不給!”

陳健一聽,索性在地上打起滾來,“不嘛不嘛,我就要那個桔子,我就要那個桔子!”他的嚎叫聲刺耳尖銳,簡直能讓人的神經崩潰。

秦水終於忍受不了,硬是從棟棟手裏奪過了桔子交給了他,嚎叫聲終於止住了。棟棟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裏,死死拽著衣角,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那個桔子。

“這,這孩子真是的。”陳梅麵色尷尬,趕緊拿了個最大的桔子剝開來,遞到了棟棟的手裏,“來,棟棟,阿姨給你個最大的。”

棟棟忽然抓起桔子就狠狠砸到了地上,一扭頭就跑了開去。

“棟棟!你給我回來!”秦水也有些火了,這孩子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不講理了?是不是這段時間自己太縱容他了?這要養出個熊孩子來可怎麽辦!

眼看著小家夥越跑越遠,秦水也隻好追了出去。在公園的楓葉林下,他看到棟棟正站在那裏忿忿地用腳踢著樹葉。

“棟棟,你這是怎麽回事?一個桔子而已,讓給他就算了。你怎麽這麽小氣這麽不講理了?你這樣真讓爸爸失望!”秦水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棟棟像是一下子泄了氣,隻嘟囔著,“這是爸爸給我剝的桔子,是爸爸第一次剝桔子給我吃……第一次哦……”

這個……傻孩子……這個爸爸的到底這是有多失敗?四年裏竟然從沒給兒子親手剝過一個桔子!而這個讓他鄙視的人居然就是五年前的自己!

他驀的回轉身,緊緊摟住了那個小小的身體,低低道,“爸爸,爸爸以後給你剝好多好多的桔子,每天給你剝桔子……好多好多桔子……”

32 我不是你爸爸

秦水回家之後就給棟棟買了一大袋桔子,親手給他剝了四五個,棟棟很滿足的一口氣都吃完了。自從公園之行之後,秦水對陳梅也有些淡了,倒是陳梅反而變得更加熱情,每隔幾天就打個電話來噓寒問暖一番。秦水雖然感覺結婚麻煩,但現在有了兒子,怎麽說都是有個女人來照顧會好些。總比每天跟著他吃西紅柿雞蛋麵強,所以也就繼續和陳梅保持著聯係。

今天一大早秦水剛進公司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同事們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隻有王姐朝著老板總辦公室努了努嘴,意思是老總正在發火。

秦水趕緊湊到王姐身邊,低聲道,“怎麽回事啊?誰撞到老總的槍口上了?”

王姐皺了皺眉,“小秦,上次和奇龍貿易的那筆生意的合同不是你和謝紅去簽的嗎?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合同?”

秦水心裏格登一下,“怎麽了?”上次和部門經理謝紅去簽合同的時候,謝紅因為有重要私事臨時要走,所以讓他代她仔細再查看一遍,可他因為偷懶,根本沒仔細看就說沒問題了。

“你和謝紅這次都慘了啊。你知不知道,合同裏的數字少了個小數點。”

王姐的話讓秦水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少一個小數點意味著多少損失,他很清楚。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謝紅哭著走了出來,一見到秦水還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來了正好,老總讓你進去!你要懶得沒時間看你可以跟我說啊!這次是被你害死了!”

秦水剛一進去,就聽到老總惱怒的聲音從辦公室傳了出來。

“你就懶得連對一遍數字的時間都沒有?你知不知道這次公司損失多少?告訴你就算你工作一輩子也賺不回來!不是我說你。你什麽時候認真工作過了?就說遲到吧,你一年要遲到多少次?這年頭因為睡過頭遲到的人還真沒幾個!”

“以前我都是看到肖凱的麵子上,但現在我也實話告訴你,我真的忍你很久了。就算是得罪肖凱我也要告訴你,要是不想幹你就從我這裏馬上滾蛋!什麽玩意兒!”

好不容易等老總的怒火稍有平息,被充當了出氣筒的秦水才蔫蔫地從辦公室出來。這個月的獎金,全年的年終獎全部算是泡湯了。不過比起被炒魷魚的謝紅,他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當然還多虧了好友肖凱的麵子。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一接起來,就聽到老朋友劉函的聲音,“哥們,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他正想問對方有沒有簽下意向單位,忽然反應過來現在已是五年後,就改口道,“我還行,你呢?現在在哪裏混?”話剛問出口,大腦裏的信息已經反饋給他,劉函現在是某家酒店的經理。

“我這不還在酒店混嘛。”他笑了起來,“上兩個月你才找過我,怎麽就忘了。”

“老了,不中用了。”他的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大學裏劉函和他的關係還不錯的。

“對了,你上次交給我的那個,我給我老婆去辦了。”劉函的語氣忽然變得古怪起來,“那個,今天結果出來了。”

秦水繼續接受著反饋的信息,上兩個月,這個還沒和他交換命運的秦水曾去找過劉函,給了他一份東西請他老婆幫忙。她的老婆目前是在醫大親子鑒定中心工作。

親子……鑒定中心?秦水的手突然一抖,有種想把手機扔出去的衝動,可耳朵卻不由自主地更加貼近了手機,生怕遺漏了什麽重要的,影響他一生的信息。

“哥們你要有心理準備。”劉函的聲音帶著點同情和可惜,“那孩子不是你的。”

秦水僵硬地放下了手機,心裏滿滿的都是苦澀,還有一些針紮般的刺痛。

為什麽……在他決心要補償那孩子的時候知道這個真相……

為什麽……這個真相不來得更早一些……在他還沒付出更多的感情前……

為什麽……這個真相偏偏會來到……

為什麽……不索性騙他一輩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又是怎麽到幼兒園去把棟棟接來的。棟棟一見他就開心不已,一路興高采烈地告訴他幼兒園發生的趣事。要是在平常,他會心情很好的和兒子胡扯,可是現在,他卻隻覺越聽越心堵。滿腦子隻有一句話在重複回響著,“他不是我兒子他不是我兒子他不是我兒子……”

進了家門,棟棟就衝到放玩具的地方,拿了他最喜歡的汽車興衝衝地跑了過來,纏著要他陪著玩。他突然不知哪來的一股惡氣,搶過那輛小汽車狠狠扔到了地上,大聲吼道,“玩玩玩!就知道玩!滾!別叫我爸爸,你不是我兒子!”

棟棟頓時愣在了那裏,一時嚇得連眼淚也流不出來,整個人好像都呆掉了。秦水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更是煩躁,甩開門就大步走了出去。門被甩得砰一聲重重關上,接著就傳出了棟棟無助的哭泣聲。

他在街上遊**著,四周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在他眼裏猶如幻景,是那麽的不真實。交換了命運之後的成為爸爸的人生,是他從未感受過的……還沒有感受到更多,這短暫的體驗看起來卻好像就要結束了……

不知不覺之中,他走進了一家小飯店,要了半打啤酒,自顧自地就喝了起來。

意識,仿佛也漸漸隨著酒的灌入而變得模糊起來,透明的窗外映照著這城市浮華萬千。而他此刻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穿透了窗子浮到半空中,俯視著俗世紅塵的糜爛。

“咦?秦水,你怎麽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他麵前響了起來。

秦水醉眼惺忪地抬起頭,臉上有些驚訝,“陳梅?怎麽是你?”

陳梅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臉關切道,“這是怎麽了?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這麽一個人喝悶酒對身體可不好。”

本來是家醜不可外揚,可秦水實在是太想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借著醉酒這股勁兒竟幹脆將整件事都告訴了陳梅。

陳梅顯然也是大吃一驚,她試探著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做?畢竟你和棟棟也相處了這麽久,肯定也是有感情的。”何止是有感情,就連她這個外人也看得出秦水有多在意這個兒子,不然也不會在公園事件後就疏遠了她。

他搖了搖頭,一臉的無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不能相信他不是我兒子……我真不該去弄什麽親子鑒定,不不!我應該一開始就去的!不該拖到現在才去!”隨即他又像是發狠般說道,“他不是我兒子,我又憑什麽要養他?我已經給別人白養兒子養了這麽多年!”

陳梅想了想道,“對了,我二叔家裏條件很不錯,可就是缺個兒子。你家棟棟這麽討人喜歡,他肯定會疼棟棟的。不如把棟棟過繼給他……”

“我的棟棟不送人的。”他立刻打斷了她的話,“我隻是一時不能接受。”

陳梅笑了笑,“那幹脆這樣吧,反正我二叔那裏風景不錯,你幹脆把棟棟送那裏住段時間,就當是度假。我二嬸很會照顧孩子的。這樣你也能有時間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以後怎麽辦,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麽樣?”

秦水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確實挺好。現在這個情形,他的確有些不知該怎麽麵對棟棟。

“好,就按你說的吧。這次真要麻煩你了。”

“沒關係,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秦水回到家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一進門他就看到棟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的小臉紅紅的,眼角還有淚痕,顯然之前哭了很久。

他心裏一酸,將孩子抱了起來,口中輕罵道,“真是不懂事!這樣睡覺要著涼的知不知道!”棟棟被他一抱,有些醒過來,喃喃叫了一聲爸爸,就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爸爸,不要走……”棟棟又嘟囔了一聲。

秦水沒有吱聲,隻是更緊地抱住了他。這個小小的,暖和的身體,是他的兒子。當將孩子抱入懷裏的那一瞬,心裏的鬱悶痛苦無助竟然全都消失不見,隻餘下發自內心的心疼和抱歉,以及,那纏繞在心底的溫暖。此時此刻,他隻感覺到了不可思議的滿足。也是在這一刻,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決定。隻要讓他能獨自冷靜一段時間,他一定能恢複最好的狀態來麵對孩子。

兩天後,秦水和棟棟說了要送他去鄉下住幾天的事,棟棟當時並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地一個人玩了許久。當過了幾天陳梅二叔的車子來接他時,棟棟也沒有哭,在離開家前輕輕問了句,“爸爸,你什麽時候來接我?”

秦水眼眶頓時一熱,忙擠出了個笑容,“爸爸不是告訴你了嗎?爸爸這幾天很忙,所以送你去陳梅阿姨那裏住幾天。等忙完了就來接你。如果你乖乖的,爸爸就給你買好植物大戰僵屍的模型。”

聽到這個,棟棟似乎有些高興起來,“那,爸爸和我拉手指勾勾。”

秦水趕緊拉住了他的手指,“好,爸爸和你拉勾勾,一定很快就來接你。來,兒子,給爸爸笑一個。”

棟棟聽話地對著他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乖乖地由陳梅牽手離開了。在上車前,他還不斷回頭,一遍又一遍揮手,還不忘記提醒著,“爸爸!要來接我哦!”

秦水呆呆地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慢慢融進黃昏的夕陽下,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就好像這一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一樣。

沒有孩子的家裏一下子安靜了很多。安靜的讓人有點不習慣。秦水本想看電視打發時間,手裏的遙控器摁了一圈,卻還是什麽都看不進去。他腦子裏浮現出來的,都是和棟棟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這讓他的頭腦感到疲憊,可又控製不住地去回憶。麵對眼前熟悉的環境和擺設,他卻突然有種莫名的陌生感。沒有棟棟的地方還是他的家嗎?少了一個人的家還是完整的家嗎?

煩躁的情緒在心底慢慢滋生,有種未知的東西正在不斷煎熬著他。

33 永遠是爸爸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白天還是陽光明媚,到了晚上卻是烏雲密布。天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驚雷聲,一道銀白色的閃電撕裂了黑色的夜幕。大雨滂沱而下,雨水將路旁的燈光切割了無數的碎片,接著如打鼓般地落在玻璃窗上,劃出了一道道長長的淚痕。

秦水從**一骨碌起了身,看著窗外的雨皺起了眉。棟棟最討厭打雷和下雨的天氣了。現在的他,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哭著找爸爸?是不是……秦水越想越心焦,本來就不平靜的心仿佛被狂風吹著,胸口好像有無數野獸在衝撞著,呐喊著……

“喂?秦水嗎?糟糕了,我二叔來電話說半路上棟棟就逃跑了。現在到處都找不到他,你看要不要報警?這大雨天的也不知怎麽辦好……”

秦水根本沒聽見她後麵在說什麽,在聽到棟棟不見了時他的大腦就立時空白一片,尖銳的疼痛夾雜著無邊的恐慌如洪水猛獸般席卷而來,侵蝕著他的心髒,血液,骨肉……

他從未如此害怕過,他從未如此後悔過,他從未如此痛恨自己過!

扔掉了手機,他隨手披了一件衣服就衝出門去。就在打開門的一瞬間,他的整個身體忽然像是被釘住了,怎麽也邁不開來。他難以置信地盯著蜷縮在角落裏的那一團小小的身影,心裏湧起了無邊的狂喜,很快又被無邊的憤怒和後怕所代替……

“爸爸……”小東西發出了如小貓般的聲音。

“你……”秦水隻覺得渾身歡喜的發顫,卻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唯有他自己知道,現在有多麽感謝神靈!他鐵青著臉將小家夥抱了起來,進門就直接扔到了衛生間裏,接著就在浴缸裏放起了熱水。全身都被雨淋濕了,居然也不敲門,就這樣在外麵傻等著,要是他不出門的話,這傻孩子豈不是要凍一夜?一想到這裏,他就心痛的想要大聲罵人。

可小家夥顯然以為爸爸還在生氣,他驚嚇地渾身顫抖了一下,忽然就大哭起來,撲過來緊緊抱住了秦水的腿死活不放,口中含糊不清地哀求著,“爸爸,爸爸,我不要離開你!不要趕我走!我會乖的!我會聽話的!”

他的眼眶直發熱,惡聲惡氣斥道,“誰說爸爸不要你的?爸爸怎麽會不要你?”

棟棟還是死命抱著他,抽泣著,“我聽到那個人說的,他說我不是爸爸的孩子,爸爸不要我了,要把我送給別人當孩子!棟棟好害怕,棟棟想要自己的爸爸,棟棟就從他車上逃跑了……棟棟找不到爸爸……哪裏也找不到……”

他隻覺得內心深處傳來了“嘣”一聲響,好像一直以來強繃著的什麽東西,在剛才一刹那,斷裂了。

“傻孩子……”他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一個隻有四歲的孩子,他是怎麽在這個大雨天找回來的。是怎樣的執著才能忍住害怕忍住寒冷支撐著找回這裏。

棟棟搖著頭,還是不停重複著剛才的話,“爸爸,我會很乖很乖的,我會很聽話很聽話的。我會做麵條給你吃,我會收拾房間,我會洗碗擦地,我會剝桔子……爸爸,真的,真的,不要趕我走!”

他抓起棟棟冰涼的小手,忽然就往自己臉上扇,“兒子……爸爸錯了,爸爸真是個渾蛋,特別渾的渾蛋!你打爸爸吧!你狠狠打!”

他緊緊抱住了那個濕漉漉的小身體,就好像是生命中價值連城的珍寶失而複得,再也不舍得放開手,“不會離開你,爸爸永遠都不離開你!

什麽親生的,非親生的,在他們真摯的父子情前,血緣關係又算什麽!

這輩子,棟棟就是他秦水的親兒子!

將棟棟徹徹底清洗幹淨後,秦水又給他煮了一碗薑湯和一大碗西紅柿雞蛋麵。等兒子吃飽喝足上床之後,他才忍不住問道,“棟棟,你告訴爸爸你是怎麽回來的?”對於四歲的孩子自己回到這裏,他隻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了。

棟棟嘻嘻一笑,“有個好心的叔叔讓我上車的,我和他說我被人騙到這裏,我要去找爸爸。我爸爸家就在市中心的黃香蕉那裏。後來叔叔把我帶到黃香蕉,我就自己找到這裏了。”

黃香蕉是s市的標誌性建築,因其是一棟細長高聳的黃色建築而被大家戲稱為黃香蕉。秦水聽了之後不禁有些後怕,幸好是遇到了好心人,這要是碰到個人販子,他都不敢相像……

“以後再不許一個人亂跑了!”他佯怒輕輕打了幾下兒子的小屁股。

棟棟笑眯眯地躺在他的懷裏,用手指摸了摸他的眼睛,“爸爸,我是你的孩子,對不對?”

“當然。”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揉了揉兒子的頭發,“快睡吧,爸爸等你睡著再去做別的。”

床頭櫃上的台燈散發著微弱的光線,淡淡籠罩住一大一小兩個親熱又溫馨的身影。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他緊緊抓著那溫暖的小手,永遠,永遠也不想再放開。

34 生活總有意外

因為解開了心中的疙瘩,秦水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和棟棟的感情更是突飛猛進。他開始學習做些其他的菜,在工作上的改變也令所有人大跌眼鏡。有時秦水想,或許這樣和棟棟一直過下去也不錯。每天有小家夥的陪伴,這就是神對他最大的恩賜。

這天他像往常一樣去幼兒園接棟棟回家,隻見棟棟很神秘地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爸爸,我剛才看到你了哦。不過剛才你穿得不是這套衣服。”

秦水愣了愣,“不會啊,爸爸一直在車上呢,剛剛才到幼兒園。”

棟棟轉了轉眼珠,“奇怪,難道有人和爸爸長得一模一樣?不過那個人感覺比爸爸凶多啦。”

“一定是你看錯了。”秦水笑著拉起了他的手,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今天爸爸帶你去吃披薩好嗎?你可是最愛吃這個的。”

“好啊好啊!”棟棟歡呼雀躍,“我要吃海鮮口味的!”話音剛落,他忽然捧住腦袋發出了哎喲一聲。

棟棟皺起了小臉,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爸爸,我這裏老是有點痛。”

秦水頓時著急起來,這個地方的病痛可不能輕視,“是嗎?還有哪裏不舒服?你都告訴爸爸。”

“就是這裏總是痛痛的,有時看到好吃的還會惡心。不過不是很厲害,爸爸你不用擔心。”棟棟揚起了小臉,“我們去吃披薩餅吧,爸爸!棟棟好想吃哦。”

秦水想起了因病過世的雙親,不由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好聲勸道,“兒子聽話,爸爸先帶你去做個檢查,然後再去披薩好嗎?你最乖了是不是?”

棟棟想了想,點了點頭,還不忘為自己爭取了一下利益,“那我等下要多吃一個冰淇淋!”

當他們在醫院檢查完畢來到披薩店時,棟棟已經餓如猛虎,一下子就吃掉了半張披薩。他疑惑的看了眼一口也沒吃的爸爸,出聲提醒道,“爸爸,你怎麽不吃啊?你再不吃棟棟可要吃光了。”

秦水笑得有些勉強,“棟棟乖,爸爸不餓。你先吃吧。”

看著兒子吃得有滋有味,他的耳邊卻回響起剛才主任醫生對他說的話,“從片子上看,情況很不好。你的孩子腦部長了一個瘤,而且很有可能是惡性瘤。這個瘤增長的速度相當快,很快就會壓迫視神經,我建議孩子做個開顱手術。不然的話……不過做手術的話你也要有心理準備,或許隻有五成的希望……”

他暗暗歎了一口氣,這老天到底還要折磨他們父子多久?還以為以後一切都會順利,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可是既然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也隻能去麵對。繼續做檢查,再多看幾個醫院,準備好做手術的錢……說到錢,他又有些犯愁,原來的房子是租的,工資本來就不高,還月月光,看來得想點其他辦法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秦水帶棟棟到其他醫院也都去做了檢查。但結果都讓他極為失望,幾位權威的專家幾乎都勸他做手術,但同時他們也警告他這麽小的孩子做手術危險性很大。秦水在思索了一夜後還是決定做手術。開顱手術的費用不低,再考慮到術後用藥和營養的錢,沒個二十萬估計不行。秦水一改往日的懶惰,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到處求人給他介紹兼職工作,再苦再累都沒關係。

公司裏的人知道他是為了給兒子籌錢治病,對他的兼職行為也睜一眼閉一眼。公司老總還動員大家給他捐了一次款。就連陳梅也特地托王姐帶了兩千塊,被秦水謝絕了。

從公司裏人盡皆知的懶蟲一躍成為最勤快的人,這無疑成為了本年度公司最讓人唏噓的新聞。

秦水每天清晨起來先送棟棟上幼兒園,上午去上班,中午抽出一小時做兼職,下午繼續上班,下班接棟棟回來,吃完飯洗完澡讓他上床睡覺。然後自己再到一個酒吧做DJ兼職,這是他大學時曾玩過得,差不多淩晨一點下班。回到家差不多再做一個小時網頁設計的兼職再睡覺。雖然每天累得精疲力盡,但一想到兒子的病,再辛苦他也撐下去了。

他暗叫一聲糟糕,緊緊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念了一聲兒子,隻能無力地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一分鍾過去了,想象中的猛烈撞擊卻並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秦水不敢相信地睜開了眼睛----一位少女正輕晃著雙腿坐在不遠處的路牌上。黑色如墨的長發四散飛揚,比黃金更璀璨的金色眼眸似初升的明月,刹那間照亮了沉寂的黑夜。此時她正像玩玩具般將跑車丟上丟下,口中念念道,“既然那麽喜歡極速,那就索性讓你們過個癮。不過作為人類,就要遵守人類的規則,看到斑馬線要減速,明白嗎?唉,這麽說你們也不明白,這樣吧,送你們去感受一下好了。”說完,那跑車忽然就散了架,裏麵坐著的一男一女還來不及嚎叫就在一道白光中消失了。

秦水看得瞪大了眼睛,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葉宴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是來取我的東西的,再不來就取不到了。”

他一頭的霧水,“是什麽?是我的命嗎?那麽能不能再晚點來取,等我兒子做完手術行嗎?”

“我才不要命呢。我要取的,是你內心深處的懶惰。”葉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本來還以為會拿到相當多呢,誰知你反而變勤快了。這可是我做這個生意來第一次碰到的。你說我要是還不來,不就根本拿不到了?嗯?最勤快的父親?”

“原來你要取這麽奇怪的東西。那你拿走好了。”秦水抓了抓頭,似乎是鬆了口氣,“對了,剛才那對男女呢?你殺了他們?”

“別總是把善良的我想得那麽凶惡好嗎?”葉宴嗤笑了一聲,“既然他們對斑馬線沒感覺,我就送他們去肯尼亞騎一個月斑馬,估計回來應該很有感覺了。”

秦水抽了一下嘴角,何止是有感覺,簡直是終身噩夢。這種懲罰方法也隻有眼前的這個少女才能想出來吧。

“對了,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他不忘道了謝。

“救了你?”葉宴笑得有些詭異,“我可沒有救你。”

35 最值得的交換

秦水更加茫然了,“可是剛才明明就是……”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臉懇切地又開口道,“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你不是普通人,請你救救我兒子好嗎?你一定有辦法的!”

葉宴吹了一下飄在臉邊的發絲,淡淡道,“你不是準備給她做手術嗎?說不定手術做好就好了。”

仙姑?!葉宴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這個客戶還真是她的克星。

“可是即使是做開顱手術,醫生說成功率也隻有一半。如果失敗的話,棟棟就沒命了。而且即使成功的話,棟棟的眼睛還是有可能會失明的……”他無力地垂下了眼簾,“我真希望可以找到成功率更大的辦法。”

“秦水,你聽過這麽一句話嗎?”葉宴打斷了他的話,“萬物皆有命數,強留隻生嫌隙。不管治不治得好,這都是他的命數。至於你和他有沒有父子緣分,這也是命數。強求來又有什麽意思?”

秦水根本不能接受,叫了起來,“不!我不想認命!你一定能幫我的!仙姑!仙姑!你幫幫我吧!”

葉宴沒有表情的麵容瞬間龜裂,忍耐是有限度的,神仙妖怪也是有火氣的。

“住嘴!我有名字!我叫葉宴!”

“啊!對不起對不起,請你幫幫我,幫幫我兒子吧!葉仙姑!葉仙姑!”

這下葉宴徹底沒有火氣了,因為所有的火氣都被葉仙姑這三個字倒灌回去了。好女怕渣男!她鬱悶地揉著額角,“好吧,敗給你了。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那個剛才救了你的人,他能夠幫你的忙。”

“剛才救我的人?”秦水往四周張望,“誰?除了葉仙姑你,我什麽人也沒看到啊。啊啊?仙姑你的臉色好可怕!”

葉宴忍住強烈的縫住他嘴的衝動,“再讓我聽到一句仙姑,我絕對讓你變成一朵磨菇。剛才我到的時候,車子已經被定住了。那個出手救你的人,和你也有點淵源。”說著她朝某個方向喊了一句,“圍觀了半天,你也該出來了吧?”她的話音剛落,隻見一個男子的身影從夜幕下現身,他的麵容也清晰地暴露在了路燈之下。

當秦水看清那張臉時,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男人居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就連眼底那粒痣的位置也是分毫不差!

“這……這是怎麽回事?”

“他也叫秦水。是你的二重身。所謂二重身是隱藏在每個人心靈中另一個看不見的自我。不過這一半對於人的肉眼來說是無法捕捉到的。”葉宴頓了頓,“你和五年後的自己交換了命運,那麽五年前的你就被二重身所占有了。其他交換命運的人也是如此,他們原本的命運都被自己的二重身所占有。當然,他們也有可能再次改變命運。你的二重身就是完全改變了你原來的命運。”

秦水還是聽得有點糊裏糊塗,但他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兒子有沒有救。

“你的二重身因為機緣巧合被所羅門王72魔王中的拜蒙看中,收為了徒弟。拜蒙在魔王中排位第九,有主天使之王之稱。他在藝術,秘法和醫術上的造詣最深,而且能把這些知識在一瞬間授予人類。現在,你明白了吧?”

“請你幫幫我!救救我的兒子!剛才你不是救了我嗎?你一定是個善良的人!”他立刻就轉為向那個男人求救。

男人冷笑一聲,“我救了你,那也是出於私心。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

秦水啊了一聲,“你也想要我內心深處的懶惰?那怎麽辦?這位仙姑已經預定了。”

男人的臉果然瞬間扭曲了一下,“誰要那種無聊的東西!我要的是別的東西!”

葉宴暗笑,這個秦水果然有讓大家都抓狂的本事。她彎了彎唇,“如果我沒猜錯,你想要的是屬於他的壽命吧。雖然你拜師拜蒙,但是他無法給你增長壽命。你的壽命還是和普通人一樣。學會了那麽多法術的你一定很不甘心吧,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給你壽命,那就是你的原身。”

男人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秦水幾乎是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如果能治好棟棟的病。我願意讓出壽命。隻是希望能給我留幾年照顧棟棟長大。”

男人輕咳了一聲,“我也沒那麽貪心。我隻要二十年。”

“二十年還不貪心啊。”葉宴用鄙視的眼神掃了他一眼。

“二十年不多,真的不多。”秦水麵露驚喜之色,“我願意,我願意!”

男人從懷裏拿出了一個裝了藍色**的小瓶子,“你把這個藥水給他喝下,腦袋裏的瘤就會消失。而且他的身體永遠也不會再生病。”

秦水欣喜若狂地接過了藥水,連聲道謝。

“不用謝,隻是交易而已。”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消失在了他的麵前,半空中傳來了他的聲音,“真不能相信我的原身會混得那麽慘。”

“好了,現在我也要拿走我要的東西了。”葉幕的指尖泛起一道金光,閃電般沒入他的胸口,又迅速反射到了她佩帶的寶石手鏈上。

“謝謝你。”他無比誠摯地開口道。

葉宴微微一笑,“謝我什麽?”

“謝謝你的出現,讓我有機會能提前五年遇到他。”他的笑容是那麽滿足,“也要謝謝懶惰這個缺點。是它讓你選擇了我,是它讓我選擇了五年後的命運。是它,讓我提前遇到了我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我感謝你,我也感謝它。”

十天後。

陽光暖暖地射在白色柔軟的**,小小的男孩在**翻了個身,睡意朦朧的睜開了眼睛就叫倒,“爸爸,爸爸,今天你說要帶我去公園的。你可不能忘記哦。”

“我怎麽會忘記呢?”男子疼愛的抹去了他唇邊的口水,“棟棟的事比天還要大呢,對不對?而且爸爸答應過棟棟的話一定要算數。”

男孩趴在男子腿上格格笑了起來,忽然他抬起頭,好奇地問道,“爸爸,你怎麽有白頭發了呢?我發現你好像越來越老了。”

“那棟棟不長大了,這樣爸爸就不會老。”

“傻孩子,這樣棟棟長大了才能保護爸爸啊。

“那等爸爸很老很老了,棟棟就每天陪爸爸玩。”

“好啊,那你和爸爸拉個勾?”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賴!”

金色的光線落在兩人身上,在對麵的牆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父親和孩子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怎麽也分不開了。

你,抱怨過自己的命運嗎?

你,羨慕過別人的命運嗎?

你,曾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宿命嗎

36 貓國王的要求

暗暗的巷子裏靜的出奇,雨水從灰色房子屋簷下滴滴答答摔落一地,綠色的青苔順著牆壁爬滿了那個有些破舊的招牌---無中有。

葉宴和其他兩位魔王看著眼前的這位不速之客,心裏都有些驚訝。今天的客人是一隻皮毛全黑的貓咪。和其他貓不同,這隻黑貓是直立以雙足走路的,甚至腳上還穿著皮製的長靴。它衣著華麗,頭頂皇冠,一雙碧眼如寶石般閃閃發光,看起來無比古怪。

“不知凱西陛下親自駕到,實在有失遠迎。”葉宴十分客氣地說著外交辭令。

凱西笑了笑,“原來小宴和兩位魔王都在,那正好,我有事要請你們幫忙。”

巴爾懶懶地抬了一下眼皮,“陛下你是想要我們幫你找人嗎?”

“不是。人我已經找到了。”凱西看了看葉宴,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們在搜集七寶手鏈上的東西。隻有集齊傳說中的七宗罪,貪婪,暴怒,色欲,妒嫉,懶惰,傲慢和暴食,才能激活這七樣寶珠。據我所知,你們已經取到了其中的五宗罪,但還差兩個沒取到。”

葉宴的眉毛幾不可見地揚了一下,沒想到這個貓國王知道得這麽清楚,看來還不能小看了他。

“那你要我們幫你什麽?”葉宴終於開口了。

凱西揮了一下手,白煙閃過後一個容貌俏麗的少女閉著眼睛出現了眾人的麵前。看她的打扮和裝束,似乎不超過二十歲。

“這是什麽意思?”葉宴皺了皺眉,麵上一片平靜,心裏卻是燃起了八卦之火。難道這就是凱西一直在找的人?居然是個漂亮的少女?這還真是---有意思啊。

“我希望你能把交換的機會用在她的身上。”凱西又揮了下手,一隻喵喵叫著的小貓又出現在了眾人麵前。葉宴一眼就認出那是上次凱西救下的貓。

“我要她和它交換命運。”凱西指了指少女,又指了指貓。

瓦沙格先忍不住叫了起來,“凱西,你還好吧?人和貓交換命運?我們可不做這樣的交易。而且這也不是這個女孩自願的,根本就違反原則!”

凱西似乎胸有成竹,“是嗎?不過這個擅長黑魔法的少女身上同時具有傲慢和暴食兩宗罪,她既傲慢,又貪吃,隻要一次交換命運,就能同時收取到兩種你要的東西。你覺得怎麽樣呢?”

“凱西陛下,這個少女是不是得罪你了?”葉宴摸了摸下巴,“難道是你對她那有什麽企圖,結果她不理你?然後你就想到了這個報複她的方法?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啊,沒有人會愛上一隻貓吧?”

“你胡說什麽!”凱西有些失態地打斷了她的話,“我也是有人型的,隻是從未出現在她麵前過!”

它的話音剛落,葉宴和其他兩位魔王同時露出了“哦……原來真是這樣”的表情,凱西更是鬱悶,“總之,就算交換了命運,我也不會讓她一直成為貓的。”

“雖然這個交易挺劃算,可是……”葉宴頓了頓,正想說再考慮一下,卻見到凱西拿出了一樣東西。她的臉色微變,瓦沙格已經叫了起來,“那是基那的戒指!”

葉宴想起剛才凱西說的話,這個少女擅長黑魔法,又想到基那被黑魔法召喚而去,立時就產生了一個很有可能的猜測,難道-----

“沒錯,基那就在我手裏。隻要你們答應我的要求,我一定會放他出來。”凱西一臉平靜地看著他們,證實了葉宴剛才的猜測。

“怎麽可能!基那的本事那麽強大,怎麽可能在你手裏。一定是你耍了什麽陰謀詭計!”瓦沙格忿忿道。

“別管我耍什麽陰謀詭計,總之他就是在我手裏。我隻看結果,從來不管過程。”凱西的綠色眼中閃過了一絲淩厲,“你們想好了嗎?這起交易到底做不做?”

“成交。”葉宴幹脆的答了一聲。

“很好。”凱西又提醒了一句,“還有,不要讓她的二重身占據這具身體。”

崔樂樂是被一陣劇痛喚醒意識的。她正想抱怨兩句,卻愕然發現自己根本就出不了聲。明明思維還在繼續,可身體好像被什麽束縛了般半分動彈不得。耳邊依稀傳來孩子們的嘻笑聲,“打它!打它!”她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塊石子迎麵而來,盡管及時偏過了腦袋,卻還是砸在了她的耳朵上。好痛!

“喵嗚!”她終於能出聲了,可是這聲音好像有點不對吧?

再來一下,“喵嗚!”

再來一下,“喵嗚喵嗚!”

還沒來得及等她再試幾遍,石子暗器又飛了過來。樂樂隻好拔腿躥逃,等等?好像真的哪裏不對勁……為什麽要躥逃?為什麽石子看起來這麽大?為什麽旁邊的草這麽巨大?還有,還有,為什麽---她多了一條黑色的尾巴?!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記得自己好像就吃了些新出的餅幹和蛋糕啊,怎麽醒來就成一隻貓了?對了,那些蛋糕----都是那個家夥給的!崔樂樂憤怒地握了握爪子,一定,絕對就是那隻該死的黑貓!總是在她麵前打轉,還說自己是什麽貓國的國王,想邀請她到貓國做客。真是笑話,一隻貓哎,居然也想追求她?就算它是貓國國王又怎樣?還不是個畜生嗎?就連所羅門七十二魔王下的基那魔王都要聽她差遣,一隻貓憑什麽喜歡她?沒想到它居然敢暗算自己!太可氣了!

她崔樂樂夢想中的男朋友,本事一定要比她強,容貌一定要俊秀,最好有一頭黑色飄逸的短發,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笑起來溫柔如水。唉,不過這個世界上能和她崔樂樂相匹配的,恐怕也沒幾個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間隙,又有幾塊小石子砸在了她的背上。好女不吃眼前虧!崔樂樂弓起了身子,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恰巧在這時候,一個好聽的男聲阻止了這場追逐戰,“行了!欺負小貓算什麽男子漢?你們羞不羞?”

孩子們頓時一哄而散。崔樂樂剛鬆了口氣,就被人拎了起來,接著被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懷裏,那個好聽的聲音再次從頭頂傳來,“真是隻可憐的小家夥啊。”

那個聲音溫柔得像是要滲入人心裏,同時有一股好聞的蛋糕香味鑽入了鼻內。她有些好奇地抬起了頭,看到了聲音的主人----那居然是個相當英俊的少年,他有著一頭黑色飄逸的短發,透明的綠色在眼中輕輕**漾,笑起來溫柔如水。

37 新主人

細紗般輕盈的月光下,英俊的少年抱著小貓,透明的綠色在眼中輕漾,一臉溫柔的笑,“跟我回家好不好?”這樣的笑容,這樣的人兒,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拒絕這一**。

崔樂樂當即舉爪表示同意,還不忘喵嗚喵嗚叫了幾聲。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自己這個樣子還是暫時找個保護人會比較好。至少有吃有喝有地方住,總比餐風宿露到處逃命來得好。

“那好,正好我也下班了。我這就帶你回家。”少年對她笑了笑,“我叫凱,就在那家甜品店裏工作。”

原來凱是個甜點師父。在崔樂樂的眼裏,這個身份顯然配不上原來的自己,更別提來做她的主人了。不過此時此刻,她似乎也沒有更多選擇了。

凱的家就在不遠的高檔小區裏,獨自居住的公寓麵積並不大,最多也就有三十平方。凱用柔軟的被子和枕頭給她做了一個暖暖的窩,又給她燉了一碗香噴噴的魚肉拌飯。樂樂又累又餓,一口氣就吃了個光,又順帶吃了三個凱帶回來的麵包,這才揉著肚子爬進了窩裏,攤開爪子閉上了眼睛。不管明天會怎麽樣,現在還是好好先睡一覺再說吧。

很快就進入夢鄉的樂樂貓並沒有看到,此時凱眼中閃過的一絲不明意味的暗光。

接下來的幾天,樂樂還是照樣賴在新主人家裏。凱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還有各種甜品蛋糕,豐富的美食簡直暫時讓她差點忘記了身為貓咪的痛苦。而身為吃貨的她,更是不放過一切機會。

今晚吃完了滋味鮮美的煎鱸魚和魚湯拌飯。凱將她抱進樂浴室,那裏已經放置樂半盆清水。樂樂一個激靈,開始喵喵亂叫,這是要幹嗎?要幹嗎?

“你別亂動了。看你的身上多髒,我給你洗個澡好嗎?”他不由分說將她丟進了水裏,“對了,老叫你小貓小貓的也不行,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嗯,希望做隻快樂的小貓,我就幹脆叫你樂樂吧。”

樂樂的貓臉垮了一下,這是巧合嗎?

“洗澡之前先抓個虱子!”凱從身後拿出了一樣工具,笑嘻嘻地在她麵前晃了晃。

樂樂更加鬱悶了,她什麽時候淪落到要被人捉虱子了?而且還是由一個這樣的帥哥親自出馬……可她除了蹬個腳爪喵個嗚外毫無反抗能力,真是人間慘劇!

凱還特別的認真,輕輕撥開她的貓毛,一點一點尋找虱子的蹤跡。不時還發出驚訝的叫聲,“好大一個!”“呦!雙胞胎虱子!”“天!爬得好快!”

樂樂以頭搶地,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等她以後恢複了原形,絕對要離這個少年遠遠。她實在不敢想象,當少年知道當初親自抓虱的貓居然是個女孩,會是怎樣的表情……隻要一想到這樣的場麵,她就覺得沒法活了。好吧,萬一被這少年發現真相的話,她絕對絕對要殺,人,滅,口!

看到這隻羞愧欲死的貓咪,少年的唇角劃過了一絲狡猾的笑。

樂樂過了一個星期的貓咪生活後,開始準備偷溜回原來的家了。家裏還藏著好多魔法書,一定能找到恢複原形的方法的。她可不能就這麽當一輩子低等動物。

每天傍晚,凱都會帶樂樂去外麵散步。樂樂也願意去消化消化一肚子的食物,隻是以貓咪的形象出現實在有些不愉快。她一身黑色的貓毛被凱洗得幹幹淨淨,毛發閃亮,漂亮的像匹新緞子,脖子上還係著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這樣走在公園裏,倒引來不少貓小夥子們的回頭率。其中還有隻大黃貓幹脆就拖著根魚骨頭跑到她麵前,請她笑納。樂樂直皺眉,仰起頭理也不理地就走了過去。那大黃貓還想跟上,忽然見到她身後的少年突然轉過頭,綠色眼睛發出一道淩厲的光,嚇得它頓時退了回去。跟在旁邊看熱鬧的幾隻貓也飛竄著逃走了。

晚上回到家裏,樂樂習慣性地跳上了沙發,緊緊挨在了凱的身邊。凱將她抱在懷裏,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背,低聲道,“樂樂,原來你也有這麽溫柔的時候。你要總是這個樣子就好了。”說著,他從盤子裏抓了點小魚幹放進她的嘴裏。

電視裏正放著當紅的偶像劇,凱剛轉掉,樂樂就不滿地叫了一聲。凱輕輕笑了起來,“原來樂樂喜歡看這個類型的電視。知道了,以後就不轉台了。”

這樣的電視劇對凱來說自然有些無聊,當樂樂再次從他懷裏抬頭時,發現凱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從她的這個方向望去,能清晰看到兩排濃密非常的睫毛,隨著他的呼吸輕輕翕動,就像是一對精靈的翅膀,說不出的優雅和迷人。

這真的是個非常漂亮的少年呢。

她忽然感到自己也不算太倒楣,至少在人生最可怕最低潮的時候遇見了他。好吧,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之前那個殺人滅口的想法就算了吧。想到這裏,她慢慢伸出了小貓爪,用軟軟的肉墊蹭了蹭他的臉,隨即在他的懷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過去。

她剛發出了輕微酣聲,凱的眼睛就睜了開來。他神色複雜地盯著小貓的睡顏,幽幽歎了一口氣,低下頭在她的腦袋上輕輕親了一下。

也許隻有以這樣的樣子出現在他麵前時,她才能擯棄所有的傲慢吧。

第二天凱剛去上班,樂樂就趁機開始了自己的回家之行,誰知一出門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礙。鄰居家的博美犬正虎視耽耽地盯著她,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她一口。樂樂開始也有些害怕,畢竟自己現在的形態太弱小了,差不多誰都能夠欺負她。幸好她後來發現拴博美的繩子牢牢係在樹上,頓時大喜,丟了個鄙視的眼神給博美,大搖大擺地從它身前走了過去。

好不容易過了第一關,一到街上,樂樂立刻又傻了眼。抬眼望去,四周到處是車水馬龍,馬路上車子開得飛快,讓她根本不敢伸爪子。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她隻好跟在等紅燈的大軍後混過了關,憑借著自己的記憶往家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和經常去吃的牛肉麵店,還有那個胖胖的,總是帶著一臉溫和笑容的老板。她習慣性地朝牛肉麵店走去,誰知剛到門口,一盆帶著牛膻味的髒水淋遍了她的全身,將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那個胖胖的老板猛的衝了出來,惡狠狠地拿起掃帚就打她,嘴裏還罵著,“快滾!哪裏來的野貓!又想來偷牛肉吃!”

樂樂嚇了一跳,連忙往外竄了幾米遠。這時,又有一個男人盯著她對同伴說道,“看到了嗎?這隻貓還挺肥的,不如抓去賣給那個賣貓肉火鍋的飯店。”

那同伴連連點頭表示讚成,“好啊好啊!到時扒了皮,剁了頭,把肉往火鍋裏一燙,那滋味啊!神仙吃了都得點頭!”

還沒等那兩個男人行動,樂樂就箭一般地逃走了,她可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嘴中肉。好不容易總算跑到了自己居住的那幢公寓前,樂樂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下總該安全了吧?可這個念頭剛轉過腦袋,她忽然隻覺自己身子一輕,整個身體被人拎了起來。她拚命掙紮著,可隻能用兩條腿胡亂在半空中蹦噠……最終,她還是被塞到了一個袋子,眼前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38 虐貓女

樂樂被重重扔在地板上時,這才看清抓她的是個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女人的長相倒還清秀,隻是眼睛裏透著一股讓人害怕的煞氣。女人又將她拎了起來,粗魯地塞到了旁邊的籠子裏。樂樂吃驚的發現這個籠子裏竟然擠著好幾隻貓,無不是毛發搭拉,渾身髒兮兮的,還瑟瑟發抖,看起來都像是流浪貓。想到自己剛才被澆了一盆髒水,估計現在的樣子也和流浪貓沒什麽區別吧。

女人細長的眼睛在鏡片後露出了蟑螂般惡心的眼神,她從籠子裏挑選了一隻黃貓出來,扔在了地板上。那隻貓全身發著抖,似乎根本沒有逃跑的膽子,隻是呆呆地趴在那裏,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女人又拿了一架攝影機放在了桌上,還對著鏡頭比劃了幾個頗為自戀的動作。

樂樂忽然覺得這個女人看起來有點眼熟,當她的目光落在女人的高跟鞋上,心裏突然格登一下,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直衝頭頂,差點將她整個人凍結。這不是曾經在網上視頻裏見過的虐貓女嗎?!沒錯,就是這雙紅色的高跟鞋!

不會吧?這也太倒楣了!不但要死,而且還是那麽慘烈的死法!

不要啊!凱,救命!當她下意識地想到這個名字時,心裏後悔非常,要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她就不該偷偷溜出來。可現在後悔也晚了。凱又不是神仙,又怎麽會猜得到她落在虐貓女的手裏了呢?怎麽辦?怎麽辦?她真不甘心以這種方式結束生命!她可是頂頂厲害的黑魔法師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要不是被困在貓身裏施展不出魔法,她絕對會用魔法將這個惡毒的女人變成癩蛤蟆!

女人似乎對那隻貓的反應有些不滿,想了想還是將它踢到了一邊,接著伸手從籠子裏直接將樂樂拎了出來,還笑咪咪道,“看來看去你最活蹦亂跳了,這次就讓你上鏡頭。快點感謝我吧?”

什麽?活蹦亂跳也是催命符?她現在裝死還來不來得及?

樂樂被這個女人搖得頭暈眼花,但還是抓準機會對著她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眼鏡女人慘呼一聲,啪的將樂樂摔到了地上。這一次女人很用力,樂樂的背部和地板撞擊之後,就覺得整個身體好像散了架,疼得無法動彈。

隨即隻聽到那女人一聲尖叫,仰麵摔倒在了地上,登時就暈過去了。

樂樂吃力的睜開了眼睛,一雙**漾著淡淡綠色的眼睛映入了眼簾。下一秒,她就被抱進了一個帶著蛋糕甜香的懷抱裏。是他……真的是凱……是凱來救她了……

一直在恐懼和緊張中煎熬的心,終於完全放了下來。

是那個人的話,她就能-----安心地暈過去了。

抱緊了懷裏的小貓,凱的綠色眼眸裏燃起了怒火。他站起身狠狠踹了那個女人一腳,冷聲道,“找了你很久了。這次要不是樂樂的蝴蝶結,未必能那麽快找到你。傷害了那麽多貓的你也該付出代價了。”

如果不是因為怕她逃走而在她脖子上綁了這個追蹤器,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他不敢想象任何一個如果而造成的後果。

“好了,樂樂,我們回家。”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貓,又對著那女人念了幾句咒語,這才離開了那裏。

樂樂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正被凱抱在懷裏。她欣喜地喵嗚叫了幾聲,凱摸了摸她的腦袋,又輕拍了一下她的尾巴,板起臉道,“下次看你看調不調皮!再偷跑出去我看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個城市裏可不止這麽一個變態。”

樂樂連連點頭,這次的驚魂之旅差點嚇碎了她的小苦膽,尤其在知道流浪貓的生存現狀如此惡劣之後,她暫時打消了獨自回家找書的念頭。

“這次幸好有這個跟蹤器,不然我也救不了你。”凱又將那個蝴蝶結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樂樂又抬頭看了看凱,因為他趕到的太及時,之前她竟然對他產生了一點點懷疑,還以為他隱瞞著什麽,原來是因為這個……可是那個惡毒的女人就那麽放過她嗎?樂樂氣惱地又叫了幾聲。凱笑著扯了扯她的耳朵,像是猜到了她的小心思,低聲在那小耳朵邊說道,“對了,那個惡毒的女人,相信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樂樂覺得他今天笑得特別古怪,對他的話更是半信半疑。畢竟那樣的行為,並沒有觸犯刑法,她又沒法施展黑魔法。估計這次是拿那個人渣沒辦法了。

“樂樂你先趴著不要動。你的背上受著傷,我得給你擦點藥。”凱低聲說著,輕輕地將藥揉在了她的背上。一接觸到傷口,樂樂就痛得呲起了牙,隻能以喵喵喵來抗議。

樂樂下意識地扭過了頭,他整個人被昏黃燈光籠在淺淺光暈中,這樣的背景將他的溫柔渲染地淋漓盡致。黑瞳與綠瞳的視線相交,她似乎在他深邃的眼底看到了一種奇特的情愫。他微眯起眼睛專注地凝視著她,那不是看一隻貓的眼神,而是看一個異性的眼神。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她幾乎想要捂住胸口,因為那裏竟然有快的難以置信的心跳。

仿佛有什麽的種子在她心底開始萌芽,飛快地生長,隨著血液蔓延到全身每一處……

第二天晚上,電視台的民生熱線播報了一條很奇怪的新聞。住在某小區的李女士,昨天半夜在家裏遭到了一大波貓咪的襲擊,將她的臉和全身上下咬得沒有一塊好皮膚,徹底毀了容,簡直比潑過硫酸還要觸目驚心,據說李女士清醒之後就差點失去了理智要去自殺,好歹被院方攔了下來。而且警方發現,從現場的種種證據來看,該女士正是在網上廣為流傳的虐貓視頻裏的高跟鞋女士。這一發現引發了人們無數的聯想,更多的是將這件事叫做貓的複仇。新聞出來之後,剩下的那些虐貓人一下子都沒了蹤影,貓咪被虐殺事件幾乎絕跡,就連流浪貓的生活也有所改善。

聽到這個新聞,樂樂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凱做的。可是凱到底是什麽時候召集了這麽多貓呢?而且這些貓是怎麽聽他話的呢?

39 保護你

在共同相處的這些日子裏,樂樂漸漸發現凱的生活習性很是特別。除了魚,他幾乎不吃其他的東西。很不喜歡狗。有時他流露出的那些習慣性的動作,更是有著強烈的違和感。最誇張的是有一次,他居然直接用手抓了老鼠。再加上這次貓的複仇這件事,樂樂心裏的某種奇怪的想法就像萌了芽般冒了出來。

但是她也不敢往深處想。這裏現在是她唯一的庇護所,這個少年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雖然她這樣安慰著自己,但那種想法一旦生根,就會開始左右她的意識。

她不敢想象,如果眼前的這一切都是虛假,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變得越來越依賴凱,越來越喜歡和他黏在一起,越來越習慣每晚在他的懷裏看電視……對,習慣,這就是一種習慣吧。

雖然少年很帥,性格也好,可畢竟隻是一個糕點師……她應該隻喜歡比自己強的人才對吧。

這天下班回來的時候,凱居然帶了一位客人來家裏。那是一個打扮頗為時尚的女人,長相也還算漂亮。樂樂看到那兩人有說有笑著進來時,先是愣了愣,隨即就感覺很不舒服,怎麽看這兩人都紮眼。尤其是那個美人,其實也算不得美人吧,年紀有點大,眼角有點魚尾紋,兩個眼睛還一直賊溜溜地盯著凱。真是的,凱怎麽把這樣的女人帶回來!樂樂不斷挑剔著這個女人的缺點,越看越煩心。

“你看你看,這小家夥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呢。凱你一定很少帶女孩子回家吧。難不成我是第一個?”美人有些羞澀的笑道。

“對啊,是盯著你看,看你臉上到底抹了多少粉!還第一個女孩子!怎麽說我還比你早來呢。”樂樂氣鼓鼓地瞪著她,隻可惜所有的抱怨說出口全成了喵喵喵。

凱暗笑了一下,“對啊,因為我家樂樂難得見到美人,所以被你的美貌迷住也是正常。”

美人一聽更是樂得合不攏嘴,樂樂更是氣得直吹胡子。

“來,嚐嚐我調的甜酒。”凱微笑著奉上了一個精致的酒杯。杯子裏的藍色**晶瑩剔透,猶如水晶般可愛誘人。樂樂的耳朵立刻就豎了起來,什麽?喝酒?那可不行!孤男寡女,幹柴烈火,再加上酒還了得?

美人欣然伸手去接,口中已滿是讚美之詞。就在她的指尖距離酒杯還有一公分距離時,樂樂及時地撲了上去-----杯子砰地掉了下來,裏麵的酒正好都落入樂樂張開的嘴裏。

樂樂猛地被灌了一杯,腦子有點暈乎。不過她趁著還有意識趁機借酒裝瘋,對著那個美人呲牙伸爪,喵喵亂叫,瞬間就將這裏弄成了一團亂。美人的臉頰直**,顯然是氣得不輕。

“哎呀!真對不起,我家這隻小貓就是調皮。今天真是遺憾,看來隻能下次請你了。”凱笑著將灌了一肚子的小貓撈了起來。

美人雖然不甘,卻也隻能悻悻而去。

首席羅馬尼亞女巫的弟子的魔法雖然厲害,可酒量卻是隻能用爛來形容。凱看著已經醉成了一團的貓咪,不禁好笑地彎起了唇。

“喵嗚!喵嗚!喵喵嗚!”她還不忘再念幾句貓語。凱聽了之後,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幾句話若是翻譯過來就是,那個人,是女朋友嗎?臉上粉擦得太厚!抖下來可以包半斤餃子!

“樂樂……要不永遠都用這樣的形態生活下去吧,隻是……”他用麵頰輕輕蹭了蹭她毛茸茸的腦袋,如低喃般說道,“你一定不願意的……”

第二天,當樂樂捧著漲痛的腦袋起來時,這才想起昨天被喝了不少酒。雖然有些難受,不過還是值得的,總比給那個女人喝要好,不然又不知會整出什麽妖蛾子。話又說回來,為什麽她會那麽在意凱的女朋友?為什麽她看到那個女人這麽不順眼?這好像……不是一個好兆頭……自從變成了這隻貓後,她也發現自己好像改變了很多,以前的驕傲呢?自信呢?似乎都隨著原身的消失而隱藏起來了。

“樂樂,今天我帶你去利星廣場去玩。”凱將她從軟軟的窩裏抱了出來,把盛放了新鮮牛奶的小碟子放在了她的麵前。

“好了,吃完早點就去。”凱拍了拍她,“會很好玩的。”

清晨的利星廣場上已經有不少早鍛煉的人了,也有一些人在悠閑地遛著狗。天空藍得清澈明亮,就像是塊剔透的藍色水晶,幾朵白雲懶洋洋地懸在半空,幾乎察覺不到它們的移動,微風裏帶著陽光的暖意,吹在身上說不出的愜意。

樂樂躺在凱的懷裏曬著太陽,一邊養神一邊考慮怎麽找機會溜回自己家。

“樂樂,要是每天都能陪你來玩就好了。”凱挑了一個石階坐下,從包裏拿出了一塊貓餅幹塞到她嘴裏。伺候好樂樂貓最首要的條件,就是隨時要帶足零食。

樂樂習慣地享受著他的服務,再次感受到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心底慢慢生長,某種溫柔的氤氳之氣,冉冉升起,她的眼,她的心,都隨之漸漸變得朦朧……

如果她一直都隻能以貓的模樣出現,那又該怎麽辦?一想到要看著凱將來談女朋友,結婚,生孩子,她的心就難受起來……

正當她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隻見不遠處的人群開始亂了起來,有人在驚惶失措地大叫著,“快跑!快跑!藏獒咬人了!”

聽到這句話,樂樂明顯感到凱的身體一陣僵硬,幾乎是短短一瞬間,那隻藏獒已如一陣風般竄到了他的麵前。樂樂乍一見這龐然大物,也被嚇了一大跳。眼前的這隻藏獒身形巨大,麵相凶惡,氣勢逼人,算得上是藏獒之王了。

可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凱竟然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就好像魔魘了一般紋絲不動。倒是周圍的人著急地叫了起來,“那個小夥子,趕緊逃啊!”

樂樂心裏也是大急,生怕凱受傷。那隻藏獒虎視耽耽地看著他們,顯然是隨時準備撲上來。雙方對峙了半分鍾,那隻藏獒終於先忍不住,狂吼一聲就撲了過來。樂樂一看對方的尖牙正衝著凱的脖子而去,一急之下也顧不了這麽多,從他的懷裏一躍而起,死死咬住了藏獒的耳朵。藏獒吃痛頓時變得暴怒,連甩幾下又甩不開小貓,最後用足勁才把小貓甩到了地上,氣惱無比地朝著她的脖子咬去!

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候,藏獒突然慘叫一聲,身體居然被一道閃電般的白光穿透,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雖然其他人什麽也沒看清,但是樂樂卻看得再清楚不過,發出那道白光的人是-----凱。

那不是人類能夠使出的法術。就在那一刻,她也想起了她曾經見過那雙綠眼睛的。隻是,那個時候,這雙眼睛是長在一隻貓的臉上。

“樂樂?樂樂?你還好吧?”他急切地喚著她的名字,強烈地感覺到心底深處的恐懼。在他很小的時候,曾經被一條藏獒咬傷過,所以對它們有心理陰影。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了,誰知剛才藏獒出現的那一刻,他還是被心底的陰影影響了。看著軟趴趴躺在地上的小貓,他突然無比痛恨自己之前所做出的那個決定,從未有過的痛恨。為什麽,要她和這隻小貓交換命運?如果她能使用黑魔法的話……絕對……不會受傷……

樂樂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心裏的惱怒,怨恨,委屈,害怕……各種情緒一起翻湧而上,堵住了她的喉嚨,卻從眼睛裏噴湧著流了出來……

“我要恢複原狀!貓國王陛下!”她清清楚楚表達著這個意思。

“哇!貓居然會哭哦!”

“對啊,剛才它還保護主人呢,好感動!”

“以前有貓的複仇,現在有貓的報恩,貓也太神奇了吧!”

“可憐的貓,就這麽死掉了。真是個忠心的貓!”

樂樂剛才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要死掉,但聽了這些話,她又覺得自己被氣活了。

忽然之間,周圍的聲音全部在耳邊消失了。就連那些人也都不知去向。她的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發金眸的少女。那頭黑色的長發如海草般在半空中垂落,風吹起,猶如散開了漫天璀璨的星光。那雙金色的眼眸仿佛融進了清晨時分最燦爛的陽光,明麗的能夠照亮全世界。少女的手裏把玩著一串七彩手鏈,正笑眯眯地瞧著她和他。

40 所羅門的寶藏

“是你?”凱似乎有一些驚訝,“葉宴,你怎麽會來?”

葉宴挑了挑眉,嘴角淺笑浮動,“對啊,我來收取我想要的東西了。凱西陛下。這次你玩得很開心吧。”

凱麵色微變,立刻否認道,“我不是玩!”

葉宴看了看一臉困惑又憤怒的樂樂,又望向凱,“怎麽?你不打算告訴她真相?還是需要我代勞?這樣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可不好哦。”

凱的臉色越來越黑,“葉宴,你這是趁機報複。這件事我自己會和她說清楚的。現在,請你幫我一個忙,我需要你的力量,才能幫她恢複原狀。”

葉宴笑著揚了揚手,隻見一具少女的身體緩緩由半空中降下,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少女有著一頭極為亮澤的棕色短發,膚色白皙體態嬌小,即使緊閉著眼也能看出她的容貌相當秀美。樂樂一見那正是自己的身體,頓時激動的喵嗚直叫。

“在恢複樂樂的身體之前,我想先對她說幾句。”凱說著走到了樂樂的身邊,將它擁入了懷抱,低聲道,“對不起,樂樂。我是凱西,貓國王凱西。你的傲慢曾刺痛了我,你曾把我的情意隨意拋棄,所以我一氣之下才想出了這個混帳的辦法。利用你將基那扣住,又利用基那讓葉宴同意你和黑貓的命運交換。不過,我從沒想過一輩子讓你如此,因為我擁有一滴可以恢複命運的藥水。所以,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我當初隻是想給你一個教訓,讓你在走投無路的情形下無法再保持你的傲慢……讓你能了解貓的生活,讓你能全心依賴我,讓你能給我一個一起相處的機會……總之,這次都是我的錯。我也不奢望你的原諒。隻是,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在你恢複之後,讓我帶你去一次貓的王國好嗎?”

凱西停頓了一下,“我會在那家甜點店裏一直等你。等到你來為止。”

說完之後,他將隨身攜帶的瓶子交到了葉宴手裏,“接下來就拜托你了。我想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

在藥水的幫助下,樂樂很快就恢複了原形,她的靈魂再次歸附於自己的身體,可以繼續自己的命運了。她向葉宴道了謝,就準備離開這裏。之前發生了太多事,她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下。

“等等。”葉宴叫住了她,“我還沒有拿走我要的東西。這兩樣東西看起來似乎少了點,不過,勉強也夠用了。”

就在樂樂一愣神的刹那,已有兩個彩色的點從她胸口飛出,融在了對方的那串七寶手鏈上。當色彩完全融入其中之後,整串手鏈忽然散發出了極為閃耀的光芒,比北地極光更為幻美,比天界彩虹更加絢麗……漸漸地,手鏈改變了形狀,到最後竟然成了一枚閃閃發光的銀色鑰匙。

葉宴微微笑了起來,解除所羅門寶藏的封印,她終於得到了。

終於可以進入所羅門寶藏的禁地,拿到那樣期盼了許久的寶物了。

幾個月後。前幾日S市一直下著雪。細小的雪花,輕悠悠地飄浮在空氣裏,在路燈的光柱下一一融化,反射出珍珠般的光澤。位於東城區某家並不太起眼的甜品店,凱西正在店裏收拾,準備著打烊的東西。他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或許會一直等下去。不過沒關係,他有足夠的耐心。

終有一天,他會等到她的。

店門,忽然慢慢被移開了一些。凱西逆著光線看過去,嬌小的身形,短發,略顯僵硬的動作。身上那種來自黑魔法修煉者獨有的氣息,隨著微風的吹拂而越發明顯。他的心,莫名地安了下來。對著那張想念了無數遍的容顏,他露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喵。”

她靜靜站立了片刻,突然用力推開了門,就像是-----打開了自己的心扉。月光如流水般漫了進來,為這裏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紗霧。

“我隻是不想浪費一次免費旅行。”

“我知道。”

少年眼眸裏流轉的亮光,如印記般刻入了她的心頭。那曾在最艱難時刻溫暖過她的笑容,混雜著明亮的燈光明晃晃地搖曳在自己的眼前。

時間仿佛被細細揉長。整個世界,靜謐的仿佛隻聽見彼此深淺不一的呼吸聲。

此時,在魔界的某一處。魔幻之林的花開了一樹又一樹,雪白的花朵成團成簇,無比熱烈地朝著紅色的魔月吐露芬芳。一層層白色的花瓣飄落在地麵上,仿佛鋪灑了薄雪,有風輕拂過,就會掀起了小小的花浪。

樹下所坐的,是個相當年輕的男人。細長秀美的眉毛,柔滑潔白的肌膚,鮮豔的嘴唇勾勒出一個誘人的弧度,他那紅寶石似的眼瞳中泛著鮮血一般的紅色光澤,這種妖冶的紅色與他雪一樣白的長發形成了鮮明而詭異的對比,讓人想起了雪地上如彼岸花般綻放的血色之花。

黑發金瞳的少女親昵地靠在了他的身邊,“嗯,我聽小燈師父說過,所羅門寶藏裏有一隻神奇的水晶夜鶯,它不但會唱處世界上最悅耳的歌曲,還會講全世界從古到今所有的故事。師父你不是最喜歡聽故事嗎?所以我才靠自己的本事得到這樣寶物送給你。”

“是嗎?”流迦看了她一眼,“不過再好也比不上你母親講得那個吧?不如把她直接請來更加方便。”

“如果師父你不怕三界大匹人馬追殺到魔界,我倒可以試試看。”葉宴眨了眨眼,“好吧,既然不稀罕,師父你把這隻夜鶯還給我好了。”

“送了人哪還有收回的道理。師父平時是怎麽教你的?”流迦將夜鶯小心翼翼放入了懷裏,麵無表情道,“念在你一片心意,師父就勉為其難收下算了。”

“師父你總是這樣……”葉宴笑著轉了轉眼珠,“其實,我也可以講給你聽啊。”

“哦?講什麽?記得以前有人說給我講故事,結果每次好像都是沒講幾句就耍賴說忘了,結果反倒還要我這做師父的講給她聽。”

“師父,你的記性怎麽那麽好呀。小宴我都忘記了呢。”葉宴笑嘻嘻地挽住了他的手,“這次可不一樣哦。就講講是怎樣喚醒這些寶珠的吧?我遇見了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有愛有恨有憎有喜,師父你一定會喜歡這個故事的。”

他終於露出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笑容,“那麽這次會在這裏多待一陣子嗎?”

“嗯,暫時哪裏也不想去,就陪著師父。對了,師父,你知道嗎?打開所羅門寶藏的時候,還必須回答一個問題哦。你知道是什麽嗎?”

“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麽?”

“師父你怎麽知道啊?”

“廢話!我是所羅門下的魔王,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個問題。那你是怎麽答的?”

“當然是未得到和已失去啊。不曾擁有的東西,人們都會期盼著何時能得到。可一旦得到了,又會覺得不過如此。而當人們不再珍惜已經得到的,等到失去的那一天,又會發現曾經擁有的東西是多麽珍貴。”她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得意的神色,“師父我答得很好吧?要是師父你會怎麽答呢?”

“我嗎?”流迦轉過頭看著她的笑臉,“或許和你一樣吧。”

“師父,你又打馬虎眼了,唉,我好像有點困哦……為了這隻水晶小鳥這段時間累死我了,師父你可別因為已得到就不珍惜哦……嗯,師父借你的腿當枕頭靠下哦……”

魔幻之林的花在月色下濃烈地盛放,水晶夜鶯的歌聲在婉轉地低唱。他微側過身,稍稍低頭,如雪的白色長發溫柔地跌落下來,遮住了他此時的表情,仿佛隔絕了所有的思索,隔絕了流淌的時光,隔絕了一切的一切。

-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嗎?

我的答案嗎……

當然是……現在能把握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