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慕容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就被一陣急促的聲音所喚醒。

“鈺兒,鈺兒!醒醒啊!” 鈺兒,在叫誰?好不容易,她才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睜開眼睛的刹那,她有點緩不過勁來,慌忙又閉上了雙眼。應該是做夢吧?不然剛才出現在眼前的怎麽是個穿著古裝的男人呢?

窄袖短衣,似乎在曆史書上見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胡人的打扮。胡人?她心裏一凜,猛的睜開了雙眼,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正滿臉驚惶的看著她,見她忽然又睜開雙眼,不覺喜形於色,連聲低喚,“鈺兒,鈺兒!”

鈺兒?她心中更是困惑,忽然想起了之前所經曆的一切,空空如也的九龍壁,失蹤的弟弟,神秘的男人相柳,九龍之子,一股腦兒的湧入了她的記憶中,她隻覺心跳加劇,呼吸困難,莫非,莫非自己已經被相柳送到了五胡之亂的年代?

這麽說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這樣荒謬絕倫的事情?

“你叫我什麽?” 她直直的盯著那個男孩。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境況下相遇,她也忍不住要喝聲彩,這名男孩身穿深綠短衣,腳踏長靿靴,眉目俊逸,英姿颯爽,黑發隨意束起,夜色般深黑的眼眸中是毫無掩飾的欣喜之情。

“鈺兒,你怎麽了?我是符睿,是你的睿哥哥啊。” 他心急之下,忍不住站起身來,撥出配劍,回頭朝身後的人怒道,“慕容衝,你好大的膽子!”

慕容衝,聽到這個名字,劉璃不由渾身一震,相柳的話在她耳邊回響著,“你第一次要去的時代是五胡亂華的時代。你所要幫助的人叫做----慕容衝。”

驚訝之餘,她抬頭望向了那個被叫做慕容衝的男孩。

驚為天人。

那純的如透明的雪一樣的白皙肌膚,美的近乎邪性的墨紅色長發,清淺剔透如琉璃一樣的褐色眼眸,揉在一起卻是令人甘心情願墮落到地獄的迷亂。那眉眼日後縱然是熟悉到閉上眼睛都是清晰的,也是看不夠的,讓人隻想隔著清風明月,隔著飛花落雨細細的端詳。

慕容衝,原來他就是慕容衝。前燕的皇子,九歲就官拜大司馬,風光得意,誰知一朝國破,十二歲時和姐姐清河公主一起被秦王符堅召進了王宮,從此開始了暗無天日的男寵生涯。從身世堪憐的美貌孌童到將來血腥殺戮的鐵血皇帝,這個小字“鳳皇”的美男子,像鳳凰一樣流光溢彩,最終也像鳳凰一樣毀於自身仇恨的火。

劉璃不由的握緊了雙手,她竟然真的親眼見到了一千多年前的曆史人物......慕容衝,這個名字,忽然從古板的鉛字幻化為了真實的美男子,這種心情是難以用言語描繪的,她隻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好不容易才平穩了自己激動的情緒,她轉念一想,慕容衝既然出現,那麽這裏......對了,符睿,不是秦王符堅的第四子嗎?這麽說來,這裏一定是秦王的王宮了......

“喂,別傷害他!” 劉璃見符睿用劍指向了慕容衝,情急之下站起身來攔住了他,她可不想讓慕容衝出什麽意外。

“鈺兒......” 符睿眼眸一暗。

“睿,睿哥哥,我很累,我想先回房了,別和他計較了,好不好?” 劉璃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

符睿猶豫了一下,將劍插回了劍鞘,對著慕容衝大聲道:“別以為仗著父王的寵愛我就不敢動你,你是個什麽東西,這裏有誰不知道!還不快滾!”

慕容衝一言不發,在他微一躬身的刹那,劉璃無意中看見了他微微顫抖的睫毛下冰冷如劍的目光,她不由心中一悸,那琉璃一般清淺剔透的瞳仁裏,是否掩藏了最刻骨的怨恨?

回到房裏,劉璃第一件事就要求照鏡子。在模糊的鏡麵裏,劉璃看見了自己的臉,這張臉雖然和自己原來的容貌有幾分相似,但明顯更年輕。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真像相柳所說,這就是他為自己所選的身體嗎?隻是,為什麽和自己這樣相像?是巧合還是......

“咦,你怎麽還在這裏?” 劉璃在鏡子裏忽然看見了符睿放大的笑臉。

符睿剛要回答,就聽見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隻見劉璃正滿臉通紅的揉著自己的肚子,不由暗暗好笑,柔聲道,“鈺兒,你餓了嗎?”

劉璃也顧不得矜持,連連點頭。

符睿讓下人傳了飯菜過來,劉璃瞄了一眼桌子,不覺眼前一亮,想不到菜色還這麽豐富,在大學裏學過的五胡時代的飲食竟然如此真實的出現她的眼前。

胡羹,鱧魚脯,胡炮肉,還有用骨髓油同蜂蜜和麵粉製成的髓餅,看著這些熱氣騰騰的食物,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埋頭就吃。

“你......” 她吃了差不多八成飽後,才想起來旁邊還有一個電燈泡。“這裏怎麽說也是我的閨房啊,你老是待在這裏不大好吧。”

符睿不慌不忙的也拿起筷子挾了一塊鱧魚脯,笑道:“咱們氐族人可不講究這個。” 他頓了頓,眼眸中笑意盈盈,“ 奇怪,鈺兒,以前你好像從來沒說過這種話。”

她瞥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大吃起來,多說多錯,還是少說多吃最實際。

在停停頓頓的聊天中,她也獲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漸漸理清了目前的狀況。

原來這裏果然是秦王王宮,這個鈺兒是秦王符堅之弟符融的女兒,今年正好十四歲,秦王兄弟素來親和,符鈺又深得王後的歡心,所以在符融回翼州述職的時候,王後將她留在了長安城多待一段時間。

“那個慕容衝......” 她剛說了幾個字,就被符睿的話打斷了。

“鈺兒,那種穢亂宮廷的白虜小兒,以後不許再和他說話了。” 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斂去。“今天你是好心去察看他的傷口,他倒好,反將你推撞到樹上。幸虧沒什麽大礙,不然我一定饒不了他。” 他的黑色眼眸中掠過一絲冷酷之色。

好不容易送走了符睿這尊菩薩,劉璃躺在寬大的胡**,心裏也不免有些著急,到底該怎麽才能幫慕容衝,而又會發生怎樣的意外使他成不了皇帝呢?眼下,她似乎一點頭緒也沒有。

弟弟他,又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