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出征

劉璃以觀童的身份伴在朱棣身側,隨軍出發。

越往北去,天氣愈寒冷,朱棣的大軍在淒風冷月中馬不停蹄地前行,除了短暫的休息,幾乎沒有停頓。行軍打仗之苦,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劉璃望了一眼身邊的朱棣,隻見他眉宇之間湧動著抑製不住的興奮,英姿煥發,真有一番長纓在手、試問天下誰敵手的豪氣。而她這個常人則一臉痛苦地懷念著王府裏的米蟲生活。

入夜時分,朱棣傳令大軍就地安營紮寨,休整兵力。

劉璃下了馬,揉著自己快要僵硬的肩膀和麻木的雙腿,她什麽也不想,隻想好好地大睡一場。現在要問她最佩服的人是誰,她一定毫不猶豫地說出三個字:花、木、蘭!

“觀童,今晚你就歇息在本王帳中,本王要和你商討招降乃兒不花的事宜。”

有人在說話哦,但和她無關。她繼續揉肩膀,直到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

“觀童!”

她愣了愣,轉過身,卻看見朱棣正望著她。

啊呀呀,她忘了,自己現在就是觀童啊!可是,他說了什麽?歇息在本王的帳中?

“還不進來。”朱棣雖對她瞬間多變的表情已經習慣了,但語氣中還是帶了一絲不耐。

劉璃哀怨地歎了口氣。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新搭好的大帳內雖然簡樸,倒也整潔溫暖。

“王爺,其實我可以住別的帳篷……畢竟男女有別……”她小聲說著,和曆史上殘酷冷血的皇帝同睡一帳,呃~~她想都不敢想……

他抬起湖水般的冷眸,低低說了兩個字:“過來。”

“幹嘛?”話剛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說了傻話。

果然,朱棣微愣之後,嘴角輕輕揚起:“過來幫本王更衣。”

“可是,我不是來服侍你的,王爺,”她頓了頓,“觀童身為大元的將領,怎會做這種事情。”

朱棣看著她,唇邊掠過一絲略帶嘲諷的笑容:“大元將領觀童和本王同居一帳,又何來男女之分?”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她被他的話噎到了,好狡猾的男人……

他自己卸去身上的盔甲,走到帳邊:“你不想被別人發現真實身份吧,在本王查到乃兒不花的所在之處之前,你就在這裏待著。”

“你是說暫時會在這裏駐紮,不再趕路了嗎?”她從他的話裏聽出了這個意思。

“不錯。”他沒有多說,一撩簾子出了大帳。

接下來的幾天,朱棣一反常態地停止了急行軍,將軍隊駐紮下來,悠閑得不可思議。劉璃則吃飽了就睡,多日來的疲憊令她的睡眠格外好。每每一覺睡到天亮,根本不知道對方何時進帳,何時入睡。

這夜,劉璃迷迷糊糊地醒來,感到腹部一陣發脹。

糟糕,今天明明沒喝很多水啊。

她無奈地爬出溫暖的被窩,借著透進帳篷裏的星光,發現朱棣並不在帳中。

她也管不了這許多,掀起簾子,匆匆出了帳門奔向附近的山丘,在惡劣的條件下,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淑女也隻能入鄉隨俗,在這種地方隨便解決……命苦啊。

剛上了山丘沒幾步,劉璃忽然看到不遠處坐著一個人影。那人極為警覺,在她轉身離開時已經開了口:“誰?”

“……是我。”劉璃聽出聲音的主人正是燕王朱棣。

朱棣沒有回頭,隻是靜靜地眺望著遠處的天空。劉璃猶豫地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忽然輕輕低呼了一聲。

因為古代的天空還沒有受到汙染,天空中的星群是那麽清晰明亮,仿佛觸手可及。

“怎麽?”朱棣問了一句。

“好漂亮的星星。”劉璃喃喃道。

他不以為然地道:“天天晚上可見,有什麽可稀奇的。”

劉璃瞪了他一眼,這個古代人,怎麽能了解她這個現代人的心情!

她忍不住出口:“每顆星都有它存在的意義,聽說過黃道十二宮沒?是按照人的出生月份劃分出十二個星座,對應這十二個星座出生的人,都會有星座所擁有的特質哦。”

他略帶嘲諷地笑道:“什麽星座,純屬無稽之談。”

“——如果把第一次聽說的東西都歸於無稽之談,那麽這個社會永遠隻會原地不動。”劉璃也有些生氣,在一刹那忘了眼前的男人是什麽身份。

朱棣終於慢慢轉過頭來,黑色的長發隨微風稍稍揚起又垂下,漫天的星星似乎都墜落到那雙湖水般的眼睛裏。

“那麽,說說屬於我的星座。”他的聲音帶著她所熟悉的平和與典雅,因褪去了所有華麗而顯得清靈、縹緲。

劉璃有些驚訝,本來還以為會觸怒他呢。

他的星座?如果沒記錯,燕王出生的日子恰逢陳友諒來犯,正是朱元璋人生中最為險惡的時期,似乎是五月間的事情。

按史書來看,關於朱棣存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記載。

一種是仁慈和善,他經常和屬地的老百姓混在一起,為他們主持正義,愛民如子。

另一種卻是殘暴嗜殺,用油鍋烹死不服從他的大臣,夷滅九族甚至十族。

五月……莫非燕王朱棣是雙子座?

“王爺的星座或許是雙子座吧。據說那是由一對孿生兄弟變幻而來,所以雙子座人的意誌一直都是一體兩麵的積極與消極、動與靜、明與暗,相互消長,共榮共存的。這種多變的特性,往往令人難以捉摸。所以,雙子座可以說是一個善良與邪惡,快樂與憂鬱,溫柔與殘暴兼具的複雜星座。”劉璃頓了頓,幹笑道,“當然,每個人都是複雜的啦,哈哈——”

那笑聲的後半截戛然而止,因為,她聽見了他說的話。

“安哥,你就不怕本王殺了你嗎?”他的聲音裏一絲情緒也無,臉上更是一片平靜。

四周一片靜謐,靜得連她的心跳聲都一清二楚。

她猶豫了幾秒,還是很沒骨氣地低低說了句:“我怕。”

“類似這樣的話,我不想聽到第二遍。”

“明白,明白!”劉璃忙不迭地應著。真是昏頭了,居然敢揣測他的性格,還要不要小命了……“我、我回去了!”她三步並作兩步像個鬆鼠似的迅速溜下山丘。直到回到營帳中,她才想起居然忘了解決最重要的事情!

她的人生一大急呀……全被嚇回去了……

漫天星光下,望著劉璃逃竄的背影,朱棣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