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傅家莊頭上的傷勢沒有大礙,李雲光接受了一個手術,還沒有醒來,傅家莊安排小丁在醫院留守,自己匆匆趕往蘇軍警備司令部,他到的時候,高大霞剛把瑪絲洛娃拿來的花名冊看完,沒有吳姐。

傅家莊聽高守平簡單介紹完情況,向安德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懇請安德烈繼續在警備司令部做進一步排查,安德烈表示愛莫能助,高大霞激動起來,指著安德烈說他在包庇那個特務,安德烈徹底火了:“把這個胡攪蠻纏的女人抓起來!”

“你不抓壞人,憑什麽抓我?”高大霞咆哮起來。

萬德福一拳擊倒了一名上前抓人的蘇聯士兵。

“一起帶走!”安德烈摔門而去。

萬德福和高大霞還要掙紮,傅家莊安撫下兩人,追到走廊向安德烈做著解釋,安德烈態度冷漠:“在沒有見到正式接洽函之前,我無法認同你的身份。”說完,他朝二樓走去。

傅家莊跟在安德烈身後,“安德烈同誌,今天確實出了意外狀況。”

“我當然知道是意外。”安德烈打斷傅家莊的話,“你們出現屢屢意外,恰恰說明大連的形勢很複雜,我不得不小心麵對,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你說得沒錯。”傅家莊說,“正因為大連形勢複雜,我才被國民黨特務盯上了,他們要阻止我來見你,要搶我的接洽函,我頭上的傷,就是跟他們搏鬥的時候留下的。”說著,一把扯下纏在頭上的繃帶,紗布上隱隱滲著血跡,“你看,這就是四點前我與國民黨特務搏鬥時留下的傷。”

安德烈看了看傅家莊頭上的傷勢,語氣緩和了一些:“對你的遭遇,我隻能表示同情。可是,根據我了解到的情況,在日本人戰敗之前,大連並沒有共產黨的武裝,當然,也沒有國民黨的武裝。現在,日本人投降了,你們突然冒出來讓我相信你們,我做不到,我要看到真憑實據。”

傅家莊點頭:“你說的很對,在日本人戰敗之前,我們共產黨在大連沒有武裝,但是這並不等於我們沒有鬥爭。安德烈同誌,在中國的國土上,在中國國土的任何一個角落,中國人民從來沒有停止過抵抗,可以說,抗戰的勝利,是中國人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結果。這一點,你不會否認吧?”

安德烈說:“對中國人民的英勇抗戰,我深懷敬意。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得不認真調查你們的身份。”

“調查我們可以,可你現在放過了我們共同的敵人!”傅家莊忍不住激動起來。

“你們說的敵人我沒有看到,我隻見到了你們在警備司令部裏無理取闖。”安德烈一臉憤怒,“我不想聽你說什麽了,你如果還不離開,我就不客氣啦!”

“安德烈同誌!”傅家莊的語氣比安德烈更為強硬,“你不幫助我們找到騙走接洽函的敵人,就是中了敵人的圈套!這正是他們想要得到的結果!”

安德烈臉漲得通紅:“我再重申一次,我們這裏沒有那個騙子!剛才我見到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你們的同誌,她也沒有找到那個騙子,我懷疑她一直都在說謊!”

“不可能!安德烈同誌,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高大霞同誌是我們黨非常優秀的布爾什維克,她一直潛伏在大連最隱秘的戰線上和日本侵略者戰鬥,她不可能說一句假話!”

“你說的是那個潑婦。”安德烈盯視著傅家莊,眼裏透著嘲諷。

“潑婦?”傅家莊驟然上前,直視著安德烈的眼睛,“你說一個為了趕走日本侵略者不惜生命的人是潑婦?”

安德烈被傅家莊的氣勢壓住,緩緩出了口氣:“對不起,是我,我的用詞不當。”

高守平跑來,說高大霞和萬德福被關進了禁閉室,在傅家莊的要求下,安德烈答應再見一次高大霞,以了解更多的線索。高大霞卻不願意配合,對傅家莊說:“我懷疑他和那個女特務是一夥的,要找,就找他們這裏最大的官,找將軍,找司令,他一個小小的中校,指甲蓋大小的官,我不愛搭理!”

安德烈看向傅家莊:“看到了吧?這樣的女人,像是在隱蔽戰線工作過的人嗎?”

高大霞冷笑:“我高大霞在放火團燒天火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刮旋風哪。”

這話讓安德烈愣了許久:“你是大連放火團的成員?”

高大霞傲氣地瞅了安德烈一眼,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萬德福,“不光我是,他也是!”

“那你一定知道維卡了?”安德烈問,神色忽然緩和了許多。

“當然知道,她是共產國際的人,專門來幫我們大連放火團的。”高大霞詫異地望著安德烈,“你認識她?”

安德烈點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緬懷:“她是我的戀人。”

“她還好嗎?她在哪裏?”高大霞急著問。

“她,兩年前被日本人殺害了。”安德烈輕聲說。

高大霞與萬德福對視了一眼,長歎了一口氣:“她那麽聰明、勇敢。”

“這一說還都是革命戰友,安德烈同誌,你看……”傅家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

“帶他倆走吧。”安德烈揮了揮手,朝外走去。

傅家莊跟著安德烈出來:“安德烈同誌,既然你已經相信了高大霞的身份,我們是不是可以正式接洽了?”

安德烈又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不,我雖然相信了你們的身份,但是,沒有接洽函,還是不行。”安德烈推開傅家莊,快步走開。

幾個人從司令部出來,高大霞對傅家莊做著檢討,傅家莊說:“這不是你個人的問題,是我們都輕敵了,沒想到敵人的觸角會伸到蘇軍警備司令部,我們卻隻知道身邊藏著內奸老關。”

“什麽?老關是內奸?”一聽這話,高守平滿臉震驚。

傅家莊點頭,高守平問:“你是故意把老關引走,讓我們來送接洽函?”

傅家莊眼底閃過一絲不甘:“沒想到,提防了老關,卻在這裏出了閃失。”

高大霞抽泣著說:“我願意接受組織上對我的處分!”

萬德福也自責起來:“我也有責任,耙耙尿,來的不是時候。”

“多說無益。”傅家莊歎了口氣,“去醫院看看李書記吧。”

眾人趕到醫院,病**躺著虛弱的李雲光,聽說接洽函在警備司令部被特務騙走了,李雲光大為驚訝。從李雲光嘴裏,高大霞和萬德福也頭一次知道,大連的國民黨特務頭目叫“大姨”。盡管李雲光不斷強調敵人的陰險狡詐,高大霞仍然深陷在自責當中。今天行動的失敗,固然有狡猾的敵人在其中作祟,但很大程度上,還是自身的一連串失誤導致的。高大霞本想借這次任務在大連黨組織麵前露一把臉,沒成想卻狠狠丟了一次人。

告別了李雲光,高大霞跟傅家莊和高守平一塊回家,路上,傅家莊感歎:“沒想到,敵人能布這麽大一個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敵人比咱們多走了一步。”

“這指定都是‘挽霞子’在背後搗得鬼!”高大霞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件事不能靠猜,接洽函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傅家莊說。

“這還不簡單,肯定是死老關告訴他的唄。他在警察署,黑爪子還不是想往哪伸就往哪伸?在蘇軍警備司令部安插個把人,對他來說也不難。”

傅家莊看了高大霞一眼:“這些都是你猜出來的吧?”

“別管是不是猜的,有這個可能吧?”高大霞反問,“我才從哈爾濱回來,除了挽霞子沒見過幾個人,再有,就是麻蘇蘇和甄精細,咱們也去試過了,他倆沒問題呀。”

傅家莊不認可高大霞的判斷:“今天,我跟敵人交手的時候,好像還真看到麻蘇蘇了。”

缺了老關這根線,大姨讓吳姐跟麻蘇蘇直接聯係,這讓麻蘇蘇有些不快:“又要從你那繞一道彎,看來大姨還是信不過我呀。”

“我也不過是個傳聲筒罷了,大姨的影兒都摸不著。”吳姐晃著手裏的紅酒杯,臉上泛起一絲困惑,“對了,今天去送接洽函的,是個叫高大霞的女人。”

“高大霞?”麻蘇蘇一愣,“你沒弄錯?”

“這能錯嗎?大臉盤子,眼珠子挺老大,開始她還不想把接洽函給我。”

麻蘇蘇若有所思地低著頭:“原來她跑到警備司令部去了,我還一直怕她去裁縫店。”

“去裁縫店幹什麽?”吳姐疑惑。

“她約我下午三點半去做旗袍。”麻蘇蘇說完,警覺起來。

高大霞對傅家莊說起約麻蘇蘇做旗袍的事,傅家莊有些吃不準自己見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麻蘇蘇了,莫非當時自己看走了眼?

高大霞說:“那就去裁縫店問問,下午三點半她要是去了,那就是你犯琉璃花眼,認錯人了。”

路上,高大霞想起麻蘇蘇說過,她的行李落在哈爾濱火車站行李房的事,傅家莊說那邊的同誌回話了,確實有那件行李。

兩個人來到位於寺兒溝電車站的那家針腳裁縫店的時候,麻蘇蘇剛對老裁縫交待過怎麽說,老師傅看著麻蘇蘇遞過來的三塊綢緞和幾張紅軍票,怯怯地不敢接:“這……太多了。”

麻蘇蘇直視著老師傅的眼睛:“這錢,不光買你的手藝,還買你的幾句話。”

老師傅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麵響起敲門聲,麻蘇蘇聽出來了,來的果然是高大霞。她將手裏的錢塞進老師傅手裏,示意他去開門,轉身進了裏屋。

高大霞敲著門,過了半晌,門後才鑽出了老師傅的身影:“有事啊?”

高大霞衝他笑了笑:“大叔,我原來在你這做過衣裳,還記得吧?”

老師傅尷尬地搖搖頭:“我這兒,來得女客多。”

“沒事兒,能進去說話嗎?”

老師傅猶豫著,把高大霞與傅家莊請進來。

“大叔,我來打聽個事。”高大霞掃視著四下。

“我成天在鋪子裏呆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知道什麽事。”老師傅聲音有些發顫。

“今天下午三點半鍾,有沒有個女的來做旗袍?”高大霞問,“四十來歲,瘦高挑,長得挺好看。”

麻蘇蘇躲在裏屋門後,聽著外麵的動靜。門邊是一排長長的立式衣架,被各色衣裳包裹起來。

老師傅似乎在努力回憶,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他抬起胳膊下意識地擦了擦,看到手裏握著的是麻蘇蘇剛才給他的紅軍票,忙揣進了兜裏。高大霞和傅家莊對視了一眼,意識到麵前的老師傅似乎在為什麽事而慌亂。

“大叔,你沒事吧?”傅家莊問。

“哦,哦,沒什麽。”老師傅擺了擺手,“你說的這個人,好像是有,記不大清楚了。”

“您再想想,別好像。”高大霞循循善誘。

老師傅眉頭緊鎖,似乎回憶得格外艱難:“一下午的,來了好幾個大姑姐小媳婦。”

“那我能看看您下午收的活兒嗎?”高大霞想起在良運洋行見過那幾塊綢緞。

老師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向案板前走去,沒等他過去,高大霞已經看見了案板上的那三塊綢緞,她跨步上前,伸手拿起麵料,對傅家莊說:“是她的,我在她洋行裏見過。”

老師傅說:“那個女客自己要做兩件旗袍,還有一塊,說是要給她一個妹妹做,女客在鋪子裏等了半天,她那個妹妹也沒來。”

“她是幾點來的?”傅家莊問。

老師傅想了下:“三點多一點吧。”

“幾點走的?”傅家莊又問。

“快五點了吧。”老師傅說。

裏屋的麻蘇蘇輕出了一口氣,腳下莫名發軟,一回身,胳膊肘撞到了衣架。衣架歪倒向一旁,麻蘇蘇連忙伸手去扶,可還是慢了一步,倒下的衣架在安靜的店鋪裏傳出刺耳的聲響。

“裏麵有人?”高大霞警覺地回頭,傅家莊與高大霞對視了一眼,抬腿便要往裏屋闖,老師傅慌亂起來,伸手攔著:“沒人,沒人。”

傅家莊朝裏屋丟了個眼神:“那是什麽聲音。”

老師傅額間又冒出冷汗,想要轉移話題:“你們,還有別的事嗎?”

“還是看一下吧。”傅家莊話音剛落,一步上前,推開了裏屋的房門。

“幹什麽呀你!”老師傅急得聲音都走了調。

傅家莊一隻腳已經踏進房門,腳下卻有一團黑影躥了出來,一隻棕色皮毛的家貓慢悠悠走了出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你這人怎麽回事?看把我家老貓嚇的!”老師傅急得麵紅耳赤,“它本來就膽小!”

“對不起,我以為進來了小偷。”傅家莊窘迫地收回了身子。

“我一天到晚在家,哪來的小偷!”老師傅重重關上房門,“該問的都問了,沒事就走吧!”

“大叔,謝謝你啊,回頭我做衣裳還過來。”高大霞陪著笑臉,拉著傅家莊離開。

兩人剛一出門,身後的老師傅就把門帶上。

“這老爺子,哪像個做買賣的,趕上吃槍藥了。”高大霞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店門。

“是有點不大對勁兒。”傅家莊也回頭看看店門。

兩人朝電車站台走去,四下安安靜靜,遠處隱隱傳來宏大的鍾聲,在厚重的夜色中漸次暈染開。

“看來,確實是我看走眼了。”傅家莊說,“不過,那個身影,特別像她。”

“你那時暈乎乎的,看差了也正常,不過,網都結好了,到嘴邊的魚還是跑了,可惜呀。”高大霞歎著氣。

“不怪網沒結好,怪魚的牙口太硬。”傅家莊神色凝重。

裁縫店老師傅慌張地看著麻蘇蘇,輕聲問:“太太,這倆人,是幹什麽的?”

“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麻蘇蘇眼裏含著寒光。

老師傅麵露難色:“太太,你這活兒找別人做吧。”他把綢緞和錢遞給麻蘇蘇,“我這小本買賣,不敢惹事啊。”

“你已經惹上了。”麻蘇蘇從挎包掏出一支手槍,輕輕摩挲起來,看著老師傅微笑地說。

夜色裏,電車緩緩駛過大連街頭,車上的兩排把手有規律地來回擺動著,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我還是覺著哪裏不對勁。”傅家莊對坐在身旁的高大霞說。

“我也是,可又說不出來。”高大霞思忖著,突然眼睛一亮,“她要是去做旗袍,裁縫店裏應該有她的尺碼!”

兩人在下一站匆忙下了車,攔了輛出租車又回到了裁縫店,傅家莊砸了半天門,裏麵卻沒有動靜,高大霞正擔心老師傅是不是被人滅了口,店門開了一條縫,現出老師傅的半張臉,一看到又是他倆,老師傅緊張地要關門,傅家莊猛力推門進去,老師傅靠在牆上慌亂地大喊:“幹什麽這是,我喊警察啦!”

傅家莊闖進了裏屋,一把拉亮了電燈,屋子裏瞬間亮如白晝。高大霞和老師傅跟了進來,屋子裏,隻有加工好的各色衣服,掛得琳琅滿目。

“大叔,這屋裏剛才是不是有人?”傅家莊問。

老師傅漲紅了臉:“哪裏來的人?你們剛才不是進來看過了嗎?就一隻老貓!”

門口,那隻老貓慢悠悠地經過,乜了眾人一眼,揚起腦袋又漫步走開。高大霞朝外走去,徑直撲向案板,翻找著布料:“大叔,剛才我們看過的布料在哪?”

“你們這麽幹,我還怎麽做生意?”老師傅念叨著過來,從案板底下抽出一個包袱打開,裏麵,躺著那三塊布料。

“大叔,來做旗袍的人,都得量個尺碼吧,這個,為什麽沒量?”高大霞問。

“誰說沒量?”老師傅從綢緞裏抽裏翻出一張紙條。

數據當然是麻蘇蘇的,她也是在高大霞離開店鋪後,讓老師傅給量的。

空跑了一趟寺兒溝,兩人坐著末班電車回來,一進街口,高大霞就看見自家院子門口閃著一團明亮的火光,在夜色裏分外紮眼。兩人疑惑地快步上前,見一個女人正蹲在地上燒紙,火光照亮了她哀怨的半邊臉。

“哎,你怎麽在這燒紙?”高大霞喝道。

女人像是沒聽見,自顧把最後的紙投進火堆裏,高大霞俯身一看,驚住了,這個女人,自己分明在方若愚家門口見過:“你到底誰啊?”高大霞厲聲問道。

女人不語,一對平靜如湖水的眼睛,盯著熾熱的火苗把燒紙吞噬下去燃燒幹淨,才看向高大霞點了個頭,起身匆匆走開。

高大霞茫然地看著翠玲遠去的背影,莫名打了個寒噤。回屋後,女人的身影還浮現在眼前,高大霞剛對劉曼麗提了個話頭,劉曼麗就說:“兩三年了,每年清明、鬼節、正月十五,她都來燒紙。”

“她燒給誰?”高大霞問。

“誰知道,又問不出來。”劉曼麗說。

“怎麽問不出來?”高大霞不解。

“就你能,啞巴你問得出來?”劉曼麗譏笑。

時局一天一個變化,上午麻蘇蘇得到消息,蔣介石已經任命國民政府交通部次長沈怡出任大連市市長,這位新市長雖然還沒有到大連赴任,卻先期在沈陽和重慶成立了大連市政府辦事處,方若愚聽到這個消息很興奮:“委座終於把目光落到大連了!”

“我早和你說過,委員長對大連不會置之不理。現在,市長都任命了,我們的好日子也快來了。”麻蘇蘇感到自己來大連這些日子總算有了些成果。

方若愚注意到麻蘇蘇情緒的變化:“大喜不能過望,得意不能忘形,畢竟這是在蘇聯軍管的大連,我們還是藏在地洞裏的老鼠,不敢見光亮啊。”

“等沈怡走馬上任了,我們就會從怕貓的老鼠變成抓老鼠的貓。”麻蘇蘇不以為然。

“不要過於樂觀。”方若愚耐心地說,“共產黨有蘇聯撐腰,他們穿一條褲子用一個鼻孔喘氣,你我還是要做好當老鼠的準備,就是晚上睡覺打呼嚕,都別忘了那隻不知藏在哪裏的貓。況且,你信不信,以共產黨耳目的靈通,他們一定也已經得知了沈怡即將上任的信息。”

“知道也不怕,”麻蘇蘇想起什麽,“對了,現在想想,留著高大霞和傅家莊,也有好處。”

“怎麽講?”方若愚不解。

“他們三番五次試探過我了,在他們眼裏,我現在應該是一身清白。好不容易拉上了關係,得好好利用利用。”

“他們身邊不是有我們的人嗎?”

“那個人死了,這根線我得續上。”麻蘇蘇知道方若愚說的人是老關。

“我應該恭喜老姨呀,知道放長線。”方若愚的語氣說不清是讚賞還是嘲諷。

“不用放屁拉騷。”麻蘇蘇不滿,“要不是為了黨國大業,我才懶得招惹他們。大姨有令,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阻止共產黨和蘇聯人牽手,我們趕緊上位。”

“哪有那麽容易?”方若愚說,“蘇聯和中共是兄弟,我們上位,也需要時間。”

“沒有時間。”麻蘇蘇說,“現在,蘇聯方麵正通過各種方式阻攔沈怡走馬上任。大姨指示,為了配合市長上任,命令你我,利用一切的機會栽贓中共,讓蘇聯對中共失去信心,這樣,我們就可以漁翁得利。”

沈怡要來當大連市長的事,病**的李雲光是從傅家莊口裏知道的:“看來,老蔣的目光一直在盯著大連,我們跟蘇聯的接洽工作,還是要想辦法推進。”

傅家莊把削好的蘋果遞到李雲光手裏:“東北局已經我們的事情匯報給延安了,上級會盡快安排人再送一張接洽函過來。”

李雲光神色凝重:“我們要跟國民黨搶時間哪,必須搶在沈怡來之前,與蘇聯紅軍接洽上,成立我們的黨組織和民主政府。”想起什麽,拉來床頭櫃抽屜,拿出一張相片,上麵有幾個男人,“去哈爾濱接頭的那個‘老姨夫’,叫王明起。”李雲光指著其中的一個中年人。

傅家莊接過照片,看到那個人乍一看還真與方若愚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