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暴風雨要來了?不存在的

《花朝》這個節目被安排在晚會的後半段,所以他們的準備時間還是比較充裕的。演員們很早就到了,化好妝後便各自默戲。青橙在一旁,先是檢查了每個演員的妝容和穿戴,接著又把各種道具清點了一遍,基本無誤後,前頭的晚會也開始了。

主持人一番抑揚頓挫的開場白之後,節目就一個接著一個上演了。前台很熱鬧,後台候場的和退場的來來去去,也是人聲嘈雜。終於,工作人員來提醒獨幕劇《花朝》全體候場。劇開演後,青橙一直在側幕緊張地看著。直到落幕,她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一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演員們陸續下場,所有人都很興奮,青橙剛跟大家說完辛苦,包裏的手機就響了,她一看是二叔。這會兒《紅樓夢》的選角差不多也該結束了,她想著二叔一定是打來跟她說結果的。

“你們先走吧,我去接個電話。”她接起電話,“喂”了一聲之後,跑出了後台,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站定。因為校慶,學校各處都掛起了花花綠綠的燈,原本安靜的夜也變得熱鬧起來。青橙站的地方,往常都是燈光不及之處,現在也因為不遠處的彩燈而有了影影綽綽的光亮。

“橙橙,角色都定了。”許霖的聲音伴隨著各種嘈雜的背景音從電話裏傳來,“蘇珀是小生組裏最優秀的,不過嚴岩的表演也很有特色,所以我們評委商量之後決定,由兩個人一起來承擔賈寶玉這個角色。”

雖然青橙對蘇珀一直很有信心,但當她真正聽到了結果,依然十分欣喜。

“看你二叔,多有眼光,當時做《西樓記》時我就一眼挑中了他。”許霖有些自得。

“是,您真是有眼光。”

“趙南倒是可惜了。那支《寄生草》唱得是真好。我本來也很期待他在決賽中的表現。隻不過,他太聰明,知道如果繼續比下去,以他的底子是不夠的。不像蘇珀,你是沒看到,他今天那出《拾畫》,台風灑脫,做表細膩,吐字清晰,歸韻考究,反正我是挑不出什麽錯處了。”

“嗯。”

聽二叔又提到趙南,青橙想起了他最後一次聯係她時,還鄭重地跟她道了歉。說他為了一時意氣追她,給她造成了困擾,希望她原諒。現在他辭了職轉去做影視演員,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跟二叔結束通話,青橙回到後台,看大家都散了,自己也就回到了觀眾席。她原本的位子在很前麵,但這會兒她看後麵也有不少空位,也就懶得再上去,隨便挑了一個位子坐下。

她給蘇珀發了一條祝賀短信,但他遲遲沒有回複。

手機的屏幕自動暗了,青橙的眼睛回到台上,腦子裏想的卻依然是蘇珀。

此刻他在幹嗎呢?剛贏了比賽,應該有不少人需要感謝,有不少人會去恭喜他。他之前說,結束之後也許會來找她,不知道會不會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晚會臨近尾聲。青橙怕散場時人太多,於是決定提早幾分鍾離開。

蘇珀從決賽現場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之前嚴岩熱情地說約了幾個昔日同窗一起去吃夜宵,但他推說有事先走了。

車子一到柏戲正門的路口,就見校門口已經排起了車隊。於是蘇珀車頭一轉,去了後門。他好不容易停好車,下車後一邊往學校裏走,一邊打算聯係青橙。一打開手機,他就看到了將近半小時前她發來的一條祝賀信息。他看著她的名字,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擔心她還在忙,於是隻回了信息過去:“我到你們學校了,正看著指示牌往晚會大廳的方向去。”

剛出大廳不久的青橙正走在花壇邊,身邊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走過,她看到了蘇珀的消息,正要給他回電話,結果後頭有人喊住了她:“學姐,等等我!”

是韓辰的聲音,青橙停下來回頭一看,果然是他。對方徑直朝她跑過來,把一條圍巾遞給她:“學姐,你的圍巾。”

“哎呀,我給忘了。”青橙去後台之前,把圍巾放在了原先前排的位子上,下場後也沒回去,忘得一幹二淨,“謝謝你啊。”

“我等了你半天沒見你回來,剛想給你打電話,就看到你從後門出去了。所以我趕緊追過來。”男生爽朗地笑道,“我同學還在等我,先回去了。拜拜。”

“好,再見。”

青橙轉身剛要走,蘇珀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站在離她十米遠的地方,正微笑著看著她。他沒穿外套,隻穿了一件黑色高領套頭衫,整個人顯得高瘦頎長,因為是晚上,除了熟悉的人,大概沒法一下子認出他來。

青橙趕緊三兩步跑過去:“你來了。”

“來了有一小會兒了。看到你正跟同學聊天,我就在邊上等了一等。”

青橙簡單說道:“他就是這次新加入的韓辰,很有表演才華。”見他穿得少,她忍不住問,“你穿這麽點,不冷嗎?”

蘇珀笑了下,幫她把衣服外套的拉鏈往上拉嚴實了些,然後牽住她的手:“我不冷。去吃點東西吧,晚上有演出,你晚飯肯定沒好好吃。”

她猜他晚上也沒怎麽吃,畢竟要餓唱:“好。”

沒走兩步,蘇珀的電話響了。

“叔叔,接到女朋友了嗎?接到了就一起帶過來吧!”

因為嚴岩的聲音太大,蘇珀索性挪開了電話,這下,連青橙都聽到了嚴岩的“呐喊”。

蘇珀揚眉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是來找……”他看向青橙,故意似的強調說,“女朋友?”

“那你說你急急忙忙去幹嗎?總不至於是回家睡覺吧?快來吧,你都贏了還不來跟我一起請客,也太小氣了吧?”那邊沒等蘇珀回答,繼續喊著。

蘇珀搖搖頭,看向青橙:“你要去嗎?”如果她累了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那他寧可背了“小氣”的鍋,回頭再找機會請大家。

青橙想著,他比賽結束,本就該跟大家一起慶祝,現在卻特地跑來找她。她二話不說點了下頭:“去吧。”

嚴岩在電話那頭隱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笑著壓低了聲音說:“叔叔,其他人都好奇死了你家女朋友,想要膜拜下這位收服了咱們戲校最‘鐵石心腸’小生的奇女子。”

蘇珀回道:“膜拜可以。但別太過,嚇到了她。”

“你女朋友我見過,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行了,別貧了,一會兒見。”蘇珀掛了電話,這時,他們身後人聲漸起,大概是晚會結束,大家都開始走出來了。

晚上車少,不到半小時,蘇珀就開到了目的地,然後帶著青橙進了生意紅火的老譚家烤魚店。

他倆一進門,坐在窗口的嚴岩就站起來衝他們招手。那是張大桌,已經坐了六個人,嚴岩一站起來,全桌人便都往他們這邊看,有人還喊了聲“才子佳人”,以至於周圍其他桌的客人也看熱鬧似的往他們這邊瞟,使得青橙和蘇珀一進門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等到他倆過去坐定,嚴岩嘻嘻哈哈地拿起青橙麵前的杯子,滿滿倒了一杯啤酒,道:“許美女,又見麵了,來,我敬你一杯。”

“還是我敬你吧。”許青橙笑著舉杯,“恭喜嚴老板贏得比賽。”

“贏了比賽的可不止我一個。”嚴岩抿著嘴笑,“為什麽隻敬我?”

青橙看向身邊的蘇珀,隻見他也站了起來,給自己麵前的杯子倒上一杯熱茶,然後把青橙手裏的拿過來一換,說:“天冷,喝點溫的。”

桌上一個微胖的男子趁機起哄:“這可真不是我認識的蘇哥。”

蘇珀也不答,隻是朝大家舉了舉杯,笑道:“我幹了。你們隨意喝吧,都是熟人,就別敬來敬去了。”

“那我也幹了。”嚴岩一口悶了一杯,然後說,“畢業後大家分散去了各個地方。這麽多年,要聚起來不容易。平時大家都護嗓少喝,但今天,必須不醉不歸。”

“沒錯,沒錯,不醉不歸。”大家紛紛附和。

這時候,坐在蘇珀另一邊的圓臉男子說:“咱們這群當年玩得好的,今天就差沈哥沒到場了。”

“沈哥愛狗勝過我們。”

“現在是不是就沈哥沒交女朋友了?”

“老嚴也沒有啊。”

“老嚴不是沒有,是太多。”

一聽這話,嚴岩趕緊辯解:“什麽太多,別亂說,我一次就交一個,現在更是一個也無。”

大家笑著說了幾句,服務員又端上了第二盤烤魚。嚴岩指了指魚,對青橙說:“給你們點的,這家的招牌菜,許小姐嚐嚐看。”

“謝謝。”青橙剛說完,就收到了一條施英英的微信,因為是語音,店裏又人聲嘈雜,她沒法聽,才想起來晚會後還沒跟英英聯係過,索性跟桌上的人打了聲招呼,去外麵打電話。

趁她站起來的時候,蘇珀把外套遞給了她。青橙接過後,就小跑著去了門外,在路邊的一棵樹旁站定。她低著頭說話,幾縷碎發垂在一邊,擋住了半側臉頰。外套鬆鬆地搭在身上,她時而用手扶一把,袖子一**,撫上了邊上矮矮的被修得圓頭圓臉的冬青。

蘇珀隔著玻璃時不時關注著她,嚴岩看得直感歎:“你們看老蘇,一臉想結婚生子的表情。”

蘇珀回頭,淡定地說了一句:“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沒多久,青橙就回來了,還沒落座,就有人問:“許小姐,聽嚴岩說你是在柏戲學導演的。你們柏戲東門外有一條街,沿街都是銀杏,一到秋天,滿眼的金黃色,我每次開車路過都覺得特別美。”

“對,是花翎街。”

“其實我們戲校門口也有一條類似的路。”

“青山路嘛。這條路老嚴最熟了,當年可是他的桃花路。三天換個妹子軋馬路,來回走幾十遍,還被老師抓到過。”

“我記得,我們還說,青山路邊有多少法桐,老嚴就交過多少女朋友。”

“現在肯定不止了吧,哈哈。”

嚴岩一臉無奈:“你們就饒了我吧。”

青山路、梧桐樹、戲校門口……青橙記得她跟蘇珀相識就是在戲校門口那條有著兩排梧桐樹的路上,後來他們一起散步,一起吃東西,都是在那條路。

原來,那條路叫青山路。

猛然間,青橙的腦中閃過一張照片。是蘇珀曾經發給她的,他說這是青山路。當時她還挺莫名,現在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他是記得自己的!

他什麽時候記起來的?他給她發照片時好像是他們才去園林排戲不久。

難不成是一開始?

青橙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想在這麽多人麵前失態——如果他記得她,那他應該就知道她之前為什麽會下意識地避著他了。她想到這段時間以來自己的種種行為,覺得跟掩耳盜鈴似的蠢笨。

她直覺蘇珀正看著她,可她卻不敢回視,但熬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去看他,這一看,就又見到了他那一貫溫和的淺笑。

青橙覺得,要不是他笑得真的挺溫柔,她都要懷疑這是嘲笑了。

果然是當紅小生,演技真好。

蘇珀看到她糾結的眼神,就知道她一定是明白過來了。

他暗暗歎了口氣。原本想著,她不想提,他便順著她,一切從頭開始。現在,該怎麽順她心意呢?

之後,青橙依然表現如常,卻很少再看蘇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