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最不快樂的七夕
東麵是她寫的:“希望秋千妹永遠快樂。”
西麵是他寫的:“希望不離跟千秋在一起時永遠快樂。”
可是現在,到底誰快樂了呢?
從龍家搬出來後,孔不離開始利用課餘時間將龍千秋拖到圖書館補習。起初龍千秋還不甘不願,原因是全賢仁那個gay男知道了他們的行蹤後,便頻繁地出現在圖書館,不管孔不離怎麽踢他踹他,他就是死皮賴臉地呆在他們身邊,拿著本現代戲劇做幌子,時不時地瞅著龍千秋傻笑,讓他一陣惡寒。孔不離似乎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見無法趕走全賢仁,也就任之自生自滅,絲毫沒有注意到千秋童鞋糾結的心情。
萬幸的是,英語四六級考試很快就到來了。
孔不離是個很講究效率的人,將補習的內容稍加整理,讓龍千秋在最短的時間內理解吸收,再加上龍千秋口語本就極好,而且頭腦也並不像他表麵那樣的粗線條,四級考試用他的話說“完全沒有問題”。同時,孔不離的六級考試也輕而易舉地通過了。
或許是T大的學子曆年來都被這兩個考試折騰得生不如死,於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便將暑假才過的七夕挪到了考試之後的第一個星期日,成為T大獨有的七夕節,這也方便了放假歸家後分隔兩地的情侶提前慶祝節日。由於T大太過有名且學員眾多,連帶著周遭的學校也紛紛效仿,使得T大的七夕成為T城的風俗。於是在那一天,許多外來人都可以看到,這個沒有任何特殊意義的日子,成了T城最熱鬧最浪漫的時節。
明天就是T城七夕。
坐在人聲鼎沸的拉麵館裏,龍千秋若有所思地看著對麵埋頭算著這個月支出的孔不離。拉麵上來後,孔不離瞟了一眼,眉心微皺地將碗推到龍千秋麵前說:“拉麵師傅又忘記我不加香菜了!”
輕笑了一聲,龍千秋熟練地幫她挑起了香菜。
“不離,明天是七夕。”
“哦。”竟然超支了,看來還是要找份兼職才行。
“你知道什麽是七夕嗎?”
孔不離抽空瞟了一眼龍千秋,用一種“你是白癡嗎”的語氣說:“不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六無’牛郎偷了仙女的衣服,逼仙女嫁給他的倒黴日子嗎!”
龍千秋嘴角抽了抽,為何萬人傳頌的愛情故事被孔不離一剖析,就完全變成了殘酷現實版?這家夥果然跟浪漫沾不上邊!
“什麽叫‘六無’?”
“無才無貌無錢無勢無房無車。”
額角垂下幾滴冷汗,龍千秋抽出吸引了孔不離所有注意的小賬本,敲了兩下桌麵說:“明天你想怎麽過?”
“過什麽?”
“過七夕,過一個浪漫的七夕!”
孔不離默然,用“你果然是白癡”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龍千秋幾眼,徑自搶過賬本,繼續算賬。
龍千秋挑完最後一根香菜,隻覺背後一陣涼風卷著寂寥吹過,怨念地狠戳了幾下麵條,他為什麽喜歡上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於是七夕就這樣沒有任何期待地來臨了。
孔不離在音像店找到了一份兼職,平時隻需要打掃一下衛生,照看一下顧客就可以了,閑暇的時間還可以自己看看雜誌聽聽CD。雖然薪水不多,但比之前的任何一份兼職都令她滿意。
孔不離去打工後,龍千秋就像條死魚一樣搭在籃球場邊的欄杆上。吳新剛和汪大寶相繼揮別了籃球,回去梳妝打扮,準備接下來的約會。夕陽初上的時候,連最沒女人緣的胖子袁自強都開始拿著手機嘀嘀咕咕,準備撤退。
“胖子,你不準走!”一個籃球扔過去,龍千秋的表情格外悲愴。
袁自強被砸得一趔趄,“幹嗎啊!你胖爺我好不容易談場戀愛,可不想陪你在這邊瞎磨嘰!話說你幹嗎不去找嫂子?”
提到孔不離,龍千秋就火大,連帶著語氣都變得咬牙切齒起來,“你嫂子要賺錢!賺錢懂嗎?就是堅決不做被牛郎坑的仙女大姐頭!”
“什麽跟什麽啊……那你呆著吧,我走了。”
“不準走!”
“你到底想幹嗎啊!胖爺我可不像你那麽受歡迎,你知道找個女朋友多不容易嗎!求求你放了我吧!”
別人都聲淚俱下了,再糾纏下去就過了。龍千秋擺擺手,徑自轉身說:“好好好,我一個人去拉麵館,挑好香菜等媳婦兒!一個人!”
孔不離果然不能小瞧,連這麽粗枝大葉的龍千秋都被她吃得死死的,果然有不可一世的資本!看著龍千秋遠去的寂寥背影,袁自強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拿出手機,猶豫再三後按下了孔不離的號碼。
路上堵車,孔不離中途下車,幾乎是一路跑到了拉麵館。
拉麵館裏依舊是人聲鼎沸,生意較之前更加火爆。孔不離不太順暢地穿梭在人群中,很容易就看到平日裏經常坐的那個位子上,百無聊賴挑著香菜的龍千秋。他一個人霸著一張四人桌,在人擠人的拉麵館裏特別顯眼。幾個女生紅著臉想跟他坐一起,都被他不耐煩地揮手趕走。孔不離眼睛微眯,竟然被那個死胖子騙了!
說什麽龍千秋又發飆了,在拉麵館裏跟別人大打出手,現在店長報警不讓他們走……電話裏他的敘述明顯前言不搭後語,當時她還以為他是緊張,現在想想,那完全就是臨時掰的謊言無法自圓其說而已。竟然被那麽拙劣的演技騙了,她到底是有多蠢!
“這師傅果然是個老糊塗,說了多少遍不加香菜不加香菜,可還是給我加了這麽多!”孔不離走到龍千秋旁邊,正好聽到他不滿的牢騷。聽到有人坐到對麵,正挑香菜的龍千秋頭也不抬,“都說了對麵有人,一邊去!”
“你在等誰?”
筷子一頓,龍千秋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麵還有點氣喘的孔不離,“你怎麽來了?”
“你不是在等我嗎?”
“你不是說你很晚下班嗎?”
“那你現在是約了其他人?”
“我約的人現在就坐我對麵。”
也許是龍千秋突然笑起來的樣子太絕豔可愛,也許是香菜挑得很幹淨讓孔不離吃得很爽,也許是想到了整撒謊的死胖子的方法,孔不離在龍千秋結賬後說:“現在還早,去逛逛吧。”
龍千秋瞪大眼睛,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不回店裏了?”
“你不是說要過一個浪漫的七夕嗎?”
嫣紅的嘴角慢慢揚起,拉麵館略顯刺眼的燈光在龍千秋眼裏碎成了一片溫柔,“所以啊,你幹嗎老吃拉麵為我省錢,沒必要啊!”
“花爸媽的錢不腰疼的家夥,你還有廉恥心嗎?”
龍千秋揚起的嘴角瞬間僵硬,就知道這家夥沒有丁點的浪漫細胞!
因為臨時起意,事先沒有任何計劃,兩人也沒有什麽約會經驗,於是隨著人流四處遊**。逛了一下步行街,看了一場愛情電影——黑暗中龍千秋光想著找機會親近一下孔不離,整個電影講的什麽故事,他根本就不知道。還好在臨近結尾的時候,在電影主角親吻的鼓勵下,他扯過孔不離就將滾燙的雙唇貼了上去。這個吻很短暫,一來是龍千秋太緊張,沒把握好節奏,二來是孔不離條件反射地撇開了臉,讓兩人雙唇隻是微微貼合了一小下。
這讓龍千秋很受打擊,但看到燈光亮起時孔不離微紅的臉,他也就沒多想什麽,隻是盤算著等下要再找時機。
可天不隨人願,在這麽美好的日子,龍千秋偏偏遇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命犯太歲。
看完電影後,龍千秋和孔不離隨著人流來到了T城最大最繁榮的廣場。無數的情侶聚集在此處互訴衷腸後放孔明燈,一時間廣場上空高低錯落著無數的孔明燈,就像浩瀚的星空一樣,讓人忍不住聯想到在鵲橋之上相會的牛郎和織女。
龍千秋買了個最大號的孔明燈。孔不離接過他遞過來的筆,問道:“你到底想許幾個願望啊?”
“像我這種‘六有’男人,怎麽可能那麽貪心,我就一個願望而已。”
“什麽‘六有’?”
“有才有貌有錢有勢有房有車!我怎麽就這麽優秀啊!你可要看牢點啊,不然有你哭的!”
孔不離又露出了那種“天下第一白癡非你莫屬”的眼神。她根本就不相信孔明燈許願,願望要是真的那麽容易實現的話,那還要努力幹什麽,直接張大嘴等著天上掉餡餅好了。但看到龍千秋雙眼熠熠生輝的樣子,突然間她又不忍打擊他,於是倒也沉下心想了想所謂的願望。
那麽,她的願望是什麽呢?
“我們各寫一個願望,你寫東麵,我寫西麵,不準偷看。”
龍千秋三兩下就寫好了願望,探過頭看看孔不離這邊說:“你寫了什麽願望?”
孔不離眼角抽搐,一掌推開了笑得明媚的龍千秋,“不是說不準偷看嗎,走開!”
吧唧了兩下嘴巴,龍千秋無趣地瞥過了臉,然後很不幸的和一個女生的視線對上了,更不幸的是,那女生用歡快得仿若泉水叮咚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更更不幸的是,那女生旁邊還跟著一個他這輩子都不想看到的人!
“千秋!”
龍千秋的眉頭迅速皺起。孔不離順著聲源看去,清麗嬌俏的文欣悅緊挨著儒雅帥氣的莫顏款款而來。在無數柔和的燭光中,那兩人猶如置身於夢幻浪漫的童話中,天造地設得不容置疑。
這樣的日子,他和她在一起,就像龍千秋和孔不離,就像任何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慶祝著不屬於單身的日子。
孔不離的筆頓了頓,還是寫完了一個簡單的願望。
其實莫顏根本不知道今天是T城七夕,文欣悅約他的時候說是她生日,希望有人能陪陪她。想想自從那日從龍家回來後,自己除了上課都沒心情去進行什麽課餘活動,莫顏看著文欣悅可憐兮兮的模樣,想想自己的百無聊賴,還是出門應了約。原來以為會有不少人幫她慶祝,畢竟她的人緣一向很好,可見麵的時候,她卻紅著臉說隻邀請了他一個人,因為今天是七夕,大家都去約會了,她也不好去破壞別人的二人世界……
這原因聽起來也合情合理,加上莫顏根本對文欣悅沒那方麵的想法,所以當下也沒覺得不妥,隻想著是好友生日,怎麽說也得陪著慶祝下,於是便自自然然地跟她走到了大街上,直到碰到了孔不離和龍千秋。
文欣悅叫龍千秋時,他們正在孔明燈上相對著寫願望。以前的孔不離是不屑做這麽不現實的事情的,許願這種事,在她看來就是不願努力的人胡言亂語的笑話,有空去想這種事,還不如現在就著手去做,但現在的孔不離卻對著孔明燈寫得很認真。她寫了什麽?是說想回到過去麽?還是想未來也能恢複到過去那樣的生活?
“莫顏,我也去買一個,我們一起寫!等下我們四個一起放啊!”
七夕加上生日,又有喜歡的人在自己身邊陪伴,這樣的日子太喜慶,其他的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文欣悅很快便消失在購買孔明燈的人流中。
“你到底寫了什麽?”龍千秋又將腦袋湊了過去,企圖淡化莫顏的存在。
“你好煩啊,走開啦!”
不住推著龍千秋不依不饒的腦袋,孔不離真想一個手刀劈了他的脖子。這場景落在莫顏眼中,立刻變成情侶間甜蜜的小打小鬧,一時他不知如何自處,表情變得又寂寞又尷尬。
確定了對方不管怎樣也不會給自己看後,龍千秋有些不甘地癟了癟嘴,正想趁孔不離不注意的時候搶過孔明燈,一聲尖利的哭叫劃破長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你可知道那些願望我寫得有多辛苦!”
一個膚色黝黑、麵相凶狠的平頭仔拎著被踩爛的孔明燈,銅鈴般的眼睛裏溢滿了嗜血的憤怒。他旁邊一個穿著露臍裝的女人,撫了撫濃妝豔抹的臉,故作傷心地說:“哎呀親愛的,我們的願望全都毀了,怎麽辦啊?”
“對……對不起!這是我剛買的孔明燈,賠給你們!”文欣悅瑟瑟發抖地縮在一邊。剛才她被人撞了一下,不小心踩到了平頭仔的孔明燈,本想著可以用無辜和天真混過去,可對方顯然不吃這一套,怒瞪著眼睛一把就揪過了她,讓她怕得連聲尖叫。
四周的人迅速散去了一大半。站在遠處圍觀可以,要讓他們主動勸止那是不可能的,誰也不想麻煩上身。
“放開她。”
平和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文欣悅瞬間鬆了一口氣。
“一個大男人欺負女人算什麽,嘁,真搞笑!”龍千秋將筆遞給孔不離。看來一場紛爭在所難免了,今天真是倒黴!
看到莫顏和龍千秋這兩個華麗麗的人間武器站在一起,露臍女人瞬間被秒殺。發現自己女友的花癡樣,平頭仔怒從中起,抓著文欣悅的手又緊了幾分,“不放又怎樣?你們可知道,她踩掉了我多少願望!”
“噗——”孔不離端詳了一下他手中的孔明燈,忍不住輕笑出聲,“你是有多沒用,需要許那麽多不切實際的願望,而且還被人一踩就沒了?”
“你說什麽?!”被徹底激怒的平頭仔一把推開文欣悅,凶相畢露地朝孔不離走了過來。
“你想死嗎?”龍千秋和莫顏說著,同時擋到了孔不離麵前。
被推倒的文欣悅本就受了驚嚇,這下再看到孔不離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待遇,眼淚很快就落了下來。明明是她受了威脅,明明今天過生日的她才是主角,為什麽隻要孔不離一出現,什麽就都亂了套!什麽都開始不屬於自己?!為什麽?!
平日裏整天遊手好閑地混跡街頭的平頭仔聽到兩人的挑釁,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揮手,旁邊又上來三個跟他一樣的平頭。己方人多勢眾,再加上龍千秋和莫顏看起來貴氣十足,一看就是被寵壞的公子哥,平頭仔笑得格外猙獰,“現在求饒,爺爺或許還能大發慈悲,不打你們跟娘們似的臉!”
龍千秋的臉刷地黑了,衝身後的孔不離說了句“快走”,便毫不畏懼地朝平頭仔逼近了過去,“莫顏,你要怕就快跑,別拖我後腿,今天我非殺了他們不可!”
本來心情就不好,再加上剛才平頭仔想對孔不離出手,莫顏的聲音也夾雜著一股冷笑,“要跑你跑,看你也不是很能打的樣子。”
“嘁,要不比比看!”
“比就比!”
也不知道是誰先出的手,隻聽見哀號聲四起,周圍的人又散去了一大半,然後紛紛在不遠處集結,一掃剛才的驚慌失措,悠閑自若地圍觀外加評頭論足。
孔不離將孔明燈放下,扶起一邊還在發抖的文欣悅,表情鎮定地看著各自一對二的龍莫二人,微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情緒不太穩定的文欣悅抓緊了孔不離的胳膊,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你不走嗎?”
“你走吧。”
看著穩如泰山的孔不離,文欣悅咬咬嘴唇,聲音低不可聞地說:“你不走我也不走。”
伴隨著露臍女的一聲尖叫,平頭仔被龍千秋一腳踹飛,幾個趔趄,猝不及防就倒在了孔不離旁邊,壯碩的身體死死地壓住了她的孔明燈。孔不離額上青筋亂跳,抬起腳不能抑製地朝躺在地上的平頭仔踹去。從未想過一個瘦弱的女生竟有如此恐怖的爆發力,本就被打得半死的平頭仔當下連抵擋的力氣也沒有,隻得捂住頭左躲右閃,滾來滾去間,孔明燈被壓得更慘不忍睹了,於是,孔不離踹得更用力了……
文欣悅目瞪口呆地看著打得忘乎所以的三個人,完全不能理解這幾個人的思維回路,明明是可以避免的爭鬥,為什麽還要用這麽尖銳的方式去解決?
孔不離踹累了,平頭仔也隻剩出的氣了。露臍女涕淚橫飛,又不敢接近孔不離,看到莫顏和龍千秋殺紅眼的樣子,更是駭得三魂少了七魄,當下哭叫了幾聲便飛快地逃離了現場。遠處圍觀的群眾爆發出一陣除了體現低素質外毫無意義的哄笑,有幾個還大喊:“打啊!打啊!打死他!”
孔不離緩緩轉過身,眼中聚滿銳利如刀的凜冽光芒,她微微歪了一下腦袋,身後的空間立刻像扭曲了一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恐怖的氣場讓叫囂的家夥立即噤了聲。
一聲大吼,龍莫二人同時掀翻那些長相凶惡、打架草包的家夥,幾個平頭仔的哀嚎證明了他們的勝利。兩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掛彩,好在都是小傷。正當兩人轉身走向孔不離時,地上一個一直裝死的平頭仔突然一躍而起,拿起旁邊小販遺留下來的木椅,狠狠地朝莫顏背後砸過去。
正對著裝死平頭仔的孔不離和文欣悅早在平頭仔動作之前就發現了異樣,不同的是文欣悅大喊著想引起兩人的注意,而孔不離則是直接衝了過去。
孔不離緊緊擋在了莫顏身後,眼看著椅子就要落下,一旁沒被直接攻擊而得以有時間反應的龍千秋,眼疾手快地朝孔不離背後伸出了胳膊,於是木椅落下,撞擊的悶聲響起,孔不離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
文欣悅一聲驚呼。
孔不離突然頭疼了起來,這個女人除了大叫能不能再有點其他的用處?
她轉過身,龍千秋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了她身後,他捂住手臂,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平安無事。
莫顏回身一個側踢,裝死平頭仔飛了出去,這次是真的“死”了。
“千秋,你沒事吧?”孔不離盯著龍千秋被砸到的胳膊,那裏青紅錯落,看上去就疼得厲害。
龍千秋勾了勾嘴角,語氣竟出奇的平靜,“沒事,被敲了一下而已。”
“不離,你有沒有事?”解決掉嘍囉,莫顏一臉慌張地跑了過來。
“我沒事。”孔不離還想看看龍千秋的胳膊,卻被他牢牢地擋了過去。
“你怎麽傻都幫我擋,要是受傷了怎麽辦?!”
“我沒想那麽多。”
莫顏還想說些什麽,耳邊卻傳來文欣悅的痛呼聲,孔不離瞄了她一眼,說:“她腳受傷了,你快送她回去吧。”
莫顏微愣,看看臉色蒼白卻默不作聲的龍千秋,又看看一直關心他傷勢的孔不離,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搞笑,她已經有人保護了不是嗎?
莫顏扶著文欣悅走後,龍千秋還是一聲不吭。孔不離扯扯龍千秋的袖子,想仔細查看一下他的傷勢,卻被他一手推開。
“你怎麽了?是不是疼得厲害?”
“哼哼,想都沒想就跑過去幫莫顏擋,你有沒有想過那椅子砸下去的後果?”
“千秋……”
“哈哈,你怎麽可能想過啊!連我自己剛才都說‘沒想那麽多’!哈哈,沒想那麽多!”
“……”
“對於你來說,是不是事情一旦跟莫顏扯上關係,其他就什麽都不重要了?”
“……”
“你怎麽不說話了?難道被我說中了?”
“……你現在不冷靜,我不想說,還是趕緊處理一下傷口吧。”
“不冷靜?不想說?我前所未有地冷靜!親眼看你衝過去抱住莫顏,不顧生死的為他擋襲擊!我從來沒有如此冷靜地親眼看到這一切!”
“龍千秋,你到底怎麽了?!”
“每次在我覺得接近了你一點的時候,隻要莫顏一出現,所有的努力便灰飛煙滅!”
“那是救人,你遇到危險我同樣會衝過去!”
“那不一樣!我不是傻子,救人和本能我還分得清楚!從以前到現在,保護莫顏已經成了你的本能。隻要他還在,你就一直聽不見看不到別的!以前我就想說,每次你為莫顏沉默或是擋那些女生的時候我就想說,你到底要為他犧牲到哪個地步才肯罷休?是不是在你的世界中,莫顏才是最重要的?比你自己還要重要?”
孔不離愣在原地,這些事情她從來也沒有多考慮過,等意識到的時候它們已經深入骨髓,變成了一種怎麽也改變不了的習慣,如影隨形。她可以為莫顏擋掉所有麻煩,即使這些都不被他理解,她也無所謂地保持著沉默,她不想跟他吵架,不想傷害他;她對所有人刻薄,唯獨對莫顏寬容體貼,有時甚至是被莫顏傷害,她也從不辯解;她可以看著他幸福,哪怕那個幸福中根本沒有包括自己……她把自己降到了一個卑微的低度,一直都是這樣。
難道真的像龍千秋所說,莫顏才是最重要的?比她自己還要重要?
見一向伶牙俐齒的孔不離垂著腦袋不說話,顯然是被戳中了心事,龍千秋的手驀地一陣劇痛,眼神在孔不離沒注意的時候更加柔和了。
他不想說這些的,尤其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他本來想把這些都藏在心裏的。可是看到她義無反顧地去幫莫顏擋襲擊,明明知道那是正確的,明明知道她不可能見死不救,可他就是忍不住地生氣!
那椅子揮下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他的手疼得幾乎要斷掉,要是撞在孔不離的腦袋上,估計能開出朵喇叭花。一想到這樣的疼痛出現在她身上,他就止不住的發火!她就沒想過她被襲擊的後果嗎?就沒想過他會有多擔心嗎?
當然,她沒想過,她怎麽可能想得到這麽多,她隻想得到莫顏!
他承認他有些吃醋,可更多的是自己也說不清的……心疼。
警察姍姍來遲,孔不離撿起被壓壞的孔明燈沒入人流,剩下那些平頭仔去應付警察。她不知道龍千秋是什麽時候走的,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人。
她一點點地撫平孔明燈,上麵還有兩個未升空的小願望。
東麵是她寫的:“希望秋千妹永遠快樂。”
西麵是他寫的:“希望不離跟千秋在一起時永遠快樂。”
可是現在,到底誰快樂了呢?
那些經過靜謐不斷衝刷的回憶,在腦海中清晰得毫發畢現,原來做過那麽多事,生過那麽多氣,隻是因為他心裏早已有了她。
次日剛上完第一節課,孔不離去教室找龍千秋,袁自強說他沒有來上課,末了還三八兮兮地問他們昨晚過得怎樣。孔不離冷颼颼地掃了他兩眼,說了句“很好”,便讓一旁的吳新剛和汪大寶心驚膽戰地自覺閉了嘴。
歎了口氣,孔不離拐進了一旁的林蔭小道。耳邊滿是小鳥歡欣雀躍的叫聲,龍千秋很喜歡走這條路,每次都用他的大嗓門將可憐的小鳥嚇得亂飛,他則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著欣賞自己一手創造的“亂世”。
孔不離躺在一邊的青草地上,稀疏的陽光自樹縫間星星點點地散落在身旁,就像龍千秋看向她時,眼裏閃閃爍爍的溫柔。也許,昨天自己那“不經意”的行動真的是嚇到了他,也傷害了他……
正考慮著是呆在這邊繼續等龍千秋,還是直接殺到他家看看他的死活時,耳邊響起了讓孔不離瞬間失去所有興趣的可惡聲音。
“我上次是怎麽警告你的?你以為把你的小心思放在這裏麵就可以瞞過所有人嗎?”隱含怒火的聲音夾雜著接二連三的撞擊聲,那是書被擲向地麵的聲音。
“我……我……”無辜而顫抖,纖細而嬌弱,本是很容易激起別人保護欲的聲音,在發火的女人那裏卻完全變成了故作姿態的虛偽。
孔不離用帽子蓋住臉,小小的光斑正好照到帽子邊緣用金線繡的“龍”字上,低調又華麗。
真倒黴!孔不離嘀咕著,幹脆閉目養神。
起爭執的兩人正是滿臉怒氣的莫母鄭筠和總是以正義形象登場的文欣悅。此時的鄭筠,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企圖保持一貫得體的大家風範,但內心的焦躁卻還是讓她忍不住將一本本的書扔向了麵前抽抽搭搭的女生腳邊,不知好歹的下場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
“原來你在書縫裏寫情詩也就算了,最近竟然猖狂到直接在書簽上寫些見不得人的話!我應該已經警告過你離我們家小顏遠點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你以為小顏會喜歡你嗎?!”冷笑一聲,一張寫滿文欣悅愛意的書簽直接在鄭筠手中變成碎片。
分不清是害怕還是氣憤,或是兩者都有,文欣悅的身子輕微的顫抖著,聲音夾雜著一股哭腔,“……為什麽?為什麽我不能喜歡莫顏?”
又一本書擦著文欣悅的臉頰飛過,“你以為我看不出你那點小心思嗎?別以為你在小顏身邊晃悠這麽多年,就是什麽真心什麽實意,就可以像苦情女一樣獲得別人的同情和支持。麻雀就是麻雀,別幻想著變成什麽鳳凰!”
“不是的……伯母,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對莫顏……”
“要是我們小顏沒有這麽好的家世,沒有那麽好的才華和外貌,你這種女人還會對他死纏爛打嗎?”
“不是的……”
“你這樣的女生我見得多了,開始時裝得天真無辜,一有機會就咬緊不撒口!還好我們小顏從來沒給過你任何機會,他對你的態度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鄭筠說到這裏,又開始拿手帕擦手。文欣悅臉色死白,鄭筠句句戳中要害,讓她根本就無從反駁!
“我對我們小顏很放心,他是絕對不會看上你這種女生的!本來我是不想管的,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書裏做這些小手腳。你想要讓小顏知道你的心意嗎?一次次地鍥而不舍就是為了證明你所謂的真心?要不是昨天小顏跟你出去回來就一身傷,我還打算放你一馬。現在看來,不給點顏色瞧瞧,你這女人是不會明白自己的身份有多卑賤地!”
“伯母,我對莫顏真的是真心啊……”淚落連珠,文欣悅本就清麗的臉龐配上這梨花帶雨的效果,真真是惹人心碎。
可她麵對的是早就在商場上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的鄭筠,眼淚對她來說隻是一種可恥的道具,“別跟我說真心,你要是真對小顏真心,就離他遠點。我不希望他跟莫名其妙的人沾染一些俗不可耐的習性!”
“伯母……”
“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還不死心,大可以嚐嚐被退學,或者是離開學校後找不到工作的苦頭……”鄭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順手將手帕丟入一邊的垃圾桶後,便踩著高傲的步子,頭也不回地丟下了越哭越心酸的文欣悅。
要是莫顏喜歡她也就罷了,偏偏連她的心意都不知道,卻還要讓她背負這種羞辱。她知道莫顏不喜歡她,所以不敢下定決心,就算是他們真的兩情相悅,難道她就有勇氣麵對未來的重重阻礙和艱難嗎?不!她不敢去冒這個險!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大學不能畢業,還找不到工作的慘狀!
其實,鄭筠說的並沒錯。某種程度上,她甚至比自己還要了解自己。因為不願麵對自己那些醜陋的陰暗麵,所以總是故作善良,強迫自己在各方麵都要成為一個正義的人。假如她對幸福的尋求是自我欺騙,那麽一味追求一顆善良的心,隻會使她失去發現幸福的機會。因為在追求的過程中,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偽善的人!
曾經她很癡迷於被所有人當做是正義少女,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孔不離。她還記得當時的每個情節:她擋在被孔不離欺負的女生麵前,像所有人看見的那樣勇敢正直,可換來的卻是孔不離充滿不屑的一瞥,用滿是嘲諷的語氣說了句“扮演正義讓你很滿足嗎”。她當場愣在原地。那是她第一次被人看穿偽裝,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撕下了假麵具。這也是她為什麽那麽討厭孔不離的原因之一。
都是因為她,莫顏才會一直看不到自己;都是因為她,自己才會變得這麽急躁,在睡不好的日日夜夜裏,企圖讓莫顏明白她的心意。沒什麽勇氣的她,在從莫顏那邊借來的書縫裏寫了很不顯眼的告白,但顯然莫顏沒有發現。後來發現莫顏的注意力越來越集中在那個天煞孔不離身上,她終於急了。莫顏對她一直很溫柔,雖然莫顏對誰都不錯,但她堅信自己是特別的。於是,在各種情緒的糾結中,她決定孤注一擲,終於顫抖著在書簽上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很顯然,莫顏仍然沒有看到。
這麽頻繁的小動作都沒有引起莫顏注意,唯一的原因隻能是,它們都被鄭筠處理掉了。
想到這裏,文欣悅越哭越傷心,為自己傳達不到的愛意,更為麵對挫折就不堪一擊的自己的心……
孔不離被她嚎得想隱身都不成,於是掀開帽子想靜靜離開。誰知道一個蟲子突然撞進了鼻子,孔不離沒忍住,一個噴嚏就打了出來。
哭泣聲驟止,孔不離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緩緩地將帽子戴到了頭上。
悲傷的淚眼慢慢睜大,滾燙的淚水混合著複雜的情緒無聲地落下。在一片低氣壓中,泉湧的悲傷終於從疲憊的無力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文欣悅哽咽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你都聽到啦?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是不是在心裏嘲笑我的懦弱無能?!”
瞥了她一眼,孔不離保持著一貫沒什麽起伏的語調說:“關我什麽事。”
“那你還偷聽!”
“是你們吵到我好不好。”
狠狠地擦了把淚眼,文欣悅再也不想扮演什麽善良的正義少女,她現在滿心的妒忌和憤怒。都是麵前這個事不關己的人害的!都是她讓自己變得這麽醜陋的!
“孔不離,你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要讓我變得這麽悲慘?!兼職那次是,遊湖那次是,甚至是昨天我的生日也是這樣!你明明那麽惡毒,那麽惹人厭,為什麽無論是莫顏還是千秋都向著你?!明明我跟他們相處的時間更長……”文欣悅吼得聲嘶力竭,林子裏的小鳥被驚得撲騰起翅膀,全飛向了天空。
沒想到竟有人比龍千秋的爆發力更強,孔不離眯著眼睛看著相繼奔逃的鳥兒,長長地“哦”了一聲。
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本就悲憤的文欣悅。眼淚已經幹涸,現在她隻想親手撕掉對方的淡定和冷靜。
她一定在心裏偷偷嘲笑自己!她一定很鄙視自己的多情!她一定為莫顏和龍千秋的親近而洋洋得意!可惡!!!
孔不離沒想到一直以來就算性格難看也努力保持賢淑的文欣悅會突然向自己撲過來,棒球帽在撕扯中被拍到了地上,缺了一角的額發被風輕輕揚起,在肢體不斷的拉扯中淩亂地跳躍著。
“你去死吧!去死吧!”
文欣悅畢竟是經常做粗活的女孩子,再加上突襲,孔不離一時竟無法脫身,隻得努力掰著她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試圖將對方摔倒在地。
光斑零落,有一塊投射到孔不離的寶石耳釘上,炫紅的色澤光華流轉,桀驁不馴的氣質深深刺激了文欣悅的眼球——就在她喜歡的莫顏耳上,也有一對一模一樣的紅寶石耳釘。他時常摸著耳垂不說話,若有所思的樣子讓她比任何時候都難受!
她知道他在想孔不離……
麵前這個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孔不離!
死吧!去死吧!
“滾開!瘋子!”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將文欣悅的手輕易掰開,然後暴躁地隨手甩向一邊。文欣悅整個人幾乎是斜飛了出去,幸好四周是厚厚的草坪,摔得再重也隻是微微擦破了一點皮。
龍千秋單手將孔不離圈到懷裏,見她不住咳嗽,便趕緊輕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早晨起床的時候,手疼得厲害,於是龍千秋多躺了一下,等再醒來時,已經結束了一節課。他晃晃悠悠地來到學校,臨近自己常走的林蔭道,突然聽到一聲模糊的怒吼,接著所有的鳥都驚慌地飛了出來。他本以為這是自己獨有的消遣,沒想到還有人比他的嗓門還大,於是快步跑過來想一看究竟,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副光景。
“你到底在發什麽神經!”龍千秋皺眉怒吼,剛才的發力讓他不小心又碰到了綁滿繃帶的傷手,讓他疼得想殺人。
一觸及孔不離之外的人,尤其還是自己格外在意的人,文欣悅瞬間就疲軟了。想到自己最醜陋的一麵被人看到,而且還被對方那麽嫌惡地甩向一邊,文欣悅想死的心都有了。當下幹涸的眼眶不禁再次濕潤,她趴在一邊又開始抽抽搭搭起來——這次她是真的因為討厭自己而流淚了。
偏偏受害人一點報仇的意思也沒有,反而在正了正帽子後,仔細打量起了他的傷手,這讓龍千秋心裏悶悶的,“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如你所見,某人發神經。”
話音剛落,耳邊又響起一個聲音,台詞卻還是那句,“發生什麽事了?”
想著昨晚的打架事件,莫顏始終不放心孔不離,於是一大早就跑去對方上課的教室,卻被告知她往這邊來了。想著她也許是來看龍千秋,莫顏眼神黯了黯,還是走了過來,畢竟龍千秋的傷勢全是因為要保護她。
誰知,穿過捷徑的時候,竟看到文欣悅趴在草坪上,哭得幾乎要斷氣,走過來才發現,自己要找的孔不離竟然一臉淡然地和怒氣衝衝的龍千秋站在一邊。
“發生什麽事了?”見沒人回答,莫顏又問了一遍。
聽到心上人的聲音,文欣悅像有了保護傘一樣,又開始了絮絮叨叨的怨念,“孔不離,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別說的自己好像很無辜似的,你剛才可是想掐死不離呢!”龍千秋甩了甩疼痛的胳膊,徹底厭倦了虛偽的文欣悅。
“都是因為她不好!”聽到龍千秋的指責,文欣悅仿若打了激素似的,突然抬起頭紅著眼睛就開始咆哮,“都是因為她不好,她太過分了,我才忍不住……”
“忍不住什麽?”微微抬高帽簷,孔不離露出一雙滿溢著不屑和嘲諷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說,“忍不住地想要掐死我?”
又是這副表情,又是那種高高在上、戰無不勝的樣子!恨死了!真是恨死了!好想親手破壞掉!文欣悅慢慢站起來,不想自己看起來那麽卑微可憐。
冷嗤一聲,孔不離的眼神陡然變得凜冽,“文欣悅,你要是喜歡莫顏就親口對他說,別老是三番四次地試探我、挑戰我的底線。以後別來煩我,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一句極具威懾的話被孔不離說得雲淡風輕,卻讓人不寒而栗。
孔不離拉低帽簷,轉身離開,身後卻響起了莫顏不敢置信的聲音:“不離,你在說什麽啊?什麽欣悅喜歡我?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本來龍千秋就被文欣悅的襲擊弄得火大,現在聽到莫顏那句極其偏袒的“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麽”,呼吸突然就不順暢了。什麽叫做他們對她做了什麽?是她一直在傷害不離好不好!這個被寵壞的小子,因為不離讓著他就什麽都敢說,從來都吝於表現一丁點的信任,簡直跟他家那個沒良心的父親一樣,吃裏爬外,隻知道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
“莫顏,你搞清楚,從一開始不離就是受害者,別跟你家卑鄙的老頭一樣,隻知道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
被吼得一滯,龍千秋看著臉色很不好的孔不離,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事實本就如此,幹嗎要藏著掖著!
莫顏微微一愣,秀眉慢慢聚攏,“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我爸陷害最好的朋友?”
不理會孔不離的警告,龍千秋突然感到一陣快意,“孔氏是怎麽倒閉的,我想你爸媽應該比我更清楚!”
事態的發展完全偏離了軌道,那些隱藏在巨大黑暗後的陰謀終於慢慢剝離了它華麗的外表,漸漸露出了腐朽的本質。孔不離撫額輕歎,懶得理會莫顏投過來的錯愕目光,也不想糾結龍千秋大腦充血的魯莽,緩緩轉身離開。她耳朵上的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妖紅,如同那些無法沉寂卻又不想被提及的怨恨。
今天真是麻煩的一天。
龍千秋瞥了愣在原地的莫顏兩眼,“嘁”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別跟你家卑鄙的老頭一樣,隻知道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這句話是說孔不離家的破產不是偶然的,而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而且這個人還是孔不離父親最好的朋友——莫父?!天啊!這真相也太駭人聽聞了!孔不離家和莫顏家當年是T城最有名的世交,當時學校還有不少傳言說他們早就訂了娃娃親。要是龍千秋說的是真的,那孔不離和莫顏不僅連朋友也做不成,而且還是名副其實的敵人!
敵人……也就是說,他們這一輩子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文欣悅想讓自己看起來非常悲傷,可一旦觸及事情的真相,她卻是按捺不住的狂喜!
孔不離沒戲了!莫顏永遠都不可能是她的!他們遲早有一天得拚個你死我活!
想通了這一點,文欣悅不禁又靠近了莫顏幾分。她一直知道孔不離在莫顏麵前懶得辯解,所以有的時候她會忍不住地把事情誇大。就像剛才,她知道錯都在自己,可隻要她可憐兮兮地哭出來,一定會顯得不屑示弱和辯解的孔不離強勢又凶暴。雖然不知道為何這次孔不離會有點像解釋地向莫顏曝出了她的心意,但這也許也是一件好事,總比自己永遠都這麽忐忐忑忑地試探要好得多。
“莫顏,剛才孔不離說的……”抹幹了眼角殘餘的淚水,“喜歡”兩個字剛到嘴邊,文欣悅便情不自禁地紅了臉。
一直處於震驚中的莫顏被文欣悅拉了拉袖子才回過神,見她低頭不語,一副害羞的樣子,想到剛才龍千秋對他不明事理的指責,心裏突然一陣難受。
其實不是那樣的……
人有時會對自己親近的人更加嚴厲或是冷漠,就像兩個小孩子打架,有素質的家長一般都是第一時間教訓自己的孩子,因為對她有更多的期望,因為更加的關心她,所以心情才會更加急切,所以才會總是說出不近人情的話語……
“抱歉。”
短短兩個字,輕易抹殺了文欣悅所有的幻想。莫顏看她的眼神有些疲憊,似乎再也不想跟她有任何關係……
果然還是不能說出來嗎?
整整三年,她比孔不離更加親近莫顏,他們之間的氣氛也絕對比他跟孔不離相處得好,在孔不離不在的日子裏,他們之間的交往不是也不受絲毫影響的融洽溫馨嗎?
她以為起碼自己在他心中還有一點點的位置的……
“是因為孔不離嗎?”
被突然冷靜下來的聲音驚到,莫顏看向滿臉怨恨的文欣悅,輕輕地“嗯”了一聲。
心髒瞬間被攫住,慢慢緩緩地擰著,疼痛像遊走在血液中的螞蟻,猖狂到讓她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相信著孔不離?”這句話幾乎耗盡了文欣悅所有的勇氣和力氣。她痛得快要不能呼吸,卻不想阻止自己繼續鴕鳥下去。她以為閉上眼,捂住耳朵就可以騙自己相信,他一直站在她身邊,可是內心卻比感官更加清楚,他長時間的沉默,時不時地盯著某樣東西走神發呆,或是不經意就冒出“不離覺得……”這種句式,都在明晰無比地告訴她,在他眼裏,從來都隻有孔不離,即使她被萬眾唾罵,即使她顛沛流離……
像是這些年反反複複拷問自己的內心,孔不離在他這裏到底算什麽,第一次意識到答案的時候,他措手不及,而她卻已不在。可現在如同落定的塵埃,那些經過靜謐不斷衝刷的回憶,在腦海中清晰得毫發畢現,原來做過那麽多事,生過那麽多氣,隻是因為他心裏早已有了她。
因為太過驚慌失措,所以顯得格外笨拙,那些心意找不到合適的方式傳達,於是全都累積在內心某個小小的角落,在誤解和錯過中,慢慢被屏蔽了陽光,陰暗的腐朽,再也等不到發芽的那天。
可是現在,起碼現在……
“我相信不離,不管發生什麽事,在我心中,一直相信著孔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