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人山人海裏,我們是逆流而上的魚

有一年高考季,我和卜先森談到高三的話題。

“我成績好,不是因為天賦,從來都是作努力。”

那一年他真的拚盡全力了,為了提神,咖啡當水喝,風油精往太陽穴上倒,大冬天嘴裏含一塊冰,甚至用手掐胳膊,以至於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

他說:“我永遠不會忘記,高一那年我有次因為生病考砸了,要從重點班掉到普通班時,我父母提著大袋的特產,滿臉堆笑,低聲下氣地求我班主任網開一麵。那時我發誓,我絕不會讓他們一把年紀了,再為我低三下四地到處求人。”

“那段日子很辛苦吧?”

“年輕的時候,我們沒資格要求安逸。”

說這些話時,他眼睛閃耀的光輝,令我心動。那一瞬,我想我終於可以說,我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外表才喜歡他。我心疼他,不過,我更加敬佩他。

我和卜先森第一次一起旅行,去的是日本,在一家溫泉旅館裏吃懷石料理。

“八寸”還沒吃完,卜先森電話來了,他站起身走到一邊去接。懷石料理,是由穿著和服的“女將”先把前一道菜的餐具撤掉,再上下一道菜。

我早就吃完了,旁邊的“女將”一直跪在榻榻米上,等卜先森打完電話。

結果他打了十多分鍾都沒結束。於是我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快點。

大概是工作上出了點問題,他皺著眉頭,正煩著,朝我揮揮手。

我回到矮桌旁,“女將”對我投來同情的目光,那一刻我真的很委屈。

那一天我都和他冷戰,覺得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他還一直在工作。

他覺得我很無理取鬧,“我不工作哪有錢供你一頓飯花掉一兩千?”

大吵了一架。

在成田機場,我們差點就應了日語裏那句“成田分手”。

可是在提分手之前,我突然回憶起一個畫麵。

剛認識的時候,我們都很窮,租住在一個單間,沒有空調,蚊帳裏大半夜進了蚊子,我把他推醒,他揉著眼爬起來打蚊子,開燈前先用毛毯遮住我的眼睛。

等我習慣光線後,我拿開毛毯,看到他站在**,仰著頭尋找蚊子,表情很認真。

那時我們連餐桌都沒有,把電腦桌架在**吃飯,回憶起來,恍若隔世。

於是在成田機場,我主動向他道歉,“對不起,我太作了。”

“沒關係,”他說,“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不敢犯錯,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而我之所以這樣如履薄冰,也不過是因為,我想讓你過得更自由、更任性、更作一點。”

我竟無言以對。

最艱苦的歲月裏,大雪天我們在公交車站等車。

剛吃完火鍋,胃很暖和,手卻很冷。卜先森也是。

“你等我一下。”

他去旁邊COSTA買了一杯咖啡,遞給我。

我知道這一杯很貴,有點心疼,“剛喝了好多湯,喝不下咖啡呀。”

“暖手。”他把熱紙杯塞到我手裏。

那時我們真的一無所有。我每天加班,趕末班公交車回家,因為太困,在公交車上睡著,醒來已經是終點站,晚上十點,荒郊野外,必須要走很遠才能打到車,我害怕得直哆嗦,給卜先森打電話,還沒通,手機就沒電了。

那是我最無助的時刻,忍著淚水咬著牙走在昏黃路燈下。

當卜先森騎著自行車出現在我麵前時,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他抱了抱我,讓我坐上後座,遞給我一個蔓越莓可頌麵包。

我看了看標簽,又想哭了,“怎麽買這麽貴的?”

他沒有解釋,隻是連說了三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真正的吵架也是有的。那年卜先森的公司搬到南麵去,他住在員工宿舍,經常加班我長途奔波去看他,難免脾氣不好,而他工作壓力大,也沒有好情緒,於是常常吵架。

“我都這麽辛苦跑過來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嗎?”

“既然這麽辛苦,以後就別來了。”

“你根本就不想見到我是嗎?”

“我的意思是,你這樣來回跑太辛苦。”

我氣得很長時間沒過去看他,而他竟然也沒來看我。原本熱戀的情侶,有一個月沒見。

隻是有時霧霾嚴重,他會發微信,“記得戴口罩。”

有時降溫,“明天多穿點。”

我愛豆出單曲了,“聽了嗎?”

追的劇更新了,“有沒有看呢?”

我一律不回。

那時我在律所上班,有天跟律師出庭,前頭有個經濟糾紛的案子還沒結,門半開著,我看到被告席上一條熟悉的身影。

我懷疑自己的眼睛。

可分明是他。雖然瘦了好多。

原來他不光工作上出了問題,還官司纏身。

休息時我小跑著追上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轉身立定,看到是我,說不出話來。

我深呼吸幾口,“最壞的結果是什麽?”

“三年。”

我覺得胸口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下,站立不穩,撲上去把臉埋入他懷裏。

他怎麽能這樣瘦,身上的骨頭硌得我生疼。

我眼淚不停地流,打濕他的襯衣。他輕拍著我的肩膀,說些安慰的話語。

可我都聽不見,我隻聽見自己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結婚吧。”

我向卜先森求婚是在法院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可他拒絕了我。

他還沒來得及跟我解釋,就和他的合夥人去了巴黎一點也不浪漫,甚至非常狼狽。

那時他住在巴黎十一區,三天兩頭遭遇剽竊或搶劫。最可怕的是有一次他正和我通話,手機就被歹徒搶走了。我在電話裏聽到他的痛呼聲,嚇得渾身發抖,很快電話斷了,我沒辦法聯係他,心慌意亂,一晚上沒睡著。

次日他來了電話,“我沒事,隻是被人從後腦勺用木棍打了下。”

我心驚肉跳,“快去醫院檢查啊!”

“現在法國的醫生都在休假,這幾個月是不能生病受傷的。”

我聽著就哭了,“怎麽會這樣?”

“不會有事的。”他的聲音很溫柔,“我小時候腦子裏血管出過問題,說不定這麽一打,把我的血管全部打通了。”

他頓了頓,又說,“如果闖過這個難關,我們再也不分開。”

我的眼淚又落下來,“那你之前為什麽要拒絕我的求婚?”

“真笨,同樣的錯誤犯兩次。”

“什麽?”

“表白也好,求婚也好,都應該是我來做的。”

我並沒有因為那晚來自於巴黎的求婚,而和卜先森走在那天不久,我回了趟老家,恰好我父母在鬧離婚,我躲在房間裏,聽他們嘶吼爭執,砸了一切能砸的東西。我忍不住出去勸,不小心一腳踩上碎玻璃屑,鑽心的疼。

折回房間,我哭著給卜先森打電話,看著血一滴滴流在地板上,可他沒接,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沒接。我突然感覺異常絕望。

後來他回電話,我記不得他說了什麽,隻記得自己問他:“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你總給我一種好遙遠的感覺?”

“對不起,在你需要的時候我不在。那時我的手機被個吉普賽人偷走了。”

“你什麽時候從巴黎回來?”

“我不知道。”

很長時間的沉默,然後我歎息,“我很累,掛了。”

回北京後,我每天都接到父母雙方漫長的電話,他們相互指責、控訴,無窮無盡的負能量向我砸來。我睡不好,工作也出了問題,領導三天兩頭談話。幾乎要得抑鬱症。

那時我真的很希望有個人能陪在我身邊。

北京和巴黎夏令時相差六小時,他總是算準時間在我的上午打給我,可我晚上睡不著,上午終於入睡,又被他吵醒,怎麽會有好語氣?罵了他幾句,後來他竟再也沒打給我。

整整一個月沒聯係。我想,我們應該算是,分手了吧。

後來父母和好,工作順利,一切好起來,有次同事玩我手機,發現我設定了一個“免打擾”,晚十點到早八點來的電話會自動轉入未接來電,而我很少有看未接來電的習慣。

裏麵有37個未接來電,全部是卜先森。

次日早上八點,卜先森的電話又來了。

他的聲音那麽遠,又那麽近,“你終於接了。”

“什麽?”

“那天你不是說,如果要找你,就早上八點打給你嗎?”

“那天我迷迷糊糊的,不記得說了什麽。”

“你說你不會接,可如果我真的在乎你,就應該一直打,打到你接為止。”

“所以你這個月,每天在我這邊早上八點,都給我打了電話?”

“嗯。”

“我這邊早上八點,你那邊淩晨兩點?”

“嗯。”

“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苦笑了,“我也問過自己,為什麽呢?”

“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上周,回北京了。現在,就在你家樓下。”

卜先森回北京的第二天,我去cos(角色扮演)《古劍奇譚》裏的襄鈴,那天我來例假了,身體有點虛。卜先森勸不住我,就跟我一起去。結果襄鈴的角色要一直跪著。我腿都麻了。

一直等我拍完的卜先森背起了我。

我們坐地鐵回家,西直門換乘通道無比漫長,他默默地背著我穿梭在人群裏,人山人海,我們就像逆流而上的魚。

不知為何,在他搖搖晃晃的背上,我突然落淚了。

記憶就是如此奇妙,明明是平淡無奇的小事,但那畫麵始終在我腦海裏清晰如昨。

有次卷心醬教我們做舒芙蕾(一種源自法國的烹飪方法)。

“做什麽口味?”她問。

卜先森回答:“香橙口味吧,喜寶總是給勖存姿做的那種。”

卷心醬叫起來,“你還看亦舒?”

他不回答,低頭做吉士醬。

我幫他說:“剛認識的時候,他把我豆瓣主頁裏打三星以上的書都看了。”

其實我覺得男人都應該看看《喜寶》。大概每個女子都會這樣想吧,“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那麽就要很多很多的錢。”

在書上的這句話旁邊,我看到卜先森的標注:“對女孩來說,有時候錢比愛,更能帶來安全感吧。大學時我曾經窮得買切片吐司,十二片,抹上室友不要的肯德基番茄醬,硬撐著吃一周。那時的我,是不配愛人的。愛一個人,決不能允許她陪自己吃苦。”

北京空氣汙染很嚴重,有一年我咳嗽老不好,就去蘇州住了三個月。開始時很興奮,過了一周,很不爭氣地開始想念卜先森。

情緒慢慢囤積,終於爆發。在獨自騎著自行車一圈又一圈繞寒山寺的時候,對著撲麵而來的漫天晚霞,我驀地感覺鼻子發酸,忍不住打電話給卜先森,“我好想你。”

他沉默了幾秒,說:“你在哪裏?”

我抬頭看到寒鴉飛過寺院黃色的外牆,不禁念道:“姑蘇城外寒山寺。”

“夜半鍾聲到客船。”他接上來,“你不是客船,我是你永遠的港灣。”

那天我看了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哭得稀裏嘩啦,又去拙政園,坐在河邊看風吹花落,腦海裏卻隻有唱詞裏的三個字“韶光賤”。終於忍不住,給卜光森打電話。

他沒有接。

回旅舍後手機響了,我趴在窗口邊吹風邊接電話。

“怎麽啦?”卜先森的聲音聽起來很清爽。

我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沒什麽事。”

春天夜裏還是有點涼,我折回房間披了件開衫,又趴在窗口。

這時他在電話那頭說:“這件是你新買的?我沒見過。”

我嚇了一大跳,半晌才反應過來,視線投向窗下的山塘河。

卜先森站在畫舫的船頭,滿臉風塵仆仆,眼神卻是那麽的清亮。

結婚一周年紀念日,卜先森問我:“你想怎麽過?”

“吃國民料理吧。”

“什麽是國民料理?”

“沙縣小吃,蘭州拉麵,黃燜雞米飯。”

結婚兩周年紀念日,卜先森在香港出差。那時還沒有奶粉限購令。

“你確定紀念日禮物要進口嬰兒奶粉?”

“對啊,多買點,越多越好。”

“為什麽?”

“我要轉賣給我親戚朋友,小賺一筆。”

結婚三周年,卜先森掏出一張韓國歌謠盛典門票。

結婚四周年,一張寫著我名字的房產證。

我第二份工作,試用期還沒過,就被公司開除了。

那天天氣很好,可是氣溫很低,我覺得陽光曬在身上,是冷的。

我穿著厚重的羽絨服,背著一大袋雜物,右手還提著便當盒,哭著在路邊叫車,覺得自己被世界拋棄了。

到卜先森辦公室,他沒問為什麽被開除,隻是問我:“餓嗎?”

我點頭。

他默默地幫我把便當拿去微波爐裏熱。

可那天他公司微波爐壞了。他很快給我叫了外賣披薩。

我矯情地說:“那便當怎麽辦?我辛辛苦苦做的。”

他依然沒說話,默默地拿來筷子,一口一口,把冰冷的便當吃完了。

吃完飯他送我下樓,我把臉埋在他懷裏問:“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是啊。”他輕輕說,“你很差勁。”

我剛剛又想哭,他發出一聲歎息,大掌就按在我頭發上。

“沒關係,就這樣差勁吧,有我呢。”

卜先森從小在海邊長大。

像我這樣長在內陸、很少看到海的,都會對大海有種特殊的情懷。那年在他家附近的那片海,我赤著腳張開雙臂狂奔呐喊,他卻很淡定地雙手插兜,慢慢走著。我問:“你小時候是不是常常和你的青梅竹馬來這邊挖寄居蟹?”

他說:“你台灣青春片看多了吧?我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爺爺經常帶我來這片沙灘撿塑料瓶,湊在一起賣錢。”

後來我每次看到大海,腦海裏都會浮現一個畫麵。

瘦瘦小小的男孩,和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在海邊彎著腰撿拾塑料瓶。

這個世界並不公平,弱勢群體更是活得不易,是卜先森教會了我,將冷漠換成溫情。

現在連真人秀都在鼓勵大家“帶著爸媽去旅行”。而我和卜先森第一次帶我爸媽去的,是日本京都。他想帶他們吃一次米其林三星的懷石料理。

那家料亭檔次很高,不接受生客,生客必須由熟客介紹,卜先森用了很多心血,才托朋友預約成功。他一直瞞著我爸媽,不讓他們知道價格。可我爸媽到了那家別致優雅的料亭,還是猜出了大概。

卜先森見他們滿臉後悔,慌忙撒謊,“我們公司可以報銷。”

每一道料理都精致得像藝術品,可分量很少,我爸媽都不舍得下筷。

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裏、細細地品味、舍不得咽下去的樣子,我突然就很心疼。

在我眼裏,爸媽一直都很省吃儉用。就算到了如今,我工作結婚,已經不需要他們養了,他們還保留著節儉的習慣,把一生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留給我用,自己卻舍不得花。

父母對子女的愛,總是那麽無私。子女卻很少想到回報父母。

很慶幸還有一個卜先森,替我盡一份孝,即便依然微不足道。

那一年在巴黎,夏令時,晚上十點左右才日落。

我們在塞納河邊散步,卜先森用法語跟一個老太太打完招呼,突然變得沉默。

他像小孩似的走上窄窄的台階,兩手平舉著,一上一下,維持平衡。

背影看起來,有種蕭索的落寞。

過了不久他開口說:“我想起我奶奶了。我是她最疼愛的孫子,她最大的心願是看到我結婚。可是我遇見你頭一年,她先走了。”

我不知該說什麽,也跳上台階,走了兩步,平衡不了,差點摔下去。

他一手攬住我,然後抱緊我。很緊很緊,緊得我都喘不過氣來。

“你為什麽來得這樣晚?”

他的背後,是晚上九點陽光璀璨的埃菲爾鐵塔。

卜先森曾經說,他很羨慕我的家庭氛圍,雖然父母也吵架鬧離婚,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和諧恩愛的。我媽有段時間迷上練倒立,我爸在牆邊扶著她的雙腿,兩人有說有笑。

森聽了後說:“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在很多時候,你都比我勇敢。”

他的童年,經常被鎖在家裏做作業,父母為了錢的事無止境地爭吵,然後跟他說:“你一定要努力學習,出人頭地,我們之所以不離婚,都是為了你。”那時他隻想快點長大,離開這個壓抑的家。因為從小缺愛,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更好的人。

瑪格麗特·尤瑟納爾說:“世界上最肮髒的,莫過於自尊心。”

在遇見我之前,他身邊有過很多美好的女孩,但他都選擇了拒絕和疏遠。之所以能和我走在一起,除了命運垂青,更多的是因為我的主動和堅持吧。

記得那年,我們在北京重逢沒多久,還是朋友關係,他突然開始冷我。

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

後來我無意中得知他報名參加了那年的馬拉鬆比賽,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弄到一個全程名額,就算當天氣象局發布空氣重汙染藍色預警,我還是準時出現在霧霾沉沉的天安門。

長安街上,不少選手戴著誇張的“防毒麵具”,再不濟也戴著口罩。我找到卜先森時,正在做熱身運動的他,瞪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十分鍾後他折回來遞給我一個醫用N95防護口罩,自始至終都沒有理睬我。

我戴上口罩,突然有點鼻酸。

前十公裏我跟著領跑員跑得相對輕鬆,後來右腳的水泡開始疼,在補給站吃能量棒時,我鼓起勇氣對卜先森說:“我從來沒跑過馬拉鬆,如果我跑完全程,我們繼續做朋友好嗎?”

他皺了下眉,依然沒開口。

又跑了幾公裏,卜先森開始和我拉開距離。我咬著牙忍著疼繼續追。最後在奧森南門追上他,我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玩命似的追上他,和他並肩跑著。他大概也沒想到我會追上來,可能是被我毫無血色的臉給嚇壞了,他皺著眉說:“跑不動不要硬撐。”

我沒有回答,隻是咬緊牙關緊跟著他。北辰西路、科薈南路、大屯北路,最後終點,奧林匹克公園。當我們一起衝向終點的瞬間,我覺得我馬上就要死了。

可是那時霧霾散去,隱約可見淡藍的天空,風景很美,我卻一陣暈眩,倒進他懷裏。

後來他再也沒有無緣無故冷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