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我不會叫你姐姐

1.

“夕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要把訂婚延期呢?”

酒店的VIP房裏,淩太太坐到夕煙旁邊,關切的問。

“……對不起,我自作主張了。”夕煙一時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說,轉頭望向靳先生和靳太太,抱歉的說。

不能讓靳梵光心甘情願的娶她,也許真的是她的錯吧。

“夕煙,別這麽說,這次明明是我們梵光不對。”靳太太坐到夕煙的另一端,拍著她的手背說。

“梵光的性格很極端,他這次帶來杜子曦,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現在這個結果,已經比我預想的好得多了。……可是夕煙,你是怎麽做到的?”靳太太疑惑的問,帶著重新審視夕煙的目光。梵光是個又驕傲又固執的人,從小到大,除非靳立文用父親的身份來壓他,所有人都無法強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我跟他說……一個月之後,如果他還是不能心甘情願的跟我訂婚的話,我就會主動提出解約。――條件是他肯跟我一起向眾人宣布訂婚儀式延期的消息,而不是當場說出他跟杜子曦的關係。”夕煙聲色平靜的說,聲音裏卻隱隱透著疲憊。她真的覺得這是她有生以來最累的一場舞會。

房間裏一時一片靜默。

“夕煙……”淩先生拍拍夕煙的肩膀,深吸一口氣,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有把握讓他在一個月之內自願接受這門婚事嗎?”靳太太心一熱,握住夕煙的手說。這次,真是讓她受委屈了。

“沒有。”夕煙搖搖頭,輕聲的說。

淩太太擔憂的看著女兒。她到底是女孩子,怎麽可以讓她當眾難堪,又這樣委曲求全呢?

“不過,我會努力試試看的。”夕煙揚起唇角,很燦爛的笑。“靳伯伯,靳伯母,爸,媽,我想自己出去走走,剛才吃了好多蛋糕,胃有點不舒服呢。”夕煙站起身,很禮貌的說。想像著一個月後麵對自己的未知結果,夕煙忽然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現在天色不早了,你一個人行嗎?還是讓司機陪著你吧……”淩太太頗有些不放心的說。

“沒關係的,讓她一個人去吧。”淩先生打斷妻子,朝夕煙點著頭說。還是讓女兒一個人靜一靜吧。她恐怕不是胃不舒服……而是心不舒服吧。

“嗯,我會小心的,再見!”夕煙朝房間裏的眾人揮揮手,轉身打開房門。

“夕煙。”一個冷峻而威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夕煙站住,回頭望著一直默不作聲的靳先生。

“決定這場婚姻的人不會是梵光,而是你。我向你保證,一個月以後,不管你們之間進展如果,隻要你願意,婚禮都會按時舉行。”

靳先生淡淡的說,冷峻的聲音重若千金。

夕煙禮貌的揚起嘴角,點了點頭。轉身走出房門。

靠著那道門,夕煙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

決定這場婚姻的人……真的會是我嗎?

我真的有選擇的權利嗎?

我從來都不是選擇的那個人的吧。

我是被選擇的那個啊……

算了,下個月的事下個月再去想吧。

今天,可是自己的生日呢。

夕煙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呼吸著夏日溫潤的空氣,自由而孤單。

2.

淩氏影視城。

天色已經暗下來,橙色的夕陽消失在城市的盡頭,夕煙停下腳步,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這裏。

今天大多數劇組都沒有開工。畢竟有名望的的導演和明星都被請去參加夕煙和靳梵光的婚禮了。夜風拂過,桃花花瓣陣陣飄落……穿著白色露肩晚禮服的夕煙,漫步在這座浩大而空曠的城裏,就像一個迷路的公主。

淩氏電影公司和這個影視城都是爺爺當年一手創辦的。

爺爺以獨到的眼光,拍出最早的國產黑白電影,也在這塊原本是農田的土地上,投資建造出擁有秦王宮,紫禁城,和歐洲古堡等數十種跨越了幾千年的曆史時空,匯聚了各種地域不同的建築風格的影視王國。現在淩氏企業連同爺爺的夢想一同傳到了夕煙這一代,她怎麽可以讓它就這樣倒下呢?

所以,如果可以,她一定會嫁給靳梵光的。即使到時候厚著臉皮不遵守約定也好……自己也會那樣做的吧。因為隻要聯合了靳家雄厚的財力,就可以解決淩氏企業所有的問題。

可是尹蕾的話又盤旋在耳邊……

跟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在一起……你真的會快樂麽?

夕煙正自顧自的往前走著,腳下忽然被什麽絆了一下,整個猝不及防的向前跌去……

“喂……”坐在路邊的少年來不及多想,想站起來扶住她已經來不及了,整個身體下意識的向前撲去,希望可以接住她……

失去平衡的夕煙整個人向前傾倒,可是迎接她的並不是冰冷的地麵……

司徒俊清胸膛溫暖而柔軟,夕煙麵對麵的倒在他懷裏,鼻尖幾乎就要碰到他的嘴唇……

“……是你!”夕煙看清了他的臉,睜大了眼睛,驚訝的說。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沒有想到他會一聲不響的坐在路邊,像個石頭一樣把她絆倒,更沒想到他會像超人一樣飛出來救她。

一陣香奈兒香水混合桃花花瓣的清新味道侵入俊清鼻息……他望向自己懷中睜大了眼睛的夕煙,身體柔軟而溫暖,讓他莫名想起自己小時候養過的那隻小鬆鼠。

“你很重耶!……還不快起來?”司徒俊清恍過神來,故作痛苦狀,眨了眨眼睛說。

“哦,對哦,對不起!”夕煙有些不好意思的從他身上起來,臉上微微泛起紅暈。

“你怎麽會在這裏?”想起自己剛剛那樣接近的倒在他懷裏,夕煙不禁有些局促,下意識的引開話題。

“那你呢?穿成這樣,難道是來拍戲的嗎?”司徒俊清抬起身,坐在地上,抱著膝蓋說。“哦,對了,你不是今天訂婚的嗎?”司徒俊清想起前幾天的新聞,好像淩家大小姐的婚期就在今天呢。

聽到訂婚二字,夕煙驀的一愣,沒有回答。

“……說起來,我還應該謝謝你呢。自從這裏的導演和劇務知道我認識淩家大小姐之後,又開始爭相找我拍戲了。雖然演的仍是群眾演員的角色,不過這對我來說已經夠了。”看到夕煙的表情,俊清知道說錯話了,於是調轉話題。

“你的工作還真是多啊……在Lazy time當店員,在SOLO做領舞,還要在這裏做演員……你不覺得辛苦嗎?”夕煙坐到剛才俊清坐過的路邊,好奇的問。

“為了生活嘛,要交學費和生活費,不多打幾份工怎麽行。……不過演員這份職業,對我來說可以有特殊意義呢。”俊清把頭抵在膝蓋上,棕色的眸子泛過著琥珀一樣的光。

“你的家人呢?他們……不管你麽?”夕煙小心翼翼的問。她知道這個問題也許會讓他不開心,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司徒俊清沒有回答。精靈一樣狡黠的棕色眸子,瞬間掠過一絲黯然。

“對不起……”夕煙歉疚的說。雖然他們都是無心的,卻都互相碰觸了對方的傷口。

“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夕煙站起身,換成歡快的聲音。她不但想補償他,也想讓自己開心。

那是一個可以讓人忘記煩惱的地方。

“……好。”俊清站起身,動作優美的拍拍身上的塵土,說,“相請不如偶遇,既然你今天碰到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哦。”

“……負責?”夕煙詫異的重複這個詞匯。他是在說,他被自己壓傷了要她負責醫藥費嗎?

“意思就是,我把我的今天交給你,你不可以在12點之前離開我。”俊清很認真的說。

“好,我答應你。因為我也不想在今天獨自一人。”夕煙無所謂的點點頭,轉身朝影視城的大門口走去。

3.

南琴山山頂,燦爛的星光輕輕灑在海麵上,仿佛一地碎銀。

“你就是要帶我來這裏?”司徒俊清張開雙臂,海風的微鹹的味道混合著冰涼的夜風迎麵而來。

“嗯,這裏有最美的星和最美的海,所以我叫它星海。爸爸答應我以後會在這建一座別墅給我,名字就叫做星海城堡。”夕煙站在柵欄下麵的石頭台階上,張開手臂,歡快的說。

這裏清新的風和無比接近的星空,的確可以讓人忘卻所有煩惱。

“果然是個好地方。哇,今天星星這麽多,你說會不會有流星啊?”俊清站到欄杆前,把頭抵在手臂上看星空,麵容純淨的像個孩子。他轉頭望向夕煙,隻見她白色的裙擺被風揚起,長發用鑽石發夾的盤在腦後,額前的碎發隨風輕擺……依舊是微揚著唇角,笑容卻是發自內心的。

“今天就算沒有流星也可以許願呢……對了,我們做個交易吧,好不好?”夕煙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奸商,動不動就要跟別人做交易。可是沒辦法……誰讓今天是她的生日呢?他可不像連一句祝福的話都聽不到。

“……什麽交易?”司徒俊清眨眨眼睛,詫異的看著她。

“我跟你說一句你想聽的話,作為回報,你也跟我說一句我想聽的話,好不好?”夕煙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說。

“……不好。”司徒俊清想了想,壞笑著說。“萬一你讓我說些例如‘你很漂亮’,‘我很喜歡你’那樣違心的話怎麽辦?我可是個誠實的人哦!”

精靈一般的眸子閃著邪邪的光。捉弄她還真是很有趣呢。

夕煙挫敗的垂下頭。

他怎麽一點進步都沒有……居然還是這麽自戀。

“這樣吧,你說一句你想對我說的話,我也說一句我想對你說的話,看看那是不是對方想聽的那一句,好不好?”俊清滿意的看著夕煙被打敗了的表情,玩心又起。

“生日快樂。”夕煙點點頭,直直地看了司徒俊清好一會,忽然冒出這麽一句來。其實,這是她想聽他說的話呀……

“……你說什麽?”司徒俊清一愣。棕色的眸子驟然放大。

“生-日-快-樂!”夕煙一字一頓的說。

俊清深深的看著她,那四個字,仿佛雪水滲入泥土,深深的落到他心裏去。

因為今天,也是他的生日呢。

“現在輪到你對我說了,要認真哦!……算了,我還是給你一點提示好了!”夕煙靈光一閃,轉身朝不遠處的小超市跑去。

俊清怔怔的站在原地……

回想起自己所有孤單而寥落的生日,往事像電影一樣回放在他麵前……

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有人對他說生日快樂這四個字了呢?

……久到自己都記不清有多久了吧。

正在恍惚之間,隻見夜色中身穿白色晚禮服的夕煙,拎著一盒圓形蛋糕氣喘籲籲的跑回來。

“……有了這個提示,你該知道要對我說什麽了吧?”夕煙蹲下身子往蛋糕上插蠟燭……附近的小超市裏貨源有限,蛋糕不是正宗的生日蛋糕,蠟燭也不是正宗的生日蠟燭,而是停電時候用的那種又粗又大的紅蠟燭……配在一起雖然看起來很搞笑,卻又別有一番溫馨的感覺。

“今天是你生日?”俊清驚訝的說。難怪她要對他說那句話呢……原來他們的生日居然是同一天。

“是啊,我都這麽提示你了,傻瓜也該看出來了吧。”夕煙調皮的白了他一眼, 努著嘴巴說。一陣夜風吹過,露著肩膀的夕煙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看到的可不止這些哦……”司徒俊清俊美的臉上又浮現出邪邪的笑容。

“沒有人告訴你,這樣子蹲在男生麵前,會走光的嗎?”俊清脫下外套,俯身披在夕煙肩膀上,單膝蹲在她身邊,眼光向她胸前斜了斜。

“你……”夕煙的臉唰一下紅到脖子根,又羞又氣,隨手抓起一把蠟燭向俊清丟過去……

“不要使用暴力嘛!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哦!今天過生日的可不隻你一個人哦!”俊清敏捷的跳起來,站到蛋糕對麵,一邊做出一個講和的手勢。

夕煙一愣。

“十五年前的5月21,地球上出現了一位英俊無敵的少年……就是我嘍。”俊清用拇指指向自己,神色誇張的說。

“還真是巧呢……我們居然是同月同日生。”夕煙驚詫的說。

“你比我小整整一歲,不如你叫我姐姐啊?”夕煙突發奇想,很興奮的說。

司徒俊清沒有說話,俊美的臉龐一點一點逼近夕煙……

夕煙怔怔的看著他……下意識的後退著,在這樣下去,他的鼻尖很快就要碰到她的臉了……

“我不會叫你姐姐的。”開到荼蘼的桃花樹下,司徒俊清一字一頓的說,琥珀色的眸子裏瞬間掠過一絲什麽。忽然又捏住夕煙的鼻尖,輕輕搖晃起來。

“怎麽看你都像沒長大的樣子,還想當我姐姐,你死了這條心吧。”俊清猛的鬆開手。夕煙失去平衡,身體像旁邊一仰,輕輕跌在地上。

“司徒俊清,我不會再容忍你了。”夕煙沉默片刻,一臉鄭重的說。

俊清以為她真的生氣了,剛想過來哄她,夕煙猛的抓起一塊蛋糕朝他臉上扔過去。俊清敏捷的躲開,臉上還是粘到了大塊奶油。

“哈哈,你終於被我算計了吧!”夕煙看著俊清的臉,得意的拍著手說。

“淩夕煙,你還真是進步了!”俊清笑著說,一邊拿起一塊蛋糕朝夕煙追去。

夕煙尖叫著跑開,白色裙擺在月光下綻放如淡雅的茉莉花。

美麗的星空下,海風中夾雜著夏末秋初特有的味道。

兩個孩子快樂的追逐著,笑聲如銀鈴般,空靈而清脆。

4.

“喂,我們一起許願吧。”夕煙有手肘碰碰他的胳膊說。

蛋糕已經被他們丟掉了一大半,玩累了的兩個人坐在地上,點燃了僅存那塊蛋糕上的蠟燭。

司徒俊清沒有說話。

“你的願望是什麽?”夕煙再一次碰了碰他的手臂。

“我記得五歲的時候,爺爺幫我過了一次生日。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過生日是可以許願的……可是後來,我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就再也沒有人記得我的生日了。七歲那年我曾經偷偷許願……隻要他們明年能記住我的生日就好……可是這個願望還是落了空。……每年的生日我都是一個人。”司徒俊清枕著手臂躺到草地上,看著天空幽幽的說,夕煙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我再也不相信什麽生日願望了。都是些騙人的。”俊清淡淡的說,聲音很輕。可是不知為何,夕煙卻覺得這聲音輕得讓人心疼。

這個倔強的少年,分明還是個孩子啊……明明需要人疼惜和照顧,水晶一樣脆弱易碎,卻非要裝出一幅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

“……那我來替你許願好了。”夕煙拍拍他的頭說,忽然感覺他就像一隻被主人遺棄了的小狐狸。

“我希望……每年的今天,司徒俊清都不會再一個人過生日了。”夕煙閉上眼鏡,雙手交叉著握在胸前,虔誠的說。

仿佛一絲細細的暖流拂過心間。司徒俊清怔怔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如果明年沒有人陪你過生日的話,你可以來找我……因為我們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我絕對不會忘記的……”夕煙微笑著說,“這樣我的願望就實現了,你也就有理由相信許願這回事了……”

“……切,你還真是幼稚呢。”司徒俊清欲蓋彌彰的別過頭,不讓她看見自己動容的表情。“相信的話又能怎麽樣?”

“容易相信的人,也比較容易得到幸福吧。”夕煙推推俊清的肩膀,眨眨眼睛說,他還真是個小孩子呢,明明是想相信那些美好的東西的……卻偏偏還要逞強。

“一年隻有一個生日願望吧……你把你的願望給了我,那你自己呢?”俊清看著她的眼睛說,細碎的星光映在她眼底,晶亮攝人。

“對哦……”夕煙這才恍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原本還想許願讓那樁可以拯救淩氏的婚姻順利進行的……可是不知為何,剛才看到那樣表情寥落的司徒俊清,她就忍不住想要為他做些什麽……

鹹鹹的海風混合的青草的味道拂過臉頰,深藍的天空籠罩著安靜的山坡,美好的宛如童話世界。

“所以你一定要快樂哦……不要辜負了我……”夕煙喃喃的說,意識漸漸模糊……她今天實在是太累了。

腦袋一歪,斜靠在俊清的肩膀上。

“喂……不是吧,你怎麽困成這樣子……”司徒俊清側過頭來看向肩膀上的夕煙,隻見她呼吸均勻的靠著自己,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睛下,折射出纖長影子。俊清為她裹緊了衣服,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生怕驚醒了她……

背著夕煙走在午夜無人的山坡上,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混合著微涼的夜風侵入鼻息……額前的碎發不時掠過他的臉頰……

俊清背緊了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想法……

如果可以,他願意永遠這樣承擔著她的重量,走過每一段孤單的路……

因為有她在身邊的感覺……

好溫暖。

5.

高二A班的教室裏,清晨的陽光照入窗棱。

“夕煙,昨天你好酷哦,明明被人砸了場子卻臨危不亂,好有風度哦!”清晨,尹蕾繞到夕煙身邊,拍著她的肩膀說。

“什麽砸場子啊……拜托。”夕煙挫敗的垂下頭,尹蕾還真不愧是黑社會老大的女兒啊……

“對了,現在有兩個消息說給你聽……你要先聽好的還是壞的?”尹蕾坐到桌子上,撇著嘴巴說。

“好的。”夕煙隨口回答。

“你未婚夫靳梵光要轉到我們學校了。”尹蕾快速的說。

“……什麽?”夕煙一愣。

這……也算是好消息嗎?

“那壞消息是什麽?”夕煙緊接著問。

“他-今-天-就-會-來。”尹蕾滿意的看著夕煙驚訝的表情,故意抻長了聲音說,轉身飛快的跳回自己的座位。

不會吧……現在這種狀況,自己應該如何麵對他啊……

這簡直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夕煙暗自在心裏重重歎氣。

門口嘰嘰喳喳的吵成一團。

別的班的女生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知道傳說中的“冰之王子”要來,團團圍在高二A班門口等著一睹芳容。

不知為什麽,夕煙心裏莫名的緊張,故作專心的看著手中的英文書,卻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啊!他來了!”

“天啊,他真的來了!”

走廊裏傳來陣陣尖叫,喧囂程度不亞於一場明星見麵會。

齊刷刷的腳步聲之後,一群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整齊的在教室門口排成兩隊,將所有閑雜人等都組閣在半米之外。

靳梵光款款走進教室……

身穿聖金製服,斜背著書包,明明是普通學生的打扮,配在他身上卻帥得出奇……烏黑冷峻的眸子,直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高貴而冷漠的氣質,拚湊成一種華麗的英挺……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也明知他是夕煙的未婚夫……當他走進教室的時候,A班女生還是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這個傳說中的“冰之王子”,還真是很帥呢……

“現在我來為大家介紹,這位是剛從英國回來的靳梵光同學,從今天開始他將加入我們A班,大家歡迎!”老師帶頭鼓起掌來。

一陣由衷而熱烈的掌聲。

靳梵光麵無表情的站在講台上,漫不經心的看著前方,眼角驀的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夕煙也怔怔的看著他,清亮的眸子裏蘊含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一個月之前,他們像陌生人一樣在貝加爾湖邊相遇……

一個月之後,他們又會變成怎樣的關係?夫妻,朋友,還是……仇人?

梵光淡淡的別開視線,仿佛她是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陌生人。

“既然靳梵光同學是夕煙的未婚夫,就請你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吧,好嗎?”老師笑得滿臉皺紋,順理成章的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

在別人看來,他們可是一對金童玉女呢。

夕煙心一沉。

自從江希亞走後,她身邊的座位就一直空著……可是這個位置,梵光怎麽會肯坐呢?他一定想離她越遠越好吧……

“不好。”站在講台上的梵光冷冷的說。

所有人都是一愣,教室裏一片詭異的沉默。

……果然不出所料呢。夕煙暗自在心裏歎氣。

“老師,梵光喜歡靠窗的位置,請您讓他坐到那裏吧。”夕煙指指斜後方的角落裏,靠近窗口的位置。一邊輕揚唇角,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

“哦,好的。”老師忙不迭的點點頭說。

原來是這樣……還以為他們之間真的像外界傳的那樣關係很僵呢。教室裏的氣氛隨即恢複如常。

梵光瞥向夕煙,冷漠的眸子裏透出一絲戲謔的光,起身走向角落裏那個靠窗的位置。

夕煙鬆口氣,挑釁的朝梵光挑起眉毛,側頭露出好看的笑容。

也許,與其說這是一場噩夢……

不如說是一場戰爭吧。

6

“爸,媽,我回來了。”夕煙疲憊的走進大門,一邊脫下製服外套交給傭人,一邊徑直朝樓梯走去……她現在隻想快點洗個熱水澡,緩解一下緊張的神經。

跟靳梵光坐在同一個教室裏上課,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不但要時時防備他說出奇怪的話來,還要盡量裝出跟他很友好的樣子……

“夕煙,你回來了。”沙發上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卻又不是媽媽的聲音。

“靳伯母,您怎麽來了?”夕煙驚訝的說,隻見靳伯母跟媽媽坐在一起,好像正在等她回來。

“我是來接你的。”靳伯母滿懷深意的笑著說。

“……接我?”夕煙一怔。

“接你去我們家。我跟你媽媽已經談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就住到我們家去。”靳伯母指指旁邊的行李箱說。

“靳伯母,還是不要去打擾您了吧,我……”

不會吧,連行李都收拾好了……夕煙趕忙拒絕。單單是在學校看到靳梵光就已經夠折磨的了,更別說搬到他們家去了……

“你不是說,要讓梵光在一個月之後心甘情願的跟你訂婚嗎?你不給自己一個機會接近他,了解他,又怎麽可能改變他呢?”靳伯母打斷夕煙,走過去親昵的擁著她的肩膀。

方才她已經跟淩太太商量好了。所謂盡人事聽天命,他們兩家人在這一個月裏會想盡辦法撮合他們兩個,至於結果如何,就看他們之間有沒有緣分了。

“……”夕煙一時竟想不出有說服力的借口來拒絕。可是天知道她從來也沒有妄想過自己可以改變他。

“夕煙,靳伯母親自來接你了,你就跟她去吧,我會打電話給你的。”淩太太一邊說,一邊將她輕輕的往門外推去。

自己的母親都這麽說了,夕煙也不好再推辭,隻好在兩位長輩的簇擁下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自己的家……

被推上加長房車的時候,夕煙忽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與那個“冰之王子”同一屋簷下,她一定會被凍傷的吧……

7.

藍色的**罩著鵝黃色紗幔。牆壁是水粉色的,窗子外麵有個小陽台,窗台上搬滿了蝴蝶蘭。

電腦,書架一應俱全,梳妝台上方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幅印象派的油畫。

“夕煙,這是我為你布置的房間,喜歡嗎?”靳太太笑著問夕煙。

“謝謝您,我很喜歡。”夕煙禮貌的點頭。

“梵光的房間就在你隔壁。”靳太太正在指揮傭人把夕煙的行李放進來。聽到這句話,正在喝水的夕煙卻差點嗆到……

他的房間就在隔壁?

天啊,怪不得這間房平時沒人敢住呢。夕煙在心裏怏怏的說。

“走吧夕煙,我們下樓吃晚飯。”靳太太對夕煙淒苦的表情渾然不覺,興衝衝的拉著她的手往樓下走去。

8.

也許是夕煙的抵抗力增強了,這頓飯吃的並沒有想像中艱難。

原來靳家是有兩個“冰塊”的。

吃完飯的時候,靳先生和靳梵光都默不作聲,隻有靳太太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然後夕煙盡己所能的回答,不時偷眼望向靳梵光,隻見他隻顧低頭吃飯,對她的到來沒有絲毫反應,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一團無色無味的空氣。

這樣也好,隻要他不為難自己就好了。夕煙鬆口氣,這才開始放心的吃晚飯。

“夕煙,你知道女人為什麽愛化妝嗎?”吃過晚飯,靳太太把夕煙叫到房間裏,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

“也許是天性吧。”夕煙隨口回答。

“因為化妝可以變漂亮,而漂亮又是取悅男人的一個基本方法。”靳太太一邊說,一邊從自己龐大的化妝箱裏拿出一個好似調色板一樣的化妝盒來。

“……原來是這樣。”夕煙隨口附和,一邊詫異的望著靳太太。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跟她說這些。

“夕煙,我來給你化妝吧,這可是巴黎春季最流行的彩妝哦!”靳太太拿起化妝盒裏大大的絨毛刷子,興致勃勃的說。

“……。”夕煙微怔,徹底無語,卻又不好拂了靳太太的興致。

“化完妝之後,你就親自把這杯牛奶送到梵光房間裏。”靳太太看了看托盤上的熱牛奶,朝夕煙使了個眼色說。

她說過要為他們製造機會的嘛,有什麽比一個美麗的少女親自服侍自己更打動人心的呢?靳太太自顧自的暢想著,一邊動作熟練的往夕煙臉上塗抹著。

夕煙無奈,又不好說什麽,隻好任她擺布。

“太太,您的電話,是徐太太打來的。”就在這時,傭人喜嫂敲門進來,手中拿著一部紅色手機。

“啊……”靳太太猶豫的看了看夕煙,說,“阿喜,你過來,夕煙小姐的妝已經基本化好了,你隻要在臉頰這裏幫她塗上紅色的腮紅就好了。”靳太太把手中的調色板交給傭人,指手畫腳的指點她說。

“是,太太。”傭人喜嫂點點頭,順從的說。望著走出房門去接電話的靳太太,神色卻流露出一絲猶豫……

夕煙禮貌的朝她點點頭,以為她因為自己是客人所以有些緊張。

化妝刷在臉頰上掃來掃去……夕煙百無聊賴的閉上眼睛,心想這一個月自己就按靳太太的安排做好了,畢竟看著興致勃勃的她,自己還真不好意思掃了她的興呢。

“夕煙小姐,妝化好了。”喜嫂恭敬的說。

“謝謝你。”夕煙禮貌的說。一邊站起身,端起托盤向靳梵光的房間走去。

隻要這樣把牛奶放在他房間裏,自己就算完成任務了吧……夕煙現在一心隻想快點完成任務回房休息,她今天真是很累了。

她卻沒有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喜嫂是紅綠色盲。

9.

走到梵光門前,之前無所畏懼的夕煙卻還是有些緊張,輕輕的敲敲房門,雙手緊緊的握住托盤。

“進來。”房間裏傳來梵光淡漠的聲音。

夕煙走進房門,隻見一身便裝的梵光正坐在寫字台前,很認真的在讀手中的書,沒有抬頭。

她輕輕地把托盤放在桌上,剛要轉身離開,卻忽然聽見梵光的聲音。

“幫我衝杯奶茶,加檸檬。”梵光以為她是傭人,頭也不抬的吩咐說。

“……哦。”夕煙一愣,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梵光驀的抬頭,發現是她……隨即驚訝得整個人怔住。

他呆呆的看她,睜大了眼睛,冷峻的臉上很少露出這樣愕然的表情……

夕煙詫異的看著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梵光……

……他這是怎麽了?幹嗎一幅看到怪獸的表情啊?

“你怎麽了?”夕煙好奇的問。

梵光沒有回答。仍是直勾勾的看著她。

“喂,你幹嗎一幅看到了女鬼的樣子啊?”夕煙不禁有些氣急。

梵光抿起唇角,皺了皺眉,指指夕煙身後,沒有說話。

“……難道,我身後真有女鬼?”夕煙狐疑的看著他反常的樣子。

“……你怎麽不自己看。”梵光淡淡的說,忍著笑忍得很辛苦。

“……廢話!我身後要真有女鬼……我現在回頭不是死定了!”夕煙僵著脖子,故作鎮定的說。房間的窗戶沒有關,一陣夜風吹來,嗚嗚作響,吹得夕煙脊背發涼。

梵光終於再也忍不住,別過頭,用手扶著額頭偷偷笑起來……

“好啊,你耍我!”夕煙看著笑成一團的梵光,氣急敗壞的說。

梵光回想著她剛才硬著脖子不敢回頭的樣子,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什麽嘛,還“冰之王子”呢,“脫線王子”還差不多!夕煙“啪”的一聲關上門,憤憤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終於可以舒舒服服的洗澡睡覺了。

夕煙站在浴池前,正準備脫衣服,驀的抬頭,猛的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

天啊……這個人是我嗎?

橘紅色的眼影,綠色的臉頰……這就是巴黎最新的春季彩妝嗎?

難怪靳梵光剛才一幅見了女鬼的表情。

恐怕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會把自己臉頰塗成綠色的女生吧……

夕煙挫敗的低下頭。

身體順著洗手池一點一點無力的滑落到地上……

想起梵光剛才笑得喘不過氣的樣子,再看看鏡中綠色臉頰的自己,夕煙隻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再也不要跟他碰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