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三色堇
文/楊千紫
林霆宇握著話筒唱，“淺灰色的紙裏，夾了朵三色堇，你知道它的花語。”
聽到他好聽而磁性的聲音，我忽然有點想哭。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從KTV裏拖出去，說，“你知不知道三色堇為什麽有三種顏色？”
林霆宇看著我滿臉的淚水，一臉詫異，說，“晴嵐，你怎麽哭了？”
我沿著牆壁滑落，蜷縮在角落裏，忽然泣不成聲。
霆宇，我知道，你和陳跡，都不會原諒我了。
Chapter One：黃色三色堇:憂喜參半
一．
林霆宇是錦繡一中的學生會主席兼高二三班的班長。與曆來學生會主席端莊成熟的形象不同，他總是笑嘻嘻的混跡在女生堆裏，對誰都是陽光燦爛的樣子，很多時候甚至熱情過度。有時候我會在心裏偷偷的範嘀咕，讓別人知道我們學校有他這樣的學生會主席，會不會影響錦繡一中對外的公關形象呢？
可是事實最終證明，除了嬉皮笑臉之外，林霆宇幾乎無懈可擊。晚上聽媽媽回來嘮叨，才知道霆宇又在全國數學競賽獲獎了，還很低調的把獎狀折成了紙飛機亂丟，弄得林阿姨哭笑不得。
我一個人走在放學路上，一如既往的低垂著臉，麵目憂傷的像一片雨雲。林霆宇忽然蹦蹦噠噠的出現在我麵前，做了一個招財貓的姿勢，見我不理不睬，撇撇嘴說，“晴嵐，你又耍什麽憂鬱啊？臉怎麽耷拉得跟苦瓜似的？”
我氣苦，他還來火上澆油，抬頭瞪了他一眼，一拳揮過去。霆宇動作嫻熟的向左一閃，用胳膊輕輕格住我的手，很誇張的大叫，“我擋！”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早先在班裏受的氣也就煙消雲散了。霆宇見我笑了，如釋重負，走過來像哥們一樣搭著我的肩膀往家走，說，“說吧，誰又欺負你了？那群高一的小P孩，不知道你是我罩著的嗎？”
我歎氣，說，“還不是那個林子菲，你說我怎麽這麽倒黴被老師抓到文藝部去啊？她跟我同年級卻已經當上部長，整天對我呼呼喝喝的，累得我都要長皺紋了。”
霆宇於是很誇張的捧起我的臉，仔細的看了又看，說，“你可千萬不要長皺紋啊。一張臉本來就夠索然無味的了，再加上未老先衰，你還能有人要嗎？”
我翻了個白眼，剛想開口反駁，抬眼望向近在咫尺的他，忽然就怔住了。霆宇雙手捧著我的臉，無比接近的看著我，這種曖昧的姿態，竟像極了電視裏男女主角接吻之前的浪漫場景。
霆宇似乎也馬上意識到這件事情，鼻息呼出的熱氣一瞬間的局促起來，猛的鬆開手。雙手好像不知道放在哪裏好，胡亂的抓著衣擺，別過身，左顧右盼了好一陣子才正常下來，說，“走吧，天都快黑了。”
我老老實實的跟在霆宇身後往家走。一向吵鬧喧囂的二人組，似乎第一次這樣安靜。可是我想，等到明天到來的時候，我們又會像往常一樣了吧。
十七歲的少男少女，成年累月的相處下來，中間總會有那麽一點點的尷尬和曖昧吧。可是我們都知道，如果我們兩個合適的話，一早就該蹦出愛的火花了，還用等到現在嗎？愛情沒有降臨，不是因為我們兩個是絕緣體，而是因為我們之間根本沒有電流。
除了同班同學和上司下屬的關係，對我來說，林霆宇還有一個頭銜。他是我的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相處了十七年的鄰居。
也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
二．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在文藝部長林子菲的壓迫下沉默的憂鬱著。在眾人眼裏，我應該是個沉默內斂的女生吧，不怎麽說話。麵容如水，寡淡無味，成績平平，屬於典型的掉人堆裏找不著的那種。惟一的特色，或者說優點，就是我的歌唱得還不錯，初中的時候在市裏獲過獎，於是剛上高中就被老師不由分說的塞進了文藝部。隻有在林霆宇麵前，我才是活潑而張揚的。因為我知道，在他麵前我永遠都不需要隱藏什麽，他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他一樣。
今晚有校慶晚會，我在舞台上奔波勞碌的布景彩排，而林子菲就穿著好看的紅色晚裝坐在沙發上，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心不在焉的背台詞。她是主持人，而我，身兼美術指導，藝術策劃，以及一切打雜活動，像隻勤勞的老鼠一樣穿梭在舞台與後台之間，無人問津。其實這樣也好，原本我就是屬於幕後的那種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林子菲就是看我不順眼。當著眾人的麵，居高臨下的說，“李晴嵐，我的茶涼了，你去給我換杯熱的。”
我愣了一下，腦子裏迅速的琢磨了一下給她倒茶在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結果，環顧四周有這麽多人在看我們，總不好當眾跟她起衝突吧。於是麵部表情有些僵硬的接過茶杯，轉身往後台走去。
猛的一回身，正與身後走來的人撞了個滿懷。整整半杯的隔夜茶，就直直的潑到了這個身穿黑色晚禮服的男生身上。我把目光從他的腳尖上一點一點的往上移，眼光越來越顫抖。光是看他的穿著，我就知道自己闖大禍了－－這樣一身行頭，他該不會就是這場晚會的男主持人吧？
我的目光終於落到他臉上。錦繡一中無人不曉的陳跡，揚著一張清秀冷峻的臉，麵無表情的看著我。即使在這樣的狀況下，他也隻是安之若素的站著，沒有一丁點兒的狼狽。
眾人全部驚呆。半晌，林子菲發出史無前例的尖叫，“李晴嵐你是木頭啊！還愣著！”我猛的緩過神來，趕緊掏出麵巾紙來幫他擦，忙不迭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管理後台的老師也圍過來，看看陳跡，又看看我，說，“這怎麽辦啊，晚會就要開始了，上哪找演出服去啊？”
穿紅色晚禮服的林子菲也跳過來，也拿起麵巾紙的幫陳跡擦，瞥了我一眼，望向陳跡，說，“對不起啊陳跡，我的部員笨手笨腳的，晚會就要開始了，你說現在怎麽辦啊？”
然後所有人都看看我，又看看麵無表情的陳跡，全都慌了神。
我呆呆的望著在女生口中宛如傳說一樣的陳跡，看著他俊秀的眉眼裏透射出沉靜而淡漠的目光，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不知為什麽，我心裏忽然湧出一股委屈的酸楚，眼淚就倏的湧出來。我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哽咽出聲，不讓自己在這麽多人麵前哭，可是眼淚，還是在臉上流淌出一條蜿蜒的河流。
我低著頭，絞著手指，強壓著失控的聲音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
雙肩微微的顫抖起來。我腦中一片空白，除了流淚，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我好累，原來不管我再怎麽委曲求全，還是會不斷的給自己帶來麻煩。我就這樣站在眾人的目光中央，那麽無助。
忽然有人把麵巾紙遞到我眼前，慵懶幹淨的聲音仿佛自天際傳來，他說，“沒關係。反正衣服是深色的，在舞台的燈光下，濕了也看不出來。”說完，陳跡安然的轉身離開，仿佛什麽都沒有過一樣。
眾人漸漸四散而去，隻有我站在原地，握著陳跡遞過來的紙巾，擦幹了淚水，隻覺得渾身虛弱，有種恍惚的無力感。這件事就這樣了結了嗎？
直到坐在觀眾席上，望著耀眼燈光下大方得體的陳跡，我覺得剛才所經曆的是一場夢。夢中有個王子，輕描淡寫的搭救了我。他穿著濕透了的衣服無懈可擊的站在舞台上，眼神偶爾會掠過我羞澀的臉，笑容高貴而疏離，就像隔世的蓮花。
晚會散場之後，收到風聲的林霆宇氣喘籲籲的出現在我麵前，他是學生會主席，整場晚會都被迫要跟校領導坐在一起。看到我眼鏡腫得像桃子一樣，霆宇握住我的肩膀說，“晴嵐，你怎麽了？是不是你們部的那個林子菲又欺負你了？你別哭了，我找她去。”說完，林霆宇氣哄哄的轉身就走。
我抓住他的袖子，輕聲的說，“霆宇，你認識陳跡嗎？”
霆宇一怔，說，“認識啊。”
我的唇角下意識的向上揚起，說，“今晚，你能不能多講些他的事情給我聽？”
三．
頂樓的陽台是我跟霆宇的秘密花園。
大人們都不知道，在他們睡著了之後，我跟霆宇總是會偷偷跑上來，夏天的時候一起吃冰激淩，冬天的時候一起吃烤白薯，春賞繁星，秋賞明月，好像兩個半吊子的文藝青年。
那天晚上，霆宇就真的講了許多陳跡的事情給我聽。
在課堂上看漫畫可是學習成績超級優異的陳跡。看起來很安靜卻在籃球場上好勇鬥狠的陳跡。被無數女生追捧的陳跡，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陳跡，慵懶沉默的陳跡。父親是富商母親是校長的陳跡。
我拍拍霆宇的肩膀，說，“喂，兄弟，你不會是韓劇看多了吧？世界上會有這麽美好的人嗎？”
霆宇忽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說，“你瞧你現在這個花癡的樣子。即使我說了陳跡的壞話，你也會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生吧。”
我眨眨眼睛，忽然笑了，傻傻的看著霆宇，說，“好像真的是這樣呢。可是我其實是希望陳跡不要這麽完美的，不然會有很多人跟我搶的。”
聽了我的話，霆宇忽然安靜下來。半晌，他伸手拍拍我的頭說，“回家吧。晚安。”
我躺在閣樓裏，一整夜，腦子裏都滿滿的盤旋著陳跡的影子。
想想我與陳跡的相逢，真是喜憂參半。
過了很久我才知道，愛情，本身就是一件喜憂參半的事情。
Chapter Two： 紅色三色堇：思慮，思念
一．
我喜歡上陳跡。可是像我這樣平凡有如塵土的女生，是不敢去做“告白”那麽有突破性的事的，我隻是開始習慣，在熙熙攘攘的操場上穿過人群尋找他的身影，以及小心翼翼的留意從眾多女生口中透露出的，他的消息。
自習課上，當我正歪著脖子在籃球場上尋找陳跡身影的時候，林子菲敲敲我的桌子，說，“李晴嵐，今周輪到文藝部打掃會議室，我沒有時間，你自己去吧。”經過上次那件事情，林子菲好像看我更不順眼了，畢竟，像我這樣的女生，是不值得陳跡為我穿著濕透了的禮服站上一整晚的。
我發短信給霆宇，讓他今晚一個人回家，不要等我。
放學以後，我一個人抱著一大堆拖把出現在會議室的門口。
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在這裏，遇見陳跡。
二．
推開會議室的門，埋頭擦幹淨了半個房間，停下來休息，才驀的發現會議室裏還有一個人。
他斜躺在寬大的花崗岩窗台上，抱著超大的黑書包，製服的前兩顆紐扣敞開著，微微露出鎖骨。竟是陳跡。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莫不是我的幻覺吧？
我下意識的走到他身邊，近距離的看著他。幹淨澄澈的一張臉，昏昏沉沉的睡著，纖長濃密的睫毛遮蓋住眼瞳，安靜得宛如嬰兒。
就在這時，陳跡忽然抬了抬眉毛，緩緩的睜開眼睛，迷離的黑色瞳仁望見眼前的我，倏的一怔。我急忙調轉視線，莫名的一陣心虛。
氣氛一瞬間有些古怪。這種沉默曖昧而緊張。
我攥緊了拖把，鼓起勇氣，說，“陳跡，上次的事情，謝謝你。”
陳跡看著我泛著潮紅的臉，好看的薄唇隱隱掠過一絲笑意，轉頭望向窗外。
我呆呆的看著他好看的側臉。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不由得有些窘，轉身繼續幹活。
猝不及防的，陳跡從窗台上跳下來，一聲不響的奪過我手中的拖把，沉默的拖著地。
我怔怔的看著他，隻覺心跳漏過一拍。
眼睛無意間掠過門外，隱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迅速隱沒在走廊的另一端，不見了蹤影。
三．
那天晚上陳跡送我回家。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陳跡安靜的走在我身邊，雙手插在褲袋裏，我不敢抬頭看他，隻是定定的看著他被路燈拉長了的影子。
走著走著，陳跡忽然一把將我扯進懷裏，我猛的抬頭看他，倉皇失措的睜大了眼睛。
陳跡鬆開我，忽然笑起來，別過頭，說，“李晴嵐，你走路都不看前麵的嗎？剛才你就要撞到電線杆上了你知不知道？”
深藍夜幕的掩蓋下，我的臉頰迅速升溫。
冬日冰澈的空氣侵入我的鼻息，頭頂忽然落下微薄的雪花。在這樣的場景下，我仿佛鼓足了一輩子的勇氣，說，“陳跡，我喜歡你。”
說完，我飛快的往樓洞裏跑去。
我隻要說出我想說的話，不需要什麽回答。
四．
因為經曆了人生之中第一次告白，我回家之後就傻呆呆的坐在窗邊，腦中淩亂的揣測著他的表情。陳跡，眼神慵懶的陳跡，笑起來有一個好看酒窩的陳跡，他會像對別的女生一樣，因為我向他告白而討厭我嗎？
這時候，電話忽然響起來，一向聒噪的霆宇從來沒有這樣沉靜過，他說，“我在頂樓等你。”
夜晚的風很涼很涼，風將我的頭發漫天揚起。霆宇走過來，直直的站在我麵前，說，“我剛才在樓下看到陳跡。”
我一愣。
霆宇扳過我的肩膀，黑色的眸子淺淺的流露出一種害怕失去的恐懼，他說，“晴嵐，我喜歡你。”
我又是一愣。三十秒之後，我笑著拍拍霆宇的肩膀，說，“兄弟，天挺冷的，咱別在這煽情了成嗎？你是我兄弟，能不喜歡我麽。”
霆宇怔住很久，僵硬的揚起唇角，聲音低低的，他說，“晴嵐，我明白了。”
天空又飄起綿綿的雪花。他離開的背影，就像孤單的三色堇。
Chapter Three：紫色三色堇：沉默不語
一．
第二天放學，在眾多女生嘖嘖的驚歎和史無前例的回頭率中，陳跡出現在我班門口。我的心一震狂跳，以為是我的告白打動了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麵前，隻見他幹淨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淡淡的看著我。
“陳跡……”我還沒有來得及叫出他的名字，林子菲已經徑直走到他身邊，說，“陳跡，讓你久等了。”
我如遭雷擊，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不肯相信。
不肯相信那個拯救過我的王子，會將灰姑娘丟在一邊，挽著公主揚長而去。
林子菲回過頭來，朝我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轉身與陳跡並肩離開，連背影都那麽般配。
很長一段時間，我倔強的站在原地，親眼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我想看到陳跡忽然折返回來，走到我麵前說，李晴嵐，我要跟你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腿開始微微的酸疼起來，仿佛一個世紀般長久。整條走廊都已經空了，操場上的路燈穿透漆黑的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淚水終於無知無覺的滑落臉頰。
陳跡，幹淨澄澈的小王子，原來他自始至終，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二．
那天之後，我跟老師申請退出文藝部，理由非常冠冕堂皇，馬上要高二了，我需要把更多的精力花在學業上。林子菲正好也在老師辦公室裏，聽到我的話，笑吟吟的走過來說，“晴嵐，你學習那麽好，何必要退出呢？而且高二的活動也少了，不會占用我們太多時間的。”
老師也點點頭，說，“是啊晴嵐，那你再想想吧。”
我與捧著一摞作業本的林子菲並肩走下樓梯，林子菲側頭看我，說，“李晴嵐，作業本好重，你幫我拿吧。”
我覺得我心底的火山忍無可忍，終於到了爆發的時候。
“我為什麽要幫你？林子菲，你到底要怎麽樣，為什麽不讓我退出文藝部？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順眼嗎？”我的聲音有些激動。
“對，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所以更不能讓你退出，不然怎麽有機會讓你看到我跟陳跡幸福的樣子呢？”林子菲看到我這種反應，頗有些意外，隨即綻放出一張如花的笑魘。
陳跡。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生生的疼了一下。
“你喜歡陳跡吧？嗬，我一早就看出來了。李晴嵐，你真以為你是灰姑娘嗎？”林子菲看到我疼痛的表情，更加笑得花枝亂顫。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對我？”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林子菲總是想要傷害我。
“因為我喜歡林霆宇。”林子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字一頓的說。“從我第一天進入這個學校起就喜歡上他，偷偷的跟蹤他回家，卻看見他攬著你的肩膀。李晴嵐，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你這麽普通，卻有那麽優秀的男生喜歡你。”
我怔住。沒有想過，這種隻在電視劇裏出現的三角關係會出現在我身上。
“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喜歡的人，是陳跡。”林子菲轉身走下樓梯，那疊厚厚的作業本遮擋了她的視線，鞋跟一滑，整個人向樓下栽去。
三．
時常會想起陳跡靠在窗邊睡覺的樣子。纖長濃密的睫毛遮蓋了眼瞳，安靜澄澈，宛如嬰兒。
林子菲住院了，沒有她，學校竟然顯得有些空曠了。我時常坐在教學樓後麵的長椅上，一坐就是一小時，呆呆的望著前方，任思緒安靜的淩亂著。
驀的回頭，才發現霆宇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我身邊，定定的看著我的側臉。他忽然拉起我的手，說，“晴嵐，你不能在一個呆著了，你會瘋掉的。”
熱鬧喧嘩的KTV裏，霆宇左右逢源的招呼他的各路朋友，氣氛快樂而熱烈。我坐在眾人中間，呆呆的望著前方，思緒還是一團混亂。
忽然有人輕拍我的手，一轉頭，看見霆宇。他說，“晴嵐，你真的那麽喜歡陳跡嗎？”
我一怔，沒有回答。
霆宇低了頭，說，“以前就算你再不開心也好，隻要我逗你笑，你就會馬上開心起來。可是現在，我真的無能為力了。……晴嵐，對不起。其實陳跡他是喜歡你的，那天晚上，我告訴他，你是因為跟我打賭才跟他表白的，其實你喜歡的人我。我跟你的親近程度，整個高二年組的人都知道，所以陳跡相信了……”
我忽然覺得有些恍惚，虛弱的說，“霆宇，你說的是真的嗎？”
霆宇眼睛裏掠過一絲愧疚，欲蓋彌彰的跑到眾人中央唱歌。
林霆宇握著話筒唱，“淺灰色的紙裏，夾了朵三色堇，你知道它的花語。”
聽到他好聽而磁性的聲音，我忽然有點想哭。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他從KTV裏拖出去，說，“你知不知道三色堇為什麽有三種顏色？”
林霆宇看著我滿臉的淚水，一臉詫異，說，“晴嵐，你怎麽哭了？”
我沿著牆壁滑落，蜷縮在角落裏，忽然泣不成聲。
霆宇，我知道，你和陳跡，都不會原諒我了。
四．
三色堇為什麽有三種顏色。
神話傳說中，堇菜花本是單色的，由於女神維納斯處於嫉妒心的鞭打，流出汁液才染成了三種顏色，故稱為三色堇。
沒有人知道，那天林子菲跌下樓梯的事故，並不完全是一場意外。
是我親手，將她推了下去。
如果她不存在，陳跡是不是就會喜歡我。如果她不存在，我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不快樂。她不知道，一直以來，我是多麽的嫉妒她。為什麽上天已經給了她那麽多，還要賜給她陳跡的寵愛。
然後我就眼睜睜的看這她從我眼前滾下樓去，手中的作業本如雪花般飛舞。
就是那麽一瞬間的迷失，我便不再是從前那個善良澄澈的李晴嵐了。
五．
陳跡來找我。他說林霆宇找過他了，他說原來我誤會了你。我以為你是三心二意的女生，所以才找林子菲來故意氣你。
他說李晴嵐你知道嗎，曾經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可是在林子菲住院的這段時間裏，我開始習慣照顧她，也發現了她的好。其實她不是像表麵上那樣趾高氣昂的，她隻是太過保護自己。
她答應我不會把你推她下樓的事情說出去。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樣莽撞了啊……
小王子一樣的陳跡，第一次在我麵前說這麽多話，囉嗦的像個唐僧。
我打斷他，說，“陳跡，可不可以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不可以，繼續，喜歡我？”
陳跡的眸子瞬間閃過一絲疼痛。
沉默不語。
Chapter 4：再見三色堇
一．
走廊裏響徹殷切的讀書聲。“時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霆宇和陳跡都已經升入高三，眉眼間都沉澱出穩重的英氣。我最後沒有退出文藝部，跟以前一樣被林子菲像勞工一樣指揮著，隻是現在看起來卻更像一種補償。
時常覺得我們四個人很像一條食物鏈。徒勞的排成了一個圈，卻隻看到前方的背影。於是有人嚐試著回過頭去，微笑的迎接身後的人，於是他們很幸福。
我知道霆宇一直一直在等我，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頭，迎接這個總是想盡辦法逗我笑，在我陪伴了十七年的男孩子。也許是他把我寵壞了，所以我太習慣把自己的錯誤歸咎到他身上。如果不是他，我不會錯失陳跡。如果不是他，我本可以很幸福。
我仍然忘不了陳跡。
二．
夏天過後，霆宇考到北京，陳跡考到上海。
霆宇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火車站裏，他小聲的問我，說，“你會往南，還是往北？”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霆宇失落的離開，他離開的背影，就像孤單的三色堇。
三．
第二年，高考結束。
我用一整年的孤寂，換來很高很高的成績。
我一個人坐在站台上，想起去年霆宇離開時的情景。不禁握緊了手裏的車票。
上麵寫著，上海。
我離開的背影，就像孤單的三色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