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猴子跳崖(下)

“我抓穩你了!不要緊張,把鎖掛進承重環裏。”汪興國盡量地用平和的語調說道,這時候必須讓閔先生冷靜下來,按照正確的方法處理。

倒吊著的閔先生一頭大汗,他甚至已經感覺到頭盔裏已經積滿了自己腦門流下的汗水,他伸手抓住了在自己眼前晃悠的D形鎖,摸索著將它扣進了承重環裏。

“我現在頭很暈……”閔先生扣好了鎖,說道,他現在還是倒掛狀態,接下來汪興國要幫他調整姿勢。

費了好大勁,在汪興國的幫助下,閔先生終於回歸了頭上腳下的姿勢,剛才衝到腦袋裏的血一下子嘩啦啦回流,閔先生剛想說聲謝謝,隻覺得眼前一黑,腦部這時候變成了缺血狀態,好不容易等血液重新分配平衡,黑視消失了,他感覺到剛才倒灌進頭盔裏的汗水這時候全流到了臉上、脖子裏,右腳因為纏繞太久已經麻木了。

這兒離岩棚大約十米遠,閔先生的這個衝墜讓剛才的十幾分鍾的努力化為烏有,但至少現在最大的危機解決了。

在汪興國的幫助下,閔先生好不容易回到了岩棚上,或許有了這次衝墜的教訓,接下來閔先生不敢再冒險,中規中矩地遵循著安全線路,當他攀到岩壁之上的時候,一屁股坐下來感慨了一句:“看來我的確有些高估了自己能力。”

“其實你已經很強了,隻是有些時候不能出錯,否則就沒有下次了。”汪興國的語氣雖然很平淡,但閔先生聽出了他有些不滿,預計在中午之前找到陰陽路,但此時進度已經大大低於預期,他需要每個人的團結合作,剛才閔先生的危險舉動非常有可能讓所有的努力最後變成災難收場!閔先生有些尷尬,自己的魯莽舉動的確給大家造成了麻煩,他想開口緩解這個尷尬的局麵:“嗯,我聽陳八岱說,你原來是特種部隊中尉,怎麽不繼續在部隊幹下去呢?”

汪興國眼神很複雜,沒有搭話,過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哎……”

說話間,斷後的陳八岱出現在了崖頂邊緣,兩人過去幫忙把他拉了上來。

陳八岱甩著手,放鬆一下因為攀爬而繃緊的手部肌肉,嘟噥道:“剛才差點沒被你嚇死。”

閔先生隻好報以一個抱歉的微笑,坐在懸崖邊,閔先生放眼看去,遠處層疊的群山,猶如一幅無人能臨摹出來的水墨畫。

“能看到這麽美的景色,不枉剛才那一摔啊!”閔先生感慨道。

“老板,要是剛才再差一點,你就什麽都看不到了!”陳八岱嘟噥道。

顧客是上帝,但在野外,必須要確定領隊的權威,不能由著客戶性子胡來,陳八岱這句話並非抱怨,而是讓閔先生以後注意,因此他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坐下來歇會,從包裏拿出了水壺,問道:“到陰陽路還有多遠?”

“穿過這片森林就應該差不多了。”汪興國答道。

剛才的掙紮讓閔先生身上那身衝鋒衣皺巴巴的,閔先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領口上那個白金徽章,仔細地擦拭著。

閔先生所有的裝備都是定製的,隨著戶外運動的發展,不少國外的頂級裝備也陸續進入中國,對於大多數戶外愛好者而言,花上好幾萬配備一身裝備已經是遙不可及,但在一次交談中,閔先生隨口說了一句他穿著的這身定製衝鋒衣就已經價值5萬!

對於這樣的土豪,陳八岱充滿了羨慕和嫉妒,自己累死累活,一年估計也就能買到閔先生身上那件衝鋒衣,陳八岱估算了一下閔先生的定製裝備,他就這麽隨隨便便地把30萬穿在了身上!這還沒算他攜帶的手表、相機這些貴重物品!

身上穿著一台“中檔轎車”,想必也是壓力不小的,陳八岱自我安慰道,但這些東西和那枚拇指頭大小的徽章比起來,似乎都不算什麽。

徽章是一個漂亮女人的側臉,頭戴花環,圓形的徽章下部是用碎鑽組成的麥穗,在這直徑2厘米的方寸之間,所有圖案製作得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個值多少錢?”陳八岱問道。

“它?無價之寶。”閔先生笑道,小心地把徽章別回了左邊的領口上,白金的徽章和碎鑽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閔先生看到陳八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徽章,又笑了笑:“這是泊爾塞福涅,她是春之女神,象征著欣欣向榮和希望!”

“它是不是有故事?”陳八岱仍問。

“嗯……有很長的故事。”閔先生笑了笑。

“我能看看嗎?”陳八岱伸出手。

“不!”閔先生拒絕了,輕輕地用手遮在了徽章前。

伸著手的陳八岱有些尷尬,隻好沒話找話:“閔先生你的戶外口味很刁鑽。”

“人這一輩子總得追求點什麽。”閔先生笑道,“我可不想這輩子碌碌無為,我要幹一件大事,能讓我千古流芳的大事!”

“來這兒?!”陳八岱啞然失笑,要幹大事就得在大城市裏,這窮山僻壤能有什麽大事能幹?!

“樓蘭!你們知道樓蘭嗎?消失了2000年的樓蘭!”閔先生的眼睛光彩熠熠,就好像他衣領上的徽章。

汪興國插了一句:“絲綢之路上的樓蘭?據說樓蘭改名叫鄯善,大約在南北朝時期消失,至今1500年左右吧……”

“我可不認為鄯善就是樓蘭,嗯……鄯善隻是繼承了樓蘭的土地而已,但已經不是樓蘭人了,2000年前,樓蘭王朝就消失了……”閔先生說道,“而這裏的人,可能就是樓蘭人的後代!”

看著閔先生一本正經的樣子,陳八岱不合時宜地補了一句:“那他們為什麽不回老家?”

陳八岱這麽一句,讓閔先生有些尷尬,這的確是一個難以解釋的問題——因為他們的老家已經消失在沙漠裏了。

汪興國覺得陳八岱該補習一下曆史,他看了看手表,打破了尷尬:“時間差不多,我們該出發了。”

“你覺得我們能看到死人走路嗎?”閔先生對這個一直念念不忘,

“嗯……如果運氣好的話……”汪興國站起來,剛才在懸崖上花費的時間有些太久了,現在已經過了午後了,應該加快速度趕路了。

“死人走路和樓蘭的大事又有什麽關係?”陳八岱低聲地嘀咕著收拾東西。

這兒的森林都是參天大樹,剛走進去沒多久,閔先生覺得自己進入了一種“幽暗的冰冷”中,他抬頭看去,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遮擋殆盡,偶爾有幾絲頑強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投送到地麵上,一腳踩下去,落葉沒過了腳踝,森林裏死氣沉沉的,完全沒有別處森林裏蟲鳴鳥叫的熱鬧,隻有汪興國等人走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閔先生覺得有一種從心底湧起來的寒意,為了打破沉默,他開口問道:“我們還有多遠?”

“穿過這片鬼鬧林,應該就可以看到草甸區了。”汪興國答道。

“鬼鬧林?!”

“對,就是你現在站著的地方。”

“當地人說的那個鬧鬼的地方?”雖然傳說並不一定是真的,可是身處在這個幽暗陰冷的森林裏,閔先生試圖用輕鬆點的語氣來活躍氣氛,可陳八岱明顯聽出了他聲音帶著一絲顫音。

在當地傳說中,人總會迷路的,死人當然也不例外,有些死人迷了路,沒有走進棺材山裏,那就會跑到這片林子裏,那樣的話就變成了孤魂野鬼,在林子裏遊**。

“難怪這兒這麽陰冷。”閔先生自嘲道,今天的陽光很猛烈,但這片叢林的樹冠隔絕了陽光的熱量,剛才攀岩的一身熱汗剛鑽進林子裏就變成了冷汗,再走了沒多遠,閔先生感覺到雞皮疙瘩鋪了一身,大半個小時過去了,一點回暖的跡象都沒有。

“從地圖上看,這片林子並不大,大約穿越一個小時。”汪興國的話讓閔先生略略安心,轉念一想,就算孤魂野鬼,大白天也不會出現吧。

閔先生掏出GPS,想確定一下自己的方位,可是他驚訝地發現,這台定製的號稱能在世界任何角落使用的GPS界麵卡住了,重啟了兩次仍舊無法定位。

“GPS失靈了!”閔先生說道。

“狗蛋兒!指北針也失靈了!”陳八岱拿出價值30塊的指北針一看,指針在跳動,卻始終不能靜止下來。

汪興國瞥了一眼,一縷陽光斜射下來,隻要有陽光確定方位並不難,他掀起衣袖,準備用手表定位。

“見鬼!”汪興國嘟噥道,進入林子的時候是下午的一點三十分左右,可是現在指針卻停在了一點四十一分,自己估算進入林子已經有大半個小時了,怎麽可能才十來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