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回 名下之徒

第26回名下之徒

且說小孩兒韓金鏞拒絕拜師學藝的事情,讓“大刀張老爺”張源頗感不快。待得韓金鏞道出其中原委之時,老俠卻又對這個尚在年幼的小孩兒頗感敬佩。

聽聞自己的姥爺王義順要和結拜大哥“大刀張老爺”張源一起興建文武學堂,韓金鏞已經卸去了自己內心的抵觸,他倒頭便拜,要拜“大刀張老爺”張源為師。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大刀張老爺”張源這老俠頗感不快,韓金鏞的父親韓長恩聽聞自己兒子這舉動,竟然進屋體罰孩子,拽著孩子的耳朵揪出屋外。

“這……這……他這是何故?”“大刀張老爺”張源由不解變得憤怒,眼看自己心裏的得意門徒就要拜師,卻被他的父親攔下,正待要發作。

“對……對……對……”王義順伸手,攔住了“大刀張老爺”張源,“我這女婿別看多少有些迂腐,種地務農沒什麽文化,但他這件事情,卻想到咱倆這老頭子的前麵拉!”

“怎麽?不讓拜師,但咱倆麵這麽對孩子、這麽無禮,他還有道理啦?”“大刀張老爺”張源更顯惱怒,他對自己的兄弟不掩飾情緒,有些氣憤的問道。

“這是自然!”王義順笑了,他伸手示意“大刀張老爺”張源稍安勿躁,轉頭喊道,“女婿,你帶著小金鏞進屋來吧!”

韓長恩不敢造次,他剛剛把小金鏞帶走後,一直不敢遠離,隻是侍立在門口。這陣子聽了招呼,他趕忙帶著自己的兒子,又快步走回屋內。

剛進屋,韓長恩立馬跪在地上,言道:“剛剛晚輩無禮,多有冒犯,還望您二老見諒!”

“你為什麽不讓我外孫拜師啊,說來聽聽,我這結拜大哥心裏不明白!”王義順雙目帶笑,問道。

“這……這……這不荒唐胡鬧麽!”韓長恩搖搖頭,有些無奈。

“怎麽就荒唐胡鬧啦?”“大刀張老爺”張源聽了韓長恩的話,更感不解,他的怒火就要爆發,可是當著這不會武的農人,他又總不能伸出一掌打在他的前胸,於是壓抑著怒火問道。

“可不唄!要知道,您二老,是這孩子的祖輩。可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您說,真要拜師,讓這孩子是個什麽輩分?這一來,輩分就全亂了啊!”韓長恩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但他口中的話,說的句句在理,“說句沒有規矩的話,他真若要拜師,到時候是我跟他這小子論哥兒們啊,還是您二老喊我弟弟啊?”

這話一出,“大刀張老爺”張源轉怒為喜,他哈哈的笑了起來。

“哇哈哈哈……我說女婿,我覺你平日務農,腦子已經都有些呆住了,沒想到,你這心思還挺細膩,你的意思在這兒了啊!你說的對,確實是我們老哥兒倆疏忽啦!”“大刀張老爺”張源,把語氣轉成為商量,他問,“既然如此,你看這樣好不好?”

沒等“大刀張老爺”張源開口,小韓金鏞已經識趣的又跪在地上,這乖巧的勁頭兒,讓“大刀張老爺”張源老俠發自內心的喜愛。

“這樣吧,你這兒子,就是我結拜兄弟這外孫,我確實是愛,這孩子的資質也確實是好!問題是,你說的也確實是有道理!”“大刀張老爺”張源說道,“這樣吧,我依舊收他當徒弟,我和我兄弟王義順倆人教他功夫,然後呢,白天讓他上課學文,清早傍晚給他彎腰抻腿練武。但是呢,我們兄弟倆,算這孩子的師傅,他呢,不算我們的正式徒弟,算我倆的記名徒弟。等到什麽時候,或者是我們哥兒倆在江湖上想起什麽不錯的輩分又相當的好朋友,讓他再正式拜師;或者是,這孩子自己長大了,翅膀硬了,投名師訪高友,讓他自己再找。沒有‘引保代’,他不算我倆的正式徒弟,也就沒有這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輩分啦!”

這話說的,王義順欣然應允,韓長恩無法拒絕,韓金鏞一個勁兒興奮。

“卻不知你們爺兒仨,對我這主意有什麽想法啊?”“大刀張老爺”張源問。

“一切都按您老說的辦,一切都按您老說的辦!”韓長恩跪地磕頭,欣慰不已。

韓王氏的廚房裏,魚香味慢慢飄散出來。

“孩子,什麽味啊?是魚熟了麽?”“大刀張老爺”張源翹著脖子問。

“沒錯,他大姥爺,我給您端上來!”韓金鏞的母親鳳珠,端著個頭號個兒的粗瓷大平盤走到桌前,盤子裏裝著各式河鮮,還有豆腐、寬粉條和白菜,臨出鍋時,鳳珠往上撒了一撮香菜,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得嘞,你們也別回避了,咱一家兒人一起坐下吃吧!”“大刀張老爺”張源頗感興奮,他再次把韓金鏞抱起,放到自己的腿上,“孩子,你還坐在這兒,陪著大老爺!”

一頓飯吃完,整壇酒喝幹。二老依依惜別,期待來日再聚。卻有這在村裏興辦文武學堂的事情,擺上了桌麵。

時間對於韓金鏞還很奢侈,但對於“大刀張老爺”張源,卻已經極為緊張。

又過了三天,趙俊彥家裏的家丁,來到了韓長恩的柴房前。

“回事!”這個之前被王義順打至胳膊脫臼的倒黴蛋,不敢踏進柴房小院,隻得站在門口戰兢兢的喊。

聽到這聲音的時候,王義順正躺在屋裏的土炕上小憩。

這聲“回事”讓他可發一笑。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一邊往柴房院外巴望,一邊嘟囔道:“這是誰啊,拿我們老韓家老王家尋開心,就這小柴房,還喊什麽‘回事’?有事情,直接說!”

王義順說者無心,這家丁卻聽者有意。

“喲喲喲,老爺子,您別多想,我這也是習慣了,跟您老多點禮貌!”

“哦,你小子啊!”王義順看到這家丁,點了點頭,“有什麽事兒,說罷!有什麽事情啊!”

“老爺子,我們家舅姥爺,讓我給您送信兒來,說文武學堂這就要開張,讓您老過去看看地方怎麽樣!”這家丁點點頭,遞進來一份請柬,“這是我們舅姥爺讓我給您送來的信兒!”

“嗯,我問你,這文武學堂地點在哪裏,你可知道啊?”王義順問道。

“這個……”這家丁聽到王義順問這話題,心裏有些猶豫,他吞吞吐吐,“這個,要不您老看看請柬?”

“請柬上要是有,我還至於問你麽?”王義順問道,“我這老哥哥,動作還真的是挺快!”

“這個……”家丁還是不敢說。

“你猶豫什麽啊!”王義順顯出了一絲不耐煩,“當初想揍你,實在是因為你們家仗勢欺人,現在,都有了親戚了,礙著親戚的麵子,隻要你不做壞事兒,我就不對你動手,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我們舅姥爺說了,這村裏現在最好的兩套房子,一個是我們家這趙府,還有就是您女婿當年蓋下的那‘韓府’,舅姥爺說了,文武學堂以後就開在那套大宅院裏。”

“嗯!我這老哥哥辦事仔細!行,你告訴他,我這拾掇拾掇,肯定到!”王義順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半吊銅錢,扔給這家丁,“小子,這個給你,去,天怪熱的,買點兒花茶喝!”

“喲,謝舅姥爺賞錢,小子我可不敢要!”家丁隔著竹籬笆,把錢遞回到王義順眼前。

“嗨,給你你就拿著,怎麽,膽兒這麽小了?”王義順問道。

“得嘞,那您老先忙,我回去交差,我就貪心了,謝謝您老!”這家丁說。

“唉,這就對了!聽我的話!回去吧!”

家丁這才戰兢兢的回頭往家走。

卻說,王義順自己挑了一身幹淨得體的衣服,又把正在午睡的韓金鏞叫醒,給他換上了一身幹淨整潔的小號褲掛。爺兒倆個攜手攬腕,向柴房外走去。

“孩子,我問你,咱家過去蓋的那幾間大瓦房,你還記得在哪裏麽?”王義順問道。

“當然啦!”小金鏞睡醒了午覺,趕走了困意,混過了這個盹兒,倒是輕鬆,他說道,“就在村東頭,最好的位置,旁邊有小河兒,有片林子,附近熱鬧的很!”

“走,你帶我去!”王義順說道,“要是順利的話,以後你就在那裏讀書啦!”

“這感情好,住不進那新房,就在那新房念書,也不錯!”小孩兒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采。

卻說,一老一小,在路上走了不足一頓飯的工夫,就已經到了這本該屬於韓家的宅子。

這宅子建的果真是好。門口有四棵門槐,有上馬石、下馬石、拴馬的樁子。對過兒是磨磚對縫八字影壁。路北廣梁大門,二門四扇綠屏風灑金星,四個鬥方寫的是“齋莊中正”。

王義順見了這宅子,就不禁點了點頭。“孩子,你父當年建這宅子,可真是沒少花心思啊!”

“可不!當年我爹說了,最好的那間朝南的房子,冬暖夏涼,四季見陽光,是給您老預備的,讓您老養老用!”小金鏞點了點頭,說道,“不過,現在成了學房,也不錯!”

爺兒倆一邊說,一邊往前走,走到切近,卻看到這宅子門口,已經上了牌匾。牌匾紅底金字,寫的清清楚楚:“王氏文武學堂”。

看到這字樣,歸隱江湖的老鏢師王義順眼圈兒都紅了。

推開門,穿門廊,麵前就是個敞亮的大院子。院子裏,三十幾個孩童,橫成行、豎成排站的整齊。見王義順推門走進屋,所有孩子都跪倒在地,行拜師禮,高聲喊道:“師傅好,請受徒弟一拜!”

卻又說這些孩子麵前,站定個文縐縐辮子花白的老者。老人見了王義順,同樣深施一禮,說道:“東家在上,老朽,這廂給您行禮啦!我是這文武學堂的文科先生。”

這一幕幕,把王義順著實蒙在了鼓裏,他不知事情是如何進展到這個程度的,更不知自己的結拜大哥“大刀張老爺”張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打算。

卻看,趙俊彥、趙俊海、趙俊鵬三兄弟,各自穿戴整齊,畢恭畢敬,端著個漆盤走上前來,漆盤裏不是別的,倒是這原先宅邸的房產地契。

“老英雄,從今天起,從今天起,這房子完璧歸趙啦!”趙俊彥說道,“這些日子我們得了教訓,知道之前這檔子事,我們趙家爺們兒辦的不地道,今兒趁這個機會,特地把宅子還給您。這韓長恩說起來是您老的女婿,地契還給您、還給他原本就是一樣的。我們得知您和舅姥爺要幹這個文武學堂,特意完璧歸趙。另外,如您老不棄,我們是誠心誠意的,希望您老當這個校長,總管全部事由。”

這一幕,讓王義順著實的吃了一驚。他原本就是蒙在鼓裏,更不知這一環一環,究竟是自己那結拜大哥的安排,還是大家的公推。好在王義順多年行走江湖,腦子轉的尤其的快,一轉眼珠就是一個主意。他沉思片刻,接過了這漆盤。再轉身,門口已經站滿了青凝侯村的鄉親。

“大刀張老爺”張源,此刻已經踱步走到王義順的身邊,他笑容可掬,臉上寫滿了欣慰。能夠把這所大宅子還給自己的結拜兄弟,了卻了自己心中的一樁大事。

王義順向自己的結拜大哥行禮,向文科先生行禮,轉身,對鄉親們說道:“鄉親們,大夥兒可能有不認識我的,可能有的人知道我是誰。我是王義順,自幼在青凝侯村裏長大。外麵遊曆了大半輩子,葉落歸根,無非是想回家養老。今天,趙家幾位鄉賢出來了,我的結拜大哥‘大刀張老爺’張源俠客出來了。宅子要送給我,這文武學堂的總校長也要托付給我。我王義順,受之有愧。”

站在門口的鄉親們一陣聒噪。

王義順舉手示意人群安靜,繼續說道:“這樣吧,大家要是覺得我這老頭兒,多少見過些世麵,看人也準,我就給大家推薦個人選,此人堪當此任!”

王義順啪啪啪啪,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話說罷,在場的鄉親們、院子裏的孩子們,文科先生、“大刀張老爺”張源、趙氏三兄弟,連韓金鏞都有些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