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7

秋天沒完沒了地落葉,黑夜裏也不會再有螢火蟲的影子,那些螢火蟲隻會出現在樹水鎮那個古老的鎮子裏,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著。而在那個古老鎮子上說要保護我的祈諾,他若即若離的態度,讓我一時期待,又一時絕望。

蘇靈珊和祈諾親密地出現在校園裏,他們成了學校公認的一對佳人。大家都傳,祈諾以後肯定是要繼承蘇靈珊家的千萬家產的。隻是他那麽疼惜蘇靈珊,卻是我始料未及的。

最近,夏朵雪約祈言出去的頻率明顯偏高了。祈言加入了學校的籃球隊,他們隊和展欽揚那個戰無不勝的籃球隊進行了幾場比賽。

我被夏朵雪和展凱揚拉去看了一次比賽,賽場周圍鬧哄哄的,小女生們吵死了,熱烈的驕陽烤得我難受死了,我給祈言買了一瓶水,遞了一條毛巾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我去電視台做了一期節目,去的時候誰也沒有告訴,是我一個人去的。張寧在電視台樓下等我,他戴著工作卡,領我進樓,帶我進化妝間。

在錄影棚裏,張寧對我說:“羅小末,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我記得祈言曾經說過。

我一本正經地問他:“你幾歲了?”

“二十四。”他回答。

“我才十四歲,你千萬別指望追我。”

旁邊的導播和剛進棚的主持人笑得東倒西歪,其中一個人說:“現在的小孩子真是思維敏捷啊!”

主持人很漂亮,問的問題也不苛刻,說話輕聲細氣的,我很配合地錄完了兩個小時的節目。

所有的問題裏,隻有一個問題令我想了好久。那時,主持人問:“是什麽讓你又恢複了生活的動力?”

我回答:“一隻黑夜中的螢火蟲。”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張寧問我:“你的動力真的隻是來源於一隻螢火蟲嗎?”

我想了想,老實告訴他:“其實是來自於送給我螢火蟲的那個人。”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微笑著遞給我一隻螢火蟲的少年,那時他穿著幹淨的衣服,站在我麵前,溫柔地對我笑著。

我以為他是那個帶我走的人,我從未想過,我會失去他。

電視節目播出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出門。

展凱揚說:“小末,你和我哥在玩車輪戰是不是?去年我哥的專訪剛結束,我就在眾少女的各種崇拜中倒黴地過了一年。”

夏朵雪糗他:“那些崇拜的目光都是給你哥的好吧,你少自作多情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末,這期節目也太有教育意義了,標題叫一隻螢火蟲帶來的堅強。哎呀,誰想到的這個題目啊?”展凱揚說。

“除了那個自以為標題很有意境的記者還能有誰啊?!”我說。

繼母看了節目之後嚷得全家都聽到了:“小末,你怎麽能這麽丟你爸爸的臉呢?去做節目怎麽也不和家裏先說一下?”

“你少給我無風起浪,我爸又不是你。”

爸爸在一旁抽煙,最近他抽煙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可是這次卻沒有多說什麽。

倒是祈言在看到我說螢火蟲的時候愣了好長時間,他前一分鍾還在笑話我的發型難看,而這一分鍾就靜默在原地不動了,他抿了抿嘴,用手掃過額前的短發。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待到天亮,連早飯也沒吃就去上學了。我在他的教室門口把田阿姨做的三明治拿給他吃。

他問我:“羅小末,你來樹水鎮的第一個晚上,祈諾是不是送了一隻螢火蟲給你?”

我笑了笑說:“不記得了,樹水鎮夏天的螢火蟲那麽多。”

祈諾和蘇靈珊的教室就在隔壁,我看到祈諾走出來,便迅速地走開了。

除了我,還有誰會記得那隻早已經不見了的螢火蟲?它可能正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偷偷地哭泣,我都來不及對它說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