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飄搖往事
琴葉的話剛剛說完，山洞裏一片寂靜，隻有白狐公子白令的咳血聲。
他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自己傷勢太重，著急之下，咳得越發厲害。
琴葉急忙蹲下，為他順氣。
淳茂想了想，在懷裏淘出一枚傷藥，讓千姬遞給琴葉。
白令遲疑了片刻，還是將之服下。
不一會兒，臉色漸漸有所好轉。
他低聲說了句：“謝謝。”
見白令有所好轉，琴葉這才繼續前麵的話往下說。
她說道：“白令隻帶走了我，為了給我療傷，我知道你們是為了少女們失蹤的事情來的，但是這一切真的和他沒有關係，千姬，神社那邊也麻煩你說和一下，我們絕對沒有任何褻瀆的意思。”
千姬聞言，麵色不改，她看了看琴葉，繼而冷冷的盯著沉默的白令。
“琴葉，和他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得他自己說。”千姬冷冷地說道。
淳茂微笑地站在千姬旁邊，手中的扇子一下沒一下的搖著，看來他的意思和千姬是一樣的。
琴葉一窒，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白令攔住了她。
他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兩位有什麽想要知道的，來問我就是，又何必這般逼迫琴葉？”
淳茂笑了，微微嘲諷：“一個妖物，勾得巫女動心已經是大過了，這兒也配你來質問？千姬沒有要你的命，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如果識趣，供出背後的主使之人，我們還可以放過你，從此你走的你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二人從此各不相幹，才是對誰都好，這也是成全了你們兩人的一片真心，怎麽樣？”
淳茂的話剛落，琴葉和白令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琴葉是震驚，而白令是黯然。
見琴葉想要開口，千姬先一步說道：“琴葉，哥哥大人說的沒錯，你和他，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如此，不如就此了斷了吧。”
聞言，白令苦笑了一聲。
“你們說的不錯，我們妖和你們人族哪裏會有什麽好結果，是我太貪心了。我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你們，但是我也希望你們可以為琴葉醫治。”
淳茂思考了片刻，說道：“我們隻能說盡力，但不能夠保證一定能夠能夠醫治好琴葉姑娘。”
千姬同樣點頭：“她是我的朋友，我一定會盡力的，我會讓我的父親大人幫忙，讓他延請名醫，他是赫赫有名的右大臣菅原道真，你應該聽說過。”
白令一聽，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他想了一下，終於開口。
“事情還要從一年前說起，那時候琴葉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我思索著就把自己的洞府遷移到了這裏，離青原神社不遠不近，但琴葉那邊一旦有什麽事情，我可以立刻趕到。”
“有一次，琴葉的病來勢洶洶，怎麽也止不住，喝下去的藥最後也全部都吐了出來，我照顧她到了半夜，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我這才急急忙忙地離開。”
說話間，他的思緒好像飄到了過去。
一年前，他照顧琴葉至半夜，又匆匆忙忙的往回趕，偏偏時運不濟，遇見了瓢潑大雨，一聲一聲的雷鳴閃電，像是要把夜空給照亮。
無奈之下，他隻能選擇了一個大樹洞躲雨，化作原型，棲身其中。
因為太過疲累，後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睡過去了。
再醒來，外麵已經是一片狼藉。
他粗略的看了一下，竟然是兩方人馬在此打鬥過了！戰鬥已經結束，一群黑衣正在打掃現場，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白令心中大驚，卻越發的不敢動彈。
他化作人性以來，因為與琴葉的相戀，有她的正確引導，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和人族動過手。
而他的感覺告訴他，這件事情，更是不能參與，要不然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漸漸的安靜下來，瓢潑大雨也漸漸停了，細細碎碎的蛙聲開始響起。
白令遲疑了一下，這才在滿滿的探出了身子。
不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後頸，將他提了起來。
“嗬嗬，早就覺得有人窺伺，原來是隻白毛狐狸。”提著他的人，正是剛剛打掃現場的黑衣人之一！
白令心中大駭，用力一掙脫，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化作了人形。
“閣下！”他先行了一禮，忙說：“在下什麽都沒有看見，隻是雷雨交加，不過在此睡了一會兒。”
黑衣人卻嗤笑一聲：“原來是個已經化作了人形的畜生，這樣，更是留你不得！”
話音剛落，便使了一個術法朝白令撲了過來。
那術法和平常術師使用的卻大徑不同，落在地上，便從地上爬出個黑黢黢的東西，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嘴裏嘶吼著便朝白令撲了過去。
白令一個利爪抓了過去，那東西雖然被抓成一團肉泥，但很快又生出了新的出來，越來越多，前仆後繼地湧了過來。
饒是白令再厲害，也是害怕這些個糾纏不清的怪物。
最終，他氣喘籲籲的立在樹端，看見那黑衣人依然不慌不忙的扶手環抱，立在下方。
此時，他也有些生氣了。
“閣下，我說過，我並不想要與您爭鬥，我什麽都沒有看到，請您放過我。”
黑衣人不慌不忙：“比起你說的什麽都沒有看到，我更相信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話音一落，手中湧起的黑霧化作一隻大手，向他抓去。
結果，抓了一個空。
黑衣人咦了一聲：“替身法？”
隻見樹端之上隻有一簇狐毛，哪裏還有剛剛的人影。
此時，天漸漸亮了，思索片刻，黑衣人轉身朝另一方麵奔走了。
這片密林深處再次恢複了平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白令雖然逃走了，但是心中還是很擔憂，他思慮了好久，幾天過後才去青原神社的後麵偷偷見了琴葉。
見她安然無恙，他這才放心下來。
兩人話別之後，琴葉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白令也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背後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
“我說一個妖物的身上怎麽會有青原神社的味道呢，原來是妖物和巫女竟然相戀了，哈哈哈，若是被世人知道，他們會怎麽樣呢？”
白令轉身，說話的正是前幾天和他動手的黑衣人。
“你想怎麽樣？”白令冷冷的問道。
哪知本來一直咄咄逼人，想要取他性命性命的黑衣人忽然開口問道：“你想不想治好你心愛之人的病癆？”
白令先是一皺眉，沒有任何回答。
黑衣人見狀，反而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他樂嗬嗬的席地一坐：“我看那個巫女，病癆的時間可不短了，如果再不好好醫治的話，你們倆怕是要永永遠遠的見不到了。”
“閣下有什麽辦法？”最終，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我這裏有一種符咒，可以延續別人的生命，但是。”黑衣人頓了一下，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但是什麽？”他趕緊追問島。
“這麽珍貴的符咒怎麽能夠輕易地給你呢，你替我做一件事，我才能夠給你。”黑衣人說道。
他問：“什麽事？哪怕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給你。”
“我要你的命有什麽用，我要你為我。”
“所以，他要你為他抓那些年輕的少女，他會把那延續生命地符咒給你？”千姬皺眉問道。
白令無奈地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沒想到，這種符咒並不是用一張就可以了，而是要不斷地使用，才可以為人延續生命。”
“我原來以為，隻要一個少女就可以了，哪裏知道會是這種情況。我也想過收手，可是一看見琴葉難受的樣子，我實在是不忍心！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報應的話，就讓這一切的一切都報應在我的身上吧。”
說完，白令懊惱不已。
淳茂在旁邊也是搖頭，很是無語。
“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你們狐族最是陰險狠辣，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奇葩，這麽明顯的一個圈套你竟然真的會傻不拉幾的往下跳，你到底是蠢呢，還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說完之後，更是連連搖頭。
忽然，千姬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低聲說：“哥哥，別說了。”
淳茂正想問怎麽了，就看見在場的另一個人淚流滿麵。
這個人正是琴葉，她聽到白令的話後，淚流不止。
“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是嗎？”她哽咽的說道。
“不是的，琴葉，你不要愧疚，這些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如果有懲罰的話，就讓我一個人受著吧。”白令說著，將琴葉摟進了懷中。
千姬和淳茂兩人對視了一眼，到底是沒有再說什麽。
等他們情緒平複了一點，淳茂問道：“那其他少女呢，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
白令搖了搖頭，輕聲說：“我也不知道她們在哪裏，我隻是負責帶走她們，然後就會有人從手裏來帶走這些少女，我曾追問過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麽，為什麽需要這些少女，但是沒有任何結果，隻是。”
白令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後麵的話該不該講。
淳茂見狀，心下已經明白了一些：“但說無妨。”
“我要你們起誓，一定會盡心盡力的為琴葉醫治。”白令抬頭，看向淳茂，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淳茂還沒有任何反應，千姬的臉色率先沉了下來。
她氣急反笑：“我是菅原道真的女兒，我說過，我會為琴葉盡力的尋求可靠的醫師，你到底是在質疑我，還是在質疑我的父親大人？”
可是白令恍若未聞，他在等，等淳茂的一個承諾。
淳茂點了點頭，說：“我答應你，隻要你提供的信息有用，我可以保證，隻是我作為菅原家族少主的承諾，夠了麽？”
千姬在旁邊忍不住開口：“我之前還答應了讓父親幫忙呢，這個臭狐狸還不肯信我們！”
“可是現在……他隻能信我們了。”淳茂看著千姬說的，可是卻是讓白令聽的。
聞言，白令的臉色變了又變。
他也知道，是自己得寸進尺了，可是這也是他預感到他自己即將離去，忍不住惴惴不安，為自己心愛的姑娘打算好一切。
他看著自己懷裏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目光逐漸溫柔。
他的小姑娘啊，她不像另一位巫女千姬那樣，家族背景雄厚，有強大的父親和哥哥守護著她，她什麽都沒有，卻還是心懷善良，救了自己，還不嫌棄他是白狐化作人形，和他相知相愛，為什麽這麽好的姑娘，卻偏偏被一具病體困擾住了？
白令下山的時候，曾經見過那些普通的少女們快樂而肆意地奔跑在田野上，或許她們沒有足夠地財富，沒有令人羨慕的美貌，但是她們是那樣的健康和快樂。
有了巫女千姬和她哥哥的承諾，也許未來有一天，他的少女也可以像那樣肆意奔跑在陽光下吧？
白令默默想著，本來默默摟住琴葉的手漸漸收緊。
琴葉輕聲痛呼，白令這才發現原來他走神之下，弄痛了她。
他朝琴葉歉意一笑，轉而麵向千姬和淳茂。
他心想，他走神之時，這兩位大人也沒有催促他，看來真的是很溫柔的人呢。
“兩位，有什麽想要知道的，盡管問，隻要我知道，我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說道。
淳茂想了想，問道：“你之前隻說了你和黑衣人的相遇，以及為什麽會給他做事，那麽這麽長的時間內，你就不知道他是誰？”
白令搖了搖頭，說道：“我並不知道，對方很謹慎，每次和我見麵都包裹得很嚴實，我至今沒有見過他長什麽樣，但是我知道他姓藤加，讓我稱他為藤加大人？”
“藤加。”千姬默默念道，她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哥哥，平安京中，有姓藤加的勢力麽？
淳茂搖了搖頭，肯定地說道：“沒有，平安京大大小小的勢力，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很確定，沒有任何一個勢力的主人姓藤加。”
千姬點點頭：“看來是化名了，擁有那般手段的人，不可能在平安京中毫無名氣。”
怕哥哥淳茂不懂，她解釋道：“剛剛白令說那人可以召喚出一種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生物，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是陰陽術的一種，用術法將怨氣收集在一處，形成惡，這種惡如同牛皮糖一般，糾纏不休，能將敵人死死的纏死。”
“這種惡，一般能控製十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但是在白令剛剛的敘述中，怕是遠遠在十隻以上，所以，這個黑衣人在陰陽術上的控製一定很是不凡，哥哥回去以後，可以往這個方向好好的查一下。”
淳茂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的妹妹略通陰陽術，原來已經看穿了，還給了他一個調查的大致方向。
想到這裏，他讚賞性地拍了拍千姬的頭，又假裝沒有看見她嗔怪的眼神。
他看向白令，繼續問道：“那麽他讓你抓走少女時，有沒有給你什麽要求？比如，高矮胖瘦，貧窮富有？”
白令搖搖頭，輕聲說：“沒有，隻要是十六歲一下，皆可，也沒有指定誰，隻是我……害怕麻煩，會盡力的尋找那些不怎麽受重視的少女，這樣她們失蹤的時候，也沒有什麽人來尋找。”
“再不受重視，那也是人命。”淳茂涼涼的說道，“你為她續命，我們都可以理解，但是卻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生命上的話，我並不覺得你這樣的作法是值得歌頌的，甚至可以說上一句，自私至極。”
白令聞言，麵上依舊無動於衷。
淳茂忍不住咂舌了一下，心想果然是妖物，果然與他們不同。
“請您責怪我吧，都是我拖累了他，也許沒有我，他就不會這麽做了。”一旁的琴葉忽然開口說道。
淳茂到底給了千姬幾分麵子，沒有再開口說什麽了。
“能不能給我們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今晚為什麽會來神社？是得到了什麽消息，還是意圖對千姬做什麽？”淳茂問道。
白令搖了搖頭：“我對任何人動手都不會對千姬小姐做什麽，她畢竟是琴葉的朋友。”
“您說的不錯，我的確得到了消息，不過是聽說千姬的姐姐來了青原神社，但是我並不想出手，最近風頭太大，我想暫時避避，但是，那邊很快來了消息，讓我去看看，爭取，盡可能地能夠將人帶回來。”
“而且。”白令說到這裏，有點奇怪地看了看淳茂：“藤加要求必須將人打昏。”
淳茂還很奇怪為什麽白令那麽奇怪地看著自己呢，結果一低頭看見自己的衣服，他還穿著那身女裝呢。
他一臉黑線：“別誤會，我沒有那種癖好，我相信對方也沒有那種癖。”
話還沒有說完，淳茂忽然意識到不對。
他衝千姬大喊道：“千姬，快走！！”
說話之間，忙召喚出了青龍，帶著千姬他們開始朝洞外飛去。
幾乎是同時之間，整個山洞開始坍塌，大塊大塊的石頭開始往下掉落，一看就不是自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