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外來客

“爹,你在幹什麽?”

海邊,年幼的孩童望著五芒星陣中的父親,稚嫩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父親沒有回話,單手掐指念訣,淩空飛起的符咒自行燃燒,而他腳下的五芒星陣立時升起一道金色的光柱,直插雲霄。不多時,一個白衣飄飄的仙女從天而降,跪倒在這位年輕的父親麵前。

“式神千月,應召而來!”

“起來吧,千月。”男子正色道:“時候到了。”

千月緩緩起身,看著一臉單純的阿倍,眼中露出一絲不舍:“助明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嗎?”

助明咬緊牙關,終是點了點頭。

“哇!”孩子看著從天而降的千月發出一陣驚呼:“好厲害!爹,這是幻術嗎?”

助明微笑著回頭,抱起孩子:“兒啊,這不是幻術,是陰陽術!”

“陰陽術?”年幼的阿倍一臉疑惑地看著父親:“爹,那我以前怎麽從來沒見你變過?”

助明頓了頓,勉強保持微笑:“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所以爹想給你個驚喜,喜歡嗎?”

“喜歡!”

“喜歡啊?反正爹是陰陽師,以後每天都給你變!”言語間,助明按之前的計劃背過身去。千月歎了口氣,指尖白光乍現,在虛空凝聚成一把鋒利的匕首,對著阿倍的心髒刺去。

這一切都是助明的意思。一個月前,他已然算到今日這場大戰凶多吉少,可村民們卻都不相信一個山野出身的陰陽師有這般能耐,隻把他的話當作玩笑,而作為他唯一牽掛的阿倍,自然無人收養。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得出此下策。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兒子的一句話卻令他的計劃全線崩潰。

“爹,長大了我也想當陰陽師。”

話音未落,光之刃立時停在阿倍身後。但見助明死死抓住千月的手腕,掌心已然鮮血淋漓。

“助明大人?”千月看著麵前淚流滿麵的助明,一臉詫異。

助明眉頭一皺,心聲傳入千月耳畔:“算了吧,阿倍的人生要他自己做選擇的!”

千月微微點頭,嘴角彎出一絲釋然的微笑,指尖的白光也漸漸暗淡。

“爹,你怎麽哭了?”

“啊!爹是高興!”助明趕忙揩了揩眼淚:“可要成為陰陽師,要吃很多苦的,你怕嗎?”

“不怕!”阿倍堅定地喊道。

助明滿意地點點頭:“好!兒子你記住,做陰陽師一定要記住八個字!”

“八個字?”

“陰陽道化,護佑萬民!”

阿倍不停念叨著這句話,一臉疑惑地看著父親,剛要開口發問,一聲炸雷頓時打斷了父子間的對話。

助明應聲抬頭,卻見剛剛湛藍的海天一線,此刻已為裹挾著雷電的烏雲所占據。怒號的狂風,引得海上漩渦四起,一艘艘鬼麵帆船自漩渦中心扶搖直上,借海水洗去滿身汙穢,吞天駕海而來。與此同時,戰鼓聲隆隆作響。數十艘布滿創痕戰船,再度將昔日葬身大海的亡魂聚攏起來。怒吼聲驚天動地,炸雷般震顫著一切。

“那是什麽?妖怪嗎?”

“不知道!快逃啊!”

過往漁舟見狀,紛紛調轉船頭。可這鬼麵船隊的速度實在太快,眨眼間便吞沒了一切。岸上的村民眼見這駭人的場麵,立時四散奔逃,整個海濱霎時成為人間地獄。

“終於來了!”眼見這艦隊即將踏平清波村,助明自懷中拈出數十張符紙散落四下,雙手合掌之際,一道道厚重的土牆拔地而起,好似巨龍拱衛著海岸線。

“助明大人!”千月大喝一聲,周身金光大放:“千月請戰!”

助明搖了搖頭,自懷中掏出了一本泛黃的書卷,交給了千月。眉眼重疊之際,一切囑托已盡入千月耳中。

“大人!”千月一臉吃驚地看著助明,眼角竟滲出淚水。

助明放下懷中的阿倍,輕撫著他的頭:“兒子,爹臨時有事,你和千月姐姐先去玩兒,一會兒爹去山上找你,教你陰陽術好不好?”

阿倍看著麵前的鬼船,又看了看父親微笑的麵龐,輕輕點了點頭:“那你一定要快點兒回來!”

“一定!”助明對著千月使了個眼色,千月抱起阿倍,對著助明深鞠一躬,隨即向山上飛去。而助明獨自一人站上高牆,麵對鬼船的身影深深刻入了阿倍的雙眸。

“爹!”

阿倍清野大喝一聲自夢中驚醒,可鼻子裏忽地難受至極:奇怪,這什麽味道?

“哈哈哈!”,一陣笑聲攪亂了正在閉眼打坐的阿倍,待他睜開眼睛,卻見一幫同村的孩童們正圍著他,對著他麵前歪歪扭扭的五芒星陣撒尿。

“小兔崽子!找死是吧?”阿倍立時火冒三丈,眼見孩童們轉身逃跑,抄起石頭砸了過去。可孩童們沒砸中,卻砸得迎麵走來的大友宗洋嗷嗷大叫。這大友宗洋來頭不小,出身當地的貴族大友家,仗著父親郡司的身份橫行鄉裏,可謂是當地有名的小霸王。

“少爺,沒事吧?”與大友同行的夥伴紛紛上前查看情況,阿倍心知自己闖了禍。

“你個混蛋!”大友捂著青紫的額頭,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阿倍:“敢砸我?給我抓住他!”

“我不是故意的!”阿倍見四五個小混混撲了過來,隨即撒腿就跑,奈何剛剛盤坐時間太久,雙腿酸麻,沒跑幾步便被抓回了大友的麵前。

“你個蠢貨!”大友給了阿倍一記響亮的巴掌:“敢砸我?大爺我可是出身正統的陰陽師!弄傷了我,你擔待得起嗎?”

麵對大友的連環巴掌,阿倍使勁扭動身子。掙紮之間,他懷中的書卷掉在地上。大友撿起破爛的書卷,頓時哈哈大笑:“就你個土包子還想學陰陽術,你看的懂上麵的字嗎?”

“那是我爹留給我的,還給我!”阿倍大吼一聲,掙紮得更厲害了。

“你爹?”大友眉頭一皺:“開什麽玩笑?就這麽個破村子怎麽可能有陰陽師?撒謊也不好好想想!這書指不定是你從哪兒偷來的!”

“是啊!”

“就你這窮酸樣兒,你爹怎麽可能是陰陽師呢?”

“我爹就是!”麵對一眾嘲笑,阿倍堅定地回擊:“快把書還給我!”

“等等。”大友似是想起了什麽:“之前我聽說清波村有個妖人,陰陽術修煉不精引來惡鬼進攻,該不會說的是你爹吧?”

“住口!”阿倍掙紮得更加劇烈:“我爹不是妖人,是英雄!要是沒有我爹,整個清波村早就死絕了!”

“英雄?哈哈哈!”大友嘲笑道:“你爹要是英雄,那村裏人為什麽都說他是妖人?”

“這?”阿倍一時語塞,這個問題他也不明白。父親舍命護佑的萬民,為何最後都成了中傷他的人。

“分明就是你爹學藝不精才引來了災禍!”言語間,大友當著阿倍的麵撕碎了手中的書卷,將碎片狠狠甩在了他的臉上:“一個山野棒子也想當陰陽師,給我滾回山裏吃屎去吧!”

“我殺了你!”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阿倍,他狠狠咬了一口其中一個按著他的混子,趁掙開束縛之際,撲倒了大友。就在他高舉拳頭時,他的手被身後的一股力量死死抓住,還未等阿倍回頭看是什麽東西,他已經被遠遠甩了出去。

“那是什麽?”阿倍緩緩起身,卻見大友的麵前,站著一個滿身鎧甲的鬼麵殘刹。殘刹雙目發出幽藍色的光芒,一身的箭傷刀創分外顯眼。阿倍的瞳孔漸漸縮小:“難道它是?”

“沒錯!”大友緩緩起身,嘴角露出一彎陰險:“這是我的式神殘刹,跟大爺我玩陰陽術,你還太嫩了!”

“式神?”阿倍不禁向後挪動著身體。

大友緩緩上前,而他身邊的殘刹也緩緩拔刀:“我這式神剛剛召喚出來,還沒見過血,就拿你開刀了!上吧!殘刹!”

殘刹得令後快步向前,一道白影擋在了他的麵前。阿倍定睛一看,卻是小白正對著殘刹齜著牙。

“小白,快跑!”阿倍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非常害怕小白出意外。

“小白?”大友冷笑一聲:“難不成這臭狐狸是你的式神吧?你真不是一般的搞笑呀。”

小白眼見殘刹持刀逼近,一躍而起,咬住了其護腕。殘刹隻輕輕揮手,便將小白甩出一丈開外。

“小白!”阿倍眼見小白倒在一邊,不禁緊閉雙目、雙手掐訣。眼下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書卷記載的陰陽術上。

殘刹高舉太刀劈來,就在刀刃即將碰到阿倍清野的一刹那,一聲尖叫停下了他手中的刀。

“閃開!”

“什麽鬼?”大友一臉詫異地看著天邊,但見一個身負雙翼的女子俯衝而來,將殘刹撞在了一邊。阿倍睜開眼睛,眼見麵前平添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子。雖麵相清秀,眉眼間卻英氣逼人。

“這木鳶翼還挺難控製!”女子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木製翅膀,一臉疑惑地看著身後的阿倍,莞爾一笑:“請問,這是哪裏?”

還沒等阿倍張口,大友宗洋一臉震驚地走到女子身旁道:“你是誰?”

倒在一旁的殘刹拍了拍身上的土,起身拔刀衝向年輕女子。而女子與此同時亦抽刀,回身作擋。火花四濺之際,眉眼犀利起來:“剛剛撞到你,是我的錯,不過也不至於殺了我吧?”

“不管你是誰,都得死!”大友從懷中掏出一道黃符,掐指念訣間,手中的黃符頓時燃燒起來。與此同時,殘刹的雙眼青焰大放,一聲嘶吼之際,竟逼得雙手持刀的女子單膝跪地。

“這是什麽鬼?蠻力這麽大!”女子眉頭一皺、索性鬆手,借殘刹彎身揮刀之機,對準他的腹部一擊重拳,打得殘刹立時七零八落。原來這式神殘刹,不過空有一副鎧甲之身。

“你給我等著!”大友眼見散落一地的鎧甲化作熒光消散,隻留下一張破損的符紙,心下不禁大驚,匆忙撂下句狠話便落荒而逃。周圍的小混混見狀,也隨之亂作一團,嚇得四處逃竄。

“小白!”阿倍跑去一旁抱起小白,而小白的後腿上添了一道血痕,也許是石頭劃破的吧。思量間,阿倍趕忙從袖口扯下布條,正要包紮傷口卻被女子抓住了手腕。

“傷口可不是這麽包紮的。”女子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個手指長短的藥瓶:“把這狐狸給我。”

阿倍一臉疑惑地看著女子,女子的口音令他格外熟悉。而女子見阿倍一臉呆滯,以為是語言不通的問題,索性在地上寫道:“我來包紮。”

阿倍看著地上的漢字,又看了看女子,一臉吃驚地將小白遞了出去。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召喚式神,竟然召喚了個會寫漢字的式神。女子接過小白,將白色藥粉倒在小白的傷口處。小白“嗷”的一聲叫喊,立時跳出女子的懷抱。阿倍知道這是藥起了作用,將小白按在了地上,把手中的布條交到了女子手中。女子點了點頭,隨即幫小白包紮好了傷口。

這就是我的式神嗎?阿倍看著女子,一時竟說不出話。書卷中記載,所謂式神,乃是陰陽師以自身法力為代價豢養的仆從,借令符現身世間,其真身往往是山精妖怪、怨靈煞鬼。可麵前這名女子與阿倍年齡相仿,眉眼竟與父親的式神千月頗為相似,這令他著實吃驚。

女子見阿倍一臉癡漢相,眉頭一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羞憤異常。原來阿倍一直盯著自己敞開的領口:“下流!”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一記耳光將阿倍從思緒中打了出來,阿倍捂著臉,一臉委屈地看著女子:“你幹嘛?我可是你的主人啊!”

女子一手捂住領口,一手在地上寫道:“寫下來!我聽不懂你的鬼話!”

“哦。”阿倍像個犯錯的小學生,在地上歪歪扭扭又把剛才說的話寫了出來。

“主人?你不是喝多了吧?”女子一臉吃驚地在地上草書道:“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啊!”

阿倍見狀更加疑惑:“你不是我召喚的式神嗎?”

“什麽式神?”女子眉頭緊鎖,鄭重地在地上寫道:“我叫長孫神英,是人!”

“人?”

與此同時,平安京一處破敗的大院裏,藤原時平看著麵前頭發蓬亂的年輕人眉頭緊鎖。三天前,時平經下屬介紹,認識了麵前這個在平安京頗有名聲的陰陽師小野大悟。與平波不同,小野出身寒門,自幼便癡迷陰陽術,因之前解決了藥師寺惡鬼事件後聲名大噪,從而進入陰陽寮,官至陰陽少允。

但做了官之後,小野更加癡迷陰陽術。除了往返陰陽寮外,其餘時間沒人知道他的行蹤。此外,小野為了進行陰陽術的研究,不惜搬到了平安京的貧民區鴨川附近。若不是拉攏不到賀茂平波,隻怕藤原時平一輩子也不會來這裏找他。

“沒錯,人才是世間最有趣的東西。”小野一揮手,卻見時平身旁的茶壺竟是懸空浮起,為時平倒了杯茶:“大人應該見過太極圖吧?”

“嗯。”時平接過飄來的茶盞,卻見茶盞中茶葉與水浮現出了太極圖的模樣,不禁眼前一亮。

“這世間萬物運轉構合,都逃不開陰陽兩儀。但大人可知為何這兩儀並非純粹的黑白,而是黑白混淆?”

時平眼見杯中的太極來回旋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我卻不知,還請先生賜教。”

“賜教談不上!”小野大袖一揮,漂浮在他四周的書卷盡皆合攏,自行歸位書櫥:“兩儀各自黑白混淆,說明萬事萬物沒有絕對的界限,把握勝機的關鍵在於相互轉化,人尤其是這樣。”

時平抿了口茶,看著麵前頂著黑眼圈的青年,眉頭漸漸舒展:“先生的意思是,利用菅原道真身邊的人幹掉他,對嗎?”

“沒錯。”小野點了點頭:“若是我直接動用陰陽術詛咒菅原道真,未免太過明顯,可若是這詛咒是傳染到菅原道真的身上,那可就不好調查了。”

“難不成,你想對齊世親王下手?”時平一臉吃驚地看著小野:“雖說齊世親王是菅原道真的女婿,與他來往甚密,可畢竟是皇親國戚,一旦用咒,隻怕這動靜更大了吧?”

小野冷笑一聲:“非也,大人聽說過機關堂嗎?”

“機關堂?”時平眉頭微皺:“是菅原道真在東市附近建的救濟所嗎?”

小野嘴角揚起一絲詭異:“沒錯,菅原道真每隔三五天便會親自前往機關堂,若是我將詛咒施在那群流民的身上,也就沒什麽問題了吧?”

時平忽然眼前一亮,不禁鼓起掌來:“妙計!妙計!不愧是當世第一陰陽師。嗬嗬哈!”

“大人您說什麽?”小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孕育著狂喜。

“我說先生不愧是當世第一陰陽師。”

“哈哈哈!”小野放聲大笑,一把拉住時平的手,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屋頂的角落:“大人真是我的知己啊!今夜請務必留下,你我痛飲一番。”

“痛飲就留到菅原道真死後吧。”時平眉頭一皺,立刻鬆開了小野的手:“先生需要我做什麽嗎?”

“還望大人在朝中多多提攜!”言語間,小野趕忙下拜。

時平鄭重地點了點頭:“若先生為我掃平內患,這提攜之事自是好說。”

“小人定當竭盡全力!”

別了小野,時平看著淤泥遍布的院落,一臉鄙夷地踮腳疾行。這腐臭遍布的貧民區,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就在這時,腳下一陣鬆軟的感覺電流般刺激著他的全身,他低頭一看,不禁愁眉緊鎖。原來他不小心踩中了半個浸泡在淤泥中的椿餅。

“倒黴!”時平強忍著胃裏的波濤洶湧,飛一般逃到了院門口車輦前。

“大人,您事情辦完了?”內侍宮野見平日裏注重儀態的時平狼狽而歸,不禁微微吃驚。

時平拿出手絹擦了擦小野拉過的右手,隨即將手絹丟在一旁:“嗯,趕快出發,這鬼地方我真呆不下去!”

“那小人還需留在這裏監視他嗎?”

“不過一介貪圖名利之輩,不必在意。”

“是。”宮野將時平扶上車,突然感覺背後一陣寒意,似是有什麽人在注視著他們。他趕忙回頭,可眼前隻有殘破不堪的柵欄,在烏鴉的鳴叫中瑟瑟發抖。

是我多心了吧。宮野回過頭,駕著牛車漸漸消失在小路盡頭。

這時,一隻三足烏鴉飛來,落在了小野大悟的肩膀上。

“他的頭發拿到了吧?”小野收起笑容,麵色如月光般清冷。

三足烏鴉點了點頭,竟是開了口:“小野大人,這個人信不過吧?如你所言,你施放詛咒給流民殺死了菅原道真,他要是把這罪過都推在你身上該怎麽辦呢?”

“所以我用他的頭發作媒介施法,萬一東窗事發,賀茂那小鬼也隻能找他的麻煩。”小野接過藤原時平的頭發,眼神犀利起來。

“不過要是想打敗賀茂平波,何必需要求助那種凡夫俗子?”三足烏鴉疑惑道。

“想要打敗賀茂,單憑陰陽術可不夠。”小野瞥了眼一旁的茶盞:“人之所以有趣,也正是如此。去吧,再給我找幾個人來,如果你還想要肉體的話。”

三足烏鴉點了點頭,展翅之際,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從柵欄前竄了出來。

“什麽人?”烏鴉雙目頓時紅光大放,逼人的殺氣立時將侵入者定在了原地。

小野緩緩走向侵入者,卻見麵前是個衣衫襤褸的小孩,手中剛剛拾起地上早已變形的半個椿餅。此刻,他被烏鴉的定身法定住,如雕像一般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是個孩子啊!”小野摸了摸孩子瘦削的麵頰,仿佛看到了自己。他隻打了個響指,便解開了烏鴉的定身法。少年看著麵前鬼魅一般的小野大悟,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人並沒有大人說的那麽複雜吧,你看這孩子,不也和野狗一樣為了吃的鋌而走險嗎?”烏鴉看著落荒而逃的少年,眼中一陣不屑。

“這樣的人,可不是我說的人。”小野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去吧。”

“是!”烏鴉應聲離去,消失在晚霞之中。

生滿雜草的院落,張開數對幽綠色的鬼目在風中微微顫栗。小野大悟心知,這張名為平安京的棋盤上正演繹著數對黑白雙子的搏殺。自己與賀茂平波、陰陽師與魑魅魍魎、藤原時平與菅原道真,稍有不慎,可不僅僅是賠上性命這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