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欲圖霸業揮神劍

初識佳人奏玉簫

這群人中有“風火輪”宋金剛,青海三馬:馬奔、馬馳、馬行,彝山雙雄:婁師陀、盤大王,“關東鐵漢”鐵大鼎,東園望的大弟子杜永良等人,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成名人物。原來這些人都是公孫奇的仇家,他們從杜永良處得知消息,趁著東海龍來向公孫奇尋仇的機會,大舉而來。無巧不巧,恰值華穀涵也是今日來到,其實華穀涵之來,這班人事先是並不知道的。

堡中的守衛因為華穀涵剛才的一鬧,四處聽得笑聲,疑神疑鬼,也不知來了多少敵人,早已四處分散,搜索敵人,因此宋金剛這班人從正門攻入,竟然勢如破竹,很容易就攻到了內院。

這時形勢非常明顯,勝負無待卜龜,公孫奇夫妻已被華穀涵累得筋疲力倦,再加上這一大群龍精虎猛的生力軍來到,公孫奇夫妻縱有天大神通,三頭六臂,那也是性命難保的了。

宋金剛等人本以為這個時候東海龍大約還在與公孫奇激戰之中。誰知到來一看,東海龍卻站在一邊,和公孫奇夫妻激戰的卻是一個少年書生,而且看來雙方正是功力悉敵,都不禁大為詫異。

就在此時,華穀涵忽地哈哈一笑,說道:“華某豈是以多為勝之人,公孫奇,咱們彼此同時收招吧!”公孫奇哪敢相信,心念方動,陡然間忽覺壓力一鬆,華穀涵的扇子忽地移開,撥開了桑白虹的毒劍,躍出了圈子。公孫奇因為不敢相信,內力尚未來得及撤回,身向前傾,立足不穩,正好碰上馬奔的長劍,“嗤”的一聲,肩頭的衣裳已被挑破,隻差半寸,險些就要穿過他的琵琶骨,幸而公孫奇內功精純,沉肩一引,這才把馬奔淩厲的劍招化解了。

公孫奇夫妻又喜又驚,喜者是勁敵華穀涵竟不乘人之危,反而在勝利唾手可得之際走開;驚者是他們已累得筋疲力倦,而來的這一群人,又個個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桑白虹長袖一揮,遮攔著立足未穩的丈夫,毒劍倏地從袖底刺出,指東打西,劍尖刺向馬奔的穴道,劍身平削馬馳手腕,倏地收劍,劍柄又撞到了馬行的脅下。三馬之中,馬行本領最弱,“咚”的一聲,肋骨已被劍柄撞折一根,翻了一大筋鬥,幸而劍柄無毒,肋骨雖斷,尚非致命之傷,公孫奇早已趁此機會,吸了口氣,稍稍調勻了紊亂的內息,“呼”的一掌打出,碰著了盤大王的開山掌,雙方都退後三步。

盤大王的掌力有開碑裂石之能,被公孫奇一掌震得幾乎跌倒,吃驚非小。但他卻不知,公孫奇比他吃驚更甚,原來公孫奇這一掌打出,發覺自己的內力,剩下的已不到三成了。

鐵大鼎手持獨腳銅人,一招“泰山壓頂”,向著公孫奇天靈蓋猛磕下來,銅人的手臂,又插到了公孫奇脅下,中指尖對著他的“愈氣穴”。鐵大鼎號稱“鐵漢”,這銅人用力磕下,沒有千斤,也有七八百斤氣力,而且不單是兵器沉重,他還可以用銅人點穴,兼有武學中“重、拙、巧”三者之長,當真是厲害非常,公孫奇挺劍一擋,“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搖搖晃晃,又退三步,看來已似步法淩亂,但卻剛好避過了鐵大鼎的銅人點穴。桑白虹搶上兩步,揮袖拂開馬馳的斫山刀,一劍刺出,刺中了鐵大鼎的銅人,“當”的一聲,火星蓬飛,銅屑紛落,這一劍將鐵大鼎的猛勁引過一邊,鐵大鼎收勢不及,身子傾側,蹌蹌踉踉地奔出兩步,也幾乎跌倒。宋金剛雙輪平舉,擋住了桑白虹的毒劍,喝道:“公孫奇,你已是網中之鳥,釜底之魚,快快扔劍求饒,或者我們還可以從輕發落!”公孫奇厲笑道:“大丈夫死何足懼,嘿嘿,隻是你們這一班下三流的腳色,想要取我項上人頭,隻怕也沒那麽容易!”他嘴角滿是血汙,這一笑牽動臉上的肌肉,猙獰可怖,宋金剛也不覺心頭微凜。隻聽得“嗤”的一聲,公孫奇出劍如電,在杜永良的手臂劃了一道傷痕,回劍又削到宋金剛的左肩,宋金剛雙輪攻出,急切間未及回防,幸而他功夫老到,百忙中用“鐵板橋”身法,雙足釘牢地麵,腰軀後彎,幾乎貼著地麵,隻聽得“刷”的一聲,公孫奇的劍鋒削過,將他的衣裳削去了一幅,卻沒傷著他的皮肉。

華穀涵道:“東園前輩,我看這裏的事,不必咱們理了。”東園望點點頭,叫道:“永良,咱們走吧!”要知東園望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角色,他當然也不願意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趁此時機,以多欺少,故此叫他的大弟子隨他回去。

杜永良中了公孫奇一劍,如何肯退,說道:“弟子已與宋大俠他們相約,生死與共,患難同當,臨陣退縮,舍棄朋友,是為不義。請恕弟子不能遵命了。”東園望道:“好,那你自己可要小心了,”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原來他已看出目前的形勢,公孫奇夫妻在惡鬥華穀涵之後,力竭筋疲,固然是性命難保;但困獸之鬥,仍是極為凶狠,隻怕群雄也難免死傷慘重。這杜永良是得了他衣缽真傳的大弟子,他實在不願見他喪命,但江湖上以義氣為先,杜永良說的也是正理,東園望不願勉強他,心裏暗暗歎氣,隻好轉過了身,低聲說道:“華大俠,咱們走吧!”就在這時,隻聽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原來是宋金剛與鐵大鼎聯手夾攻桑白虹,宋金剛的日月輪已鎖著了桑白虹的劍尖,鐵大鼎的銅人又在她的劍身上猛力一撞,桑白虹在連場惡鬥之後,功力亦已削減了一半有多,擋不住兩人的猛力,毒劍竟被震落!

宋金剛雙輪推出,他綽號“風火輪”,出手自是快到極點,隻聽得“嗤”的一聲,他日輪的輪齒,勾破了桑白虹的裙帶,可是仍然給桑白虹避開了。宋金剛叫道:“鐵大哥,並肩子上啊!”

忽聽得杜永良大叫道:“鐵大哥,你怎麽啦!”隻見鐵大鼎狀如醉酒,打了一個盤旋,銅人忽然脫手飛出,婁師陀、杜永良心知不妙,連忙搶來扶他,公孫奇一掌拍出,婁師陀給他打中,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幸而公孫奇功力隻剩三成,要不然這一掌就能送他性命。

盤大王氣力最大,連忙接下銅人,免得誤傷同伴。宋金剛隨即飛步上前,擋住公孫奇。就在這時,隻聽得鐵大鼎一聲厲呼,忽地拔出一支匕首,左手持刀,“哢嚓”一聲,將右手手腕斬斷,原來他與桑白虹硬拚了幾招,被桑白虹用“隔物傳功”之術,毒氣已攻入他的腕脈,他隻好采用“毒蛇齧臂,壯士斷腕”的方法,以阻止毒氣向上蔓延。

“隔物傳功”甚是耗損真氣,桑白虹雖然迫得鐵大鼎“壯士斷腕”,但她的功力又已減了一成,而且失了毒劍,形勢更是不利。兩夫妻背靠著背,抵擋群雄的圍攻。

華穀涵、東園望二人見他們廝殺得如此慘烈,也覺目不忍睹。但以他們的身份,絕不能乘人之危,何況又已有話在前,自是不便相助宋金剛這一班人。華穀涵心中想道:“這一班人除了宋金剛算得是俠義道外,其他諸人都是介於邪正之間的人物,也罷,就讓他們自相殘殺吧!”東園望心懸徒弟的安危,卻是欲行又止,舉步躊躇。

華穀涵道:“東園前輩,還是走吧。”兩人剛走到門口,忽聽得背後有人叫道:“華大俠救我!”卻是個女子的聲音!

原來珊瑚懂得“衝關解穴之法”,但公孫奇獨門點穴的手法何等厲害,她運氣衝關,穴道始終不解,不過已能開口說話。

桑青虹在旁監視他們,她正想加入戰團,助她姐姐,聽得珊瑚叫嚷,猛地起了殺機,一聲獰笑道:“已經遲啦!”倏地便是一掌擊下,她正站在珊瑚的身邊,華穀涵距離尚遠,回身來救,已是不及。

眼看這一掌就要擊碎珊瑚的天靈蓋,忽聽得呼的一聲,耿照一拳搗出。原來耿照練了那“大衍八式”之後,功力已是勝過珊瑚,他雖然也是同樣的被公孫奇點了穴道,但公孫奇點他的穴道用的是隔空點穴的功夫,內力並未深透,耿照的解穴本領雖然不及珊瑚,卻比珊瑚先解開了穴道。

拳掌相交,“蓬”的一聲,耿照給震得倒退幾步,但在他倒退之時,也把珊瑚拉開了。桑青虹大怒,上前追擊,華穀涵身形一晃,已攔在她的麵前。

桑青虹正自一掌擊出,眼看就要拍中珊瑚的後心,華穀涵忽地打開扇子,隔在當中。桑青虹這一掌,立心要取珊瑚性命,用盡渾身氣力,即使是碰著一堵牆也會給她打塌,哪知華穀涵這一把薄薄的湘妃竹扇,竟勝似鐵壁銅牆,桑青虹的掌心被扇子一按,竟不能再向前推動分毫,幸而華穀涵沒有運勁反擊,隻是將她的內力卸開,否則桑青虹不死也得重傷。

桑青虹知道厲害,又驚又怒,急忙將掌力收回,斜躍一步,怒聲說道:“華穀涵,你說過袖手不管的,這話算不算數?”華穀涵笑道:“這一場打鬥我說過絕不插手,但這兩個人是局外之人,你要加害他們,我可不能不管。”

桑白虹叫道:“青妹,讓他們走吧!”就在這時,隻聽得“刷”的一聲,杜永良一劍削去,桑白虹霍地一個“鳳點頭”避開,但頭上的一縷青絲已被他劍鋒削斷,隨風飄散,有幾條沾上了桑青虹的頭麵。

桑青虹雖然是舍不得讓耿照離開,對珊瑚也是抱著滿懷妒恨,但眼看姐夫姐姐已是岌岌可危,何況此際華穀涵又已出頭庇護他們,自己亦是無計可施,權衡輕重,審度利害,隻好抑下刁蠻的性子,恨恨地盯了耿照一眼,轉過身相助姐姐。

公孫奇夫婦這時已是強弩之末,在群雄圍攻之下,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桑青虹加入戰團,也幫不了多大的忙,群雄分出馬家三兄弟來阻截她。馬家三雄的功夫,雖然沒有一個及得上桑青虹,但他們兄弟配合有素,三兄弟布成犄角之勢,使用三種不同的兵器,同進同退,互相呼應,三兄弟聯手合鬥,三種不同的兵器,配合得絲絲入扣,登時將桑青虹圍在當中,桑青虹無法突圍,根本不能與姐姐姐夫會合。

青海三馬攔住桑青虹之後,群雄對公孫奇夫妻更是加緊進攻。鐵大鼎裹好斷臂的傷口,婁師陀調勻了內息,又再加入戰團。這兩人雖然是受了傷,但他們功力深湛,頑強之極,受傷之後,滿腔怒氣,切齒報仇,打得更猛。去了三馬,補上這兩個人,圍攻公孫奇夫妻的主力,不是削弱,而是更加強了。

華穀涵扇子一指,解開了珊瑚的穴道,無暇問她來曆,轉身便走。耿照想起桑青虹對他到底是有過好處,這時眼見桑青虹性命難保,卻不禁有點惻然,多看了一眼。珊瑚低聲說道:“耿大哥,不管你心意如何,此間之事,你我都是無能為力的了!”耿照默然不語,也隻好轉過了身,拉著珊瑚便走。

尚未走出大門,忽見一條人影,來得快極,華穀涵眼光銳利,看出是個背插拂塵的白衣少女,不覺心中一震,“是她來了!”

華穀涵心念未已,這少女已是閃電般地進了大門,眼看就要和華穀涵碰上,華穀涵迅即一個“移形換位”,巧妙閃開,隻覺香風撲鼻,那少女輕輕“噫”了一聲,已是擦肩而過。東園望在武林中輩分極高,是介於邪正之間的人物,脾氣古怪,一向倚老賣老,心裏卻在想道:“豈有此理,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娃兒竟敢橫衝直撞,不把老夫看在眼裏。我偏不讓路,看你如何?”念頭剛動,隻覺微風颯然,陡然間一股力道湧來,原來是那少女的長袖揮出,貼著東園望的腰身輕輕一帶,憑著東園望這等老練的功夫,竟然給她攻個措手不及,未能避開。少女的那股力道用得恰到好處,東園望身不由己地轉了一圈,讓開了路。東園望轉了一圈,身上所受的勁道也登時消失,穩了身形,毫無傷害。東園望心中明白,這少女隻是要他讓路,並未用內力震他五髒,否則自己早受重傷了。東園望的功力雖然未曾完全恢複,但也是一等一的功夫,竟禁不住這少女衣袖的輕輕一帶,心中好生駭異!

華穀涵已看出來者是誰,霎那間心中轉了幾個念頭,尋思:“且看她如何?不必忙著招呼,她終須要找我說話。”華穀涵冷眼旁觀,珊瑚則已失聲叫道:“小姐,小姐,你來了呀!”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蓬萊魔女柳清瑤。

蓬萊魔女已看見珊瑚和耿照站在一道,心中也有點奇怪,但無暇多說,揮揮手道:“你們且站過一邊!”腳步不停,向前直走,前麵宋金剛這班人圍著公孫奇夫婦,激戰正酣。

宋金剛認得蓬萊魔女,叫道:“柳女俠,你來得正好。這魔頭困獸猶鬥,請你助一臂之力,早點收拾了他。”

公孫奇忽地也大聲說道:“師妹,你來得正好,快把愚兄殺了,一來成全你的威名,二來也省得愚兄受這班鼠輩的淩辱。愚兄死在你的手下,死也瞑目!隻是我的爹爹,以後可得拜托你照顧他的晚年了。”

蓬萊魔女在這一瞬間心情激**之極,她明知師兄作惡多端,但念及師父對她的教養深恩,念及師父對這不肖師兄又恨又愛的心中隱痛,再聽了公孫奇這番激憤而又辛酸的言語,她又焉能投井下石,與師兄作對?

宋金剛等人並不知道蓬萊魔女與公孫奇的關係,陡然聽得公孫奇叫她“師妹”,都不禁吃了一驚。公孫奇也因心神不定,又給婁師陀刺了一劍,雖非要害,卻是血流如注!

蓬萊魔女忽地緩緩說道:“請諸位看在我的分上,各自回去吧!”

蓬萊魔女雖然名震江湖,但這一班人也非等閑之輩,其中隻有宋金剛一人是和蓬萊魔女相識,其他人眾,隻是聽過她的名字而未曾見過她的功夫,焉能給她一言嚇退?人人心中均是想道:“殺虎容易放虎難,公孫奇夫妻比猛虎凶狠百倍,今日放過他們,日後禍患無窮!”

彝山雙雄婁師陀、盤大王性情最為暴躁,婁師陀“哼”了一聲道:“我們割了公孫奇的首級自然會走,不必你催!”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刷的一劍,就向公孫奇刺去;盤大王更是連話也懶得說,呼呼風響,金刀夾掌,早已是左攻公孫奇,右擊桑白虹。其他各人見他們二人動手,也一窩蜂地擁上,而且人人使出殺手絕招,意欲一舉便將公孫奇殺了,那時造成定局,料蓬萊魔女也無可奈何。哪知蓬萊魔女出手更快,她一聲冷笑,淡淡說道:“諸位既然不賣我的麵子,那就請恕我也不客氣了。”話猶未了,拂塵一展,隻聽得當當兩聲,盤大王的金刀,婁師陀的長劍,同時給她卷去,盤大王那柄金刀,重七十二斤,飛上空中,“轟隆”一聲,將屋頂撞穿,飛出了屋外。宋金剛大驚,慌忙後退,杜永良卻還來不及收勢,一劍刺到了蓬萊魔女胸前,蓬萊魔女心道:“看他是東海龍弟子的分上,讓他知難而退吧。”倒轉拂塵,杆尖一點,正中杜永良的腕脈,杜永良虎口一麻,青鋼劍也登時墜地。

蓬萊魔女滴溜溜一個轉身,又殺入了青海三馬那群人中,長袖一揮,“啪”的一聲,打落了馬馳的大斫刀,拂塵一展,卷去了馬奔的長劍,纖足一起,又踢落了馬行的判官筆。但見她衣袂飄飄,宛如穿花蝴蝶,舉手投足,揮袖揚塵,無一不是恰到好處,隻聽得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轉瞬之間,群雄的兵器盡都被她打落。公孫奇也看得好生驚駭,心中想道:“我縱然沒有受傷,也決不能似她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班人都打敗了。她所使的功夫,有許多我也未曾學過,想來是我父親晚年所創。哎,原來我家的武功,如此奇妙,其實並不輸於桑家,可歎我見異思遷,反而讓她一個外姓女子,全得了我家的真傳了。”再看蓬萊魔女月貌花容,不知比他的妻子桑白虹勝過多少,心中不覺暗暗後悔。

桑青虹剛才被馬氏三雄殺得香汗淋漓,如今一得解圍,怒氣未泄,刷的一劍,竟向失了兵器正在狼狽不堪的馬奔刺去,蓬萊魔女大喝道:“住手!”拂塵一揮,桑青虹的劍尖被她一拂,歪過一邊,但她的武功在群雄之上,蓬萊魔女那一拂,隻用了三分功力,卻還未能將她的青鋼劍拂落。桑青虹使出“大衍八式”的上乘功夫,劍鋒一顫,居然又刺過來。蓬萊魔女心中著惱,加了幾分內力,拂塵一招“倒卷天河”,這才聽得“當啷”一聲,桑青虹的青鋼劍,終於脫手墜地了。

桑青虹麵色灰白,做聲不得。桑白虹道:“柳姑娘,我妹子不懂事,你看在她姐夫麵上,擔待些兒。多謝你解開了這場紛爭,今日之事,過了便算。隻要這裏的列位英雄不再來找碴子,我夫婦倆也決不向他們算賬便是。”原來桑白虹早已看出蓬萊魔女的心意,知道她隻是為了同門的情誼,才保護公孫奇的,卻並非完全站在公孫奇這邊。桑白虹這番話其實是言不由衷,她已打定主意,隻待過了今日之難,待他們夫婦養好了傷,便要一個個地報複。

蓬萊魔女道:“師兄,你怎麽說?”公孫奇聲音枯澀,叫了一聲:“師妹……”底下的話未曾出口,忽地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子晃了幾晃,突然倒地。原來他內力消耗過甚,已呈油盡燈枯之象,惡鬥一停,精神鬆散,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蓬萊魔女大驚,連忙扶起她的師兄。就在此時,忽聽得一陣狂笑之聲,華穀涵朗聲吟道:“彈劍狂歌過薊州,空拋紅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俠骨柔情總惹愁!”吟聲清越,到了最後那一個“愁”字,聲音已似在數裏之外,原來當蓬萊魔女打落了群雄的兵器之時,華穀涵與東園望已飄然走了。這笑聲、詩聲,是華穀涵用“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遠遠送來的。

珊瑚叫道:“小姐,這人就是你要找的那人,笑傲乾坤狂俠華穀涵!”蓬萊魔女呆了一呆,心頭悵惘之極。她入門之時,早已看出華穀涵武功卓絕,心中已自思疑,如今聽到了這笑聲、詩聲,不必珊瑚說明,她也已經知道是“笑傲乾坤”華穀涵了。

聽他這一首詩,內中實似含有許多難言的情意。蓬萊魔女聰明絕頂,過耳即能背誦,她心中再次默念這一首詩:“彈劍狂歌過薊州,空拋紅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在?俠骨柔情總惹愁!”第一句似是說華穀涵之所以“彈劍狂歌過薊州”,也正是為了尋覓她;二、三兩句則是華穀涵自己慨歎“紅豆空拋”、“知音難覓”;第四句以一個“愁”字了結,更是寄意遙深,似有無限衷情待訴。蓬萊魔女想起華穀涵送給她的那三件東西,想起了其中的那對聯體孖生的紅豆,不禁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再想起自己的身世之謎,自己父母究竟是誰,是否還活在世上,這種種疑團,也隻有向華穀涵才問得明白,她幾乎就要追出門去。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她也發覺她扶著的師兄,手足已經冰冷,她師父隻有這個兒子,她又怎忍在這樣危險的關頭,坐視師兄死去?蓬萊魔女想起師父待自己的恩情,終於抑製下追華穀涵的念頭。她扶起了師兄,手掌貼著他的背心,一股真氣從她的內心大穴透了進去,過了半晌,公孫奇才睜開雙眼,低聲說道:“師妹,多謝你啦!”

桑白虹在一旁默默看著蓬萊魔女為她丈夫運功療傷,內心卻似一鍋煮沸了的開水,十分激動,又似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混在一起,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驚惶、妒忌、感激、憂慮……種種情緒,互相糾結,刺得她的心頭隱隱作痛。為丈夫的受傷而驚惶;為丈夫對蓬萊魔女所流露的情意而憂慮;對於蓬萊魔女的盡心盡力為她丈夫療傷,則是又感激又妒忌。但此際她自己的功力尚未恢複三成,決無本領為丈夫運功療傷,卻隻有倚靠蓬萊魔女了。

蓬萊魔女的心思卻是單純,她隻是為了感激師父之恩,要救活師父的獨生愛子。她根本就沒有想到什麽避嫌,更想不到師嫂會對她存有敵意。她全神貫注地為公孫奇運功療傷,待到公孫奇蘇醒過來,能夠開口說話了,她才籲了口氣。

宋金剛這班人早已走了,公孫奇道:“師妹,我真是慚愧,我、我不知從哪裏說起……”蓬萊魔女道:“師兄,你能夠知錯就好。你現在不必思想太多,靜心調治吧。我這裏有幾種藥丸……”桑白虹道:“我們有自煉的大還丹,柳姑娘不必你操心啦。”蓬萊魔女笑道:“不錯,我一時忘記了,你們桑家的大還丹是最好的補中益氣的靈藥。嫂子,請恕我不能久留,我把他交給你料理了。”公孫奇道:“師妹,你就要走了?我爹爹他,他老人家怎麽樣?我想知道他的消息。”蓬萊魔女道:“他老人家很好。師兄,我也有許多話要和你說,不過,不必急在此時,待你養好了傷,我會再來探望你的。”她治好了師兄的傷,心中想的已是另一件事情,華穀涵的影子在她腦海中重現,華穀涵的笑聲在她耳邊縈回,她是急著要去追趕華穀涵了。

珊瑚叫道:“小姐,等一等我!”拉著耿照緊緊跟著蓬萊魔女,轉瞬間已走得無影無蹤。桑白虹冷冷說道:“你的好師妹說過要回來探望你的,你不必呆呆地望出去的!”公孫奇瞿然一驚,連忙說道:“娘子,你是從哪兒說起,我是感激她解救了今日之難,這幹醋你吃得好沒來由。”桑白虹冷冷一笑,心中自打主意。

蓬萊魔女走出城堡,在孤鸞山下停下腳步,珊瑚追了上來,說道:“小姐,我有事稟告……”蓬萊魔女道:“你先回山去吧,你們的遭遇,待我回去再聽你說。耿公子,我看你的武功已大大精進了,我不知道你何以得罪桑家,但我可以擔保他們不會與你再為難了。我那枝令箭,還在你身上嗎?”耿照道:“已給你師兄拿去了。”

蓬萊魔女無暇追究,另給了他一枝令箭,說道:“憑你現在的武功,再有這枝令箭,此去江南,大約沒有什麽災難了。好,祝你一路平安!”

珊瑚忽道:“小姐,慢走!我要請你恕罪……”聲音有點哽咽,蓬萊魔女愕然止步,回頭說道:“珊瑚,你有什麽心事?”珊瑚道:“小姐,請恕我不能服侍你啦,我,我不想回山了。”蓬萊魔女怔了一怔,望了耿照一眼,微笑說道:“不是想和耿相公一道走嗎?”珊瑚道:“倒不是為了這個緣故,耿相公現在無需我來護送的了,但我已打聽得我殺父之仇的消息,此人現在江南。”蓬萊魔女道:“是誰?”珊瑚道:“是四霸天中的南山虎——南宮造。求小姐允許我到江南報仇。”

蓬萊魔女與珊瑚名為主仆,情如姐妹,聽了這話,既為她歡喜,也為她擔憂,說道:“南山虎的武功委實不弱,隻怕你不是他的對手。”珊瑚說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縱然打不過他,也是要拚一拚的。”蓬萊魔女想了一想,說道:“珊瑚,多謝你這幾年來一直陪伴著我,現在你要為父報仇,我不能攔阻你,我沒有什麽東西送你,這本小書你帶去吧。”

珊瑚接過來一看,原來是蓬萊魔女手抄的“天罡拂塵十八式”和“柔雲劍法三十六式”,雖不是蓬萊魔女的全部武學,卻是她武學精華所在。拂塵本是柔軟之物,但天罡拂塵十八式卻是用的陽剛功夫,練成之後,可以把拂塵當作刀劍;“柔雲劍法”則恰恰反其道而行之,練成之後,可以把百煉精鋼的寶劍化為繞指柔,這樣剛柔互易,端的是武學中罕有的功夫。蓬萊魔女道:“你練了這兩樣本領,雖然也未必就一定勝得過南山虎,但料想他要傷你,那也很不容易的了。”

珊瑚喜出望外,但歡喜之中卻帶了幾分感傷,不禁潸然淚下,說道:“小姐,你待我這樣好,我實在舍不得離開你,真不知如何報答你的恩情。”蓬萊魔女強笑道:“傻丫頭,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願你了卻平生大事,一去報了父仇,再找個如意郎君,將來你與妹夫同來見我,做姐姐的就歡喜無限了。”珊瑚忍了眼淚,也強笑說道:“小姐,我也祝你早日了卻心願,見著送你紅豆的人,小姐,我走啦!”

珊瑚與蓬萊魔女含淚告別,耿照意想不到珊瑚又與他同行,心頭卻是不由自已地感到喜悅,走到山坳,低聲說道:“瑚妹,我隻道要與你分手了,誰知咱們又同往江南。你這次冒險而來救我,我粉身碎骨無以報答,將來你報仇的時候,有用到我的地方,我赴湯蹈火亦所不辭。”珊瑚嫣然一笑,說道:“這些話到了江南再說吧。讓小姐聽見了,她會取笑咱們的。”蓬萊魔女沒聽見他們的說話,但她從珊瑚、耿照的神情眼色之中,已然可以察覺他們二人已互萌愛意,眼看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不由得一陣歡喜,又是一陣惆悵。

蓬萊魔女心中想道:“珊瑚的身世和我同樣可憐,但是她卻比我幸運多了,她有耿照陪她同往江南,我還在獨自探索我的身世之謎。嗯,卻到哪兒去尋覓笑傲乾坤華穀涵呢?”想至此處,臉上不覺微微發熱,珊瑚臨走時那句祝辭:“祝你早日了卻心願,見著送你紅豆的人。”似是一顆石子投進她的心湖,餘波**漾,久久未能平靜。珊瑚這句話也揭破了她心底的秘密,這秘密是她自己也不敢觸及的——她去尋覓笑傲乾坤華穀涵,隻是為了探索身世之謎嗎?還是為了也要找個知心的人兒,就像珊瑚找到耿照一樣?

“今日本來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意外地碰見了他,卻誰知又當麵錯過了。”華穀涵的詩句:“彈劍狂歌過薊州,空拋紅豆意悠悠!……”又一次地觸動了她的情懷,“不論如何,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著他。我要向他查詢我的身世之謎,我還要向他問個明白,他送還紅豆,臨走狂歌,這、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蓬萊魔女尋思:“他是和東海龍一同走的,東海龍元氣未曾完全恢複,我未必追他們不上?”

走了一程,地上發現許多淩亂的足印,這是宋金剛這班人留下的。蓬萊魔女心想:“華穀涵決不會與這些人同行。”於是改了一個方向,又走了一程,這回果然發現了一個異乎常人的大足印,但卻沒有發現另外的足印,這大足印決不會是華穀涵的。但蓬萊魔女一想,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華穀涵輕功卓絕,踏雪無痕,焉能在地下留下足印?東海龍身材高大,他的輕功雖也很好,但卻是受了點傷,落步難免沉重,這大足印一定是東海龍的了。隻要追上了東海龍,那就一定可以見著華穀涵。”這推論似乎不錯,但蓬萊魔女卻未想到,華穀涵和東園望也隻是萍水之交,東園望雖然受了點傷,武功亦早已恢複了六七成,亦無需乎華穀涵保護。她隻道他們二人是同來同去的,便下了決心,跟著這大足印追蹤。

可惜蓬萊魔女先後為了救治師兄、以及和珊瑚談話,已耽擱了不止一個時辰,她的輕功雖然遠勝於東園望,但急切之間,卻怎能追上?

蓬萊魔女跟著足印穿山過嶺,一口氣跑了幾十裏路,足印到了平地,不久又到了大路。大路上來往人多,車輪的軌跡,健馬的蹄痕,行人的腳印,重重疊疊,早已把東園望的腳印掩蓋了,哪裏還能分辨出來?

蓬萊魔女不肯死心,想道:“聽說東海龍每年要到泰山一次,他這次離開了海島,很可能也要到泰山去住幾天。我索性追到泰山去,若還不見,再出海找他。總要在他的身上追查出華穀涵的下落。”

蓬萊魔女一路追蹤,不到兩日工夫,已從商河縣來到泰山腳下,走了七百裏路程。這時已是暮靄蒼茫,瞑色四合、夜幕初降的時分了。蓬萊魔女在山腳歇了一會,正自尋思要不要待到明日上山,忽聽得隱隱似有笑聲,宛如遊絲嫋空,若斷若續,隨著山風送來,雖然不很響亮,但卻甚為清晰,從這麽高的山峰上傳來的笑聲,山下居然可以聽到,顯然是一個內功極其深厚的高人所發。

蓬萊魔女精神一振,心想:“難道華穀涵已知道我追來了,發這笑聲引我?嗯,若然不是笑傲乾坤,旁人也無如此功力。”於是不再躊躇,立即上山。

山間明月冉冉升起,抬頭望去,峰巒隱約,儼如蒙了一層薄霧輕綃,泰山夜景,在朦朧的月色之下,更顯得幽美無倫。過了“岱宗坊”,仰望泰山頂,浮雲奇幻,變化萬千。古人把它形容為“雲以山為體,山以雲為衣”,有時朵朵白雲倏然飛出,似是把山峰攔腰切成兩段,看上去好像山上有山,更屬罕見奇景。但蓬萊魔女卻無心觀賞,心中隻是想道:“雲海茫茫,但不知他藏身何處?”默念唐詩:“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兩句,不禁一片惘然。

忽聽得前麵傳來幾種樂器混合的樂聲,蓬萊魔女仔細一聽,有清亮的聲音,有激越的笳聲,還有“咚咚”的銅鼓聲,蓬萊魔女大為奇怪,心想:“是誰夜間在此奏樂,若說是華穀涵和東園望,但聽來又不止兩種樂器,最奇怪的是還有塞外的笳聲。這些人究竟是什麽人物?”樂聲越來越高,諸聲雜作,恍如萬馬奔騰,千軍赴敵,蓬萊魔女心頭一凜,心道:“這是一片殺伐之聲,決非心性平和的隱士高人所奏。”但亦可以料想得到,這些人也決非尋常人物。蓬萊魔女好奇心起,不管其中有沒有華穀涵,便循著樂聲的方向尋去。

山路彎彎曲曲,過了“二天門”,遠遠望去,有五棵古鬆,老幹蒼虯,枝條茂密,遮住了月光。傳說秦始皇曾在這裏避過風雨,封這五棵鬆樹為“五大夫”,“秦鬆挺秀”是泰山八大景之一。蓬萊魔女心想:“這些人在秦始皇避過風雨的鬆下奏出殺伐之聲,胸中抱負,實是不凡。”這時蓬萊魔女已隱約可以看出鬆樹下人影幢幢,但因月色朦朧,古鬆的枝葉又極茂密,人數多少,卻是看不出來。

蓬萊魔女施展絕頂輕功,借物障形,又走近了一段路,天空飛來一片浮雲,遮著月亮,夜色如墨。樂聲倏然停止,忽聽其中一人哈哈笑道:“我又得了一首新詞,你們聽聽!”於是朗聲吟道:“停杯不舉,停歌不發,等候銀蟾出海。不知何處片雲來,做許大通天障礙。虯髯撚斷,星眸睜裂,唯恨劍鋒不快。一揮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體態。”

蓬萊魔女聽了這闋新詞,也不禁吃了一驚,心想:“好凶的口氣!隻因浮雲蔽天,礙他賞月,他就恨不得要一劍腰斬紫雲,好仔細看嫦娥體態。似他這等凶橫霸道的,普天之下,隻怕沒有第二個了。”

在剛才月被雲遮之際,蓬萊魔女施展絕頂輕功,飛身上了一棵古鬆。這時雲開月現,蓬萊魔女輕輕撥開樹葉,偷望下來,隻見鬆樹下約有十餘男子,有的武士裝束,有的文人打扮,這些人排成兩排,當中坐著一個中年漢子,身穿圓領窄袖五色繡龍的長袍,腳登鹿皮馬靴,頭戴一頂貂皮披風帽,相貌頗為威武,看他對這班人的神氣,似是一個身份很高的貴人。他朗吟了這闋新詞之後,哈哈大笑。

這些人拍手讚道:“好詞,好詞!”有一個文士模樣的人似是要賣弄學問,更搖頭晃腦地說道:“一揮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體態!真是奇句,奇句!想古來那些腐儒,也曾有過許多吟詠嫦娥的詩詞,不是為嫦娥抒發幽怨,就是為自己空寄相思,哪裏及得上主公這首新詞的立意新奇,豪邁超俗。”又一個道:“想古來吟詠嫦娥的佳句,首推李商隱的那首‘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他就隻知道憐憫嫦娥,卻不懂如何去解嫦娥的寂寞。主公,你一劍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體態。嫦娥也一定很感激你了。”這些人說諛辭紛進,大拍馬屁,蓬萊魔女聽了,頗覺作嘔。但也不能不承認那人的新詞,確是異想天開,奇句不凡。

那人哈哈笑道:“不嫌我太粗魯了麽?”那些人又紛紛說道:“主公是天下第一人,主公賞識嫦娥,嫦娥若是有知,也定感恩寵,說不定還要下凡來叩見主公呢。”

那人又哈哈笑道:“你可知道朕生平有三個願望。一願國家大事,皆自我出;二願親自指揮將帥,討平各國,將各國的君主,都俘虜來問他們的罪;三願得天下絕色的女子做我的後妃。如今第一個誌願是已經達到了,第二個誌願嘛看來也總可以做到,隻有第三個誌願,那卻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蓬萊魔女這一驚非同小可,尋思:“聽此人的口氣,難道他竟是金主完顏亮?”

蓬萊魔女猜得不錯,這人正是金國的當今皇帝完顏亮。此人是曆史上有名的暴君,荒**無道,無所不用其極。但野心卻是極大,也頗有才情。

他這次來到泰山,是想學中國古代帝王的“封禪”之舉。(羽生按:中國古代以為泰山最高。“封”為祭天,“禪”為祭地。到泰山來祭天地,是表示帝皇至高無上的尊嚴的一種儀式。)“封禪”既畢,這晚就在泰山賞月,蓬萊魔女恰好遇上。

那個最善於拍馬屁的文臣說道:“主公無須煩惱,依小臣之見,美人也並不難求。”完顏亮斜著眼睛問道:“到哪裏去求啊?”那人說道:“江南素多佳麗,主公你興兵滅了趙宋,那時江南的女子玉帛都屬主公所有,還怕選不到絕色的美人?”完顏亮聞言意動,笑道:“聽說西湖風景絕佳,臨安(今杭州)成了南宋京都之後又極是繁華,倘得在西湖上擁江南佳麗,賞山色湖光,也是人生一大快事!”那文臣道:“可不是麽!南宋詞人柳永有一首‘望海潮’,把臨安的風景人物寫得美極了,主公不知可聽過麽?”完顏亮意興更豪,說道:“你唱來聽聽。”

那文臣輕撚沙喉,裝模作態,曼聲唱道: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完顏亮哈哈笑道:“好個三秋桂子,十裏荷花!咱們今年就到臨安過中秋,賞桂花去也!哈哈,我投鞭足以斷流,何愁他天塹不能飛渡!”那些文巨武將歡聲雷動,齊道:“主公英武聖明,古往今來,無人能及,幹戈一動,江南定可一鼓**平!”完顏亮哈哈大笑道:“但也不可太輕敵了,左仆射,你替朕起草詔書,回大都之後,立即征集各部精兵,克日興師!”

蓬萊魔女聽得大怒,尋思:“這是極難得的機會,我且把這狗皇帝一劍殺了,也免得生靈塗炭。”猛喝一聲:“金狗看劍!”倏地從樹上跳下,劍光如練,徑刺完顏亮。

完顏亮吃了一驚,待看清楚是個絕色女子,隨即又哈哈笑道:“美人何必到江南去求,這個女子就勝於月裏嫦娥!你們將她拿下,卻不可將她傷了!”

完顏亮的隨身侍衛,都是一等一高手,怎容得蓬萊魔女殺到完顏亮身前,早就把她擋住。蓬萊魔女左手飛舞拂塵,右手揮動長劍,展開了“天罡拂塵十八式”和“柔雲劍法”,在眾武士包圍之中,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那些武士不敢傷她,卻是吃虧,隻聽得“當當”兩聲,兩名武士的長劍已給她拂塵卷去,緊接著刷的一劍,又一名武士給她利劍刺穿了咽喉。眾武士見她如此厲害,無不大驚,但蓬萊魔女要想突圍,一時間卻也不易。

忽地有個武士叫道:“我識得她,她是蓬萊魔女柳清瑤。各位小心了!”一條長鞭,矯如遊龍,倏地從蓬萊魔女下三路卷來。正是:

驚見名山騰劍氣,蓬萊魔女遇天驕。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第一冊完)

梁羽生先生簡介

梁羽生(1924-2009) ,本名陳文統,原籍廣西壯族自治區蒙山縣。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在香港開創新派武俠小說,大受歡迎,風行全球華人社會超過半世紀。

梁羽生出生於書香門第,畢業於嶺南大學經濟係;曾任職於香港《大公報》和《新晚報》。先生博聞多見,對曆史頗有研究,文學根底深厚,尤其在中國古典詩詞、對聯方麵造詣很深。由1954年他的第一部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開始連載發表,至1983年間,共創作了三十五部經典武俠小說。其中,《白發魔女傳》、《萍蹤俠影錄》、《雲海玉弓緣》、《七劍下天山》等是他代表作,更多次搬上影視熒幕。

先生晚年旅居澳洲,他給自己寫的挽聯“笑看雲霄飄一羽,曾經滄海慨平生”正代表一代武俠小說宗師著述浩瀚,萍蹤俠影,永留萬千讀者心間。

1. 龍虎鬥京華

3. 塞外奇俠傳

4. 七劍下天山

5. 江湖三女俠

6. 白發魔女傳

7. 萍蹤俠影錄

8. 冰川天女傳

9. 還劍奇情錄

10.散花女俠

11.女帝奇英傳

12.聯劍風雲錄

13.雲海玉弓緣

14.冰魄寒光劍

15.大唐遊俠傳

16.冰河洗劍錄

17.龍鳳寶釵緣

18.狂俠天驕魔女

19.風雷震九州

20.慧劍心魔

21.飛鳳潛龍

22.俠骨丹心

23.瀚海雄風

24.鳴鏑風雲錄

25.遊劍江湖

26.風雲雷電

27.牧野流星

28.廣陵劍

29.絕塞傳烽錄

30.劍網塵絲

31.彈指驚雷

32.武林天驕

33.幻劍靈旗

34.武當一劍

故事簡介

小說以宋金兩國在采石磯的戰鬥為曆史背景,描述了生活在金人統治地區的俠女“蓬萊魔女”柳清瑤,與武林曠世奇才狂俠“笑傲乾坤”華涵穀、以及金國貴族的“武林天驕”檀羽衝之間的三角感情和愛國故事。表達了宋金兩國人民追求和平、反對暴政的美好願望。

主角:華穀涵、檀羽衝、柳清瑤

前集:《飛鳳潛龍》《武林天驕》

續篇:《鳴鏑風雲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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