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意外的來信

既然決定要進蜀地,便事不宜遲。我們決定分頭準備,段叔站起身走上小閣樓,不一會兒便拿出一個大包,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如果不是我們找到他,大概他現在已經在去四川的路上了。我看著段叔泛紅的眼睛,不到六十的他已經是花白滿頭,我嗓子有些緊緊的,澀澀的,卻又有些慶幸他要和我們一起,如果他一個人出了事兒,等油條回來,我要怎麽向他交代?

可是,還有一件麻煩事兒,那個“工頭”怎麽辦,竇少爺說這件事讓他去解決。我不知道他所說的解決是什麽,我隻知道竇少爺買了晚上的火車票,我們決定當晚便要啟程。可就在我們離開不久,我接到了爸爸的電話,他說有一封我的平信。

我和竇少爺麵麵相覷,這年頭有幾個人還寫信的?沒想到來信的竟然是油條。

寶兒:

收到這封信你一定很吃驚,不要擔心,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這麽大的人了,你也不用找我,一切自有定數。

這不像油條的語氣,剛看完第一段我就疑慮重重,可再次看了看整封信,確實是油條的字跡沒錯,我不禁皺了皺眉頭,繼續看下去。

言歸正傳,這次的旅行真的很刺激,也有些糟糕。這輩子我做夢都沒想到會像今天一樣,這些日子我雖然很害怕,但追根究底是咱行業的優良傳統,所以每走一步我都很小心,可適當問題的關鍵逐漸出現的時候,我不是沒有動搖過,甚至就連生老病死的問題我都開始懷疑,可是現在,我更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先不要急著否定我的話,直到整個事情的結束,也許我會沒有這個機會,但我會盡力以自己的方式去尋找答案。這應該是個很久遠的故事,久遠到我們的祖先大概都沒有出生,甚至在我們聽說的隻言片語都已經被稱為神話傳說,但這並不是怪力亂神。寶兒,我隻能說當你遇到麻煩的時候不要用現代的思考模式來解釋眼前的一切,它將顛覆我們的認知,也許用超自然現象這個詞你比較能夠接受,你一定要做好準備,雖說我經曆也不多,但請相信我。

寶兒,你和竇少爺在一起我並不擔心,那家夥雖說是個公子哥兒,但我也知道他是個可靠的男人。別嫌我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實在不行你倆一塊兒過吧。不要覺著自己配不上那小子,能娶到你是他八輩子的福氣,你的好隻有明眼人才能看到。

你還記得那個叫耗子的小混混麽,他現在也開了家店賣裝飾材料,還給我介紹了不少生意呢,有時間你也去他那裏走走,上次我們吃飯還說起你,他對你的拳頭依舊記憶猶新。那會兒他是咱們學校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全校學生沒幾個不被他攔過財的,唯獨你敢和他動手,據說你曾一度將他迷得暈頭轉向。有回我被他揍得鼻青臉腫不敢回家,還是你硬將我拽回去的,其實我沒敢和你說實話,耗子揍我的理由很簡單一個是嫉妒我,另一個就是想接近你。你果然去找他替我出氣,可結果架還沒開打就被老師發現,你被罰站一個星期的牆根。耗子說當你站在全校大會上不卑不亢的朗讀檢查時,他突然發現原來你並不是像他想的那般強。

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要鍛煉身體,好歹我也是個男人,總不能躲在一個小女人的身後。

我有些讀不下去了,看著竇少爺臉上那若有似無的笑意,我越看越覺得自己烏雲罩頂。記憶深處似乎確實有個叫耗子的人,瘦瘦高高,總是吊兒郎當的……可油條究竟想說什麽?這些陳年舊賬在這個時候翻出來是不是有些風馬牛不相及?

俗話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還就是等到三年後才去找耗子單挑的,沒想到竟然贏了,那時候真的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可是你一天到晚油條油條的招呼,就不覺得有點名不副實麽?好歹我也有一身腱子肉在那擺著。不過,寶兒我要謝謝你,是真心真意的。其實不用耗子說我也猜得到,當我去找他單挑的時候你一定就在附近,雖然我並沒發現你在哪,可耗子還是看到了藏在樹上的你,那次我們打完架就成了兄弟。我記得你曾說很羨慕男人之間的感情,說那是江湖上的幹脆與豪爽,其實寶兒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我能得到你的情意。

寶兒,我相信冥冥之中的定數,咱們這次的經曆都是命運早已安排好的,否則那麽多東西你為什麽偏偏會挑中它?而你為什麽又偏偏愛好解扣?甚至為什麽咱們偏偏正好是三個人?我知道你們都不相信六界傳說,可宇宙中有多少東西是我們未知的?命運就像個巨大的紡織機,它永遠隻會按照預定好的軌跡運行,而我們這些人都逃不過命運所紡織的線,無論是想掙脫它還是順從它的人,最終都會走向預定的束縛。寶兒,不要驚懼你所見到的,放開手腳堅定的走下去吧,去完成我們的使命。

寶兒,幫我照顧好我爸,雖然他不說,但我知道他一定經曆過別人從不曾想過的東西,至於帶信給你的那些人不用擔心,他們沒什麽大不了的。

回家後記得去看看耗子,他怪想你的。他的店就在祁山市最繁華的那條路上,門頭挺樸實的,一去你就知道。你們好好拉拉關係,將來說不定你裝修房子時就可以免費了。

段鵬飛

落款沒有日期,寄出地的郵戳又很模糊,信像更是被水粘到過,整個寄出的的地方根本無法辨認。不過油條反複提起耗子應該是別有用意,距離我們出發的時間還早,所以我有充足的時間去一趟。

福山路,我們這個沿海小城最繁華的地段,各種店鋪林立,商場一個接一個,今天是周末路上的人不少,我歪著腦袋一個個的鋪名念下去總覺著一個比一個俗氣,耗子那家夥究竟會起個什麽名呢?為什麽油條有話不直接告訴我,難不成是怕半路被人知道?那人會是誰?邊走邊胡思亂想,我拍了拍臉從旁邊的攤位上買了一根冰淇淋,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林立裝修材料,這個名也很俗氣,可是林立——這個名字好熟悉啊,就在我心裏犯嘀咕的時候耳邊一個聲音不冷不淡的響起:“秦瓊。”

站在我身邊的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左右的男子,原本普通的樣貌卻因那雙眼睛而變得格外突出,他留著小平頭,膚色黝黑,微微有些啤酒肚,細長的眼睛卻透著股精光,這張臉越看越覺著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進來坐。”說完便率先走進店鋪,這家夥!我憑什麽聽他的!

“趕緊的。”他回過頭看了我一眼,裏麵的服務員迎出門,滿麵笑容的道:“老板,您來了。”

原來他就是林立,可,我認識他麽?不過——

“你還真是變了不少。”林立不知什麽又走了回來,上下打量著我,眼睛裏滿是戲謔,“看來油條說的沒錯。”

油條?難道他就是,“耗子!”話剛說出口我便後悔了,隻見耗子臉上一陣青白,旁邊的服務員則在驚訝過後都憋不住笑意。

“進來。”耗子白了我一眼,大步走回店裏,我有些尷尬的跟了上去,此時記憶的箱子底我終於翻出了關於耗子的影像。店鋪樓上耗子坐在藤椅裏給我倒了杯茶,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還真沒認出來,你變化太大了。”我咽了口茶放鬆的靠進椅子,“以前總是耗子耗子的叫,誰還記得你的大名究竟是什麽,不過,你怎麽變得這麽老?”

“先說正事。”耗子站起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用報紙包著東西,“油條讓我交給你。”

不知為什麽看著那東西我竟提不起勇氣打開,全身的力量像是瞬間被抽空,眼眶有些模糊,我吸了吸鼻子問,“他還說什麽了?”

“他告訴我如果我沒來拿,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耗子點了支煙夾在手裏,隻吸了一口再也沒動。

“你不問我原因?”

“你能告訴我?”

“不能。”

“那我還問什麽。”

我們不再說話,看著他手裏那隻靜靜燃燒的香煙,一時間百感交集,拚了命咽下的淚水靜靜滑了出來,順著眼角溜進頭發裏,一陣冰涼。

“耗子——”我的聲音有些啞。

“行了,以後再說。”他什麽都沒問,哪怕連油條發生了什麽也沒問,想必就連那張報紙也是原封不動的裹在那裏。

“我不留你,有事就開口。”耗子又給我倒了杯茶,仿佛並沒看到我的淚水,“這可是明前綠,很貴的。”

“回頭我請你吃放。”我抹了把眼睛將茶一飲而盡,順便把桌上的報紙收進包裏。

“你比我有錢?”耗子叼著煙笑著看向我,他眼神裏有什麽東西一時讓人看不明白。

“奸商。”我瞥了他一眼剛打算下樓,就聽他用懶洋洋的聲音問,“不留個地址?”

“我就不信油條沒給你!”

身後低沉的笑聲讓我再次確信,這小子絕對是一肚子壞水。

我不敢多耽擱,打了車就直奔公寓。竇少爺沒回來,我將包裏的東西拿出,一層層剝開報紙,那枚惹禍的銅錢靜靜的躺在我眼前,上麵紋理清晰,暗沉的色澤如同黑洞吸引著周圍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視線,它就像一個強大的**,上麵的雕刻如同仙境,那一刻我真的看到那風景活了起來,潺潺的流水聲和瀑布的轟鳴震動著我的耳膜,一過若有似無的香味飄**在鼻端,滿樹香花枝葉繁茂,我伸出手想撥開身上的落花,眼前……一切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果不是竇少爺的開門聲我不知道自己能幹出什麽事,因為當我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裏竟拿著水果刀。

我暗暗吞了口唾沫,不著痕跡的將刀放下,“從耗子那拿回來的。”我指著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