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玥失心

我醒來時,在秦軍營帳,帳中隻有我。

我隱約記得,昏迷前,看到小尋刺殺渠梁,於是匆忙起身,去尋渠梁。

彼時更深人靜,夜色沉沉,伸手不見五指。

四下營帳很多,我想渠梁的營帳應在中央,便往中心位置走去。

突然,有一隻大手從身後捂住了我的嘴。

那人個頭很高,力氣很大,而我此時非常虛弱,被對方鉗製,動彈不得,隻能任由那人將我拖離營地。

四周荒無一人。

終於,在一片荒野,我被鬆開了。

“你是誰?為什麽要捉我?”我佯裝鎮定,不想讓對方看穿我的恐懼。

“你就是那個對言羽一片癡心的丫頭吧?”對方有三人,為首的人問我。

我仔細觀察,他的身形和聲音都很像我和姬雀在度朔山遇見的齊國王子,也就是寒淵。

我又看他身旁那人,果然提了一盞燈籠,應該就是“收魂燈”。

還有一個,就是把我從營帳外拖過來的高個子。

“你想幹什麽?”我問寒淵。

我心裏已經不怕了,因為我了解他們的底細,也知道他們想做什麽。知己知彼,便無恐懼。

“很簡單,我想殺掉言羽,拿回《山海經》。”寒淵直奔主題。

“那你找錯人了,我現在也找不到言羽。”我淡然說道。

“你先別急著推脫,小丫頭。我想我們應該是最有力的同盟者。”寒淵陰森森地笑著,“你一直喜歡他,不顧一切地保護他,但他偏偏喜歡的是那個鮫人,難道你不恨他嗎?你不恨那個鮫人嗎?”

我心頭忽然一動。

對他,是愛是恨,我自己都茫然。我愛他如生命,可他視我如塵土。小尋是殺他的刺客,我一次次涉險救他,可他卻把一腔情意全部交付給小尋。

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不善妒。

倘若我和小尋換了身份,她不恨言羽嗎?不恨那個容顏傾國、心腸狠毒的鮫人嗎?

我沉默不語。

寒淵見狀,更加興奮起來。“我早就說,我們才是世上最好的同盟者,因為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

我暗中從袖口掏出桃木扇,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一柄毒針“嗖”地飛出,寒淵躲閃不及,被刺中臉頰。

“你竟敢偷襲我!給我拿下!”寒淵吃痛,大喊兩個手下。

我用桃木扇抵擋,若在平時,他們絕不是我的對手。可我實在太虛弱了,不到十個回合,竟又被那個高個子製伏。

“給我帶回大牢!”寒淵喝道。

他並不知道桃木扇裏是毒針,以為隻是一種尋常的飛鏢。那是一種慢性毒藥,不會當場斃命,卻會在身體裏埋一顆雷。

寒淵了解言羽,但他不了解我。

我不會受任何人脅迫和挑唆,去做出賣良心和原則的事。姬雀總喊我“笨神玥”,也許我不夠聰慧,但我足夠堅定。我分得清對錯,而且不善動搖。

他可以製伏我,卻永遠無法控製我。

思忖間,我的身體愈發疲累了,許是瘴氣日盛。

一陣天旋地轉,我昏倒在地。

醒來時,我躺在一間破敗的小屋裏。整間屋子隻有一盞燈籠,在我的床頭燃著。

我仔細觀察那盞燈籠,竟是寒淵的“收魂燈”,有一絲一縷的氣息,正在緩緩注入燈芯。

我恍然大悟,那是我的氣息!

因為染上瘴氣,身體裏有旱魃的妖氣,我的一呼一吸都被寒淵吸入“收魂燈”裏,他是想以此來控製我的魂魄!

我舉起“收魂燈”,狠狠地向地上摔去,不料寒淵恰好衝進來,劈手奪了過去。

寒淵得意地狂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竟讓你纏上了妖氣,剛好為我所用。”他挑釁地看著我:“你不是很有原則嗎?你不是很正義嗎?到頭來還不是要向我妥協。”

我心裏悲恨交加。若我沒有貿然跑出營帳,找尋渠梁,便斷然不會被寒淵捉來;若我早些打碎這盞燈,他便不能再用它為害作亂……

瘴氣發作得更厲害了,從起初的昏昏欲睡,到神智逐漸迷失,我陷入一種混沌、瘋魔的狀態,卻無力控製。

在渾渾噩噩中,我聽到寒淵的指令,然後不由自主地悉數照做。

放不下,是我執之孽。

放得下,是孤獨之苦。

有情皆孽,無情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