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登場
言羽和小尋也按照姬雀留下的記號追蹤相柳,一路追到沙漠。
延綿起伏的沙丘,像金色海洋裏掀起的浪頭,一望無垠。
天是冰藍,地是澄黃,天地間僅有藍與黃這單調的兩色,映著兩具疲倦的身影。
古人雲: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麵對遼遠壯闊的自然,人是多麽渺小的存在。可縱是這樣渺小的個體,就如曆史長河中的滄海一粟,也無不用盡畢生力氣,書寫一紙悲歡。
生而為人,其義者何?
有人渴望權力,欲主蒼茫大地之沉浮,比如寒淵;有人渴望金錢,想要攫取家財萬貫,比如姬雀;但更多的人,活在世上,都背負著並不情願的重擔,為了使命,為了完成。
言羽無心害死了師父,懷著愧疚降妖;小尋為救族人,被逼做了刺客;而我被神諭選中,肩負著改變奴族命運的責任。
如寒淵、姬雀者,聽從內心和本性的召喚行事,善待這具肉身皮囊;如言羽、小尋和我,依外界壓力而行事,嚐盡千般苦果,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很難說,誰更快活。
人活於世,到底是為了盡興,還是為了完成?
托著落日的沙漠浪頭凝固了,像一片睡著的海。
美得驚心。
夕陽的餘暉,把大漠點染出各色風姿,迎著光的沙麵明黃如金,背了光的沙麵晦沉如墨,丘頂則赤如雞血。這是大漠獨有的斑斕、火焰、淒涼與詩意。
突然,不遠處的沙丘兀地起了一陣旋風,飛沙走石,狂風席卷而來。本已身心俱疲的小尋和言羽,幾乎站立不穩。言羽一把攬住小尋瘦削的肩膀,兩人緊緊貼在一起,抵禦狂風,艱難前行。
“哈哈哈哈!好一對苦命鴛鴦!”天空中忽然傳來尖利的女聲,在將晚未晚的大漠,顯得十分可怖。
兩人停住腳步,抬眼望向半空,看到一個穿著青衣的老太婆,禿頭,相貌醜陋,從頭到腳皺巴巴的,周身散著熱氣。
“是旱魃。”言羽對小尋低語。
老太婆突然對著他們,吐出一股熱浪。兩人被巨大的熱浪衝擊,後退數十步。
兩個疲倦不堪的人,如何是妖獸旱魃的對手?
旱魃手中迅速變出一條長繩,將兩人捆綁,捉回自己的洞穴。她並沒有殺死言羽和小尋,隻是把他們雙雙關進鐵籠。
“你怎麽了?”小尋焦急地問。
被關入鐵籠的言羽,此刻突然變得虛弱無比。
“不知為何,從出生起,每到晦月的月升時分,我都會渾身無力,大約持續一個時辰。沒有大礙……”言羽說完這兩句話,便昏迷過去。
“言羽,言羽?”小尋急切地喚了兩聲,沒有反應。
小尋把言羽的頭放在自己腿上,讓他睡得舒服一點,又趕忙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怕他著涼。
旱魃看在眼裏,緩緩走近鐵籠。
小尋一把護住言羽,怒目瞪視著旱魃,生怕她又吐出熱氣,傷及言羽。
沒想到,旱魃隻是歎了口氣。
許久,她說:“我年輕時,也如你這般美麗。隻可惜真心錯付,所遇非人。姑娘,我憐你一片癡心,勸你莫要執迷不悟,一場徒勞。”
小尋聽罷,淺笑。
“你在嘲笑我嗎?你不信我年輕時也很美嗎?”旱魃怒道。
“你誤會了。我隻是笑你,把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想得太複雜了。”小尋看了言羽一眼,幽幽地說,“我和他之間,沒有癡心,隻是仇人。”
旱魃悻悻離去。
真是一個敏感多疑的女人,小尋心想。
她輕手輕腳地翻開言羽的《山海經》,尋找其中旱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