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下山穀

大荒之中，有座高山，其名度朔。山上有一株大桃木，樹枝盤旋彎曲，廣達千裏。據傳，在這大桃木密密麻麻的枝條東北，有一個鬼門，每年中元節，世間萬鬼由此出入人間。門的兩邊，分別站著兩個神人，一個是神荼，一個是鬱壘，把守鬼門。若有惡害之鬼從鬼門逃出，會被他們用葦索捆起來，丟到山下喂虎，因此各路鬼怪都非常害怕神荼和鬱壘。

後來，黃帝以此發明了一種驅鬼的方法：在各家各戶的門板上畫神荼、鬱壘和老虎的畫像，門邊的牆上掛著葦索，門後的角落擺一柄桃木劍。鬼看到這些東西後，就不敢進門了。後世掛春聯、貼門神的習俗，便由此而來。

姬雀身材肥胖，沒走多遠就氣喘籲籲，於是隻能停下來歇腳。三天的路程我們足足走了五個日夜，才來到度朔山腳下。

度朔山是一座荒山，沒有山路，隻有樹木草石，陡峭處非得手腳並用才攀得上去。每走一步，都有許多石子隨著腳步滾落，好不驚險。我扶著姬雀走走停停，在山裏轉了兩個時辰，依然沒有找到傳說中枝節綿延千裏的神桃樹。

突然，姬雀一個趔趄，向後一倒，我趕忙伸手拉他，但他太重，幾乎要把我一起拽向山崖。幸虧我眼疾手快，另一隻手抓住了身旁的藤蔓，這隻手死死拖住已懸在半空的姬雀。

“你撐住！一起用力往上！”我咬牙喊道。

就在此時，我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吼叫，回頭一看，在我身後不足十步遠，有一頭吊睛白額大虎！

“有老虎！”我喊。

“快鬆手！”姬雀在下麵喊。

我一聽，立即鬆開手裏的藤蔓，在老虎將要撲上來的那一刹，和姬雀雙雙落下懸崖。

等我再次睜開眼時，已是暮色四合。

我和姬雀躺在一個露天的洞穴裏，像是一個廢棄已久的捕獵陷阱，洞口原本鋪滿厚厚的幹草和樹枝，倒是救了我和姬雀的命。

我拍醒姬雀，檢查了身上的傷勢，還好都隻是些皮外傷，不妨礙繼續尋找桃樹。洞穴很深，四壁長滿苔蘚，很難爬出去，加上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我們隻得留在洞中過夜。

不得不說，帶著姬雀這江湖騙子，的確是有點用處。比如說，他隨身備著火石，每到夜晚，就敲擊火石生火，既可取暖，又能驅趕野獸。這幾夜都是這樣過來的。他還裝著驅蟲散，塗抹到手臂、腿腳上，蛇蚊鼠蟻就不會近身。

火一點起來，洞中便明亮了許多。

我仔細察看了整個洞穴，除了西南角有一塊巨石，其餘並無異樣。

“有啥發現沒？”姬雀躺在地上，懶懶地問。

“沒有，隻有一個大石頭。”我說。

“為啥會在捕獵的坑洞裏放一塊石頭呢？”姬雀坐了起來。

“也許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吧。”

“我看看。”姬雀拍拍身上的土，走了過來。

“沒可能是滾下來的。這石頭足有半人高，百十斤，要是從山上滾下來，肯定會砸個大坑出來，可是這洞底平坦，哪有什麽坑呢？”他眼睛轉了轉，“所以，肯定是有人故意把這石塊放在這裏的。”

我點點頭。

“把一塊巨石放在這個洞穴裏，肯定是想掩蓋什麽。來，把它推開看看。”說著，姬雀已經開始使勁了。

我和姬雀兩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推動了大約一寸，一股奇異的清香幽幽飄來。

“退後！是毒氣！”姬雀一邊喊我，一邊掩住口鼻退後幾步。我也趕忙學著他的樣子後退。

我們憋著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石頭後麵，隱約露出的那個小洞。

沒過一會兒，姬雀憋不住了，喊著“啊！憋死我了”，長舒了一口氣，做出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我也放開了掩著口鼻的手。過了足有一盞茶的工夫，兩人完好無損。

我笑他大驚小怪，他說我沒頭腦：“神玥啊，不是我說，要不是跟我在一起，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我沒理他，自顧自地撫著我的桃木扇：“外婆去世前，曾讓我打開封存的箱子，取出這把桃木扇。那時，它也帶著一股奇異的清香，與這洞裏的氣味無異。隻是後來年深月久，這扇子就沒什麽氣味了。時隔多年，又聞到這清香，竟覺得很熟悉。”

“那就是桃木的味道了！”姬雀大喜，“這石頭後麵，一定就是我們要找的神桃木！”

我們又齊心協力，把石塊推開了幾寸，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小洞。

“你這麽胖，能過得去嗎？”我看了看姬雀，擔心地問。

姬雀一貓腰，“瞧好了！”

話音剛落，他就敏捷地爬過了小洞。

“沒看出來，還是個柔軟的胖子。”我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