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山海生萬物,有靈則為妖,有情則為人。

風急天高,虎嘯猿啼。

烏雲越來越濃,天色越來越暗。

一道紫紅色閃電鋒利地劃破蒼穹,霹靂震徹長空,驟雨即刻傾盆。海天一色,晦暗,混沌,而渾濁。滂沱的暴雨如注,從天而降,驚濤拍岸。濁浪排空,似要衝上雲霄,吞噬搖搖欲墜的濃雲。狂風鉗緊巨浪,惡狠狠地甩向懸崖,碎成塵霧。

日星隱曜,山海怒號。

淒風苦雨間,我艱難前行。

洶湧的激流衝擊我的魚尾,冷雨拍打我瘦削的臉龐,黑瀑布般濃密的長發緊緊貼在後背。一個浪頭劈麵而來,我倉皇伏入水中,俄頃又急匆匆鑽出水麵,驚惶地回頭。

身後,一介白衣書生,眉頭微蹙,目光如炬,急速踏水而來。說時遲、那時快,他抽出背在身後的竹簡,寒光凜凜,化作萬千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刺來。

我還沒來得及鑽入水中,便心頭一緊,一枚利箭“嗖”地刺穿我的胸膛。血肉撕裂的聲音近在咫尺,震耳欲聾。

那是死亡之音。

我低頭,望見胸口那枚利箭重新化為竹簡,上書一行小字:

噬夢而生,破夢而亡。

彌留前,我回首凝望那白衣少年。

他眼角,竟含了一滴淚。

眉山目水,猶如故人歸。

“飛機已降落在敦煌機場,室外溫度十八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您扣好安全帶,不要起身或打開行李架。”

機身輕晃,搖醒一場撲朔迷離的夢。

我手裏,還躺著那本古舊的《山海經》。

近來讀《山海經》,不覺間竟入了夢。夢裏,我的模樣恰如書內青丘英水的鮫人,人麵魚身,結淚成珠。而那追殺我的白衣少年,卻有幾分似曾相識。

背著半人高的背包下了飛機,一時竟有些恍惚。

我終於回來了。

我來,是為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