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新人亂笑 舊人不哭

時間飛梭如箭,拉箭的不是天堂裏的小天使丘比特,射中的不是地老天荒永不滄桑的愛情,隻留下一顆麵目全非的心髒苟延殘喘地跳動。

剛剛經過的街角有人在吵架,有人在討價還價,有人表情冷漠走過……一個街角照出了各種人的本來麵目,卻沒有一種人看她一眼,關照她的喜怒哀樂,哪怕遞給她一張紙巾。

就在離街角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宋小可打扮得稚嫩純情,懷揣著砸重金買下的名表,以為李捷會喜歡到抱著她狂吻。

“以後別找我了,我們到此為止。”

宋小可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是要一起為他慶生嗎?是開玩笑的吧。好,你是壽星,我不跟你計較。

“我說普通話你聽不懂啊,分手,我李捷要跟你宋小可分手,聽懂了嗎?!”

宋小可撲哧一聲笑得花枝亂顫,“演得還挺像”。

“我說分手!”李捷擼起袖子,露出腕表,泛著金黃的光。他說是女朋友送的,今晚要和他一起過生日。

宋小可木了,從女朋友到前女朋友連轉折都沒有。

李捷留下一句“你看看你,一把年紀了還穿得跟那幫腦殘一樣,有空報個培訓班提高一下智商,別把錢浪費在花枝招展上。”

李捷轉身很迅速,迫不及待。

是他從前說喜歡純情的女子,像一張白紙由著他描繪出最豐富的色彩;是他說喜歡安安靜靜的女孩,像一首老歌躺在唱片機裏咿咿呀呀順耳;是他說喜歡嬌小伊人的小女人,像嬌柔的花朵襯托他的偉岸。

一旦說起從前,大概再無轉圜的餘地。

就在剛剛經過的街角,有人在吵架,有人在討價還價,有人旁若無人的激吻……卻沒有一個人看她一眼,關照她的喜怒哀樂,哪怕遞給她一張紙巾都沒有。這個城市太大,她又太渺小。

從來隻有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李捷手腕上金燦燦的腕表相稱下,她手上節衣縮食買下的自覺貴重的表顯得寒酸。

宋小可踢飛一個易拉罐,她覺得自己應該狠狠踢上一腳,聽易拉罐在地上叮當擦得滿身是傷的呻吟聲,就像一巴掌打在負心男李捷的臉上,聽他求饒應該是件心情舒暢的事,隻是宋小可不敢,盡管已經怒不可遏到極點。

宋小可恨自己無能。隻有隱忍接受沒有絕地反擊,隻有懦弱退讓沒有勇敢反抗,隻有可憐的被甩沒有傲氣的甩人

失戀之後就是失眠。往常睡得安穩宋小可,一個午覺也翻出了十八般姿勢。莫菲取笑她“豬一樣的人生翻不出燦爛的花樣年華”。想曹操曹操到,莫菲幽魂一樣突兀地出現在她跟前,拿胳膊狠狠把她搗醒,宋小可咧著嘴巴傻笑,不漏一點被甩的痕跡。

“笑,再笑直接含笑九泉了。”

笑一笑,別讓人生輸給了心情。這是宋小可一貫奉行的至理名言。笑是一種武器,不用和濫用都是一種浪費。

“你大爺的,抖你八百次了,睡得跟豬一樣。”你大爺的,是莫菲的口頭禪,不過她隻敢對宋小可說。

宋小可這才發現QQ都快把電腦屏幕給抖散了。莫菲發了一個鏈接和一張照片。

“這女的怎麽有點眼熟,感覺在哪見過。”

“見鬼了!你瞅瞅。”

宋小可從莫菲的小鏡子裏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照片上的女人身穿抹胸小禮服,渾身散發著性感的魅惑,**的肩膀被一隻屬於男人的手緊緊摟著。要命的,這個女人跟她很像。

“你大爺的,你還長得一張勾引高富帥的臉。如果不是背景讓我頻繁出鏡,我一定認為照片上和富二代傳緋聞的女人就是你。”

人說“女大十八變”是不對的,化了妝才十八變。

“什麽叫像,怎麽不說就是!”宋小可搜索著網絡上每個角落,確定沒有出現“宋小可”三個字,才來了個長長的大喘氣。

“撒泡尿照照自己,口氣不小。”

她不過是公司最底層的小職員,不過是沒人在意的小角色,不過是不可能飛上枝頭的小麻雀。他們寧可相信工資會漲,寧肯相信踩了電門就能穿越到四爺身邊,寧肯相信房價會和豬肉一個價,也不會相信她出現在盛大的宴會上,不會相信她認識了富二代喬子楚,不會相信她也可以那麽美……

有一種人,就像三尺之外的雷,隻要我們沒踩上,便從來不知道還有粉身碎骨的厲害。

“聊天聊得出業績嗎?”吳經理一個眼神秒殺了莫非和宋小可探討人生大事的欲望,怯怯生生回到各自崗位。

“小宋!”自從進入這家公司,宋小可就是“小”字輩。不止她,名字被抹去,以姓代名。碰到同姓的,經常搞不清楚到底喊哪個“小”,總之都要小心翼翼伺候著。

在頭兒一聲飽含感情的呼喚中,宋小可屁顛屁顛跑到頭兒跟前低三下四地問:“吳經理,您有何吩咐?”

隻是要她買一杯加三分糖七分奶的咖啡。

一個健全的成年人如果有一天生活不能自理了,隻能說明他/她升職了。

而宋小可,連癱瘓的權利都沒有。

都說女人善變,殊不知男人善變起來根本不給你適應的空隙。仿佛昨天的酒精還未散去,順著神經揮發蔓延,直至頭腦混沌。

昨天……

等宋小可反應過來繞過街角追出去,李捷已經不知所蹤。

電話、短信。換公用電話打過去,循著電話薄,隻要和李捷有一點關係的都不放過。結局是李捷向所有人炫耀傍了富家女,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軟飯行徑,他急不可待大搖大擺地踏進去,和從前的堅持判若兩人。

“聽說那女的給他買了一套衣服,光襯衣就價值上萬,袖扣都是從國外定做的。”

“聽說李捷要開公司做老板了。”

“聽說那女人帶李捷去參加那個,那個,那個雞尾酒嘉年華晚宴,去的不是老板就是老板兒子。”

“聽說……”

曾是最近的人,如今都要靠聽說。

那天是李捷三十歲生日,兩年前他曾發誓要在三十歲之前事業有成,然後拉著她衣錦還鄉。怎奈兩年中房地產滑坡,他的事業還沒起步就被發配到寧古塔永沒有回旋餘地了。

雞尾酒嘉年華。

宋小可想也沒想,賣了腕表,跑到附近店裏買了一套小禮服,做了個頭發。刷信用卡,取現。帶著一票現金,趕往宴會。

從來沒有過的衝動。

那是一場她不曾去過的盛宴,隻是為了再見一見拋棄她的男人,隻是為了見一見李捷傍上的富家女,隻是為了知道還能不能挽回李捷的心,隻是為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情敵。

門票費就得幾千塊,吃人不帶血。宋小可一狠心交了錢,才發現隻剩五塊八毛錢可憐單調地躺在錢包裏。

什麽雞尾酒晚會,不過是來燒錢的。燒錢也清明節去燒給祖宗啊,說不定祖墳冒青煙祖宗大發慈悲保佑發財走運。宋小可不明白,這個世界最不缺的人就是有錢人,最不缺的地方就是燒錢的地方。她吐血拿出的錢,不過是別人一頓飯的事。

小心翼翼數好money鄭重交上去買了一張紙,人家表情冷漠地接過錢往驗鈔機上一過,仿佛那錢不帶溫度,不帶血汗。宋小可一抬腳,差點跟崴斷了。初蹬高跟鞋,有些踉蹌。六十塊買的地攤涼鞋就是不禁用,若不是來這種場合,這雙鞋早灰塵布滿,束之高閣了。第一次穿高跟鞋是找工作麵試時,地攤上撿的便宜貨,當時還覺得被宰了,現在看來便宜沒好貨。索性這是第二次穿,咯腳磨腳也隻這一次了。

宴會上,觥籌交錯。女人褪下真實的表情,戴上一張張看似優雅的畫皮,一個個站得挺直,和認識的不認識的以及經人介紹認識的所謂成功男人聊天,抿嘴含笑故作矜持優雅。

有資料顯示離婚夫妻中80%因為女人出軌,在這80%對夫妻中離婚後後悔的多數也是女人,尤其在男人再次成家立業之後。有人說女人太感性。宋小可初入社會,對這樣的結論很不認同。看李捷就是個例子,犯賤者多為男人也。今日一見,竟有些信了。

各色華美的禮服,珠光寶氣的首飾,眼睛無論轉向哪一個方向都能被名貴的飾品折射出的光芒射傷。那該是不吃不喝節衣縮食多少個日日夜夜才能節省下來的!她像個剛入行的小偷,惶恐地看著金子在眼前晃,卻沒有勇氣伸手據為己有。

眼光到處搜索,終於看到心中始終念念不忘的他。負心男李捷擁著一身嫣紅晚禮服的美麗女子。應該就是李捷口中為他買一套一萬塊的襯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富家女吧!他們像黑夜裏的一團火焰,格外耀眼,燃燒了整個晚宴。

不,也不算漂亮,不過是脂粉和錢堆積出來的漂亮而已。宋小可想。如果廟裏的佛祖不穿金裝,還有幾個人供奉,可見真是三分長相七分打扮。小可心裏極度不平衡,李捷這麽想擁有別人最美的一麵,就讓他見見自己穿上金裝佛光普照的模樣。

懦弱的小可不敢朝他踏出一步,眼看李捷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卻步步退步逃跑。

林芊芊張揚地領著李捷到處認識“大人物”,小可從來沒見李捷那樣笑到心底全部綻放。她隻覺得心被萬箭射傷,蜂窩煤似的傷口突兀地疼著。猶如一頭受傷的小獸,無助、哀傷、乞憐地望著冷血的獵人。

就是這樣不經意流露的黯然神傷,落在另一個人的眼中。

舞曲響起,是那首優雅的三拍子小步舞曲。十七八世紀在歐洲宮廷非常流行的一種舞曲,因為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很喜歡跳小步舞,於是流行於上流宮廷漸漸風靡全國。

舞池中,翩翩起舞。

附庸風雅的人們,集中了所謂的上流有錢公子哥名媛,便以為可以模擬歐洲宮廷。過去的時代畢竟一去不複返了,模擬得再逼真,到底是落了俗套的複製品,翻不出新花樣。

宋小可不會跳舞,還有些四肢不協調。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跳舞的行列,團團把她圍在場中央。她踩不出規矩的步伐,沒有舞伴,孤立無援地站在無人關注的舞池中央,慌亂地尋找出逃的方向。音樂那樣優雅舒緩,她卻心緒凝結萬千惆悵,恐懼到極致。後悔燒錢買罪受,來本是人間平民非要到天上當仙女。

高跟鞋太細,歪歪斜斜。

就是在這樣兵荒馬亂無處藏身的時候,喬子楚走了過來。她以為他隻是她身邊的擦肩而過,誰知他卻停在她麵前,讓她的世界瞬間靜止。

他伸手邀她一起共舞。

她愣了。

環顧左右,都是雙雙對對,分明是挑戰她來了。小可有些懵,是排練電視劇嗎?

抬眼看過去,伸出的右手腕露出金黃色的腕表,雖然小可不知道腕表的牌子和價格,卻知道它的名貴。因為那表和李捷炫耀的腕表一模一樣,從李捷得意愛不釋手的賤樣裏,足可知其珍貴。

順著腕表看上去,銀灰色的西服,襯著馬甲,還有一層顏色幹淨的襯衣。

她一向喜歡男人這麽穿,也為李捷買過幾件沒有牌子尚有樣子的仿製品,那時他穿得那樣好。清貧拮據卻互相珍惜。才幾年,波瀾平地起,人心不如水。

仰臉,抬眼。那是一張自信到驕傲的臉,一雙堅毅到篤定的眼神,一抹令人心動到野火頻燒的笑。還剩下殘破點點在陽光下現出原形的尷尬,小可後退一步,不忍看廉價高跟鞋已崴得不成樣子,廉價禮服已掉了幾顆珠子。

“有勇氣來,沒勇氣接受我的邀請?”

“我來找人的。”

“找男人?這裏都是成雙結對的,不會是被甩了,自己還貼上來黏著不放手吧!”

“他不是那樣的人!”

“是他吧?”

宋小可順著喬子楚的方向看過去,不是李捷是誰。他怎麽知道?突然被人點破心事,薄薄的窗戶紙一破,屋內光景盡顯,尷尬無處躲藏。

“你的眼神從沒離開過他。”

原以為偌大的宴會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忙的生活,沒人有空閑顧及她的心事,這樣冷不丁被猜透,還是一個不相識的男人,竟有些囧到極致的尷尬。

喬子楚再次伸出手,邀請宋小可。

“我不會,再說我也不認識你。”

“我教你。”

不等宋小可答應,喬子楚霸道地拉過她有些冰涼的手,手指碰觸的刹那有些恍然,他說“不至於嚇成這樣吧,別緊張”。

他沒帶她跳舞,而是直接拉到李捷跟前。由於宋小可幾乎是被拖過去的,高跟鞋徹底崴斷,壽終正寢。一隻腳高,一隻腳低。

格外丟臉。

“小可,你怎麽來了?他是誰?”

李捷張口就是指責。允許自己劈腿,卻不許她重新開始,到底是自私的動物。

宋小可準備了一肚子解釋撇清關係的話,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喬子楚和林芊芊掐上了,林芊芊一句一個“口味越來越重了”,喬子楚一口一個“依靠吃軟飯的小心摔倒”,當跳舞的人都圍上來的時候,宋小可才恍然有些明白了。不是喬子楚見義勇為英雄救美讓她在李捷麵前抬起頭來,而是拉自己墊背向前女友示威來了。示威就示威,奚落她幹嗎?

“愛瘋5都出來了,還用古老的翻蓋,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廉價的味道,你是從哪個KTV租到這麽個頻頻出戲的演員。”

“我就喜歡她視金錢為糞土的勁兒,怎麽了。對,你也視金錢為糞土,不惜代價打造——打造扶不上牆的爛泥。”喬子楚看了一眼李捷,以示林芊芊花在他身上的錢,是糞土。

宋小可覺得丟人,李捷卻還要撞上槍口,迎難而上,“你誰啊,不過是被我們家芊芊甩了的前男友。有錢了不起啊,有錢能買後悔藥嗎?她現在不喜歡你了,請你哪涼快呆哪去?還有別打宋小可的注意,她的情商和智商還沒發育到分辨好人壞人。”

“宋小可,原來你叫宋小可。”

喬子楚饒有玩味地念著她的名字,宋小可想逃,卻被喬子楚緊緊拉著。

林芊芊不屑,不就是一個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小姑娘,穿上鳳袍也扮不出母儀天下的樣,連個屁都不敢放,還讓兩個男人護著她,豈有此理!

“不止情商智商沒發育好,營養也沒跟上吧。麵黃肌瘦,活脫脫難民營跑進來逃難的。宋小姐,沒來過這種地方吧,能被喬哥哥看上也是你的福氣。雖然我知道你不過是他掌中的玩物,作為喬哥哥的前女朋友,我還是要好心提醒你一下,一兩天之後還沒等你飛上枝頭變鳳凰就被甩到出生地了。”

喬子楚迎著林芊芊挑戰性的目光,嘴角泛起一絲孤傲的冷笑,似乎在說“看誰玩到底”,拉過宋小可,當著眾人的麵吻了下去。

眾目睽睽之下,氣節不保。宋小可隻覺得受到莫大侮辱,她還怎麽祈求李捷回心轉意。萬念俱灰之下,滿眼蓄淚怒目對視喬子楚、林芊芊和李捷,卻無法怒起來端起酒杯潑他們一個落湯雞,隻是怒目對視然後灰溜溜地逃出去,而且一腳高一腳低,狼狽至極。

一直到這裏宋小可都還記憶清晰。她記得跑出去,攔了一輛出租車才發現錢包裏隻有五塊八毛錢了。廉價涼鞋不止斷了跟,連綁著腳的鞋帶也開了,完全報廢。

宋小可打給莫菲。

“你大爺,在哪?”

“你大爺的,我們夫妻剛團聚,就這樣,掛了。”

重色輕友,關鍵時刻一個個都掉鏈子了。偌大的城市,除了莫菲和李捷,她沒有一個朋友肯為她大半夜爬起來接她回去的。

兀自想起剛認識李捷那會兒,載他去荒郊野地考察現場的司機被公司征去用車了,他連坐公交車的錢都沒帶。打給宋小可,那會兒她正在上班,忙到不可開交。隻因李捷一句“接我回去”,她不顧吳經理的勸說翹班接他回來,自此吳經理與她冷眼相對。

前塵往事,空惹眼淚。

“美女,一個人吹風啊?”

宋小可一抬頭,隻見自信到頭頂長眼睛的男人搖下車窗,探出半個頭。這個禽獸,還能笑出來!宋小可脫下高跟鞋就要扔過去,一念間想到砸壞了車還要賠,慢慢放下涼鞋,不理他,一個人往前走。

“見沒見過男人,吃軟飯的男人你也要死纏爛打。”

“你再說一遍!”宋小可允許別人對她指手畫腳,卻不允許有人戲謔李捷,為了李捷,她總是豁得出去。

“見沒見過男人,見沒見過男人。兩遍,買一送一。”

宋小可怒不可遏,拿起涼鞋朝喬子楚砸過去,不偏不倚剛巧砸到汽車倒車鏡上,玻璃碎了。壞了,闖禍了,這下子連手機都要押給他了。宋小可心一慌,想到男友劈腿,孤身一人身無分文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一滴一滴的眼淚,令喬子楚看著不由得心軟下來。從車上下來,走到宋小可身邊,“哭什麽哭,砸壞我的車要賠的。你知道這是什麽車嗎?一個倒車鏡夠你幾個月工資了。

宋小可一聽哭得更排山倒海了。

“你再哭我打110處理了,欠債還錢,破壞我的愛車就得賠償。”

一聽110,宋小可忍住哭泣,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吸了一口氣,委屈地問:“多少錢?我分期還款行不行?我沒那麽多錢,身上隻有五塊八毛錢,你要全拿走,還有一個手機。”

宋小可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擺在喬子楚跟前。

男人的慈悲心比女人更甚,喬子楚本來也沒準備訛詐宋小可,隻是看她有趣逗一逗,誰知道這麽當真。隻得把戲做足了,拿在手中,好不滿足地說:“就這些,也不夠啊,不如你陪我一晚上,反正親也親過了。”

“禽獸,無恥,下流,可惡。”

“我失戀了,隻是要你陪我一起喝酒,思想別那麽齷齪!”

啊?宋小可以為自己聽錯了,隻是喝酒嗎?

正如喬子楚所說,他失戀了。這是什麽鬼緣分,她的男朋友成了他前女朋友的新寵,他們成了同病相憐的伴兒。

宋小可坐進喬子楚車裏,看到殘破的倒車鏡,倒抽一口冷氣。到底什麽車,這麽昂貴,要好幾個月工資。在舊貨市場上也就幾塊錢的碎玻璃。

她不知道那個怒吼公牛的標誌,是跑車中的極品蘭博基尼,富二代的最愛。

宋小可被拖進一家禮服店裏,喬子楚指了指幾件衣服要她換。她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笨蛋,就你穿得跟醃了一個冬天的酸菜一樣,跟我出去不覺得丟人啊,拜托你眼光高點。”

宋小可沒有任何心情試穿衣服,卻僵屍一樣硬是被喬子楚逼著換了上去,又配了一雙橘紅色的高跟涼鞋,今年流行的款色。這樣的她被喬子楚拉到新城公園。公園是開放式的,沒有圍牆,任何時候都可以坐在亭子下的長椅上想心事。喬子楚拿出一打罐裝啤酒,遞給她一瓶,吹著冷風,喝著啤酒。

黑燈瞎火的,不會……宋小可平靜的表麵下到處掃描利器,如果喬子楚一旦做出禽獸勾當,她抓住磚頭是磚頭,抓住木棍是木棍,魚死網破。喬子楚卻沒有絲毫侵犯她的意思,講起他和林芊芊的往事。

他們的父親是世交,他和林芊芊自小相熟。林芊芊小時候母親去世了,父親再娶。很小的時候便出國,一個人生活。換男朋友惹麻煩是她反抗父親的唯一方式,以此證明自己的存在。看似暴烈卻是無聲無息的反抗。

林芊芊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脾氣也稀奇古怪。自從兩人在一起,這樣的分手已經分過十次八次了,就像遊戲一樣,她出難題,他挑戰。無論李捷還是宋小可都是遊戲裏的道具而已。她今晚不放過李捷,他自然要找宋小可相陪,玩不起遊戲,自動退出或者輸的一方就要事事聽從對方的。而林芊芊總是會出更多難題,要喬子楚半夜爬起來帶她看日出,在鬧市一起偷東西,或者跑到偏遠山區住上一陣子。喬子楚在遊戲中談戀愛。久了,便像上癮一樣戒不掉。也許,遊戲是維係他和林芊芊的紐帶,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樂此不疲。

宋小可總結了一句話:吃飽撐了沒事幹。

宋小可不勝酒力,才一罐啤酒,已經暈沉沉,話多起來。拉著喬子楚一直喊李捷的名字,吐這些年的苦水,追問李捷為何分手,一副失戀女人活不下去的狀態。

也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有了**香肩被擁卻遭偷拍的八卦。

拍照的人當真無聊,說什麽富二代深夜和嫩模公園野戰尋刺激。半夜睡不著跑到公園裏抓八卦的人才真是無聊。帖子下麵留言的人越來越多,一開始是窺人隱私的好奇,慢慢地人肉起來。扒出喬子楚的身份——豪威大型購物中心的公子,而關於宋小可,就算再神通廣大也挖不出半點新聞。她就像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存在過一樣,不著痕跡。於是關於女方的身份越來越懸,有人說是某集團老板的掌上明珠,有人說是喬子楚的秘書,還有人說是三流小模特……眾猜紛紜。

帖子越來越火,辦公室裏知道的人越來越多。有人把圖片發到公司群裏,很多人都說像宋小可。這幾日宋小可走路都是低著頭,生怕有人要她抬起頭對比相似度。

李捷徹底消失了,宋小可再打電話的時候,裏麵已經是冰冷的機器聲。信息倒是回了,飽含深情的一句“有完沒完,真他媽煩”。

她再也不敢騷擾他,一個人默默看電腦裏的相片,看曾經寫過的日記,看他留下的隻言片語。有時候走到他租住的房子外,坐好久期待能到他回來,李捷卻再也沒有回來過。看太陽和月亮循環往複的捉迷藏,仿佛李捷在和她玩遊戲,她須一日一日的堅持,才能等到。於是,每日都會有一個女孩孤單落寞的身影,呆呆地在李捷出租屋外的街口等待。

人說,等久了,就站成了落寞。宋小可早已站成相片裏定格的孤單畫麵。

也許他開公司了,正在一點點實現自己的理想。宋小可想。

莫菲看宋小可發呆,攥了一團紙扔過去,小聲說:“那天你給我打電話什麽破事?”

“哪天?”

“你大爺的,就那次,高富帥傳緋聞那晚上。我越想越覺得可能是你,你仔細回憶一下,是不是有什麽深夜偶遇?這種機會千萬別錯過,就是釣不到金龜婿,至少也距離飛黃騰達更進了一步。”

宋小可搖搖頭,裝傻充愣,“那天李捷生日,我跟他在一起。”

莫菲歎了口氣。扶不起的阿鬥。多好的炒作機會,不知道利用。一旦火了,就有人找你拍廣告,上節目了。至少出場費千八百的,能賺頓飯錢。

這不,網上已經有三流小演員明裏暗裏說那晚是自己了,還要裝作什麽都不懂,問野戰是什麽?說她和喬子楚隻是聊天談人生。大半夜談人生,鬼信!

“你家小偉呢?”

“他大爺的,輕輕地又走了,沒帶走一片雲彩。人家都說周末夫妻悲催,我和他一個月都難見一回,再談下去不是海枯石爛,而是兩敗俱傷。為了他,我多少次表現立功衝在第一線的機會沒有了,好歹公司人員緊張老吳還沒有對我怎樣。”

對女人來說,愛情往往戰勝了一切,不幸的是,最後又被一切給戰勝了。

我們以為找到的是靠山和安全感,卻不知道愚公移山,山也不可靠。安全感有時候比不了安全套。

沒有多久,鄒偉提出分手,原因是小三懷孕了。

莫菲措手不及,在宋小可麵前哭得昏天暗地,都快把鄒偉的祖宗從墳墓裏罵出來了。緩過神來,她要找小三拚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沒用的?男人常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其實他們說話不靠譜,但是出軌很靠譜,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那怎麽辦,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優秀的男人在自己這所學校畢業拿到證書,卻別的女人那裏任教。我不甘心,就是魚死網破我也在所不惜。”

“姐姐你冷靜一下,有用嗎?”

“不是你,你當然無所謂了。要是你家李捷劈腿了,你要是不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把頭下給你當球踢。”

“李捷那個混蛋早就劈腿了,就在我給你打電話那晚上,那個混蛋生日的當天。”

莫菲驚訝,結巴著,那,那,那你……

如果不撕開創可貼,人不會看到傷有多深。如果不說出分手,人人都以為她還是一副幸福表情。

宋小可哭過,瘋過。沒用。她越是想要抓緊,李捷逃得越快。像沙漏一下,握不住反而全漏了。李捷的故意消失就是最好的證明。

兩姐妹同病相憐,抱頭互相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