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鯊灣驚魂
（2009年7月14日）
1
這一夜，唐風睡得很香。他夢見自己和慕青在一片柔軟的沙灘上無憂無慮地追逐嬉戲。可就在這時，唐風忽然聽到從船艙外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咚！咚！咚……”這個聲音沉悶有力又富有節奏，唐風坐起身來，側耳仔細聽著。唐風感覺這個聲音時而很遙遠，時而又很近，似乎……似乎就與自己隔著一層薄薄地木板的船艙外麵。此刻，唐風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他瞪著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船艙的大門。那聲音還在不斷傳來——“咚！咚！咚……”像是有人在敲船板的聲音。這深更半夜，會有誰在敲船板呢？難道是……鬼？
唐風再也無法忍受這聲音，他一把拉開船艙的大門，走了出來。外麵什麽也沒有，隻有一輪皎潔的月光灑在甲板上。唐風在月光的指引下走上了岸，在岸邊，當唐風再去側耳傾聽的時候，那奇怪的聲音似乎又消失了。
唐風抬頭瞭望那輪明月，今晚的月亮特別明亮，唐風卻覺得這月光亮得十分詭異，使他感到一種深深的不安。忽然，唐風發現就在錢老伯的船邊上有條小漁船，船艙裏映出了點點燭光。與此同時，唐風又聽到了那個奇怪的聲音——“咚！咚！咚……”在這寂靜的漁港裏，那聲音就像一把鐵錘，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打在唐風的心髒上，唐風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突然，他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腿竟不由控製地向那艘小漁船移去，直到上了那條船。這時，唐風又聽到了那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就是從這個船艙裏發出來的！
“咚！咚！咚……”唐風已經渾身戰栗，不能自已。仿佛門裏麵正囚禁著一個魔鬼，一旦將門打開，魔鬼撒旦就會飛舞而出。
突然，那道門打開了，奇怪的聲音頓時消失。唐風看到站在門裏麵的並不是魔鬼撒旦，而是那個自己曾在夢中遇到的白裙女子。不！唐風不知道那是不是夢，也許，那根本就不是夢。唐風看著眼前的白裙女子，還是穿著那件過時的連衣裙，還是那張美麗又憂傷的臉，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血色！脖子上的刀口和上次一樣，一股殷紅的鮮血正從那刀口緩緩流出。
唐風驚恐萬分，就在他即將崩潰的時候，終於使出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那句話：“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2
“我是慕青啊！”當唐風用最後的力氣喊出那句話後，他睜開了雙眼，驚奇地發現，剛才的那個白裙女子不見了，出現在他麵前的是慕青美麗的臉龐。
“我剛才又看見了……”
“你看見了什麽？”慕青關切地問。
“我剛才又看見了那個白裙女鬼。”
“女鬼？你一定是又做噩夢了吧！看你出了這麽多汗！”
唐風這才發現自己全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他無助地抱住了慕青，就像一頭溫順的小獅子，依偎在慕青的懷抱裏，低聲說：“不！那不是噩夢，我真的看見了，夢是不會這麽真實的，慕青，你一定要相信我。”
就在慕青不知該如何寬慰唐風的時候，船艙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慕青和唐風剛想出去一看究竟，隻見何平和劉衡像丟了魂似的，滿頭大汗地跑進了船艙。劉衡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對唐風和慕青說：“不好了！韓江和那個老羅來了！”
“他們怎麽這麽快就找到這裏了？”慕青和唐風大驚失色。
何平壓低聲音又補充說：“今天一大早，我們兩個出去想透透氣，卻在碼頭上碰到了韓江，趁他還沒發現，我們先跑回來了。”
“現在該怎麽辦？他們一定是發現我們不在了，來找我們的。快拿主意，他們馬上就會找到我們的。”劉衡催促唐風。
“要不，我們去跟韓警官把事情說清楚吧！”怯懦的何平說。
“不行！他要找到我們，肯定不會讓我們走了。”劉衡罵道。
思前想後，唐風最後還是決定不能讓韓江和老羅知道他們的行蹤，必須盡快出發。這時，幾個人的說話驚動了隔壁的那個老先生和孫魯，他們也聚了過來。唐風看看孫魯，打定了主意。他叫孫魯把錢老伯叫到船艙裏，再次要求錢老伯帶他們去黑溟島。
錢老伯一皺眉：“你們真的考慮好了？”
“嗯，我們考慮好了。”唐風斬釘截鐵地說。
錢老伯還是沒有馬上給唐風答複，而是點了一支煙，坐在船艙裏低頭不語。錢老伯就像是要做出人生中的重大抉擇一樣，這讓唐風他們更加緊張。
在眾人緊張地等待了五六分鍾後，唐風發現錢老伯那渾濁的眼中，突然閃出一絲亮光。錢老伯掐滅了手中的煙蒂，一拍船艙裏的小桌子，這才對唐風說道：“我本來是不想送你們去的，但是看你們這麽誠懇的樣子，我就豁出去一把，送你們去黑溟島！”
唐風馬上又問道：“那我們什麽時候走？”
“還要再等等。”
“為什麽還要再等？”唐風不解。
“是啊！我們都等了好幾天了，你一直說天氣不好，今天天氣預報我也聽了，海上無風，我們還等什麽？”孫魯也催促道。
錢老伯看看孫魯，不急不慢地道：“是我有經驗，還是你們有經驗，我叫你們等，必然有我的道理。你們不要急，先吃早飯，再準備準備，我們今天隨時可能出發。”
“還準備什麽？吃的，用的，我早就準備好了。”孫魯嘟囔道。
不大一會兒，錢老伯準備好了早飯。待所有人坐定，那個老婦人這才從船艙裏出來，所有人都注視著她，可她卻依舊默默無言地吃完了碗裏的稀飯。其他人似乎是受到了老婦人的傳染，也都默不作聲，埋頭吃飯。船艙裏，隻剩下碗筷輕輕碰撞的聲音。
3
眾人吃完早飯，老婦人又回艙去了。孫魯待得憋悶，便向唐風他們提議道：“出去透透氣吧？”
“你自己去吧！不過，你別走遠，錢老伯說過他可能隨時出發。”唐風不想碰到韓江，隻得搖搖頭，拒絕了孫魯的好意。
“我不會走遠的，就在這兒附近走走。”
孫魯說完，徑直出了船艙，船艙裏隻剩下唐風他們四人和那位老先生。唐風再一次仔細打量這位老先生，看上去至少六十多歲，可能快七十了，但依然精神矍鑠，身體健壯。臉上也像錢老伯一樣泛著古銅色的光澤，雙目如炬，炯炯有神，先開口了：“小夥子，你們這也是要去黑溟島？”
唐風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嗯，我們是要去黑溟島。”
“我聽說黑溟島很邪乎啊，你們沒聽說嗎？”
“聽說了。”
“那為什麽還要去黑溟島呢？”
唐風衝老先生笑笑：“那您這麽大年紀，又為什麽要去黑溟島呢？”
老先生似乎沒有料到唐風會這麽問，麵部表情瞬間凝固了。但是僅僅是幾秒鍾，老先生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洪亮如鍾，震得狹小的船艙內嗡嗡作響。笑畢，老先生才說道：“正因為黑溟島邪乎，所以我才要去。”
“看不出來，您這麽大年紀還喜歡探險。”慕青驚奇道。
老先生笑笑：“姑娘，我做了一輩子海員，在海上跑了幾十年，經曆了無數的艱難險阻，遭遇了各種離奇可怕的事，所以漸漸地，我發現我原來的那些興趣愛好都沒了，隻剩下了探險。”
“哦？您原來是海員？這麽說和錢老伯還挺像。”劉衡不知深淺地問道。
“哼，我開的那船可比這漁船大多了。”
“那當然，您一定是開大海輪的。老先生，我們還沒請教您尊姓大名呢。”唐風想了解這船上每一個人的情況和背景。
老先生笑了：“我姓盧，叫盧海生，你們就叫我……盧船長吧！哈哈！”
唐風心說這老頭倒是不客氣，還沉浸在過去的歲月裏！唐風又試探地問道：“那位呂斯妍是您夫人吧？”
盧船長愣了一下，進而又大笑起來：“我說你這個娃娃真是能猜，你看我跟那女的年紀相仿，就猜她是我老婆？我根本不認識她，我是上船之後才碰到她的，她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女人，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叫什麽。”
“又是一個奇怪的人，怎麽這麽多人要去那個無人的荒島，難道都是像盧海生這樣為了去探險？也許下一步應該去問問孫魯，畢竟都是年輕人，應該有共同語言。”唐風暗暗想著，又朝那位老婦人的船艙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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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船艙的門開了。唐風驚奇地發現進來的不是孫魯，而是一個他不認識的中年男人。這男人一身名牌的戶外運動裝備，帶著墨鏡，但與這身行頭極不相配的是這男人已經發福的身材和他脖子上粗粗的金項鏈。
中年男人一進船艙，就衝後麵跟進來的錢老伯嚷道：“我說老錢，你是怎麽搞的，我不是早就跟你說好了嗎？別帶其他人，你怎麽一下子帶了這麽多人？你這小船坐得下嗎？”
中年男人的話讓唐風很不滿，錢老伯跟著這個中年男人進了船艙，卻滿臉賠笑道：“李總，這也是沒辦法，這幾位都要去黑溟島，都找到了我。本來也沒幾位，主要是這幾個學生，他們非要叫我帶他們去。”
中年男人扭頭看看唐風他們，又衝錢老伯嚷道：“想去黑溟島，讓他們坐別的船啊，這漁港裏麵船多了！”
唐風一聽這話，血就衝到了腦門，他站起來質問中年男人：“你叫我們換別的船，你後來的，怎麽不去坐別的船？”
劉衡也幫著唐風嚷道：“是啊！你怎麽不去坐別的船？”
“廢話，我早就跟老錢頭預定好了的！”中年男人依舊很橫。
錢老伯忙出來打圓場：“別爭，別爭了！李總，這不是別的船都不敢去黑溟島嗎？那些船老大都沒去過，所以這不是把人都推到我這兒來了嘛！”
“那個黑溟島真有這麽邪？”中年男人忽然問錢老伯。
錢老伯默默地點點頭。中年男人怔了一下，又嚷了起來：“我不管什麽邪不邪！老錢，我可是預付了你三千塊定金的，你當時可沒跟我說你還要帶人。我看你真是想賺錢想瘋了，三千定金，送我回來，我再給你七千，一共一萬。你也不想想你在這兒辛辛苦苦幹一年能掙多少，你送我來回一趟就一萬，還嫌不夠？”
“錢老伯並沒收我們錢。”慕青看不下去了，站起來反駁中年男人。
盧船長也替錢老伯辯解說：“老錢可不是為了錢，他隻收了我三百塊錢。”
誰料，中年男人聽了這話，跳著腳罵道：“好啊！老錢頭，你收了我三千，隻收他們三百，你當我好欺負啊！”
船艙裏的人全都被激怒了，盧船長雖年近古稀，但不愧是海員出身，臂力過人。隻見盧船長一把將中年男人推到艙門後，用右臂抵住那男人的脖頸，怒道：“你給我放老實點，這兒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要是想去黑溟島，就老老實實跟我們一起走；如果想鬧事，我勸你趁早滾蛋。記住！等船出發了，你要是還不老實，我隨時隨地可以把你廢了，然後扔到海裏去喂魚！”
說著，盧船長衝中年男人伸了伸粗壯的拳頭。中年男人還不肯服軟，使勁掙紮了一下他肥碩的身體，可是卻動彈不得。
就這樣僵持了兩分鍾，中年男人麵如死灰，終於服了軟。盧船長收回臂膀，中年男人一下癱倒在船板上，翻著眼睛，痛苦地幹咳。
“怎麽，小子，你還不服？我告訴你，我這拳頭，專治各種不服！”盧船長蹲在中年男人身邊，又拿鋼鐵般的臂膀逼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驚恐地看著盧船長，他像是用盡了全力，喊道：“服！我服！你是我大爺！”
唐風深深領教了盧船長的厲害，同時這時開始明白錢老伯為什麽遲遲不開船了，原來是為了等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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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老伯見中年男人老實了，環視眾人，道：“既然人都齊了，那我馬上就要開船了。咦？那個姓孫的小夥子呢？”
“孫魯上岸透氣去了。”慕青答道。
“這不誤事嘛！”錢老伯埋怨道。
“他說就在附近，不會走遠。”唐風忙提醒錢老伯。
“那我出去看看。”說完，錢老伯便離開了船艙。
唐風看著錢老伯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湊近盧船長身後，小聲道：“錢老伯收了這男人三千塊，回來還有七千。這對於漁民來說確實不是一筆小數目，怪不得錢老伯甘冒別人不敢冒的風險。”
“看來我們幾個還是沾了你小子的光嘍！”盧船長冷笑著，拍了拍那個中年男人的肩膀。
“不敢！不敢！”此時，中年男人變得異常小心溫順了。
“小子，既然咱們要一起去黑溟島，那就得認識認識了，你叫什麽？”盧船長問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抖抖霍霍地從背包中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盧船長，盧船長瞥了一眼，又把名片遞給唐風，唐風看見名片上寫的是“華園貿易有限公司董事長——李友德”。
這時，盧船長笑道：“怪不得這麽橫，是什麽狗屁董事長啊！李友德，我看你是缺德啊！你說你好好的董事長不當，要去黑溟島幹嗎？”
“我是缺德，缺德！”蜷縮在一角的李友德唯唯諾諾地點頭道。
“回答我的問題。”盧船長怒道。
“我說，我說，是因為……因為一封信。”
“哦？”盧船長一驚。
唐風等人更是吃驚，可唐風剛想問是什麽信，艙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唐風聽出有孫魯的聲音，但他沒聽出孫魯說的是什麽。緊接著是錢老伯的聲音：“不！我的船太小了，已經坐不下了，你們要去黑溟島，去坐別的船吧。”
再接下來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然後傳來了一個唐風熟悉的聲音：“不！我們就要坐你這條船！”
是韓江的聲音。唐風驚詫地看看其他三人，他們也聽出了是韓江的聲音。唐風剛想往裏麵躲，韓江領著一瘸一拐的老羅已經闖進了船艙：“唐風，你們躲什麽啊？不是你喊我來這裏的嗎？怎麽這會兒見了我就想跑？”韓江戲謔道。
唐風隻得尷尬地笑道：“韓警官，我們沒躲您。你們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你以為你們真能逃過我們的眼睛？嗬嗬！怎麽樣，是跟我們回去，還是跟這幫人走？考慮好了嗎？”韓江盯著唐風問。
唐風極力躲避著韓江淩厲的眼神，道：“我們還是要去黑溟島，你們就別費心了，我們是不會跟您回去的。”
“那好！我也考慮好了，既然你們要去，那我和老羅也跟你們一起去。”韓江斬釘截鐵地說道。
唐風不敢相信：“真的？”
“當然是真的！”韓江扭頭看看錢老伯，“怎麽樣，帶上我們兩個行吧，我們有槍，遇到危險可以保護你們。”
說著，韓江環視了一遍擠得滿滿當當的船艙，唐風他們沒有話說：“有警察在，咱們這一路就安全多了。”孫魯倒是挺歡迎。蜷縮在角落裏的李友德完全沒有了主意，他看看盧船長。盧船長有些猶豫，隻得請錢老伯拿主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錢老伯身上，錢老伯皺著眉頭，為難地說：“可是你們也看到了，我這小船就這麽點大，平時帶七八個人不成問題，但你們這一下子來了十個人，再加上我，十一個人了，這要是遭遇個風暴，船非翻了不可。”
韓江看看這船，安慰錢老伯道：“咱們不一定會遇到風暴，再說就算遇到風暴，我看你這船結實得很，沒問題。”
錢老伯考慮許久，最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對眾人道：“那好吧，加上我這把老骨頭一共十一個人。不管大家是幹什麽的，也不論你們為什麽要去黑溟島，既然大家在這一條船上，隻有風雨同舟了！”
聽了錢老伯的話，誰也沒再說話。大家幫著錢老伯起錨，錢老伯發動了漁船，緩緩地掉轉船頭，駛出了鯊灣漁港，向大洋深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