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海上鬼火
（2009年7月19日）
1
在老宅中的第一個夜晚，前半夜，唐風睡得很好，沒有噩夢，沒有夜半歌聲，也沒有那個流血的白裙女子，但是零點剛過，他還是被一種奇怪的聲響驚醒了。
“啪——啪——啪”，那聲音規律而有節奏。唐風睜開眼睛，仔細辨別，他聽出來了，那是木頭互相撞擊的聲響，像是從門那邊發出來的。他坐了起來，從帳篷裏伸出頭，打開手電，向屋門看去。隻見沒有鎖的屋門一下又一下，被門外的什麽東西頂起，碰到門後的方桌後又自動擋了回去。“啪——啪——啪”，這聲音就是門頂到方桌和被擋回去碰到門框發出的聲音。唐風注意到門後的方桌，已經被頂開了一個小角，再這樣頂下去，用不了一會兒，門就會被頂開了。
“那是怎麽回事？”劉衡驚叫道。此時，東屋裏的五個人包括韓江都被這聲音驚醒了。
“是有人在外麵敲門？”孫魯猜測說。
“這個時候，誰會來敲門？”何平緊張地說。
“我去看看。”說著唐風走出帳篷，他沒敢直接打開門，也沒敢開燈，而是靠到門旁邊的窗戶上。韓江也跟了上來，兩人借著手電的光線向門外張望。屋外的雨還在下著，唐風皺緊眉頭，疑惑地說：“真是邪門，門外沒有人啊。”
“鬼？是鬼敲門！”劉衡驚恐地叫道。
“不要胡說。”韓江斥道。
“也許是風吹的。”孫魯又猜測說。
“有這麽大的風？這門可挺重的，那桌子也很沉，能被風吹開？就算是風，還有吹得這麽有節奏的風？”何平還是不相信。
“算了，別爭了，我去把門頂上，繼續睡覺。”說著唐風拉開了那盞白熾燈。奇怪的是，當電燈亮起的同時，屋門被門後的方桌“啪”地一下頂了回去，重重地撞在門框裏，便不再動了，那奇怪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眾人更加驚奇，昏黃的白熾燈下，五個人麵麵相覷，露出驚恐的表情。
唐風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走到方桌後麵，使出渾身力氣，想把門頂上。就在這時，他感到門外有一種不可遏製的巨大力量推動著方桌向自己撲來。唐風感到自己被方桌逼得一連後退了六、七步，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與此同時，他看到，東屋的門開了……
2
東屋的門開了，坐在地上的唐風感到一股陰風直灌進自己的褲管。他瞪著一雙充滿驚恐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外，但是門外沒有人，也沒有鬼，什麽也沒有，隻有一陣寒風。他感到了徹骨的寒意，恍惚中，他有了一種冬夏倒置的感覺。不！現在明明是夏季，可這風為什麽會如此地涼？
唐風在韓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兩人疑惑地走到東屋門口，向屋外望了一眼。就這一眼，韓江本能地拔出了身上的手槍。唐風則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他想喊，可是喊不出聲來，隻從喉嚨裏蹦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的字：“海……上……鬼……火。”
“什麽？海上鬼火？”眾人一起擁到門口，向外看去。
是的，他們看見了，一片雨霧中，在老宅的後花園裏，又騰起了可怕的海上鬼火。那鬼火閃著迷人的藍白火焰，映亮了漆黑的夜空。唐風他們像著了魔一樣，癡癡地盯著那團鬼火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風才清醒過來。他掐了一下自己，確定自己並不是在做夢。他想到了慕青和雨菲，他回到屋中，看見屋後放著一把老式的油紙傘。他拿了油紙傘，直衝向西屋。來到西屋門前，唐風發現西屋的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居然自己開了。他顧不上許多，進入屋內，打開燈，發現西屋裏空無一人，慕青和雨菲都不見了蹤影。一瞬間，唐風感到自己的心髒被什麽東西重重撞擊了一下，他跑到老宅的院中，大聲喊著慕青和雨菲的名字，可回答他的隻有雨聲和呼嘯的風聲。
這時，韓江他們也跑到了院子中，所有人都怔怔地盯著後花園中騰起的鬼火。突然，唐風對其他人說：“不管那裏有多可怕，我都要去後花園看看。”
唐風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徑直朝後花園衝去。繞過正屋，在一片黑暗中，他忽然發現從對麵竄出了一個黑影，一頭撞進了自己懷中。他感覺到了，這是一個柔軟的身體，還有他熟悉的鼻息。
“慕青？”唐風叫出了慕青的名字。
慕青聽出是唐風，一把摟住唐風，倒在唐風的懷裏抽噎起來。唐風也緊緊地抱住了慕青，他這才發現慕青全身上下都被淋濕了，在風中瑟瑟發抖，凹凸有致的身形卻是那麽冰涼，似乎沒有一絲溫度。
唐風關切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剛才我喊你，為什麽不回答？”
慕青顯然還沒有從極度的恐懼中緩過來，抽噎著說：“後花園……鬼火！”
“你去後花園了？你為什麽不叫我們？”
慕青似乎並沒聽見唐風的話，仍然抽噎著說：“雨菲……後花園……墓碑……鬼！”
“雨菲！雨菲人呢？”唐風的聲音在顫抖。
慕青沒有回答，隻是一個勁地抽噎。唐風讓慕青先回屋去，可慕青不願離開唐風，眾人隻好一起來到後花園。後花園的大鐵門敞開著，唐風第一次踏進了這扇鐵門。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昨天上午雨菲對他說的那句話——“不要去碰那道門”。
可是現在，這門竟然自己開了。唐風不禁渾身一顫，他定了定神，發現騰起鬼火的地方位於花園的西北方向，正好被中間的小土丘擋住了。熊熊的鬼火照亮了整個花園，唐風已經不再需要手電的指引，因為鬼火正引領著他們的腳步。
唐風踏著花園的小徑，向著鬼火的方向緩緩前行。繞過花園中間的小土丘，唐風終於看到了鬼火升起的地方。迷人的鬼火正從一個大坑中熊熊升起，大坑前麵立著一塊碩大的石碑，那是一塊墓碑！而墓碑旁正站著一個漂亮的白裙女孩，癡癡地看著這團可怕的海上鬼火。
3
唐風還想往前走，卻被韓江一把拉住，韓江手中拿著槍，走在了最前麵。唐風跟在韓江身後，走到了鬼火升起的地方。他看清了，那個站在墓碑旁的白裙女孩正是雨菲，這時的雨菲像是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撐著一把紅色的傘，一動不動，癡癡地盯著鬼火。唐風輕輕叫了一聲：“雨菲！”
雨菲並沒有理睬唐風。此時，海上吹來一陣狂風，鬼火在狂風中搖曳飛舞，如同鬼魅的舞蹈，美麗而迷人。忽然，在唐風眼中，那鬼火又幻化成可怕的人形，在烈焰中扭曲掙紮。雨漸漸大了起來，鬼魅的舞蹈和可怕的人形在唐風麵前交織、重疊，在雨霧中，又慢慢模糊黯淡下去……
而這時，雨菲突然轉過了身，怔怔地看著唐風。唐風發現雨菲蒼白的臉上竟毫無表情，驚得向後退了一步，等唐風重新站定，他才注意到，在鬼火的映襯下，雨菲的眼睛裏閃爍著動人的光芒，竟是如此迷人。
坑中的鬼火在大雨中緩緩地熄滅了，雨菲那天使般的麵孔上，依舊毫無表情。唐風關切地問她：“你怎麽一個人跑這來了？”雨菲卻像根本沒有聽見唐風的話，仍然怔怔地看著唐風。唐風發現，就在鬼火熄滅的那一刻，雨菲眼中原本閃爍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黑暗中，雨菲失神地對唐風說道：“雨太大，火滅了。”說完，雨菲旁若無人地撐著那把紅傘，向後花園的鐵門走去……
這是怎麽回事？雨菲為什麽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裏？唐風想追上去再找雨菲問個明白，可就在這時，劉衡突然大叫道：“你們快來看，這上麵有字!”
劉衡的叫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從雨菲的身上轉移過來，唐風趕忙來到劉衡的身旁，隻見劉衡正用手電照著那塊碩大的墓碑，一邊照，劉衡一邊斷斷續續地讀出了碑上的文字：“大明故……武德將軍……世襲鬆門衛千戶蕭公……諱……英……之墓。”
當劉衡好不容易讀完這一串文字後，所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沉默片刻，韓江收起了手槍，說道：“看來海上鬼火的傳說不假啊，這火還真是從墓裏升起來的。”
“看碑文，這應該是座明朝的古墓，墓主人是一個叫蕭英的將軍。想不到這荒島上，居然會有一座明朝的將軍墓！”已經恢複了鎮靜的慕青也大感意外。
“慕青，昨天早上你是不是說過，這山頂原來有一座規模宏大、三進院落的宮殿建築？”唐風忽然想起了什麽。
慕青點點頭說：“是啊！你想到了什麽？”
“我以前去參觀十三陵時，記得那些明朝的皇帝陵墓都是前麵有三進院落，後麵是個像小山一樣的寶城，那寶城也就是皇帝的真正葬身之處，我突然覺得這裏也很像是……”唐風沒有再說下去。
“什麽？你是說山頂上原來的古建築和這個後花園都是一座墳墓，我們正在古墓中？”孫魯說出了唐風沒敢說出的話。
“是的！明朝的帝王陵墓都是由前麵三進院落，後麵寶城，這樣的形製構成，隻不過十三陵是皇帝的陵墓。而這裏，從山頂遺址的形製看，應該是一位明朝王爺的陵墓，因為隻有王這一級的才能使用綠色琉璃瓦。”慕青肯定了唐風的猜測。
“可是這墓碑上明明寫著墓主人是位將軍，並不是什麽王爺啊！”孫魯反問唐風。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武德將軍、千戶這些官職在明代隻是五品官。而明朝的王爺那可是超一品，比一品大員還高！確實差了好多級。”唐風回答。
“會不會是這個明朝的將軍僭越，違規建了這麽大的陵墓。以前我也看過一些史書，說是某些大臣有造反不臣之心，往往就會做出僭越之舉。反正這裏山高皇帝遠，也沒人管。”韓江推測道。
唐風沒想到韓江竟然還挺懂曆史，他點點頭，道：“不錯，曆史上某些大臣想謀反，是會做出一些僭越的舉動。但是這個叫蕭英的將軍隻是個比較低的武將，他造哪門子反啊？曆史上那些有僭越舉動的大臣也都是些知名人物，哪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費力行僭越之舉的？萬一被朝廷發現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我不是說了嗎？這裏山高皇帝遠嘛！哪有人管！”韓江反駁。
“不錯，是山高皇帝遠，沒有人管。可是你要知道，在這樣一座荒島上，建這樣規模的陵墓是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的，他一個小小的五品武官，怎麽可能有那個實力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唐風的話駁得韓江啞口無言。這時，何平突然指著墓碑後的古墓，喊道：“你們發現沒有，剛才鬼火燃燒的那個大坑就像是一個墓室啊！”
眾人又是一驚。唐風拿著手電朝腳下的大坑照去，果然，腳下的大坑呈長方形，四壁都是由青磚砌成。更令眾人感到驚奇的是，長方形的大坑前麵，還用青磚砌成兩道墓門，中間隔出了一個甬道。
“這一切都跟明代的古墓一模一樣。”唐風驚歎道。
“可是這墓為什麽沒有墓頂？”慕青疑惑地問。慕青話音剛落，漆黑的夜空中又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後花園。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在這電閃雷鳴中看清了這是一座沒有墓頂的古墓。
4
為什麽這座古墓會沒有墓頂？
唐風想了想，說：“也許是以前被人盜過了吧。很多被盜過的古墓，墓頂被打通後，都塌陷了。”
“可是我怎麽看，這墓像是本來就沒有墓頂。你看墓室四壁頂端都是很平整的，要是盜墓賊破壞的，是不可能這麽平整的。”慕青說。
眾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現象。何平又問：“不管這墓有沒有墓頂，可是這墓裏為什麽會自己升起那麽大的鬼火呢？”
“鬼火不是自己升起的。”慕青忽然幽幽地說道。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慕青。唐風焦急地問她：“我們來之前，你都看到了什麽？怎麽會嚇成那樣？”
慕青沉吟片刻，說：“本來我今晚睡得挺好，可是淩晨的時候，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了一些動靜，等我醒來，發現雨菲竟然不見了。我拿了把傘，到院子裏去找雨菲，不見她的蹤影。當我繞到正屋後麵去找時，突然發現後花園的鐵門居然開著，於是我大著膽子走進後花園，看到了可怕的一幕——紅傘下，雨菲點燃了墓坑中的鬼火，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外婆給我講的關於鬼小孩的故事。”
“你是說這鬼火是雨菲點的？”唐風驚詫地張大了嘴。慕青痛苦地點了點頭。
“我早說過這小女孩有問題，原來鬼火是她放的，把我們都嚇死了。”劉衡嚷道。
“也許她就是——鬼！”何平的話讓大家更加恐懼。
“不！現在下結論為時還早，我們等會兒去問問她。”唐風還是不敢相信。
“你們看，這墓碑底下還有一排小字。”韓江似乎在墓碑上發現了什麽。
唐風用手電朝墓碑底下照去，隻見墓碑底下還有一行豎寫的繁體小字：“嘉靖五十五年敬立。”
慕青看完這行小字，又吃了一驚，疑惑地說：“這太奇怪了，我記得‘嘉靖’這個年號隻用了四十五年，怎麽這裏會出現嘉靖五十五年？”
慕青這一說，唐風也想起來了：“是啊！‘嘉靖’是明世宗的年號，嘉靖四十五年，明世宗就駕崩了，所以‘嘉靖’這個年號隻用到四十五年。‘嘉靖’後麵是明穆宗的‘隆慶’，這個年號隻用了六年，明穆宗也死了。再往後是明神宗的‘萬曆’，這麽算來，嘉靖五十五年，其實應該是萬曆四年。”
唐風說了這麽一大通，把劉衡他們搞得一頭霧水。劉衡不耐煩地說：“別說那麽多了，反正又是一件怪事，咱們還是快離開這可怕的地方吧！”
“等等！既然是雨菲點起的鬼火，那她是用什麽點的？不行，我要下去看看。”唐風對眾人說。
“什麽？你要下到這個墓室裏去？”何平和劉衡驚叫起來。
唐風看了看那個墓室，說：“這墓室又不深，而且就這麽大，又不是什麽深不可測的黑洞，你們有什麽好擔心的。”
“黑洞？”唐風又說到了這個詞，每個人的心裏都是一顫。這時，唐風已經跳下了墓室。當唐風的腳踩在墓室地麵上時，他忽然感到腳下並不是堅硬的地磚，而是軟綿綿的沙子。他用手拿起一點沙子，仔細觀察後，對眾人說：“這墓底鋪的黑沙就是雨菲說的可以燒火的那種黑沙。”
“就是說鬼火其實是雨菲用黑沙點燃的。”孫魯說。
“可以這麽認為……”唐風正說著，突然腳底下有個東西絆了他一下。唐風險些摔倒，幸虧及時扶住了墓室的牆壁，眾人的心都被唐風這一趔趄提到了嗓子眼。唐風疑惑地將手電照向地麵，他忽然發現在鋪滿黑色沙子的墓室中間，隱約現出一個高出墓室地麵二十多厘米的長方形台子。
“是棺床！”慕青突然驚叫道。
唐風被慕青這一叫，嚇得後退了一步，他這才看出來，墓室地麵上高出的那部分確實是一座棺床。古代的很多墓葬中，都在墓室裏用磚石砌出一個高出墓室地麵的台子，這個台子就是用來放墓主人棺槨的棺床。
唐風緊張地用腳掃去棺**的浮沙，慢慢地露出了整座棺床的真容。不過這座棺**並沒有出現唐風想象中的隨葬品，甚至連墓主人的屍骨也沒有，這隻是一座空空如也的棺床。唐風轉念一想，這裏天天升起鬼火，怎麽還會有隨葬品呢？墓主人的屍骨大概也早就灰飛煙滅了。
在唐風爬出墓室之前，他又看了看墓室的四壁。墓室的四壁全是黑的，顯然，這裏經曆了長期的煙熏火烤。而墓室四壁的上麵，果然如慕青所說，非常平整，並且還有一層厚厚的像水泥一樣的東西覆蓋在上麵。看來這座古墓確實一開始就沒有墓頂，真是不可思議。唐風爬出了墓室，他長籲了一口氣，對其他人說道：“我們還是趕緊去找雨菲吧，也許隻有她才能幫我們揭開謎團。”
5
眾人走出了後花園，唐風剛把大鐵門輕輕關上。何平突然問他：“唐風，你剛才說這山頂原來的建築像是明朝的王爺陵墓，前麵有三進院落，後麵是這個墓地？”
“是啊！這裏和明代的那些帝王陵墓一模一樣，一般第二進院落裏是祭祀用的大殿，兩邊有配殿。這裏也是在第二進院落有一座大殿的遺址，旁邊有兩座配殿……”
何平沒等唐風解釋完，又連珠炮似的問他：“明朝帝王陵墓的第三進院落，是做什麽的？是不是在第二進院落和第三進院落之間有一道門，好像叫什麽紅門？”
唐風疑惑地回答說：“是有道門，叫內紅門，你想到了什麽？”
“我以前去那些明朝的皇陵旅遊，曾經聽導遊說過，這個內紅門好像是陰間和陽間的分界，踏入內紅門就進入了陰間。慕青早上曾說這個老宅是後人在原來建築的第三進院落基礎上重建的，老宅的大門就建在原來內紅門的原址上，這樣看來，那老宅豈不是坐落在陰間？”
“陰間的老宅？”韓江失聲叫了出來。
所有人都被這個發現怔住了，劉衡驚呼：“那我們現在都在陰間？”
唐風望著雨中的老宅，使勁地搖了搖頭，安慰大家說：“不！不要自己嚇自己。確實是有何平剛才所說的這種說法，但那隻是一種象征，內紅門裏麵並不真的是陰間，再說我們現在不還好好的嗎？”
“好好的？我都快嚇個半死了！”劉衡說。
“別說這麽多了，我們快去找雨菲，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唐風有些焦急。
“找她？現在最讓我害怕的就是她！”劉衡對雨菲始終心存芥蒂。
眾人回到老宅院中，唐風直撲向西屋，可是西屋裏的燈亮著，卻沒有雨菲的蹤影。唐風跑回院子裏，對站在院子當中的五個人說：“雨菲不在房間裏，大門好像也沒有動過，她能跑哪去……”
說到這，唐風忽然覺得韓江、慕青他們有些奇怪，五個人怔怔地站在院子裏，朝著正屋的方向一動不動。
當唐風順著慕青他們的眼神朝正屋看去時，他也呆住了。他看見一直緊閉的正屋大門開了，漆黑的正屋客廳裏有一團黑影似鬼魅一般正麵對著自己。這時，一道閃電劃過正屋的上空，一瞬間，老宅亮如白晝，唐風看清了那鬼魅般的鬼影：“雨菲！”唐風驚叫出來，是雨菲穿著那身白裙坐在正屋的客廳中。
唐風壯著膽子，一步一步向正屋走去。突然，正屋裏的燈亮了……
6
“你們終於回來了。”當唐風走到正屋門前的時候，雨菲開口了，“你們都看見了吧。”
“雨菲！今晚你可把我們嚇死了。”雨菲之前沒有把闖入後花園的大家給趕出去，現在又主動提起，唐風知道，雨菲願意向他們透露一些秘密了。
“嚇死了？是因為你們說的那個‘海上鬼火’？”
“是啊！你為什麽每晚都要升起那海上鬼火？”
“不！不是我升的，是我爺爺！”
“你爺爺？”
“因為我爺爺這段時間出去了，所以他臨走的時候囑咐我每晚一定要升起這火。不過這兩天雨下得太大，火都被雨水澆滅了。”
“昨天晚上我們看到的鬼火也是你升的吧？為什麽一定要升起這可怕的鬼火？”
“不！我從來不覺得可怕，反而覺得那火很美。”
“很美？可是漁民們傳說，很多船隻都是看到了這鬼火，然後就神秘地失蹤了。”
“但爺爺卻對我說這是生命之火，我們家祖祖輩輩都點燃這生命之火，給來往的船隻照亮航程。”
“就像燈塔？”
“是！就像燈塔。而且這不僅是我們家族的生命之火，也是這座小島的生命之火。爺爺說隻有每晚點燃生命之火，才能保佑我們全家平安，保佑這座小島平安。否則，當球形閃電再次出現，這裏將有災難降臨。”
當球形閃電再次出現，將有災難降臨！雨菲說最後這句話時，放慢了速度，就像是在念一句咒語。
“什麽？球形閃電？！”唐風立即想到了那本古書上的記載，雨菲的話居然和古書上的記載一模一樣。
“這都是迷信，你自己相信嗎？”其他人也走進了正屋，韓江首先發問。
雨菲看了韓江一眼，輕輕歎了口氣，說：“其實我也不信這些，但是爺爺卻深信不疑，並且也要求我必須這麽做。”
雨菲看上去似乎很委屈，唐風安慰她：“既然是你們家的傳統，我們也能理解，隻是，這球形閃電……”唐風陷入了沉思，他在想著剛才雨菲的話。爺爺？家族？燈塔？生命之火？雨菲的爺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這又是一個怎樣的家族，居然能在荒島上繁衍生息？
唐風仔細打量著正屋的客廳，雖然上午為了找雨菲，他曾進來過正屋，但此時在客廳吊燈的光線下，他才看清，在正屋客廳靠後牆的條案右側，安放著一個碩大的牌位，隻見上麵寫著“大明故武德將軍世襲鬆門衛千戶蕭英之靈位”。蕭英，這不就是後花園中那座沒有墓頂古墓的主人？看來這位應該是雨菲的祖先了。
想到這，唐風又將目光移到了條案中間和左側。他發現在條案正中和左側的位置，各有兩個被黃色絲綢蓋住的東西。從外形上判斷，也像是牌位，特別是中間那座，看上去非常高大。顯然，這兩座牌位主人的地位應該高於那位武德將軍蕭英。可是這兩個牌位為什麽要用黃色絲綢蓋著呢？又是一個疑團，也許隻要把那黃色絲綢揭去就可以知道答案，但唐風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衝動。
再向客廳兩側的牆壁上看去，東側的牆壁上掛著幾張已經發黃的老照片。唐風好奇地問雨菲：“這些都是你家人的照片？”
“是啊！這張是爺爺給我拍的。”雨菲指著牆上唯一一張看上去比較鮮豔的彩色照片對唐風說。
唐風看見照片上的雨菲似乎比現在小幾歲，正站在老宅的大門前，露出甜甜的微笑，背後就是這座老宅。唐風想這可能是幾年前拍的吧。
再看牆上其他幾張照片，都已泛黃，顯然已經很有年頭了。其中正中掛著一張照片，上麵並排站著三個男青年，左右兩個青年穿著長衫，而中間那個青年則是西裝革履，從穿著上看，這張應該是民國時期的老照片了。
還有一張老照片雖然掛在不顯眼的位置，卻吸引了唐風的目光，因為這張老照片上的人數是最多的。唐風想看清這張照片，可是這張老照片不但已經發黃，而且好像還被雨水浸濕過，背景模糊不清，隻能看到照片上大概有十來個人。兩位老人坐在中間，其他幾個年輕人還有幾個孩子或站或坐在那兩位老人身旁。唐風想這大概是雨菲他們家以前的全家福吧，看上去人挺多的，可怎麽現在隻剩下雨菲和她爺爺？
唐風不得而知。
7
唐風將目光轉向西側的牆壁。上麵掛著一張發黃的老地圖，看上去像是手工繪製的，上麵標注的文字都是繁體字。唐風辨別出來，這正是自己想找的東西——黑溟島的地圖。
眾人都圍攏上來，仔細研究起這幅黑溟島地圖。可令唐風失望的是，這幅地圖繪製得非常簡單，基本上和他們已經了解的黑溟島情形差不多，隻是地圖上標注的幾個地名是唐風他們所不知道的。比如那片黑色沙灘，地圖上標注的是“火焰灘”，還有島中間的那個湖，在地圖上的標注是“無底湖”。
“果然是深不見底啊！”韓江輕輕歎道。
“還有這裏。”慕青指著地圖上一個標注對唐風說。
唐風順著看去，原來在地圖上，還標注了無底湖旁邊的那個洞。地圖上的標注字很小，唐風辨認了半天才看清，那個標注寫的是“還陽洞”。
“還陽洞！”眾人大驚失色，劉衡驚叫起來，“還陽洞裏麵是什麽？是陰曹地府吧，那我們昨天上午，豈不是在地獄裏走了一遭！”
“你們昨天上午進那洞裏麵了？”雨菲突然問眾人。
唐風看著雨菲，疑懼地點了點頭。雨菲驚道：“爺爺從小就指著這幅地圖對我說不要下山到島上玩，並且特別叮囑我，絕對不能進那個還陽洞。”
眾人更加驚恐，孫魯焦急地問：“為什麽不能進去？”
“爺爺說那裏麵是十八層地獄，有許多吃人的妖魔鬼怪。”
“果然有怪物啊！”劉衡想起了昨天上午在洞裏的恐怖遭遇。
唐風搖搖頭，說：“這世上哪有什麽妖魔鬼怪，這裏更不會有十八層地獄，除非這裏不是人間！”
“不是人間？”唐風的話讓何平又想起了陰間的老宅。
“不過，你們也不用害怕，後來我長大了，就覺得那些話都是爺爺故意騙我的。”雨菲安慰起大家。
“你們再看這。”慕青又指著山頂昨天夜裏他們住的地方說。
唐風看見那座綠色琉璃瓦殿宇在地圖上並沒有標注是什麽陵墓的配殿，而標注的是“娘娘廟”三個字。
“娘娘廟？這個小小的殿宇為什麽會叫娘娘廟呢？”唐風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了口。
“你們來島上的第一個晚上，住在娘娘廟裏，是不是半夜聽到了一個女子的歌聲？”雨菲突然在眾人身後問道。
“是啊！那歌聲似乎是古代的戲曲，透著一股哀怨。”唐風說。
“我上初中時，有年暑假到島上來玩。在一個下過雨的晚上，我跑進娘娘廟，也聽到了一陣歌聲，那歌聲時而婉轉動聽，時而就像你們說得哀怨淒婉。”
“你也聽到過？看來不是我的幻覺。”唐風說。
“那為什麽會聽到這歌聲呢？娘娘廟又是怎麽回事？”孫魯也好奇地追問。
“這是一個關於愛情的淒婉傳說。”雨菲緩緩地說道。
8
“傳說？”眾人又是一陣驚奇。
“是的！正如你們已經知道的，山頂原來有一處規模宏大的古建築，千百年來，風吹雨打，其他建築都已湮滅，隻有娘娘廟，神奇地佇立到今天。”雨菲的語氣突然變得成熟了許多，唐風忽然覺得雨菲就像一位老者，在給他們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
“那次我聽到了娘娘廟裏的歌聲，便去問爺爺這是怎麽回事，爺爺就對我說了一個古老的傳說：古代時，有一年北方大旱，一對姐弟流落到江南。姐姐天生麗質，國色天香，弟弟孔武有力，滿身武藝。為了生計，姐姐靠在蘇杭一帶賣唱為生，當時她有個很有名的藝名，叫‘婉清’。婉清賣唱時，常常遭到一些地痞惡霸的欺負，每次都是弟弟挺身而出保護姐姐。弟弟武藝雖好，怎奈惡霸人多勢眾，常常被打得遍體鱗傷。有一次，姐弟二人得罪了杭州城裏的一霸，婉清被那惡霸搶去，姐弟倆就此失散。”
說到這，雨菲看看眾人，大家似乎都已經被她帶進了這個古老而神奇的故事裏。雨菲接著又說道：“不過，幸運的是就在惡霸搶走婉清的時候，被一位年輕英俊的王爺看見了。那位王爺救下婉清，並且將婉清帶回府上，後來還娶婉清為妻，婉清便成了王妃。”
“從歌女到王妃？真像是童話裏的灰姑娘，太幸福了。”慕青說。
“是啊！本來婉清可以和那位王爺白頭偕老，過上幸福的生活。可誰料，朝中奸臣誣告王爺謀反，皇帝昏庸，聽信讒言，王爺被迫帶著手下兵馬出走。朝廷幾次派官兵鎮壓，都被王爺打敗。後來朝廷又派來了一位新元帥，這個元帥想用招降的辦法使王爺歸順朝廷。”
“這個故事越聽越有趣了，都可以寫個小說了！那後來呢？”韓江問。
“後來，元帥發現他手下有個年輕的將軍，正是婉清失散多年的弟弟。原來當年姐弟失散後，弟弟走投無路，為了有朝一日能替姐姐報仇，便去從了軍，憑借滿身武藝和作戰勇敢，弟弟很快得到了元帥的賞識，年紀輕輕，就被提拔做了將軍。元帥知道他姐姐正是王妃後，便叫他偷偷帶信給婉清，讓她勸王爺投降，並在信中許諾了許多誘人的條件。”
“婉清勸王爺投降了嗎？”孫魯也好奇地問道。
“婉清看了信後心動了，她畢竟是女人，不想一直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但她對元帥的誠意還心存疑惑，於是她和弟弟商定，自己先要和元帥見上一麵。婉清冒著危險隻身來到元帥的大營，元帥當著眾人的麵和婉清講好條件，並寫下文書，婉清這才回去勸王爺歸降朝廷。王爺寵愛婉清，對婉清的話深信不疑，又看了元帥寫給他的書信和文書，便帶著全部人馬來向元帥投降。可王爺和婉清萬萬沒有料到，等他們一到，元帥便把王爺軟禁了起來，然後派重兵，剿滅了王爺手下的人馬。”
聽到這，眾人已經唏噓不已，但是故事還沒有完：“王爺一直被軟禁了兩年，雖然元帥本不想殺王爺，失信於天下，但迫於朝廷的壓力，最後元帥還是下令處死了王爺。婉清在和王爺度過了最後兩年時光後，看著王爺人頭落地，痛苦萬分。她質問元帥為什麽言而無信，元帥無言以對，依然將她軟禁。後來在她弟弟的幫助下，婉清逃了出來。她跑到這座荒島上來，收羅了一些原來效忠王爺的人馬，準備東山再起，可是朝廷的兵馬很快就殺到了這裏。婉清兵敗，萬般無奈，隻得在那座殿宇裏上吊自殺。後人為了紀念她，便把那座殿宇稱為‘娘娘廟’，而每當晚上下過雨之後，霧氣升起，婉清娘娘就會在廟裏顯靈，在山上唱起那哀怨淒婉的歌曲。”
“可那天晚上，我也住在娘娘廟裏，怎麽沒有聽到什麽歌聲？”慕青疑惑地問。
“是啊！我也沒聽見！”韓江也問道。
“你們是睡在哪裏？”
“慕青睡在靠後牆根的地方，我一個人睡在牆角，唐風他們四個人睡在娘娘廟的正中間位置，這有什麽不同嗎？”韓江介紹道。
“這就對了！爺爺曾對我說過，隻有晚上下過雨之後，山頂被霧氣籠罩，在當年婉清娘娘上吊自殺的地方才有可能聽到娘娘的歌聲，而唐風他們那天晚上正睡在當年……”
雨菲還沒說完，唐風就驚恐地叫道：“你是說，我們正好睡在當年婉清娘娘上吊自殺的地方？”
“是的！別的地方是聽不到的，霧氣不夠也是聽不到的。”
“可是我記得，當時我聽到歌聲，走出娘娘廟，在老宅門前我又聽到了那歌聲，還見到了……”唐風沒有再說下去。
“那也許是你的夢！”
“夢？”
“你們運氣還不錯，第一天上島就能聽到婉清娘娘的歌聲。”
“這個運氣我們可不要，太嚇人了！”何平嚷道。
“這是我們倒了狗屎運！怎麽這麽巧，好懸沒把我們嚇死。”劉衡牢騷滿腹。
韓江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雨菲：“但我和唐風曾經在船上也聽到了那歌聲，這又怎麽解釋呢？”
“這……這個爺爺沒對我說過，我就不清楚了。也許在其他一些特定的地方也可以聽到吧。”雨菲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解釋。
“既然是娘娘廟，可為什麽沒見廟裏麵供奉娘娘的塑像或是牌位呢？”唐風又接著問道。
雨菲衝唐風，搖搖頭說：“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娘娘廟裏有什麽塑像。不過，爺爺曾經說過，這一切隻是一個傳說。”
9
“除了夜半歌聲，還有那個女鬼呢？”孫魯忽然想起那個白裙女子。
雨菲沒有直接回答孫魯，而是對唐風說：“你昨天下午問我的那些島上的離奇怪事，我知道的都已經對你們說了，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那後花園的那個沒有墓頂的古墓是怎麽回事？蕭英又是什麽人？”劉衡沒好氣地質問雨菲。
沒想到雨菲聽劉衡這一問，狠狠瞪了劉衡一眼。劉衡突然發現此時雨菲的眼睛裏呈現出了一種從未見過的可怕眼神，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靠住門才站穩。
雨菲轉過臉對其他人說：“其他問題你們要想知道答案，就得等我爺爺回來，你們問他好了。”
“爺爺？那我們就來說說你爺爺可以嗎？”唐風微笑著問雨菲。
雨菲猶豫了片刻，衝唐風還是點了點頭。唐風開口就問出了心中最大的謎團：“我們來時曾聽漁民說黑溟島上是沒有人的。20世紀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這裏曾發生過多次解放軍離奇失蹤事件，部隊曾派人搜查了整個荒島，這說明當時島上是沒人的，那麽你爺爺當時在哪？”
“這麽說來，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這島上確是無人的荒島，是你爺爺最早回到這來的。”韓江說道。
“可能是吧！”
這時，唐風又看見了牆上那幾張泛黃的老照片，他對著照片陷入了沉思。
此時，屋外的雨還在下著，東方已經泛起了一抹魚肚白，所有人都度過了一個恐怖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