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學軍訓

大學是個神聖的名詞,代表著知識的延伸和深入,是每一個學子的最終夢想。但是進入學校的大門之後,知識似乎都被拋之腦後。現實、玩樂覆蓋著整個校園。一個個圈子等著你鑽進去。第一次站在它麵前,是欣喜若狂的激動;後來,卻是遺憾和惋惜。

九月三日,是多少學子忘也忘不了的日子。這天,莫塵出了火車站,跟著大部隊順著路標一直往外走,結果卻越走越遠,竟然在地鐵通道裏迷路了。第一次到大城市來,不知道路口這麽複雜,有ABCDEFG好多出口,還通著地鐵入口,眼花繚亂。

問了路,才找到出口,氣喘籲籲地找校車,又發現校車不知道哪去了,死活找不到。莫塵隻好按照通知書上的公交乘坐路線圖找公交。坐了公交也不知還有多少站才能到,一路緊張地看著兩邊的建築,希望眼前一亮看到“複旦”兩個字,激動地跳下車,結果開了很久,也沒看到學校,才戰戰兢兢地問司機,“請問,上海複旦大學到了嗎?”

“早過去,你下一站下車,再坐回去吧。”

莫塵隻能下車,等她輾轉了一路,終於到學校的時候,胳膊都快被行李袋壓斷了。然後站在學校門前,一種崇高的感覺油然而生。

宿舍四個女生,一個是東北的女孩,叫齊娟;一個是四川的,叫田樂樂;還有一個是廣東的,叫薛琪雯。莫塵是最末到的,三個女孩很熱情地幫她鋪床,放行李,關係很快就熱起來。

莫塵進入為期一個月的軍訓,烈日炎炎的天氣裏,在沒有陰涼的校園路上踢正步,隻覺得渾身的汗浸透了衣服,很想快快衝到宿舍洗個涼水澡。有人在訓練中暈倒了,有人動作太矯情像在演戲,莫塵站在部隊裏,一點也不喜歡所謂的軍訓。在她給於飛揚的信中,她說:除了教官讓同學們坐在地上一起唱歌的時候有點人情味,其餘的時間簡直在和魔鬼打交道,我一點也不希望再次經曆。

於飛揚的回信中要她堅持,把最艱苦的磨練當做蝴蝶破蛹而出之前的黑暗。莫塵抱著回信,踢起正步更加自如了。

有人說軍訓之後,步伐從原來的懶散到幾天後的整齊劃一,一向嬌生慣養的學子變得堅強獨立。而莫塵隻覺得肌肉酸痛,皮膚也黑了很多。所以的整齊到底有什麽意義,蘇州的園林還講究“參差美”呢!軍訓大抵有些像唐僧師徒取經交出的缽盂,通往西天的康莊佛路並不是那麽一帆風順。

如此嚴酷的訓練,打開了大學之幕。莫塵新奇地和三位舍友到處報社團,參加學生會的各種選拔,加入早晨的英語角聯係,甚至迎新聯歡還踴躍表演節目。這種新奇在一個月後就消失了,對學校輕車熟路之後,開始摸索著去上海的各個地方跑。莫塵很早的時候就一直聽到上海灘的傳說,她既然來到這裏,無論如何也要看一看傳說中的上海灘。

在《上海灘》風靡的年代,周潤發飾演的許文強和趙雅芝飾演的馮程程曾經掀起了多少追捧的熱浪,莫塵沒有趕上那一年代,卻趕得上追憶懷舊之風。晚上的外灘格外炫美,金碧輝煌的建築,隔江而望的明珠塔,一汪被黑夜遮住光芒的江水,像莫大的網,將莫塵吸進去。她第一次見到外麵燦爛如斯的世界。還有淮海路、城隍廟、南京路步行街……所到之後總能碰上成雙成對的情侶,莫塵想著有一天於飛揚能考過來,他是否會牽著她的手,陪她一起走過上海的外灘。如果她願意做一直等待的馮程程,他是不是她的許文強?

外灘的路,海風吹的格外冷。人們忙著擺pose照相,莫塵隻是看著一對對幸福的情侶心生羨慕。

她把看到了有趣的事都寫在給飛揚的信中,飛揚簡短的回複,她總是如獲至寶。兩人小心維持著朋友之間的友誼,說也不提從前,誰也不提夏薇薇和皇甫建傑。

理科專業總是肉少僧多,莫塵因此格外受寵,半年內已收到幾名男生的情書。那些情書還不如初中生抄的有水平,總是直白的讓人嘔吐。不知道是不是高中憋瘋了,猛一放出來已經忘了怎麽與女孩交流,一個個流露出禽獸的模樣。

莫塵總是拿筆揮下幾個大字“作文寫的太差”,這意思太含糊了,以至有些不怕死的再次投來橄欖枝,寫得更直白了,直讓莫塵大叫“救命”。

大一的元旦晚會,還要憑票進入,這個時候就體會出加入組織的好處了。莫塵加入的外語社搞到一批票,社員均有份,她還多拿了幾張給舍友。整個晚會莫塵被一個人吸引了,他的聲音似乎很熟悉,卻總是想不起來是誰。還是齊娟提醒,莫塵才想起來,每天聽著起床,每晚聽著入眠的廣播聲,原來竟是舞台上唱譚詠麟《一生中最愛》的譚建飛。原來聲音也可以這麽有魅力。

自此之後她便纏著薛琪雯學粵語,唱那首《一生中最愛》。舍友都說她“春心**漾,發瘋了”。

莫塵很想把歌詞抄給於飛揚,卻覺得心跡表露的太直白,這樣的露骨她自己讀了都心痛的流下淚來,於飛揚該作何感想?是不是永遠不要再理她了?有些感情已經埋在沙子裏,就算風吹走了沙,也吹不動早已癱軟的情感。

如果癡癡的等某日,終於可等到一生中最愛,誰介意你我這段情每每碰上了意外不清楚未來。何曾願意我心中所愛每天要孤單看海。寧願一聲都不說話都不想講假,說話欺騙你,留意到你我這段情,你會發覺間隔著一點點距離。無言地愛,我偏不敢說,說一句想跟你一起。

“莫塵,老鄉聯誼會,你去不去?”

“去啊!”

一切很簡單,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個教室,挨個自我介紹。輪到莫塵的時候,她站到講台上,說:“我叫莫塵,莫愁前路無知己的莫,塵土飛揚的塵,景觀設計專業”,然後低頭掰起手指頭算,“剛到大學三個多月,對上海地圖了如指掌,如果誰要逛街怕迷路的話可以捎上我”,她自己格格笑起來。

台下嚷起來:“以後有路癡別忘了聯係莫塵同學。”

依次介紹,上來一個身形瘦削,皮膚稍黑的姑娘,聲音如蚊子一樣嗡嗡這,聽不清楚。

“這位同學相信你自己,大聲點說出來。”老鄉會會長還沒說話,莫塵開腔了,還做出加油的姿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莫塵在幾年壓抑的讀書生活之後,又恢複了本性。

蚊子同學估計從未見過這麽豪放的女生,嚇得迅速結束了發言,坐到離莫塵最遠的地方。

快要結束第一輪自我介紹的時候,從後門進來一個人,直接走到前麵,邊走邊說:“我來晚了,請大家見諒!”

莫塵抬頭一看,這不是譚建飛嗎?

“生活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現場直播。大家好,我是譚建飛,其實早就和各位同學有過交流了。每天早上不知道有沒有被我的聲音嚇醒的?我是新聞係大二學長,很高興能結識各位老鄉。”譚建飛最後用一個微笑定格,準備走下來。

“等等!”

莫塵站起來,同學們的眼神齊刷刷射過來。

“元旦晚會一定有很多老鄉沒有聽到你特別特別好聽的歌聲,你是不是應該發點福利再唱一次,大家想不想聽?”

“想。”

譚建飛更毒,果然身經百戰,臉不紅心不跳地盯著莫塵說:“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唱,我很樂意再唱一次。”

起哄的同學跟炸鍋的油,嘖嘖沸騰起來。

譚建飛挑戰地看著莫塵,仿佛在說“你敢嗎?”

莫塵最恨人家激將她,她潛力無限就是不想賣弄,卻總有人激發,非讓她展示不可。

“誰怕誰!”

幸好莫塵跟薛琪雯學了幾天粵語,糊弄得天衣無縫。譚建飛不得不重新審視敢於向他叫囂的小姑娘。待到自由交流的時候,譚建飛問莫塵:“你不覺得跟一個男生唱《一生中最愛》有所暗示嗎?”

“你不覺得逼一個女生上去唱歌很沒有男生風度嗎?”莫塵不甘示弱。

“你叫什麽名字?”

“自我介紹的時候我說過了,你沒聽到是你的問題。”

“同學,你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嗎?”譚建飛問起身旁的老鄉,眼神得意地看著莫塵。

“莫愁前路無知己的莫,塵土飛揚的塵,對,叫莫塵。”那位同學說。

“莫非的莫,塵土的塵。”

“是塵土飛揚的塵,不是塵土的塵。”

“有什麽不一樣?”

他怎麽知道莫塵的小心思。她以為隻要將兩個人的名字連在一起,似乎就有希望再次團聚。這樣拙劣的心思也隻有被感情衝昏頭腦的善男信女才不覺得拙劣。

莫塵想起於飛揚神情黯淡下來,如一顆發光的夜明珠,忽然見失去了光彩奪目。譚建飛不知道哪裏衝撞了莫塵,收起調侃,轉移話題,問莫塵喜歡聽誰的歌。

“張學友、王菲的歌,幾乎所有的歌詞我都能背下來,隻要音樂一響起我就知道是什麽歌?”

在那個於飛揚寫歌詞,她默背的年代,張學友和王菲是他們之間的交流媒介。隻要聊起張學友和王菲,她似乎就能重新溫習和他在一起的時光,歲月彌靜。

聯誼會結束之後,莫塵回到宿舍大談她遇到了譚建飛,誇張地說他和她說話的聲音多麽富有磁性,最要命的是他邀請她一個唱了譚詠麟的《一生中最愛》。田樂樂崇拜地看著莫塵,一定要她介紹譚建飛給她。

隔天譚建飛送給莫塵一副人物素描,畫的正是莫塵,雖然不是十分相像,卻也有幾分韻致。他才見她幾麵,能把輪廓描清楚已經很難得了,可見他的用心。

“你也介紹給我了,他已經要追你了。”樂樂醋意地說。

“我沒打算談戀愛,好好讀書,以後報效祖國呢!再說他又沒寫也沒說,我覺得一定是上次逼他唱歌,這孩子不肯放過我。是不是晚上拿著我的畫像練飛鏢呢!”

從六歲起,她的緣分已經注定,就算盡了,也無力展開新的感情了。

莫塵約譚建飛出來,譚建飛高興的聲音都不似廣播裏那麽好聽了。人在失態的時候無論聲音,還是外貌,總能出賣一二。

莫塵帶著樂樂就去了,大學時一切從簡,約在學校的小公園了。

“學長,這是樂樂,我舍友,很喜歡你的廣播,最好你錄一段,否則她天天失眠。”莫塵一見麵就介紹。

譚建飛自然不用介紹了,田樂樂早已了解。

“別取笑我了。”

“今天叫你出來有一件事要拜托。”莫塵說。

“什麽事?”

“你看樂樂,多看幾眼,記住。你既然送我一張畫像,也送樂樂一張唄,她可是你的鐵粉。”

樂樂又驚訝又欣喜,莫塵沒告訴她索要畫像的事,如果譚建飛能送她一張畫像,她以身相許的心都有了。

“沒問題啊!”譚建飛答的利落。

莫塵本想給譚建飛和樂樂製造獨處的機會,她借口“有事”先閃,譚建飛卻說“我也有事呢,一起走吧”,三人隻好一起回去了。

這件事過去沒多久,譚建飛又送來一副毛筆字“百草春生”,莫塵隻當是普普通通的四個字,收下掛在宿舍牆壁上。別的宿舍掛的都是偶像的臉,她掛毛筆字,感覺特有檔次。那幾天,莫塵還覺得美滋滋的。直到有一日,她聽人說這幾個字的意思是:思君如百草,繚亂逐春生。是非常露骨的表白詩。莫塵立刻從牆上扯下來,卷了卷扔到一邊。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她對麵,她都也沒抬。那人拿筷子敲敲桌子,熱鬧的食堂裏並不為別人注意,莫塵卻急了,敲什麽敲,死人了啊!她抬頭一看,這不是譚建飛嗎?

“我給你的字聽說你掛在牆上,天天瞻仰,是不是寫的特別棒?”

“喂,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以後送什麽送給樂樂,她喜歡。”

“她喜歡是她的事。”

“你喜歡是你的事,我可以不收吧?以後別弄什麽畫像,什麽陳詞濫曲。”

“好,我明白了。”

當天晚上,譚建飛托人送來一束玫瑰,莫塵拿到都快吐血了。他怎麽就不懂她的意思?莫塵隻要把話說清楚。

“我什麽都不收,我能求求你別再浪費時間和金錢了嗎?你不知道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事業當中去嗎?作為學生你要好好學習,作為廣播站長你要播好你的音,作為朋友,你不要搞這麽多事,嚇著我了!OK?”莫塵一口氣說出這麽多,希望木頭人能懂。

譚建飛若有所思地說:“我不認為談戀愛和學習會衝突。生活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現場直播,你不能總是重複著過日子。每天自習室宿舍食堂三點一線,你不覺得和高中沒有差別嗎?”

莫塵暈倒,對牛彈琴嗎?語氣親切,態度溫和,說:“拜托您別用您那迷人的嗓音跟我說話行嗎?你是念稿子,還是聊天呢?”

“好了,你不喜歡我以後不送了。”

莫塵滿意地把飯吃完,準備走人。

“下周我生日你一定要來啊。”

“可以選擇不或者推薦一個人去嗎?”

“不能!”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