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族的報恩
“親愛的乘客朋友們，列車已經到達汪洋鎮，請下車的旅客注意自己的行李，謝謝您一路的乘坐，再見。”
火車上，廣播中，輕柔的女聲響起，讓祁戀戀從噩夢中醒來。
“有沒搞錯啊，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要結婚也就算了，居然還在夢裏當眾毆打這麽帥的新郎……”祁戀戀自言自語著，敲敲自己的額頭，讓自己從那個提著裙擺逃婚的夢中醒來，然後提起自己的行李，下了火車，在火車開出站台的汽笛聲中，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著前麵。
陽光。
沙灘。
椰子樹。
涼涼的海風。
還有……
相接在一起的藍色海天線。
戀戀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是眼睛漸漸地睜大，良久，她終於大吼一聲：“這真的是汪洋鎮嗎？”
旁邊經過的老爺爺，很慈愛地回答：“是的，這就是汪洋鎮。”
“為什麽這裏會是汪洋鎮？小伊說……小伊說汪洋鎮是偏遠內陸山區，鎮上種的是成千上萬的白楊樹啊，誰能告訴我為什麽內陸山區會有大海？”
“小朋友，我從小到大沒有見過白楊樹。”老人家緩緩地離她遠去了。
祁戀戀站在那裏，目瞪口呆。良久，她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撥通了電話：“喂……小伊嗎？”
小伊氣急敗壞的聲音立刻從那邊傳來，差點震聾了她的耳朵：“你怎麽現在還沒到？我們在這裏等死你了！”
戀戀弱弱地對著電話說：“我按照你的指示，在汪洋鎮下了火車，你說出了站沿著唯一的一條路，一直往南走，五分鍾就可以到你外婆家的，可是……可是為什麽我旁邊沒有路，五分鍾路程外也沒有房子，麵前除了火車鐵軌就隻剩下大海？”
“大海？”小伊在那邊怒吼：“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啊？我們這裏連個湖都沒有，哪來的海？”
“那麽……我看見的是什麽……”戀戀站在那裏，望著麵前的大海，失魂落魄地問。
路過的行人聽到她喃喃的問話，於是堅定地回答：“小姐，你看見的是海。”
“你找到路標了嗎？”
“找到了啊，上麵寫的，確確實實是汪洋鎮！”
“難道我們身處不同的兩個時空嗎？”
“怎麽可能！我過去買火車票的時候，還問了售票員了，她一邊和人聊天一邊很爽快地就給了我來這裏的車票——你覺得有人要把我送進異時空的時候，會那樣漫不經心嗎？”
“……那麽，你現在在哪裏？”
“我現在就在汪洋鎮的路標底下。”
“我也在汪洋鎮的路標底下！你看到我了嗎？”小伊對著電話大叫。
戀戀抬頭四下張望，在空空如也的路邊，在指示牌下，在寫著大大的“汪洋鎮人民歡迎您”的牌子下，她隻覺得一陣風從自己的麵前嘩啦啦刮了過去，有一片大大的葉子，隨風從她麵前緩緩飛過。
她一個人站在那裏，無比淒涼地回答：“沒有……我一個人……”
可是，小伊電話的那頭，明明傳來一陣嘈雜，她可以想見那邊熱熱鬧鬧的樣子。
她們兩個人站在電話的兩頭，沉默。
良久，戀戀問：“那麽，我是不是應該回家去？”
“好奇怪啊，我明明就在路牌底下啊，你也在的話，怎麽會看不到你呢？”小伊還在固執地堅持。
“我確實看不到你！”空無一人的夏日海邊路牌下，戀戀絕對隻有一個人，站在那裏欲哭無淚。
“那，戀戀，你看到沒？麵朝著路牌正麵，往左邊走十步左右，就有一個賣冰激淩的小店，我在這邊等你。”小伊說。
她默默地看著自己身邊空無一人的沙灘，然後，轉過身來，麵朝著路牌，閉上眼睛往左邊開始走。
“1，2，3，4，5，6，7……”還沒數到8，隻聽見“撲通”一聲，她隻覺得身子騰空掉了下去，掉在軟軟的地方。
好痛！
她趴在地上睜開眼睛一看，原來她從路邊掉了下來，幸好下麵一米就是沙灘，她摔在了軟軟的細沙上，雖然很痛，但是卻並沒有摔著骨頭。
她坐起來拍拍自己的衣服，然後茫然地坐在那裏看著前麵的海。
掉在旁邊的手機裏還不停地傳來小伊的叫聲：“喂，喂，戀戀，怎麽回事？還沒找到冰激淩店嗎？”
拜托啊，這個鬼地方怎麽可能會有冰激淩店啊！
戀戀接起電話，剛要說話的時候，隻聽見“嘟嘟嘟”，電話斷了。
她趕緊拍了拍手機，手機掉在沙子裏應該沒問題啊。又仔細看看，終於肯定，原來剛剛和小伊講了太久的長途，現在沒有話費了！
她坐倒在沙地上，欲哭無淚。
怎麽回事啊……怎麽會到這裏來了呢？
思前想後，坐在這裏也不是辦法，祁戀戀隻好站起來，在路邊椰子樹的樹影中慢慢地走著，看著大海。
不過話說回來，這麽大的一片沙灘，隻有她一個人，如果當作自己本來就是到海邊度假的話，這感覺還真不錯呢。
鞋子裏灌進了沙子，硌得腳很不舒服，所以她幹脆把自己的鞋子脫了下來，拎在手裏，然後光著腳在沙灘上走。
已經快要黃昏了，夕陽映得海麵一片金黃，水光粼粼，耀眼奪目。管他是在哪裏呢，既然到了這裏，就先欣賞這裏的美麗風景吧！戀戀看著麵前的美景，忍不住跑到水邊，一邊踩著濕濡濡的沙子，一邊對著大海喊：“喂——”
隨著她這一聲大喊，後麵忽然有人“啪嗒”一下，摔倒在沙灘上。
她還以為是自己喊得太響把旁邊的人嚇倒了，不好意思地回頭對著那個人吐吐舌頭，卻在回頭的那一刹那，嚇了一大跳。
明明已經是黃昏了，不過因為天色映在水裏，所以海邊的一切都還十分明亮。那個人的樣子被映得清清楚楚，是一個……
是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男生，一張臉上，眼睛深深地凹下去，嘴巴緊緊地癟著，所有的皮膚都皺巴巴的，緊緊地繃在骨頭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骷髏頭上包了一層塑料紙。
那個男生似乎很虛弱的樣子，倒在沙灘上，艱難地伸著手，想對她說什麽，可似乎因為他喉嚨太幹了，嘶啞著，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站在那裏，看著那個男生，第一個念頭是轉身快跑。
誰知道那個男生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裙角，嘴巴裏含糊地說了一句什麽。
戀戀本來應該扯回裙子轉頭就跑的，可是沒用的膝蓋卻一下子軟了下來，撲通一聲，腳支撐不住，在他身邊跪下來。
那個男生勉強支起身子，在她耳邊嘶啞地說了句什麽。戀戀隻覺得他的喉嚨像被砂紙磨過一樣，那聲音就像瀕臨死亡的老人，她很想站起來跑開，可是第一嚇得要死，腳根本沒力氣，第二，她嚇呆了，連把頭轉開都忘記了。
他說：“請你……將我拖到海裏去，我要……水……”
拖到海裏去？淹死他？
海水是不能喝的你有常識嗎？
戀戀用力拍著他的手，企圖把他甩脫掉，後麵已經有人追上來：“喂，別動！”
她回頭一看，後麵那個人正漸漸接近，而且，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手裏拿著一把槍！
槍？
槍有很多種，獵槍是槍、手槍是槍，AK-47也是槍，水槍呢，也是槍……
不過顯然那個人手中的，並不是水槍！
因為他開槍了，對著戀戀這邊，一邊跑一邊開了一槍。但幸好的是，因為跑得太急了沒有瞄準，那子彈落在了她的腳邊，打得沙地塵土飛揚，深深一個大坑。
乖乖不得了，會死人的啊！
為什麽她會遇上這麽詭異的事情？
倒黴這兩個字，她總算徹底知道該怎麽寫了！
首先是和同學約好，結果死都見不到她的人，兩個同在汪洋鎮的人卻碰不了頭。
其次是被這個詭異的男生抓住自己的裙角，而且還攥得這麽緊，等一下他會不會把自己的裙子給拉下來啊？
第三，最最倒黴的是，居然還有人拿著槍過來追殺了！
這是在拍電影嗎？
憤怒的戀戀、惶急的戀戀、驚愕的戀戀、傻眼的戀戀，在這一刹那間唯一的念頭就是——跑！
就在她轉身要跑的時候，隻聽到“嗤”的一聲響，戀戀那件在街邊小店買的裙子，不幸被那個死死抓著她裙邊的人撕下了一半。而且，撕下一半也就算了，那一半還緊緊連在她的裙子上，怎麽拉都拉不下來，隻聽到“咚”一聲，剛剛跑出半步的戀戀失去重心，摔倒在沙灘上。
眼看著那個拿槍的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戀戀把心一橫，為了保命著想，一伸手抓住那個男生緊緊拽著她裙邊的枯瘦手臂，拖著他使勁就往後麵跑。
幸好幸好，這個男生太瘦了，所以並不是很重，她居然也能拖得動他，而且她在突發狀況中體力爆發，一下子就拖著他跑出了五六米遠。
可是，戀戀在沒命的奔跑中忘記了，後麵就是大海！
所以，她一腳就踩進了水中，這才明白過來，自己——不會遊泳！
眼看著後麵的男人越追越近，而那個男生也鬆開了她的裙子，戀戀趕緊把他的手一丟，抱住自己的頭，尖叫著，向旁邊狂奔。
跑了幾步，沒有槍聲。她跑到一塊礁石後麵，這才往下一蹲，戰戰兢兢地探出頭看。
在夕陽下的大海中，那個枯瘦的男生已經站起來了，正麵對著那個持槍的男人。
好奇怪，在這裏遠遠一看，似乎他並不瘦了，骨架也很勻稱……不過現在戀戀沒空顧得上追究這個了，她看見那個男人舉起槍，向他扣動了扳機。
就在槍口火光冒出的那一刹那，站在海中的男生舉起雙手，左右旋轉，在空中輕鬆畫了一個圖案。
海麵上忽然水浪洶湧，一個巨大的漩渦就像一條水龍，瞬間出現在他的雙掌之中，水柱聚集在一起，如同一條晶瑩剔透的龍，猛撲向那個男人。
如同慢鏡頭一般，亮藍色的水龍挾著呼嘯的巨大風聲，先是吞噬了子彈，然後吞噬了那個男人平舉在胸前的手槍，然後是他的手——旋轉著的水龍，將他的手槍絞成螺旋，那鋼鐵的東西像麻花一樣輕易被扭曲。然後是他的手臂，麻繩一樣順著水龍的旋轉纏繞在一起，那裏麵的骨頭，一定已經完全碎裂掉了，所以才能這樣軟地糾纏在一起。然後，在他的慘叫聲中，他的身體，在巨大的轟鳴聲中，被那水龍衝上天空，在空中急劇旋轉。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奇異的一幕，良久，她抬起手，狠狠向自己的腿掐下去——好痛，不是在夢裏。這麽說，難道他們是在拍電影嗎？
那個男人回頭看戀戀，她趕緊把自己的身子往礁石後麵一躲，口中喃喃念著：“沒看見我，他沒看見我……”
就在這個時候，水龍嘩啦一聲，碎掉了，就像下雨一樣，隨著一陣降下來的水珠，消失無蹤。那個拿槍的男人這才隨著散落的水珠從空中摔下來，在沙灘上一動也不動。
那個站在海中的男生慢慢地向那個可憐的已經沒有了槍的男人走過去，在他身邊彎下腰看了一下，然後拍了拍對方的額頭，說：“拜拜，我再也不想見你了。”
那個男人茫然地坐起來，他的手居然還在，隻是軟軟地垂下來，他卻似乎並不覺得痛，看著四周，顫抖著聲音問：“這……這是哪裏？”
“我也不知道。”那個剛剛把他弄成這樣的罪魁禍首笑眯眯地說，“我剛剛過來，看見你這樣躺在這裏，好像兩隻手粉碎性骨折了。我記得旁邊就有一個醫院，那，你往那邊走就行了。”
“哦，謝謝……請問你能帶我去嗎？”
罪魁禍首笑著說：“這可不行啊，我要陪我的妻子回家去呢，不然的話她一個人不認識路。”
“那，再見……”
“再見。”
剛剛還是生死仇敵的兩個人，就這樣，一個笑眯眯地和他揮手道別，一個傻瓜一樣地向著醫院走去。
戀戀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抽搐。
這真的不是在拍電影嗎？
在夕陽下，那個男人目送敵人而去，然後轉身看向戀戀藏身所在的礁石。
她趕緊往石頭後麵一躲。
夕陽背後，逆光，這個男人全身都是黑的，什麽都看不清，聯想到剛剛那一幕，實在太可怕了……
就在戀戀像隻鴕鳥一樣埋頭念著“沒看見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的時候，有個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響起：“喂，等一下要漲潮了哦，這塊石頭會被淹沒的。”
戀戀“啊”了一聲，抬起頭來。
溫柔聲音的主人，對著她溫柔地笑著。
在黃昏的海邊，在暗紫色的天光裏，這個對著她微笑的人，擁有著燦爛的容顏，那種漂亮，就像是海水裏珊瑚的顏色變幻無常，就像五顏六色的海葵在水中舒展招搖，就像珍珠在湛藍的水中散發著溫潤的光澤。是那種，漂亮到了極致，反倒讓人有點驚心動魄的感覺。
戀戀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定了一會兒，然後才心有餘悸地轉過去看他身後的沙灘和海：“帥哥你好……那個瘦成骷髏般的會放水龍的人呢？我們快跑，不然就慘了……”
“那就是我呀。”他微笑著說。
戀戀埋頭衝了幾步，這才恍然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啊”了一聲，頓住腳慢慢回頭看他，不敢置信。
“你是第一個……”他站在溫柔舔舐著沙灘的海水中，用溫柔的眼睛看著她，“你是第一個看見了我脫水後最難看的樣子，卻依然還執著地願意付出生命拯救我的人。所以，我決定就是你了。”
“啊？”戀戀繼續傻眼，根本不明白他要說什麽。
他上下打量著她，站在那裏，先是伸手挑起她的一縷頭發，無可奈何地說：“頭發亂七八糟，失敗……”
然後又伸手摸摸她的臉頰：“皮膚不夠細膩雪白，失敗……”
然後又低下頭與她對視：“眼睛雖然不算小可是卻不夠明亮有神，估計是近視，失敗……”
眼光移到她的鼻子上：“鼻梁不夠挺直，失敗……”
又下移到她的嘴巴上：“嘴唇顏色青紫，失敗……”
又往下移到她的胸前：“身材扁平，失敗……”
然後往下移到她的腿上：“腿不夠筆直修長，失……”
“失你個頭！”雖然是個大帥哥，但戀戀終於也忍耐不住了，衝上去狠狠將自己的拎包砸在他的肩上，“頭發亂七八糟是剛剛被你們的騷亂弄的！皮膚不夠白皙是被下午的太陽曬的！眼睛近視說明我讀書認真！鼻梁……這個跳過！嘴唇顏色青紫是因為海風吹的！身材是因為我今天的衣服寬鬆，腿不夠長是因為我不是鷺鷥！”
那個男生被她一陣怒吼，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話來。
“最後一點，我失敗，關你什麽事？”她瞪著眼睛看他。
那個漂亮的男生微微一笑，在夕陽中，他的容顏是金色的，仿佛雕像一般好看。他微笑著，順理成章地說：“當然關我的事了，因為我們要結婚了。”
結婚？
戀戀腳一軟，再次摔倒在沙灘上。
神啊，這真的不是在拍電影嗎？
在海邊有一棟別墅，顯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被一個男人拖進海邊別墅，這可不是什麽幸福的事！
戀戀踉蹌著、掙紮著、扭打著、叫喊著：“搶親啦！逼婚啦！強搶民女啦！逼良為娼啦！”之類的話，可是在空無一人的海邊，卻沒有一個人過來解救她，所以，她很順利地就被拉到了那座別墅的門口。
他一邊按門鈴，一邊問：“你叫什麽名字？”
“祁戀戀……”
“你可以叫我澄澈。”他說。
“誰要知道你的名字啊！”戀戀都快瘋了。
“不知道名字，你怎麽向別人介紹自己的未婚夫？”他認真地問。
於是戀戀又轉頭對著大海亂叫：“搶親啦！逼婚啦！強搶民女啦……”
還沒喊完，已經有人過來開了門，一個舉著蠟燭、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的人站在門口，靜靜地問：“澄澈，這個女孩子是怎麽回事？”
“哦，她自從知道自己能嫁給我之後，就有點興奮。”那個極漂亮的少年——澄澈，很平靜地說。
戀戀大怒：“胡說八道！我才十六歲，我才不要結婚！這是違法的！”
那個舉著蠟燭的人看了她一眼，說：“她真的很興奮啊。”
這兩人都是傻瓜嗎？她頓時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進來吧。”那個持蠟燭的人示意他們進來，戀戀嚇得大叫：“喂，我家裏沒有錢的，你們綁架我沒用的！我年紀太小，你們把我賣了也不值什麽錢的，不如我叫家裏拿錢給你們……”
“這個頭腦混亂，說話沒有邏輯又前後矛盾的女孩子，你是哪裏找來的？”那個持蠟燭的人問。
澄澈誇張地歎了一口氣，說：“沒辦法啊，鳳凰族把我抓住了，我被丟在冷藏櫃裏凍到脫水，眼看要變成幹屍的時候，才逃了出來，剛好就是她救了我，我隻好以身相許了。”
“我沒有救你，我沒有救你！”敢做不敢當、做好事從來不留名的戀戀立即反駁。
“鳳凰和龍不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嗎？你是不是誤闖他們的禁地了？運氣可真不好。”
鳳凰族？龍族？戀戀一邊被拖到屋內，一邊努力掙紮，一邊還捕捉到了這兩個關鍵詞。
“怎麽可能？他們一定是特意來抓我的，先用鮫綃網直接將我撈起來，用冷凍噴槍速凍，然後把我硬梆梆地丟進合金冷藏櫃，不讓我接觸到任何水，簡直可以直接刮掉鱗片破開肚子砍成肉段肉塊肉片上市場賣了。”澄澈歎了一口氣，把戀戀往沙發上一丟，說：“二百四十歲，本命年啊，我就知道今年我會倒黴。”
刮掉鱗片破開肚子砍成肉段肉塊肉片上市場賣……
“你你你，你是什麽東西？你是條魚？”戀戀再怎麽遲鈍也知道，賣人肉的時候是不需要刮鱗片的，她從沙發上直接蹦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叫出來。
“我不是魚，都說了我是龍。”他丟給她一個“沒見識”的眼神。
而那個蠟燭男則在旁邊問：“原來你未婚妻還不知道你是龍族？”
“雖然人類老是說‘胸大無腦’，但是你別看她是個平胸，其實她大腦也是空的。盡管我們認識不到一小時，但是我已經充分了解她是智慧與美貌都沒有的那種人。”澄澈很無奈地說。
一邊恐懼一邊分析形勢的戀戀，在百忙之中還是分出腳來，狠狠地踢了澄澈的一下。這一腳踢得她自己的腳趾頭痛得要命，她在心裏想，如果他真是龍身的話，這一下恐怕會讓他鱗片都掉下來。
“那麽，這樣一個智慧與美貌都沒有的女人是怎麽把你從鳳凰族那裏救出來的？”蠟燭男問。
“真是一言難盡……總而言之吧，就在我跑到海邊的時候，因為脫水嚴重，隻差咫尺卻就是沒辦法碰到海水。就在這生死存亡的危機時刻，她因為對我一見鍾情，所以不顧後麵有人持槍追著，在槍林彈雨中抱著我狂奔到海水裏去，連裙子都扯破了，終於讓我沾到了海水……”
“胡說八道！”戀戀不敢置信，“首先，當時你出現的時候長相那麽恐怖，我怎麽會對你一見鍾情？其次，我不是抱著你，我是因為掙脫不開所以拖著你跑，第三，我的裙子明明是因為你死死抓著不放所以撕破的……”
根本沒人在理會她說什麽，那個蠟燭男轉頭問澄澈：“鳳凰族到底為什麽抓你？”
“誰知道呢，讓長老們去外交幹涉一下吧。”澄澈鬱悶地說。
這些莫名其妙的人，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真叫人莫名其妙。戀戀鬱悶地翻翻白眼，倒在沙發上，放棄了掙紮。
“那麽，總而言之，她救了你一命，所以，你無論如何也得報答她了。”蠟燭男下結論。
澄澈感歎：“就是這樣，沒錯。我也很無奈啊，她這麽仰慕我，又奮不顧身救我，此情此景叫我如何狠得下心拒絕她……”
戀戀眼淚都快出來了：“所以你不要娶我了，求求你了，我不要嫁給你啊……”
“她真的很興奮哦。”蠟燭男看了她一眼，說。
“是啊，估計平時沒見過什麽帥哥，看到我就興奮成這樣。”
“那麽你們的婚禮準備請幾個人呢？”
“還沒擬好，我想應該先去見見她的父母吧。”
“也好，和人類結婚就得遵守人類的規矩……對了，你未婚妻的名字是？”
“祁戀戀。”
“真是個普通的名字。”
“人也是個很普通的人。”
“你還真是不幸。”
“沒辦法，我是條負責任的龍……”
在他們的交談中，戀戀已經口吐白沫，即將昏死過去。
那個舉著蠟燭的人把自己的鬥篷解下，看著戀戀那目瞪口呆的模樣，轉頭問澄澈：“她怎麽回事？”
澄澈很理所當然地說：“被我們的美貌震驚了。”
“哼！”雖然說的是實話，可是也不用這麽露骨吧？替她說得委婉一點會死人啊？戀戀鬱悶地把頭轉向一邊，氣呼呼說：“我根本不想看你們，讓我回家！”
“回家沒問題，但是我要先帶你去見過我的家人和朋友。”澄澈說。
戀戀跳起來：“我才十六歲，我怎麽可能跟你結婚！”
“我也不想啊，但問題是……”澄澈無可奈何地雙手一攤，轉頭向那個月華一樣冷漠沉靜的蠟燭帥哥，“清染，你這裏有龍族的法規嗎？”
叫清染的帥哥站起身，走到旁邊的房間去，門一打開，戀戀就看見裏麵全都是高高的黑色實木書架，書架上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全都是書。
他走到一個書架的旁邊，伸手取下一本非常厚的書，拿到大廳裏，放在桌子上。戀戀這才發現，雖然這本書很厚，但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皮做的，每一張都很厚，所以並沒有多少頁。
這本書的封麵上，繪著糾纏在一起的漂亮水藻，書的四個角各有一朵海百合花，四周壓著金邊，看起來又神秘，又美麗。
清染把封麵翻開，戀戀探頭過去一看，裏麵居然是空白的，驚訝地叫了出來：“這哪是什麽法規啊？明明沒有字。”
清染沒理她，用手指在紙上輕輕地點了一下，口中開始喃喃地念了一句她完全聽不懂的話，那句話講完，他的指尖再度落下，在空白的紙上一點，然後那奇怪質地的紙就像水一樣，泛起了層層漣漪，坐在旁邊的戀戀甚至聽到了水波相互撞擊的嘩啦嘩啦的聲音。她嚇了一跳，擔心被水濺到，本來還探頭看著的，現在趕緊把頭縮回來。
那紙上的水越來越多，波浪越來越大，終於，水花四濺，往上湧起，一團清澈的水在空中變成一個帶翅膀的小女孩，那女孩子高高躍到半空，用手指著澄澈，大聲地說：“你，東靈海域日光城水性龍澄澈！”
澄澈注視著她，認真地回答：“是。”
“遵照三千三百年前的《曙光城協議》第十一條第六款，凡是受恩於人類的龍，必要報恩直至該人類去世，報恩方式由龍任選，自承諾之日起，除非死亡將諾言帶走，否則時時刻刻都要履行報恩方式！”
澄澈轉頭看著戀戀，笑眯眯地說：“我選擇和她結婚。”
連那個帶翅膀的女孩子都嚇了一跳，驚訝地瞪大眼睛看他，良久，才問：“你和她結婚？沒人反對嗎？”
“我反對！”戀戀一拍桌子，大叫，“為什麽報恩方式由龍決定？太不公平了！我提議，讓他做我家的鍾點工，每天免費幫我打掃房間作為報恩！”決定她一生幸福的事情，戀戀非常理智，脫口而出。
澄澈笑眯眯地看著她：“戀戀，原來你喜歡居家好男人啊。”
清染在那邊慢悠悠地說：“依我看，這個條件比結婚還是要好多了……”
那個帶翅膀的女孩子上上下下打量戀戀，附和：“確實，我也覺得你不如給她當個鍾點工算了……”
戀戀翻翻白眼。哎？這是什麽意思？雖然這個翅膀女孩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但是這種口氣好像是在侮辱她啊！
澄澈卻一臉堅決，大義凜然地說：“不！我覺得報恩就要報到底，她救了我一命，我就要給她幸福的一輩子，所以我一定要選擇特級報恩法。不然的話，你覺得就她這種身材、長相和智商，以後要怎麽辦？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既然她這麽迷戀我，喜歡我喜歡到願意為我付出生命的話，我……我也隻好獻身報恩，以身相許……”
戀戀狠狠一拳砸在他漂亮的下巴上，他“啊”地一聲捂著臉摔倒在旁邊的沙發上。
“想要吃我豆腐？再過一百年吧！”戀戀氣得再也不管風度，趕上去狠狠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將他踩在自己腳下後，才轉頭看那個浮在半空中扇翅膀的女孩子，“我來決定！報恩條件，一輩子的鍾點工！”
清染在旁邊與那個女孩子麵麵相覷，戀戀繼續大吼：“行不行？”
澄澈卻將她的腿用力一拉，她重心失衡，一個倒栽蔥大頭朝下摔倒在沙發上。就在她掙紮著要爬起來的時候，他伸手把她用力抱在懷裏，義正詞嚴地宣布：“你們別勸我了，她在我最醜、最落魄、最艱難的時候，依然為我不顧一切！所以那個時候我就決定了，我要一輩子守護她，讓她永遠幸福！”
戀戀欲哭無淚地仰頭看他：“我真不是故意救你的！請你饒了我吧……”
澄澈用堅定的眼神看著那個長翅膀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看看戀戀，又看看他，懷著悲憫的眼神，手在空中一畫，她的身子立即化成水滴，朝著攤在桌麵上的那本書迅速落下。
戀戀心裏頓時升起一種不祥之感，趕緊跳起來大吼：“喂！”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滴水一落到紙上，便迅速洇開來，化成濕漉漉的水跡，“嗤”的一聲，蒸發殆盡，隻留下幾個黑色的大字。
戀戀趕緊奪過書一看，目瞪口呆。
上麵寫著：“東靈海域日光城龍族澄澈，願與人類祁戀戀結婚，以報救命之恩。自約定之日起，到祁戀戀死亡為止，永不更改。”
戀戀指著那上麵的大字，驚嚇地回頭舉給澄澈看：“這……這個算什麽？”
清染麵不改色地從她的手中把書拿過去，用手在上麵一撫，她剛剛手指印過的地方，立即顯現出清晰的一個指紋印。
澄澈悲壯地舉著大拇指，也印了上去，兩個指紋並列在一起。
“這個又是什麽！”戀戀連聲音都發抖了。
清染左手抓起戀戀的手腕，右手抓起澄澈的手腕，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然後莊嚴地說：“我，南隕海域月光城龍族清染，作為你們的證婚人，我宣布，你們已經結為夫妻。”
戀戀揮起拳頭，再一次狠狠地朝澄澈的下巴揮過去。
不偏不倚打個正著，他被戀戀憤怒的鐵拳打翻在沙發上。
戀戀惡狠狠地瞪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澄澈捂著下巴看著她……
越來越委屈地看著她……
然後，他終於眼角濕潤，一頭撲進清染的懷中：“家庭暴力啊！剛剛結婚就遭遇家庭暴力！你要為我主持公道啊……”
戀戀撲上去，一腳狠狠踹在他的腿上，仰天長嘯：“天啊！我才十六歲啊！誰來為我主持公道？”
就這樣，年僅十六歲的清純少女——祁戀戀，赫然變成了已婚婦女……
世界上還有比她更不幸的人嗎？
如果有的話，請你站出來，她一定把這個機會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