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越過喜馬拉雅山
這……劇情跳躍得也太快了吧。
監視者一邊掏剛才被震碎的耳屎,一邊盯著監視器裏的畫麵隻覺雲裏霧裏的。
剛才這些人還在商討作戰計劃,下一秒就變成了互毆。隻見齊木和米卡卡糾纏在一起,旁邊的人拉都拉都不開,然後……
畫麵一片漆黑。
監視者本以為是電腦黑屏了,可他很快發現是這些人打架的時候無意中把燈給關了。這下可好,客廳裏漆黑一團,隻能辨出幾條人影攪在一塊,黑暗中聽見啊啊啊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等到重新開燈後,監視者差點樂得摔下椅子。
他看到客廳裏那幾人一個個披頭散發,比射雕英雄傳裏的梅超風還“洗剪吹”。而且,除齊木外,其他四人通通被人揍黑了兩隻眼圈。
“嗚嗚!說好不準打裁判的!”程美妮捂著黑眼圈,哭訴這場不遵守規則的拳擊比賽。更無辜的是宋屹洋和阿布,他們充其量隻是觀眾而已。
至於米卡卡,完全沒了火氣,悶悶地撿起地上的頭巾戴好,然後擦掉臉上兩條鼻血,然後……他撲到程美妮懷裏哇哇大哭。“姐姐,他欺負人!”
“乖!不哭不哭哦!”程美妮摸他的頭安慰道。
“切。”齊木不屑地翹起嘴角,整理一下衣衫,朝阿布做出“Let’s go”的手勢,頭也不回地走進土豪金電梯。阿布顧不上淩亂的衣衫,光著腳追過去,但他跑到電梯門口,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撿起那雙帆布鞋。他得時刻提醒自己已經和米卡卡掉換身份了。
等到他穿好鞋子,齊木早坐電梯上頂層的停機坪去了。阿布隻能等下一趟。他趁等候的時間,又跑回大廳裏,拍拍米卡卡的肩。
“保重!”
米卡卡用手背擦掉鼻涕和眼淚,握住對方的手,“你也保重!”
阿布默默地將沾到手上的涕淚用衣角擦幹淨。
“那麽……再見了。”
電梯門展開,阿布站在中央,對著客廳裏的夥伴們擺擺手。隨著電梯門的關閉,他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他們此去不會有危險吧?”米卡卡擔憂說道,心中幾絲失落。
“不會的。別忘了,他們是世上最強的搭檔呢。”程美妮認真地說道。
豪宅的頂樓,螺旋翼極速轉動的轟鳴聲占據死寂的夜空,風湧而起,齊木站在那兒,單薄而挺立的身影像嵌入夜色,他身上白色的衣衫吹拂如白霧般飄飄然,猶如神之子。
這一片,平靜而空**的華美。
“想好了嗎?”他半側著臉問,臉上是大片的冷漠和高傲。“這一去,可能有去無回哦。”
“嗯。我想好了。”阿布點頭。
“那就出發吧。”
齊木穿過那團旋轉的風,鑽進了直升機機艙裏。
很快,那架直升機緩緩離開豪華大樓,從月光下,飛越西北方那一片崇山峻嶺。
程美妮窈窕的身影在大廳裏百無聊賴晃了晃,最後和米卡卡走到陽台上去玩觀星儀了,宋屹洋一如他的名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今夜的監視任務結束了。坐在電腦前的監視者拿下耳機,唯一令它耿耿於懷的是,齊木口中的計劃內容它仍未查清。
算了,反正不說米爾汗也不會知道。它打算蒙混過關,拿出手機,撥通了米爾汗的電話:
“老板,他們剛才已經出發去克什米爾了。”它說道。
“哈哈哈哈。果然跟荒狼意料的一樣。”
米爾汗正在自家的豪宅裏,身上裹著白袍,躺在舒適的椅子上猶如待宰的豬,肚腩胖得膩出了油。他扯扯臉上的橫肉,露出一個陰笑:“就這些人,是玩不過荒狼的。他們以為能阻止昆努?嘿嘿,荒狼還有後招呢。”
監視者可沒興趣關心這個,它問:“那我的報酬?”
“放心,第二筆款已經打到你的銀行賬戶上了。你可以去查賬。”
“多謝老板。”監視者說著,已經打開電腦查自己的銀行賬戶。
“以後再查到什麽情報,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一定一定。合作愉快。”
監視者笑了。它打開的銀行網頁中,顯示它的賬戶餘額為500萬美金。
克什米爾,位於一個曖昧的交界處,印巴雙方一直對此要地虎視眈眈,聲稱對它擁有主權。多年來,這個地區摩擦不斷,現階段更是大兵壓境,危如累卵。兩國重兵駐守在分界線兩邊,猶如愛打架的兩個人當了同桌,隻要超過那條細細的三八線,隨時都有可能掐架起來。
隻等著一個導火索。
下半夜。月涼如水。
克什米爾印方軍營,小山包一樣的營帳排列在山腳下,如一群沉睡的甲殼蟲。
天空之上,傾瀉無限的如墨的漆黑,仿佛戰爭的陰影。繁星下,一個身影獨立帳外,眺望遼闊的星空,多麽惆悵。帳內的燈光鋪灑在地上,將那道影子拉得無助且細長。
“哎……”
男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手中的香煙徐徐上升。望著無邊無際的夜空,心裏湧出無盡的無力感。男人叼著煙,雙手背在身後,開始在營外焦慮地來回踱起步。燈光照亮他軍官服上的上校軍銜。
昆努停下來,重重歎氣。他遇到大麻煩了。
那是昨天發生的事。
這幾天好不容易盼來假期。他迫不及待回到家中與妻兒團聚。休息幾天,吃完早餐之後,他便獨自開車回軍營。這天天朗氣清,昆努一邊駕駛著他的福特皮卡,一邊哼著小曲,嘴中還殘留著早飯咖喱的香氣。家的溫暖真好啊,他想起他那溫柔的妻子和可愛的孩子,臉上洋溢著幸福,
家的味道,是永遠無法忘卻的。
行駛在直通克什米爾的公路上,昆努卻又突然心事重重。看著道路的前方,他想到了如今劍拔弩張的戰爭形勢,一旦打起仗來,他所駐守的兵營將首當其衝。他還能等到下一次回家探親的機會嗎?
昆努正想著,就在那時,突如其來的遭遇便發生了。
一輛黑色悍馬越野從公路後方急速超越,然後車子蠻橫地插入他的車道,硬生生把他的車給逼停了。另一輛越野車則截在後麵,形成兩麵包圍。昆努臉色微變,手悄悄按住腰間的手槍,這群人看來來者不善。
隻見車上跑下來幾個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手扛AK47槍,以扇形的進攻姿態對準車窗。昆努想了想,將放在腰間的手緩緩放開,舉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稍有反抗都會被打成馬蜂窩。
但這些人是為何而來?
一個領頭模樣的迷彩服男拿著一把柯爾特手槍,無聲冷笑地走過來,敲敲車窗。
昆努沉靜地將車窗搖下來。
“上校你好,我在此等候多時了。”
這個迷彩服男樣子顯得精明,昆努對他沒有好感。“你是誰?”
“我這種小人物你無須惦記。”迷彩服男笑笑,“我隻是奉命來告訴你,我們老板想跟你合作。”
“這是合作的態度嗎?”
昆努怒視車前這群手持重武器的凶徒,壓抑著怒火。迷彩服男依舊是笑,“別多慮,隻是做做樣子而已。”他揚了揚手,手下們把槍都放下了。他倚著車窗,不屑地瞄了一眼昆努腰間的手槍,然後大大方方地從昆努的衣兜掏出手機。
“讓你看點東西。”迷彩服男眯著眼,查閱手機通訊錄,並撥出了住宅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了。
然而,接電話的人並不是心愛的妻子,而是一把陌生且凶狠的聲音。那好像是迷彩服男的手下。
“你們……綁架了我的家人?”昆努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生怕自己會衝動地拔出槍,一槍將眼前奸笑的男人爆頭。可他不能這樣幹,他重視家人甚於自己的生命。
“你知道形勢了吧?不過不要擔心,隻要你乖乖聽話,你家人會很安全的。”迷彩服男將手機移到昆努耳邊:“來,給你五分鍾,安撫一下你的妻子。”
“昆努,是你嗎……”聽到妻子楚楚可憐的聲音,昆努整顆心都被攥緊了。她被綁起來,旁邊是可愛的兒子。
“沒關係的,沒事,不要害怕。”昆努努力鎮靜下來,安慰著妻子,他一定不會丟下他們的。啪嗒一聲,電話很快蓋上了。很快,便有另外一個人和他聯絡。
“你好,我是荒狼……”電話那頭,一個鬼魅般的聲音響在他的耳畔,卻讓他厭惡。“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它慢條斯理地說,“你的瑞士賬戶裏已經多了三百萬美金。”
“我沒有瑞士賬戶……”說到一半,昆努便明白了。這筆交易已經被對方強行完成了。
他的手機裏很快發來了瑞士賬戶的密碼。
隻要他願意,他可以隨時動用裏麵的錢。但昆努握緊拳頭,“我不要這來曆不明的錢。”
“這是你應得的。要不要是你的自由。”荒狼頓了頓:“不過,你得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麽事?”
荒狼提出了它的要求。昆努聽罷,臉上的表情頓時有如石化般僵硬。
這個要求太荒唐了,他不會答應的。
但,“不做,你和你的家人都得死。”荒狼早猜中了昆努的心思。
它的聲音,冷。
昆努握著手機,突然覺得世界都昏暗了。他不知道這群凶徒是何時離開的,他呆呆地坐在皮卡車裏,如陷入一場夢魘。無人的山路中,太陽漸漸拉下傾斜的角度,暮光籠罩大地。昆努好久好久才回到現實中,他發瘋似地踩下油門,皮卡車在公路上揚起一道長長的塵煙。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軍營的。
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長官,長官。”
感覺到有人呼喚,昆努方才回過神來。是副官在喊他。陷入了回憶的那一刻,他像掉進了冰涼的海中,幾乎忘卻了視聽。
“什麽事?”他看著副官問道。
“是時候查崗了。”副官舉著手電,照了照黑漆漆的四周。
“走吧。”昆努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走到營前的空地。
副官吹響集合的口哨,士兵們立刻訓練有素地從帳篷魚貫而出,組成隊列。站在隊列的麵前,昆努嚴肅地巡視著他的士兵。
“立正!”副官發出響亮的號令:“報數!”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邊的山腳下也宛如回音一般,“立正!報數!”
那是巴基斯坦的軍隊,他們故意把作息時間調至與這邊相同。
黑夜上空回響著鏗鏘有力的報數聲。
這是在棋盤上無聲對峙的雙方。隔著薄弱的楚河漢界,雙方的營地呈現詭異的寧靜。在這平靜的外表之下,氣氛卻壓迫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排列在營房前的大炮們沉睡在濃濃的夜幕下,無人希望它們醒來。
為了和平與生命,它們應該一直沉睡下去。
我真的要喚醒它們嗎?昆努盯向那十多門FH-77B型榴彈炮,不由自由地停住了腳步。後麵的副官沒注意,差點撞上昆努的背。他停下來,不解地看著昆努,昆努神情凝重,眼光始終膠著地黏在榴彈炮陣地上。
“長官,有事嗎?”副官忍不住問道。
“沒事。走吧。”昆努回過神來,心事重重地搖了搖頭。
荒狼給他的要求是——今夜四時炮擊巴方兵營。
隻要炮彈出膛,戰火便點燃了。
在新德裏的貧民區裏,荒狼正望著滿天星空,悠閑地輕搖杯中的紅酒。
它看了看手表,快淩晨三點半了。還剩半個小時。
秒針一格一格地默數著戰爭爆發的倒計時。
漆黑的夜空,浮在宇宙深處的月亮如一隻深邃的眼球,俯視著塵世。靜謐中,機翼的轉動聲由遠至近。山巒的另一頭,月光下一架巨大蜻蜓般的黑影正悄悄地逼近。在山腰的位置,它緩緩下沉,懸在了低空。.
“隻能送到這裏了。快下去!”戴著頭盔的機長轉過頭,對後艙的齊木和阿布大聲說道:“這裏是禁飛區。再往前被發現會被擊落的!”
螺旋槳發出的巨大聲響隨即覆過機長的叫喊。齊木和阿布不敢怠慢,立即將身上的滑扣係緊,抓住繩索滑向地麵。直升機沒有多作停留,待兩人落地便匆匆地飛走了。
望著直升機遠去的黑影在月光下淡化成模糊的點,齊木這才拉緊背包,帶著阿布翻向山的那邊軍營的方向。山路崎嶇,他們隻憑手電的微弱光線探路,不敢向外延伸,生怕被放哨的軍人發現。
另一邊的山腳下,一隊士兵沿著邊界線來回巡邏,站崗的士兵荷槍實彈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營地的中央,高高飄揚的印度國旗被黑夜抹剩了影。
在營地對麵的小山坡,趴著兩個人影。
齊木用夜視眼鏡觀察了一遍營地。這個軍營警衛十分嚴密,想混進去不容易。齊木靜靜趴著,試圖尋找防衛薄弱的地方。很快,他便發覺到巡邏隊每五分鍾巡視一次,隻要抓準時機,避開探照燈,應該可行。
“我們要潛進軍營,找到昆努。”
齊木拍了拍身邊的阿布,他表示同意地點點頭。兩個人為了行動方便,卸下了背包,輕裝前行。
還沒走多遠,齊木猛地停住了。
“糟!”他臉色微微發白。手電筒光照在旁邊的一塊木牌子上——【你已進入雷區,小心地雷!】
“趕緊退出去。原路返回!”齊木說道,小心翼翼後退,卻發現阿布沒有動,僵在原地比大衛雕像還酷。
“我……我好像踩到什麽東西了……”阿布絲毫不敢亂動,維持原動作,冷汗嘩嘩直流。
“踩到狗屎了?”齊木這時候還開玩笑。阿布差點想飛過去給他一腳,“是地雷!”
“對你的遭遇,我表示萬分同情。”
齊木說著,居然還退遠了幾步。阿布都想哭了,“救救我!”
“我得愛惜自己的生命。生命誠可貴嘛。”
“友誼價更高!”阿布用聰明智慧很快對出了下聯。
齊木總算還剩一斤二兩良心。他又走了回來,手電照向地麵,果然發現阿布的腳正踩在地雷上。“你最好別動。”他說,卻掏出手機不知在幹嘛。阿布心想他不會在玩掃雷遊戲吧。但很快,齊木把手機遞了過來。
“照讀。要是錯一個字,你就一命嗚呼了。”
說著,他蹲了下來,拿出一把軍用匕首,就等著阿布發聲了。阿布一看手機,差點暈過去。手機上的網頁居然是顯示掃雷說明書,還是英文版。敢情齊木剛才用手機就是上網搜這玩意。
“這可靠嗎……”阿布可不想把命交給一份網上的說明書。
“放心。我相信維基百科。”齊木信心十足。
“你……在幫人家做廣告嗎?”阿布一點信心沒有。
“快翻譯,別囉嗦。”
“知道了……如果你不幸才上了地雷,千萬不要動……”阿布一字一字翻譯道。蒼天啊,他這是在用生命翻譯呀!
按照阿布的翻譯,齊木將匕首插進了阿布的帆布鞋。阿布很慶幸他這次穿上了鞋子,如果還光著腳,那齊木的匕首直接就插腳板了。
“用匕首壓住鞋底,踩地雷的人慢慢將腳拔出來……”
按照說明書,阿布和齊木同時小心行動。齊木死死壓住鞋底,而阿布則慢慢抽出腳。這過程必須十分謹慎,倘若重量的輕微變化觸發了地雷的感應器,那麽它就會立刻爆炸。這對搭檔就全交代在這裏了。
“小心點。我可不想陪你死在這裏。”齊木絮絮叨叨。
“我也不想死。”
“有屁也別放!”
“你才放屁!”
“你的腳好臭!”
“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阿布發現最大的威脅不來自地雷,而來自這個腹黑的搭檔。他排除一切視聽,忍著驚恐,一點點把腳抬起來。就在這短短一瞬,齊木迅速拿了個石頭,壓在地雷上麵,一旁,阿布僵住的身體立刻得到了解放。
黑乎乎的石頭下麵,地雷安安靜靜、完好無缺地躺著。
“我就說維基百科有用吧。”齊木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
“哎?!我不會在做夢吧。”阿布驚喜看著那顆石頭,不敢相信:“竟然沒有爆炸!”
齊木一巴掌甩過來,甩得阿布原地轉圈360度。
“疼嗎?”
“疼!”
“那就證明不是在做夢!”
“靠!你能用更溫柔一點的方法嗎?!”
“下次我會直接用刀子捅。快走吧!”齊木把手機拿回來,邊走,邊看說明書的最後的結尾。阿布剛追上去,齊木便問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指著最後那句英文,阿布接過手機翻譯出來:“謹以此文悼念那些在戰爭中誤用此法犧牲的人們……”
一群烏鴉撲棱著翅膀丫丫丫地兩人頭頂飛過。
“靠!”齊木說。
“靠again!”阿布說。
然後……
轟隆!——身後的地雷忽然炸開了。巨大的氣流將兩人掀翻在地。
昆努掀開門簾急步走出帳篷,他望向營前的那片小山坡。剛才的巨響就來自那邊的雷區。這時,許多士兵都驚醒了,抄起武器,驚弓之鳥般跑出門口張望。
不會是巴方士兵殺過來了吧。
但對麵的巴方軍營似乎也在困惑,並無出格的舉動。
昆努把副官叫到跟前,冷靜地下令:“你帶一個排上去查看。其餘人立即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副官立即點上一排士兵,沿著山路跑上了山。
昆努拿起望遠鏡觀察。山坡漆黑一片,看不清情況。他踱步思忖起來。
是動物誤入雷區還是敵人在實行夜襲?
他借著帳篷的光又看了看手表,離約定的炮擊時間隻有二十分鍾了。我該怎麽辦?關於妻兒的事情一直如陰霾一般,盤踞在他的頭頂。
這次地雷爆炸事件倒可以成為很好的借口,他暗暗地想道,隻要謊報敵情,轟炸敵營就變得順其自然了。可是……他不能出賣國家啊。但不這麽做,他的妻兒……昆努頭腦亂成一團,步伐越發急促。他在想那個荒狼究竟是何許人物呢?
倘若他按它說的做了,它真的會放了他的老婆和孩子嗎?
昆努越想越沒有主意,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國家與妻兒之間,他該如何選擇?
昆努抬起頭,心中默默地歎了口氣。遠方,小隊的士兵迅速上了山坡,夜視燈的白光在山坡上來回晃動著。他們將爆炸範圍的四周都摸索了一遍,很快,副官帶著小隊,再次回到了軍營中。
“報告,”他朝昆努敬了個禮,“地雷沒有炸傷任何人,周圍也沒有可疑跡象。”
看來,這大概隻是地雷失靈了。昆努的心情絲毫無法放輕鬆。他摒退左右,解除警戒狀態,便拉開軍帳,獨自回到了營裏。坐在紅木製成的辦公桌前,昆努緊皺著眉頭,凝視著手中的瑞士表。
滴答,滴答。時間一秒一秒地跳動,仿佛將他慢慢推往懸崖邊緣。
難道,為了救自己的妻兒,自己真要當千古罪人嗎?他心中如灌了鉛一般沉重。
而此時軍營外,兩個身影悄然溜近。
齊木和阿布躲在油桶後,拍拍身上的灰土。趁著夜色,他們順利潛到了營地邊緣。一隊巡邏兵剛剛從油桶邊走過去。齊木探出頭,看了看又縮回來。他在找昆努所在的帳篷,但這裏帳篷有十幾頂,哪一頂才是呢?
“你在幹嘛?”齊木突然瞥見身邊的阿布正在抱腳呻吟。
“我腳疼。”
阿布光著一隻腳,那隻腳上的帆布鞋剛才被地雷炸飛了。
“你不是光腳慣了嗎?”
“拜托,這裏是山區,這麽多石子,我的腳板再硬也傷不起啊。”阿布摸著起泡出血的腳板,嗷嗷呻吟。“齊木,幫我找雙鞋子來吧。”
“不幹。”這小子拒絕得很爽快。
“齊木大爺,你就可憐可憐小人吧。不然我真走不動了。”
堂堂印度最有錢的富二代,竟為了一雙鞋子低聲下氣,齊木拗不過,隻得說:“那你在這裏等等。”說完,他就從油桶後鑽出去。
過了半晌,阿布才等到他回來。
他把一雙軍鞋扔地上,隻吐兩字:“穿上。”
“這鞋子……好臭啊!”阿布拿起那雙軍鞋一聞,差點被那好比鹹魚和臭豆腐混合的味道熏暈過去。這軍鞋原來的主人一定有嚴重的腳臭。見阿布一臉的不樂意,齊木不耐煩說道:“就你還有資格嫌人家鞋臭?你穿上正合適,醫學上這叫以臭攻臭。數學上這叫臭臭得正。”
“……我的腳真不臭嘛……”
阿布委屈地喃喃道,不得已,捏著鼻子穿上了那雙臭氣衝天的鞋子。沒料這鞋子尺碼正好合適,鞋跟還挺高,阿布站起來一試,發現自己的海拔已經與齊木同高了。這讓他倍感神氣,完全忽略了鞋臭帶來的惡劣影響。
但齊木馬上毒他一句:“你得瑟的表情就像穿了增高鞋的曾誌偉。”
“……”
在齊木和阿布一個個偵查帳篷的時候,昆努正在營房裏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
他緊緊凝視著手表,臉上的每條神經都繃得很緊。
“爸爸,救救我……”
他眼前仿佛浮現兒子那張充滿了恐懼的小臉。“救救我……”兒子伸出小手,朝著自己呼喚。昆努心中被緊攥住般疼極了,他雙手捂臉,嘴裏叫著兒子的名字,痛苦閉上雙眼。
內心的爭鬥,悄然決出了勝負。
他選擇了他的家人。
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偉人,世人於是選擇自私。你和我,或他,從來都這麽俗。昆努狠狠咬牙,猛然睜開眼睛。分針離與荒狼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鍾。他挺直身子,站起來,莊嚴地帶上他的軍帽。
對不起,我的國家。對不起,我的同胞。他默默說著,大步出去。
“副官。緊急集合!”站在凜冽的夜風之中,昆努下達了命令。
“這麽晚集合?難道有什麽行動嗎?”副官不解。
麵對他的問題,昆努的臉冰冷堅硬如石:
“剛接到上級的命令,準備炮擊巴方軍營。”
副官很吃驚,遲疑站在原地:“可這……這樣做會引起戰爭的,長官,你確定?”他詢問般看著昆努,雙腳仿佛被粘住,寸步難行。
昆努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的決心有一絲動搖。一想到戰火紛飛的場麵他就強迫去想妻兒的笑臉。他隻是想保護他的家人,僅此而已。即便負上千年的罪名,他也心甘情願。
“執行命令!”昆努冷如冰霜。
副官不再爭辯了,立即吹起哨子。
哨聲淒厲,將剛睡下不久的士兵通通從夢中趕了出來,也驚動了剛鑽進其中一個帳篷的兩個人。
“聽,哨聲!我們不會被發現了吧。”阿布像小兔子豎起耳朵,隨便準備好用那雙臭鞋逃命。齊木走過去,挑起帳篷一角看了看。隻見空地上士兵們正在迅速入列,氣氛陡然緊張。
這哨聲響得蹊蹺。“可能要行動了。”齊木斷言。
昆努站在方形隊伍前麵,手插腰間,握住他那把引以為傲的赫爾特手槍。他用這把槍得過射擊冠軍,但,他從未用這把槍殺過人。他連一隻雞都未曾殺過。
然而,等一會兒,這把槍將沾染上鮮血。為戰爭而製造出來的武器或人,終於逃脫不了戰爭的束縛。或許,這就是命。昆努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莊重而肅穆地審視他的士兵,每一個人,每一張麵孔,叫得住名字的,叫不住名字的,他都在心中為他們祈禱能在之後的戰火中安全活下去。
“各位!上級剛給我們團傳來了新的作戰指示,由於巴方近期采取了一係列的挑釁行為,我方將給予迎頭痛擊,特命令我團今夜對巴方實施夜襲炮擊……”
“他們原來要炮轟巴方軍營挑起戰爭。”
盯著那邊做戰前動員的昆努,齊木放下帳簾,冰冷說道。
“那我們怎麽辦?”阿布悄聲問。
齊木良久沒出聲,沉吟的臉龐隱沒在黑暗中。
“逃吧!”阿布給出一個上上之策。此乃孫子絕招也。
嗤。黑暗中聽到齊木哼出一聲,那是種全身上下都被鄙視的嘲笑,阿布慚愧地低下頭。
眼看昆努的講話就要結束了,終於,齊木說道:“隻能這樣了。”他湊到阿布的耳旁,耳語了幾句。聽完他的話,阿布把雙眼瞪得銅鈴大:
“什麽?!你開玩笑的吧!電視都會打上字幕,說明這麽高危險性的動作需要經過專業訓練,好孩子切莫模仿的!”他輕吼起來。
“我相信你的能力。”齊木這時倒充滿友愛了,認真地拍拍他的肩膀。“阿布,你要相信你行的。”
“我一點不相信……話說,你怎麽不去做?”阿布有些不服氣。
齊木說了,“你見過諸葛亮拿著大刀親自上陣的嗎?”
這個還……真沒有。阿布這才驚覺曆史上最腹黑的人居然是諸葛亮,隻要搖搖扇子就送出那麽多炮灰,自己倒樂得自在,坐木頭車上看好戲。
“等一下。”阿布說:“我想說,其實我也可以當諸葛亮的。”
“就你那智商,會詆毀我偶像的。”齊木鐵了心要他當炮灰,阿布真無奈。
“不如你考慮一下逃跑吧。這個方法真心百試百靈……”
“嗤。”果然他又被鄙視了。
“那這樣。”阿布不死心,他拍拍身後一堆武器。他們身處的帳篷恰好是軍火庫。“我們可以掛滿子彈,一手一支衝鋒槍,你學施瓦辛格,我學史泰龍。這樣衝出去,一掃一大片,多酷!”
電影裏,施瓦辛格和史泰龍就是中一百槍都死不掉的。齊木一句話澆滅了他的滿腔抱負,“你怎麽不學金剛葫蘆娃?”
“我這不是超齡了嗎……”
阿布話音剛落,屁股便被踹上一腳,從帳篷後麵飛了出去。
“完不成任務別回來!”齊木從裏麵扔出這麽一句話,便不見了人影。阿布從地上爬起來,拍拍灰頭土臉,仰天發表遺言:“真是天妒英才啊。沒想到我年紀輕輕,就要為國捐軀了。唉。對了。”阿布又跑回帳篷邊,向裏麵的人發話:“你總得給我一把槍吧。拿枝火力最猛的AK47!”
這話剛說完,阿布就後悔了。因為他隨即被裏麵扔出來的那支機關槍給砸倒在地上,頭上腫出一個大包。嗚呼!阿布知錯了,他應該要一支小巧玲瓏的勃朗寧,起碼不會砸那麽傷。
頂著大包,阿布不得不用兩隻手才扛得動那枝大槍,借著帳篷的掩護迅速摸向空地上的隊伍。
幾經口水,昆努才終於發表完講話了。幸虧他是個話癆,不然等阿布摸過去,人早散了。
“炮兵營準備!”昆努提高聲量,怒吼震天。“各就各位!”
士兵們剛要散開,忽然,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從旁邊跳出來,出現在上校的身邊,冰冷的槍口對準了太陽穴。
“誰都不許動。”那個人大聲說道。士兵們驚異地發現上校竟然被一個手持AK47的少年給挾持了。
在一片混亂中,竟沒人發現他的潛入。
頓時,誰都不敢妄自行動,時間陷入了靜止。此時的昆努神色未變,他用眼角打量著身邊的少年。這小子連扛槍都吃力,穿著誰的軍鞋,散發出隱隱的腳臭。昆努不由自主地捂了捂鼻子。
“喂喂,不是我的腳臭。是這雙鞋子臭!”阿布誓要捍衛他雙腳的清白。
昆努哪管這個。他麵無表情地問:“你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昆努上校。”阿布湊近他耳邊小聲說道,“你這樣子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難道你不清楚?戰爭一旦觸發,兩國將生靈塗炭啊。”
“我何嚐不知。”昆努歎氣,“可我也沒有辦法。”
“為了你的妻兒,這樣的代價真的可以嗎?”
“你……怎麽知道我妻兒的事情?”昆努驚道,轉過頭。阿布做出誠實好孩子的表情,“相信我,我是來幫你的。”
“你幫不了我。”昆努說,“我必須這樣做,不然他們會被殺死的。”
“可你這樣做,又有多少人將失去妻兒?看看你的士兵吧。難道他們就沒有想要保護的家人嗎?”
“我……”
昆努一時失語。阿布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充滿力量,昆努本下定的決心搖搖欲墜了。
他抬起眼,看著站在麵前的和自己一起並肩作戰的同誌們。他們安靜不動,麵麵相覷,看著竊竊私語的兩人,隻能手足無措地站著。
這些人和他一樣,也有家人。他們來到這個軍營,聽從指揮,隻為了保護國家。或許他們的妻子每天抱著小孩站在家門口翹望,盼著丈夫回歸的身影,一家人坐在暖黃的燈光下共進晚餐。可是,他將要摧毀他們那小小的幸福。
昆努筆挺的軍姿稍稍鬆垮了。
他愧疚地低下頭,小聲說道:“有個叫荒狼的家夥,挾持了我的妻兒。他們要求我在淩晨四點發起炮擊,不然……換做任何人,都會想要救回自己完整的家吧……”他頓了頓,重新昂首望向遠方黝黑的山巒。
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也許下一刻,妻兒就要死於非命了吧。
然而,若是犧牲了麵前的這些人救來的命,妻兒真的能活得開心嗎?
這一刻,昆努的心中,多了些許釋然。
“怪我一時糊塗,竟想要拿他們的命去換……但我想通了……我希望和我的家人在聖潔的天堂相聚……”
昆努緩緩地說著,晶瑩的淚珠綴在他堅定的眼角。
“殺了我吧。”他說道,雙手整理軍服衣領,擺擺軍帽,向國旗立正敬禮。
看到這,阿布怔在原地,眸中翻湧起崇高的敬意。原來,昆努上校那顆忠於國家忠於人民的心,未曾改變。
阿布心中一熱,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阿布解開智能鎖,“你的妻兒已經救出來了,他們現在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真的?”昆努保持懷疑。
“真相不會騙人。”阿布說道,從手機裏翻出了一段視頻,遞在昆努麵前。
即便昆努多麽硬漢,此時也淚如泉湧。
“爸爸,爸爸,爸爸……”
隻見視頻裏,昆努的兒子開心地活蹦亂跳,出現在鏡頭裏。
“叔叔說,從這裏,你可以看到我們!叔叔說要帶你來見我們!”視頻傳出他稚嫩的聲音,天真如森林中的小鹿。“你要快點來見我們哦!”他奶聲奶氣的,可愛極了。一旁,妻子也出現在視頻裏。
“昆努……”她拉著孩子的手,眸中一如往常一般,溫柔如水:“這兩位先生救了我們,我們現在很好……快回來吧。”
快回來吧。這是歸家的呼喚。
這句溫暖的話語,如母親的手,撫過昆努的臉頰。他臉,全淚濕了。
“現在,你不擔心了吧。”阿布笑著說道。昆努衝他感激地點了點頭。
“我終於不用再做罪人了……”他釋懷地閉上雙眼,睫毛激動地顫抖著。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眸中已經盈滿明亮的光芒。
“同誌們!”昆努難得亢奮,和方才的肅穆截然不同,而那個挾持少年也放下了AK47。士兵們麵麵相覷,弄不清狀況。隻聽他們的長官大聲地說:“炮轟命令就此作廢!其實,我說的……”
那時,就在那一刻,阿布隻聽到“砰!”的槍響在耳邊炸起,一道熱軌道擦過他的耳。隨之,幾滴滾燙的**濺到臉上,空氣燒灼起血的芳香。阿布看見昆努捂住胸口,緩緩倒了下去。
一粒黑色子彈射進了他的胸口,鮮血汩汩流出。
昆努倒在地上,氣若遊絲。他愕然看見副官迎麵走來。
“是,你?……”他伸出手,顫抖地指著副官。
這多麽的諷刺與讓人無法相信。
殺死他的人,竟是多年的親隨。昆努嘴唇煞白,綠色軍裝被浸染得鮮紅,站在一旁的阿布也完全傻了。昆努竟然會被謀殺。這太出乎意料了,阿布根本沒想到怎麽應對這個突發事件。
副官嘴角帶著一絲冷笑,走到昆努麵前。
“因為,荒狼收買的人,不僅僅隻有你啊……”他蹲下來,輕聲對昆努說,然後用槍頂住昆努的胸口,連開數槍。更多的血,飛濺到半空。昆努徹底斷氣了,他頭歪向一邊,睜大的雙眼覆蓋著漫天星光。他微張的嘴巴滲著血跡,仿佛在訴說他的不甘與冤屈。
“同誌們!”他嚴肅地說:“上校犯了叛國罪,已經被我就地處決了。現在,由我來指揮戰鬥。誰敢違抗命令,下場和他一樣!”
看看倒在副官身邊的屍體,士兵們很快被震懾住了。
“來人,給我抓住他!”副官手指阿布,立即兩個士兵衝上來,卸了阿布的槍,將他反扣雙手壓下頭。阿布沒做任何反抗,他低頭看見躺在地上昆努的屍體,就在幾分鍾之前,這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為什麽,這個世界人們會為了一己私利去害人?
金錢和欲望,真的比生命還重要?
阿布閉上眼睛,滾燙的淚珠衝破眼皮,大顆大顆墜落地麵。
“炮兵營,快去就位!”副官看著手表,著急地指揮道。
時間已邁過四點整。
聽到命令,炮兵營立即分兵奔赴榴彈炮崗位,另一部分士兵匆忙跑去軍火庫。
戰爭的倒計時開始了。
副官背靠雙手,來回踱步。他籌劃著等一下兩邊打起來他就直接開吉普車溜之大吉。他早就料定做出這種事軍方不會善罷甘休。那又如何?到時候他恐怕已經在夏威夷海灘上抱著比基尼美女曬太陽了。嘿嘿,做人啊,就得為自己而活。
副官一想到瑞士賬戶裏那兩百萬美金,就樂得扯出笑容。
隻有昆努這種食古不化的傻瓜才會拒絕金錢的**。所以,這種人才會得到這麽淒慘的下場。副官駐步,嫌棄地瞧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他才不要成為這樣的笨蛋。
“混蛋!”被扣押一邊的阿布怒罵,“你這個背叛國家的壞蛋!你不得好死!”
“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副官忽然覺得這小子無端出現實在蹊蹺,幹脆殺了以絕後患,於是,他拔出手槍,頂著阿布的額頭。“犯了叛國罪的人是你。我現在宣布,你是叛國者昆努的同謀,除以極刑!”
阿布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絕望地閉上眼。
齊木,快來救我!
“沒人能救你了。安心上路吧。”副官冷笑道,手指剛要扣動扳機,這時,那幾個分配去軍火庫搬炮彈的士兵忽然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把副官的行刑給打斷了。
“報告!炮……炮彈不見了!”士兵迅速敬個禮,手指便顫顫巍巍地指向那邊的帳篷。
“什麽?”副官放下槍,錯愕問道。
“炮彈不見了!”士兵的表情比他更錯愕,好像見鬼了。“不僅炮彈,連其他武器都不見了,軍火庫是空的!”
“這不可能!”副官驚得眼球都快瞪出來了,衝那幾個報告的士兵怒吼。
要知道,這營地守衛森嚴,就算出現一時疏漏讓這個少年混進來,但絕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搬空整個軍火庫。“跟我來。”副官來不及細想便要帶士兵過去察看,走了幾步,他回頭吩咐把阿布也帶上。
走到軍火庫的帳篷外,副官發現看守軍火庫的士兵昏倒在門口,正被拖到擔架上去救治。而帳篷裏,武器炮彈全不見了!
“這根本不可能。”副官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半個小時前,他還巡視過這裏。短時間內想要搬走那麽多的軍火,除非要有大批的人手,這不可能瞞過整個營地士兵的眼睛。
真見鬼了!遇見這種怪事,副官從未懷疑自己智商高於130的信心動搖了。
他在帳篷裏轉了一圈,還用腳使勁跺了跺地,確定地底沒有暗道這才目瞪口呆地走出帳篷。“把那小子給我帶過來!”他幾乎吼著說。
阿布被押到了跟前,副官再次用槍抵住他的太陽穴。
“是不是你搞的鬼?”
槍口貼著前額的皮膚,每一寸厚重的冰冷都毫無保留地滲進神經,阿布倒吸一口冷氣,肺瞬冷。
“你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他出奇地強,黑暗中他一雙勇敢無畏的眼睛像燃起一撮最明亮的火光。副官被激怒了,槍口在阿布額頭戳深出一個圓印。
“臭小子!快說!不然我就弄死你!”副官接近歇斯底裏,軍帽都氣歪了。
如果完不成任務,他賬戶裏的兩百萬就會像煮熟的鴨子飛走的。更嚴重的是,荒狼會殺了他。
“快給老子交代!”副官使勁拽緊阿布的衣領,“我可真會開槍的。”
“就不說!”阿布視死如歸,站直了身子。他對陷入瘋狂的副官報以一抹輕笑。這一笑,笑破蒼生。他整整衣領,高昂著頭顱,“要殺便殺。”他迎著那一片璀璨的星光,閉上雙眼。
副官已經被氣瘋了。
“王八蛋。我就讓你去死!”副官終於失去了理智。反正完不成任務他也不得好死,那他就幹脆拉一個墊背的。更何況,那批軍火還未必運出這個營地,隻要仔細搜索,說不定能找回來。副官想到這裏,動了殺機。
扳機即將扣下之際,風中,飄來一縷輕如絲的嘲笑。
“哈哈。笨蛋。”
副官的食指冰在扳機處,無法再往下扣。他聽到那個聲音不無得意地說:“我才是你的對手。你的陰謀已經被我破壞了。”
“什麽?”副官既驚又怒,“你是誰!在哪裏?!”他喊道轉過身,卻隻看到和自己一樣驚慌失措的士兵。
“我?世人叫我紅色犯罪師。”
那聲音自空中傳來,虛無定所,像來自於風又像來自於天籟。副官覺得全身每個毛孔都冒寒氣。紅色犯罪師這個稱號,讓他聯想到地獄的神靈。
“是你……你一個人把軍火庫搬空了?怎麽做到的!”
副官狠狠咽了咽唾沫,朝著天空發問。懸在上方的夜幕,此刻如死神巨大的羽翼。
“嗬,就你這種智商……”那個聲音冷笑了一聲,竟然還用惋惜語氣拖長了音節,“怎麽會懂?”
“給我搜!”副官冷然下令,他就不信這個紅色犯罪師有三頭六臂:“一旦找到,亂槍打死!”可就在這時,嘭的一聲槍響驚破了夜色,一顆黑色的子彈在副官反應過來之前,準確地打落了他的軍帽。
“哇!”險丟小命,副官嚇得坐在地上,摸摸頭,腹中一熱,差點尿出來。
“再敢亂動,下一槍打中的就是你的心髒。”紅色犯罪師仍不知身在何處,隻聽到它冷冰冰的聲音,淩厲狠絕。正所謂擒賊先擒王,縱使副官手握重兵,但它的目標很明確,隻要他的命。副官顯然也猜到了它的意圖,坐在地上如化石,不敢動彈。
“我……我想我們可以做個交易,我可以分你一百萬……”
副官小算盤算得很精明。就算剩一百萬,他依然可以去夏威夷享受人生,差別在於他得把包養的比基尼美女人數給斬掉一半。但紅色犯罪師獅子大開口,“不,我要三百萬。”
“喂……”副官想爆粗了,礙於形勢,他隻得強壓火氣:“大哥,我才分得兩百萬,我要給你三百萬,我豈不是倒貼一百萬?!”
紅色犯罪師冷笑:“你認為你的命不值一百萬?”
“我……”副官欲哭無淚,這買賣虧大啦!“我再也不敢了……請饒命啊。”他丟下手中的槍,並讓身邊的士兵也扔下武器,以表誠意:“是荒狼指使我的,我是無辜的啊。求你放我一馬。”
紅色犯罪師不出聲。正是這種沉默,更令人膽戰心寒。
副官左瞄右瞥,愣是沒發現它的藏身之處。
它,還在嗎?
等了好幾分鍾,它仍沒有出聲。副官和士兵們相視一眼,副官自以為大難已過,拍拍褲腿上的泥土,恢複了高傲的神色。“切。這小子肯定是被我嚇跑了!”
剛說完,又是一顆子彈,把他的軍鞋射穿了一個洞。
“哇!大哥!饒命饒命!”副官馬上又變成了跪地求饒的狗奴才。
“放你可以,先把我的跟班給放了!”紅色犯罪師凜然命令道。
副官點頭像啄米的公雞:“是是是!”
他趕緊揚揚手,讓士兵們放開阿布。阿布立刻跑到帳篷後麵,但他也沒發現齊木藏在哪兒。就在他摸不著頭腦之際,齊木的聲音輕輕從一個空油桶裏傳了出來,“我在這兒。”
一瞧,這貨正縮在油桶裏,露出半個腦袋,像做賊。怪不得副官他們發現不了。
“不愧是紅色犯罪師,果真厲害啊!”阿布朝著齊木翹起了大拇指。
“我就不跟你炫耀我的聰明才智了,先把我拉出來再說。”
也難為齊木把他高大威猛的身軀縮入這個小小的油桶了,阿布好不容易才像拔蘿卜一樣把他拉出來,剛想詢問軍火庫消失之謎,驀然,齊木猛抬起頭,那張俊臉麵無血色。
“快臥倒,有炮擊!”
還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阿布便被齊木按住腦袋,兩個人趴在了地上。
半秒過後,如雨的炮彈發出淒厲的呼嘯,自夜空之中砸落在營地四處。爆炸聲瞬間淹沒耳際,火光與熱浪掀翻驚慌四竄的人們,這美好的夜晚如百鬼夜哭,哀嚎聲響成一片。熾熱的火光中,掠過亂竄的,炸飛的,靜躺地上的身影。人們或抱著殘肢斷臂,或身上掛滿火,一個個躺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嚎哭。
阿布不敢去看,閉著雙眼。但眼中辣辣地疼出一眶淚。
為何這個世界總有戰爭?為何人們經曆兩次世界大戰帶來的災難仍不知悔改?
“因為,人類無法拒絕心中那可怕的欲望。”
炮聲中傳來齊木的話。他的身體護著阿布,炮火掀起的沙石打過來,他替去了大部分的疼痛。說是要讓你當炮灰,其實不自覺的,還是想保護你。
阿布抹去眼中的淚。
這朋友,看來還不賴嘛。
不過,“這是怎麽回事?”阿布大聲問,聲音迅速被炮火聲覆蓋過去。“那邊怎麽開炮了?!”
齊木臉貼著地麵,直勾勾注視著眼前的慘景。
“我們失策了。”他咬緊嘴唇,說道,“沒想到,荒狼在巴基斯坦也安排了人。”
這就是荒狼的後招。
遠在那方的新德裏,荒狼正坐在它家的屋頂上,仿佛豎耳傾聽遙遠的炮火聲。
臉,是冷笑。
炮轟延續了半個多小時,最後偃旗息鼓。
營地安靜了許多,像洗去一切雜音,徒留哀嚎。
齊木和阿布站起身,抖落身上深深一層灰土。他們茫然地看著四周。天地仿佛換了一幅畫麵。炸碎的帳篷淩亂散落,燃燒而起的大火照亮了血淋淋、熱乎乎的屍首。這陣突如其來的炮彈雨宛若一場可怖的龍卷風,將一切寧靜帶走,留下災難般的死寂。
屍體的四周,幸存的士兵們接二連三地爬起來,看著這片慘景臉上充滿恐懼和憤怒。而那位副官也受傷了,捂著右手,推開用來保護自己的士兵屍體。
“可惡!給我還擊!”他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吼聲,這已經不是被收買的問題了,而是攸關尊嚴。他怎能忍受這般受辱?!但他卻發現士兵們隻是呆呆地望過來。
對哦!他差點忘了,軍火庫裏的炮彈早就不翼而飛了!
齊木和阿布這時背脊猛地蓋上一層冰涼,回頭便撞上副官那氣紅爆滿血絲的雙眼。
“是他們!”副官的聲音恨恨擠出牙縫,衝他的士兵大喊:“這兩個人是巴基斯坦派來的奸細。幹掉他們!為兄弟們報仇!”他手指向齊木和阿布。
“各位,有話好好說。”阿布先禮後兵,眼瞅那些士兵不領情,一副要將他們生吞活剝的陣勢,阿布也不客氣了。“誰敢動!我就幹掉他!”
士兵們竟真被嚇住了。阿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良好,他扛著那枝AK47,拉開雙腿,威風凜凜。槍口指誰誰就慫。連齊木都不得不拍拍他的肩表示敬佩,“硬漢一枚!”
“這還用說!哼!也不看看我是誰!”
阿布霸氣地昂起頭,就是扛著這把槍有些吃力。
“威風夠了就走吧。”齊木不合時宜地打斷阿布的表演欲。阿布有些不爽,他難得當一次主角,總得多威風一分鍾吧。這不過分。“再不走你會後悔的。”齊木好心提醒道。
“怕什麽?我有槍!”這個社會,有槍就是大爺!阿布不聽勸告,扛著槍繼續炫耀。“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通通給我立正!”
攝於AK47的威力,士兵們隻得乖乖照辦,連副官也不敢怠慢,站得比電線杆還直。
“好,現在開始做……”阿布想了想,說出一句令齊木想撞牆的話。“第九套廣播體操!預備起!”他居然還哼廣播曲當配樂。齊木受不了這貨了,“別二了,人家怎麽會做廣播體操?而且,”齊木偷偷告訴阿布一個驚天秘密。
阿布下巴都掉了。
“什麽!槍裏沒子彈?!!!靠,那你剛才還把這槍給我!”阿布的聲音比剛才的炮轟還響。
“你剛才隻說要槍,又沒說要子彈。”齊木扶額,“還有,你這麽大聲是想讓所有人都聽到嗎?”
“怕什麽,他們又不懂中文。”
阿布剛說完,便聽見前麵傳來陰冷的笑聲。“嘿嘿嘿。”正在認真做廣播體操第一式的副官突然停下來,臉上全是奸笑。
糟了。齊木意識到不對勁,想拉住阿布,可是他已經大步走了過去,不改一身霸氣。
“你笑什麽!沒我批準你敢笑?!”阿布想到剛才受盡副官的氣就想報私仇,正欲使出敲頭絕招,哪知拳頭在半空就被副官給截住了。“哎呀!你還敢反抗?”阿布抖抖手中的槍,“老子有槍!”這語氣簡直跟中國的土豪一樣。
副官嘴角都勾起來了,笑得很陰險。“有槍了不起嗎?”他說。
阿布愣了。副官剛剛說的是……中文?
雖然帶著一口川音,發音不太標準,但這確實是中文沒錯。
等……等一下!阿布這才意識到有點不對,為什麽其他人都不會做廣播體操,隻有副官會做?難道他……
“真可惜。我年輕的時候去過中國留學。”副官冷笑,一邊用中文說,一邊用力奪過阿布手中的槍,“就一把沒子彈的槍還敢這麽拽?”
“哇!”阿布嚇得連連退後。
很遠的地方,齊木在叫他,“這邊。”他回頭一看,齊木已經身處百米之外,一臉的同情,“早告訴過你見好就收的。”
“還不快跑!”說完齊木已經拔腿就跑了。
這家夥有點公平競賽精神好不好,應該和他在同一起跑線上逃跑才是奧林匹克精神啊!阿布頭也不敢回,隻聽副官用英文吼那些士兵,叫他們撿起槍。隨即,阿布便聽見槍聲大作,子彈在耳邊呼嘯而過。
阿布,居然毫發無傷。
“你的人品……還真高。”齊木等阿布氣喘籲籲趕上來了,見他衣服上連個子彈孔都沒有,又發表敬佩之意。
阿布鄙視他,“反正是你人品的N次方。你給我一把沒子彈的槍就算了,還搶跑!”
“你怎麽能說這種話?”齊木生氣了,“誣陷我這種為朋友兩肋插刀情深義重的人你覺得很開心嗎?”
“……”阿布被他說得都產生了深深的罪惡感。
“自己站在這兒好好反省一下!”
說完,齊木繼續往前飛奔。阿布才不會被他的花言巧語騙過去。回頭一看,士兵們又追上來了。
“死我也和你死一塊!”阿布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飛毛腿溜出一道塵煙,很快又追上了齊木。不,已經超過一個馬位了!阿布心中充滿超越對手的興奮,就算齊木在後麵喊別往那裏去他也充耳不聞,徑直跑向那座仿佛和夜空融為一體的高山。
他跑啊跑啊,不知疲倦,漸漸地,槍聲甩遠了,士兵們的身影遠遠落在後方像散亂的小黑點。
“Stop!”
跟在後麵的齊木累得想吐血,才把阿布給喊停。
“別跑了!沒人追來了!”齊木說完這一句,直接累癱地上。阿布終於停下來,也坐在石頭上直喘氣。這時天色已亮,旭日帶著赤紅的光輝照過來,夜色變得透明近至消散。他們累極了,汗珠在臉上劃出痕跡,體內的力氣一點使不出來。
幸好士兵們沒追上來。俯視下去,可見他們小如螞蟻的身影停留在山腳處。並未離開,亦沒有靠近的跡象。
他們像在畏懼什麽。
“這兩個笨蛋,竟然自尋死路。”
副官站在士兵人群前頭,抬了抬軍帽,眺望麵前的大山。
山峰高聳入雲,鋪著厚厚一層積雪,如白發蒼蒼。這座雪山,一直極少人踏足。人們叫它死亡禁區。隻要一到雪線上,飄落的雪花就會擋住視線,使人迷失方向,風也會吹走所有的足跡。無數的冰洞和裂縫,更使人望而卻步。
隻有登山者才敢挑戰這座山峰。
所有士兵都遲疑了。要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去捉這兩個人,太不值了。這雪山對於他們來說,宛若打開的潘多拉寶盒,世間一切的可怕——死亡、寒冷、饑餓、未知,都藏在裏麵。
然而,這兩個人卻一件裝備也不帶,闖了進去。
“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吧。”副官打了退堂鼓。他吩咐數人留在原地防止對方逃下山,便率領其他人回營地了。昨夜的炮擊,他還得想好向上級匯報的措辭。
“他們不敢追上來的。”齊木也抱緊身體。
“為什麽?”
“你這個笨蛋,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阿布環顧四周,巍峨的雪山之巔令人生畏。“這是……”
“喜馬拉雅山。”齊木不耐煩地說出答案,“你這個笨蛋。叫你不要往這邊跑的。”
“哇。這就是喜馬拉雅山了?”阿布頭一次見到實物,果然比地理書上見到的震撼多了。他像個初次見到外星人的科學家,興致勃勃地觀摩起來,絲毫沒察覺現在的處境。齊木狠敲他的腦袋。
“你興奮什麽?我被你害死了知道嗎?”
“不要敲我的頭!會變傻的!”阿布不滿地歪頭瞪視。結果,他的抗議又換來一敲。靠,跟這個人無法講理了。阿布捂著頭躲到一邊去。“我怎麽害你了?”
“那你說,我們現在怎麽辦?”
對呀。阿布竟這麽一提醒,才哇地驚叫,著急起來。他望望山上,又瞅瞅山腳。山下還有幾個士兵守在那裏,若原路下去應該會被打成馬蜂窩。那隻剩一個選擇了。
“翻過喜馬拉雅山!”阿布昂首向朝陽,多麽勵誌。下一秒,他又重重挨了齊木一敲。
“嗚嗚……”阿布不幹了,捂頭蹲地上。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那老大你說該怎麽辦呢?”
“翻過喜馬拉雅山。”
齊木的答案讓阿布都有些鄙視他了。這就跟考試時候抄襲別人的試卷一樣嘛。齊木哪容得別人的鄙視,他揚起拳頭,阿布趕緊抱頭亂竄,“別打,別打,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就是你的錯!”齊木怒道,“就憑我們這身裝備,沒爬到半山腰就被凍成雪人啦!”
“那我們留在原地等救援。”阿布好像聰明小一休,腦袋頓時開竅,“我們可以打電話叫直升機來接我們。”說著,他馬上掏出手機,結果,手機卻顯示【無信號】。
阿布不甘心,又生一計:“我們可以放狼煙!”
“這個辦法好!”
阿布眼看自己的計謀頭次得到齊木的認可,感動得都要流淚。但齊木卻命令他脫褲子。
“你……想幹什麽……”阿布勒緊褲帶,不禁想起那個有關紅色犯罪師投身基友界的傳聞,“你莫非真有那種特殊嗜好?”
齊木想一拳扁過去。“你不是說放狼煙嗎?”
“可這關脫褲子什麽事?”
“你難道不知道狼煙是燒狼糞的嗎?”
“……”阿布算明白他的意圖了,“可我這是人糞,再說,我也拉不出來。”
“那以後就少給我出餿主意!”齊木吼道。阿布低下頭戳手指,“我錯了……”
就這樣,兩人打算在原地等山下的士兵撤離就偷偷跑下山,哪知那批士兵實行了換班製,第二撥士兵甚至搬來了鍋瓢柴鹽,在山下直接煮起咖喱來……這下子可好,他們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等著留在山上餓成人幹了。
“走!”
阿布眨著大眼睛。“去哪兒?”
“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