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對不起,我明白得這般晚

沈葉和喬博宇的婚禮結束後,關於霍君延的八卦報道一下子就變多了,多數是鄭家的千金,我看著攤在茶幾上的報紙,一言不發。八卦記者們猜測霍家和鄭家要聯姻,這對璧人好事將近,偷拍捕捉到的鏡頭,霍君延都帶著笑,一臉幸福。

因為太過專注,連霍先生走到我身邊我都沒有察覺到。

“梔子。”

我被這突然的喊聲驚到,抬眼看,“爸。”心怦怦亂跳著。

他的手裏抓著一本黑色的本子,然後遞給我眼前。

我從他手裏接過黑色的本子,不解地問:“這是什麽?”

“你媽媽讓我交到你手上,是君延的記事本,這裏麵所有的一切都是關於你。君延什麽都不說,把什麽事都藏在心裏,可我知道,他很痛苦。梔子,為什麽愛就不能簡單一點?為什麽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呢?”

“在我離開後,他的身邊不曾寂寞。”我諷刺道,想到那些報紙上的他和別的女人的照片。

“是啊,我們逼著他相親,去與我們中意的女孩見麵,可他過得心灰意冷,一直消沉著,梔子,你的心真的沒有一絲的不忍嗎?”

“爸。”我覺得為難。

“也許當你看完這記事本,你就會有所改變的。”

霍先生離開後,我怔怔看著這記事本,心跳得依舊快速。

回到房間,鎖上了房間門,不想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將那厚厚的有些年代的本子翻開,入眼的是一張書簽,我仔細婆娑著那書簽,一點一滴記起。

是很多年前美術課下,我隨手送給霍君延的書簽,楓葉狀,空白的硬紙上畫著從筆記本上臨摹下來的小男孩小女孩,還大方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如今看來幼稚無比的玩意,也早就別遺忘在過去,沒想到隔了這麽多年,還能見到。

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翻看了第一頁,是十三歲那年開始記的,真的如霍先生說的那般,都是關於我的。

……

……

……

10月19日 星期三 天氣晴

她第一次來月經,被我看到了褲子上的血,我幫她買來了衛生棉,把外套圍在了她的腰上,替她解了圍,但她一點都沒感激我,這一天一直都在針對我,大概是覺得丟人了吧,嗬嗬。

……

……

……

12月1日 星期四 天氣晴

她蹲在樓梯口,手抵著小腹右側,輕聲哽咽,眼睛緊緊閉著,額頭上的發已被汗濕,我抱她去醫院,原來闌尾在疼,她被推進手術室,我騙別人我是她哥哥,是我簽下的手術同意書。手術結束後,我守在病床前,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心裏異常的舒心,但後來因事離開,不能陪她,再次回到病房後,卻看到她擁抱著曲少恩,那一刻,我的心似已死般的冷寂。

……

……

……

1月3日 星期二 天氣雪

她和曲少恩在一起了。

……

……

……

4月10日 星期一 天氣陰

她從單杠上摔下來,我慶幸自己有能力去保護她,不讓她受傷。

……

……

……

5月21日 星期一 天氣雨

她被女生圍攻,表現得一點也不怯懦,可我知道她是害怕的,因為她的手緊緊握著。

5月22日 星期二 天氣雨

她和曲少恩第一次吵架,怪罪少恩讓她遭遇這樣膽戰心驚的事情,事後,我去安慰她,而她一直都在自責自己不該這樣不懂事。傍晚,他們就和好如初了。

……

……

……

5月30日 星期三 天氣晴

她終於被我勸說去申請了QQ,她加了那麽多好友,卻獨獨沒有曲少恩,她說她也要有自己的秘密,我知道她有另一個QQ,那裏隻有一個曲少恩。少恩在她心裏是這般的不同,我還有機會嗎?

……

……

……

6月8日 星期五 天氣雨

她在自習課上把姚小天桌上的書都推翻了,大罵了一句“神經病”後就哭著跑了出去,放學後,我把姚小天堵住,胖揍了他一頓。不管他是因為什麽惹她哭,都不值得被原諒。

……

6月9日 星期六 天氣雨

原來姚小天趁問她題目的間隙摸了她的大腿,她告訴了我,卻讓我一定要對曲少恩保密。我再一次警告了姚小天,姚小天問我是不是喜歡沈梔晴,我隻能答“不關你事”。沈梔晴是誰?未來妹妹?或者其他可能?我不知道。

……

6月12日 星期二 天氣晴

少恩要參加競賽沒辦法陪她一起過生日,她很難過,知道她喜歡星星,我特地逃課去訂做了星星蛋糕給她,我們坐在操場上,點亮了蠟燭,她許下了心願,後來我帶她去看電影打發時間,她情緒不高,中途就睡著了,我偷偷吻了她的唇。如果被少恩知道,我大概會死得很慘吧。

……

9月4日 星期二 天氣晴

大概我們都沒有母親的緣故,她對我說,她想念她的媽媽,特別地想念,我該怎麽告訴她,她的媽媽也在想著她,並是個很好的女人。

……

9月19日 星期三 天氣晴

政治課上老師講了一個母親虐待自己親生兒子的故事,我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我根本就抵擋不住內心的恐慌,盡管知道那段曾被母親虐待的時間早已遠離了我的生活,可我還是害怕。我看著前麵的她,躊躇著,以後,我究竟該怎麽告訴她,我是故意來到她的生活裏,在她的身邊保護她,愛惜她,為了還她母親對我的愛。

……

5月1日 星期三 天氣雨

我父親告訴我,少恩要去美國留學,他問我要不要也出去,我選擇了拒絕,如果我走了,沒有少恩的她該怎麽辦?

……

5月8日 星期三 天氣陰

在等待了幾天,少恩還是告訴我他決定離開的事情,我問他梔子怎麽辦?他隻是苦澀一笑,告訴我,他也不知道。我想,怎麽會不知道呢?繼續還是放手,總歸是要做出選擇的。我讓他暫時不要告訴梔子,高考結束後再說。他同意了。

……

6月13日 星期四 天氣晴

曲少恩和沈梔晴分手。

……

6月20日 星期四 天氣雨

我沒有想到她居然有勇氣跑來曲少恩家門前質問曲少恩,我更沒有想到,那一刻的自己真想告訴她,我也愛她,一直一直都愛。能不能向後看看我,我一直都在。曲少恩出國不是他能左右的,我心裏清楚,他給不了梔子未來,於是當梔子跑到河邊,我跟了過去,並希望她能夠做我的女朋友,她讓我幫她忙,她就答應我的要求。我正竊喜的時候,她在我麵前跳河,我被嚇到了。把她救下後,我的心裏有了一絲慶幸,醒來後,她也該是我的人了。

……

……

……

他曾問我和曲少恩在一起難道就不是為了報恩,他一直都知道我因闌尾炎疼得死去活來幾乎昏迷,是他抱著我去的醫院,可是他什麽也不說。

是該說他的仗義,還是該說他是傻氣?

那些年裏被班上的壞男生欺負,霍君延教訓他們,我一直都以為那是他愛打架,卻從不去想,他這是在為我出氣。

我一直以為自己記不住,我一直以為我忘記了,可是,也隻是需要一個適當的時機。

這厚厚的一本記事本,記著我的青春年少,記著他眼裏的我,那個傷透了他的心的我。

那些蒙塵的記憶,被撣去了灰,重新變得鮮明起來。

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外流淌,此刻的我,真的恨死了霍君延,真的,怎麽可以有這樣一個人?令我完全失了方寸,隻想瘋狂地奔到他的身邊,吻他,欲望充斥著內心,懊惱著那些年與他之間的空白。

隻想大叫著,我愛你,霍君延,我愛死你了。

大腦被霍君延他的名字、他的模樣、他的微笑、他的一切占據著,完全無法思考其他。

拿著記事本和車鑰匙,衝出了房間。

我用了最快地速度趕往青嵐高級小區。

內心急切地想要看到霍君延。

拿起手機想要撥打霍君延的手機,想聽他的聲音,後來忍住了。

我要見他,當麵說清楚。

真實見到他的那一刻,我恨不得當場死去,夠了,真的夠了,在情最濃時,幸福地死去,也未嚐不是一件美麗的事情。

霍君延看到我很意外,我不等他開口,就奔了過去,將他撲倒在**。

嘴邊掛著笑,毫無羞澀地盯著他英俊的臉龐看。

然後,在霍君延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吻上了他溫軟的唇。

霍君延,對不起!

我明白得這麽晚,讓你等了那麽久。

我有多久沒有睡過這樣舒心的覺,一夜無夢。

睜眼就看到了霍君延的安靜的睡顏。

昨晚,我吻過他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欲望一下子被挑起,我們瘋狂擁吻著,到後來他進入我的身體,疼痛感在那一刻彌漫,我才有些清醒過來,身體酥軟,他說:“如果你後悔,已經晚了。”

我搖頭,為什麽要後悔?

“我愛你。”我貼著他的耳喘息著說。

他變得更加熱情起來,一次又一次地要我,我甚至覺得他是在用**來發泄他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來懲罰我的太晚回頭。

這麽多年,他等待了這麽久,守候得這樣辛苦,也許早已不知道想過多少次要放棄,但我終究感激他,在我回頭時,他還在,還一如既往地願意要我、愛我。

因為他的堅持,我們這樣曲折反複,竟還能走到一起。

曲少恩給我和霍君延都寄來了結婚請柬。

他和艾小雅終於也走到了這一步。

一整天我都對著他們的請柬發呆,霍君延走過來,隨手拿起桌上的結婚請柬看了幾眼,歎了口氣,對我說:“阿姨終於沉不住氣了,大概是怕往後有更多的沈梔晴出現吧。其實,少恩他沒辦法。”

“我知道。”

養父母的撫育之恩,讓他身上多了一層責任——照顧艾小雅。

他在長久的時光裏掙紮著,卻還是沒有掙脫過命運。

我以為我會不甘心去參加曲少恩的婚禮,也沒有那份勇氣。

可我身邊多了一個霍君延,有他在身邊,我覺得有股力量在支撐著我。

當我和霍君延攜手帶著幸福的微笑出現在他們的婚禮上時,曲少恩是憂傷,艾小雅卻很從容優雅地向我們走來。

“君延哥,我今天漂亮嗎?”她擺動著婚紗裙擺,笑得燦爛。

“嗯,今天你可美了。”霍君延說完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艾小雅壞壞瞥了我一眼,笑了,“比你身邊的這位還漂亮嗎?”

“不,在我心裏,她最美。”霍君延一本正經地答。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來,霍君延總算給我出了一口惡氣了。

艾小雅有些不自然地去挽著曲少恩。

“曲少恩,恭喜你了!”我由衷地送上祝福。

“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去美國定居了。”曲少恩說。

“是嗎?”我假裝不在意地問。

“因為我的病,少恩覺得還是住在美國比較好,他也想與過去斷掉聯係。”艾小雅補充道。

“原來是這樣啊。”我習慣性地點點頭。

他們安排我們坐下後,繼續去接待別的客人。

我看著這偌大的宴會廳,一派奢華,卻也無不透露著冷冰冰。曲少恩一定很難過,可卻要拚命擠出微笑。

霍君延挑了挑我下巴,“不開心?”

我拍掉他的手,“公共場合注意點,我哪有不開心?”

“都是我的人了,還害什麽羞?”

“去死,不要臉!”嘴上雖然罵著,可是心裏想想,也的確是這麽回事。

“霍君延,我們也結婚吧。”

“你在向我求婚嗎?”

“是啊,高興吧?”

“不行,求婚可是男人的專權,不能被你本末倒置了。你等著,等著我來向你求婚。”

“我不需要繁文縟節,隻要有你就好了。”我認真嚴肅地說。

“梔子,我有沒有對你說,我越來越愛你了。”他抱著我附在我耳邊說。

我拉開與他的距離,做生氣狀,“啊,原來你從前都不怎麽愛我的。”

“沈梔晴,我最愛你了。”表白完,他把雙手放在頭頂上接觸,圍成了一個愛心狀。

我嗤笑:“賣萌可恥!”

“好了,不說笑了,你是想給媽媽一個安心是嗎?”

他果然懂我。

“她最近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連醫生都說她很有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她一直都放心不下我感情的事情,我想和你結婚後,她大概就能少操一份心了。”

“可是梔子,我更想有足夠的時間為你準備一場婚禮。”

“可媽媽等不了了。我每晚睡覺都會想會不會明天一覺醒來媽媽就離開了,也會在每天早晨睜眼的那一刻害怕今天媽媽的狀況會怎樣。”

“梔子,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去那麽想。”

周邊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我和霍君延的談話也到此為止。

接下來便是一片雷鳴般的掌聲。

結婚儀式正式開始。

我的耳朵就像是突然失聰一樣,我聽不到四周的雀躍,我的目光一直鎖定著場上的那個人——曲少恩。

我看到他在為艾小雅帶結婚戒指,他從容地微笑著。

不自覺地,眼淚流了下來。

吸了吸鼻子,霍君延拿著紙巾給我,溫柔地幫我擦掉眼淚。

“那是他的選擇。”他並沒有誤會我對曲少恩餘情未了,為此,我感恩上蒼,陪在我身邊的是這樣一個心思通透的人。

“也因為他的這個選擇,我們才得以再在一起。梔子,其實,任何一件事都有好有壞。曲少恩和艾小雅,壞的一麵是曲少恩不能和你在一起,好的一方麵是,因為他不能和你在一起,才讓你又回到了我的身邊。這樣想,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麽錯。”

“謝謝你,我的心沒有那麽煎熬了。”我破涕為笑。

新年過後,這寒冷的冬天還在持續著。

明蘇伊終究沒能撐過這個難熬的冬天。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過,她走得並不孤單。我們都在她的身邊,陪她走到了最後。

閉眼的那刻,她的笑容永遠留在了臉上。

我和霍君延幾天前注冊結婚了,把結婚證給明蘇伊看,她都哭了。

之所以會這樣快,不過是因為要讓明蘇伊看到我幸福,離開得沒有遺憾。

她說:“對不起,女兒,你的人生這麽長,我卻隻能陪你到這裏了。”

她說:“這大概就是報應,是老天爺給我當年離開幼小的你的懲罰。”

可這又何嚐不是對我的一種懲罰,我想你活著,可你卻已經無能為力。

我們相處的時間這麽短,才這麽短,你就又要離開我。

這世間哪有你這樣做母親的?

由始至終,你都將不負責任扮演到底。

如果當初,不那麽勸你接受肺移植手術,也許你不會走得這樣快。

我、霍君延、明祁玉、霍君延父親,這些都同意你接受那次手術的人,大概以後,心裏多少都會存在著悔恨。

而我弟弟北陌,他的良苦用心,終究沒有得到老天爺的成全。

霍先生仿佛一夜蒼老,兩鬢多了許多白發。

在我們準備明蘇伊的葬禮的時候,他突然說:“不用忙了,蘇伊的骨灰,我想上山撒了。她生性不喜受束縛,一定也不願意自己留在黑漆漆的地下。”

“好,就這樣吧。”我同意。

他做的安排,媽媽一定會喜歡的。

那是一個陽光極好的午後,我們去了山上,霍先生打開骨灰盒,鞠了一把骨灰握在手裏,放在風口。

那白灰色的粉末隨著風揚長而去。

明祈玉哭了,一個大男人哭得淒厲。

從他10歲時候,他就是和我媽媽相依為命長大的。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明祈玉在明蘇伊麵前一直都是個孩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他在明蘇伊麵前會撒嬌會耍無賴,明蘇伊總是很寵溺地包容他。

她是那般善良的姐姐,他是故作孩子的弟弟。

“我知道你喜歡玉龍雪山,可是蘇伊啊,我舍不得把你放在那麽遠的地方,我把你放在這,你可以俯瞰城市,這樣你就能每天看到我們了。”霍先生說。

前一晚他醉酒,我聽到他對著明蘇伊的骨灰盒說想一死了之,可是放不下霍君延,怕他守不住霍氏集團。

他說,對不起,蘇伊,暫時還不能去找你,我們又分開了。

晚上,霍君延回來,我對他說了這件事。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去客廳給自己拿了一瓶洋酒,喝得很急。

我知道隻要我說你不要喝,他一定不會多喝一口。

可是,他心裏苦悶,這樣的人沒辦法用哭來發泄,就隻能借酒澆愁了。

我能為他做的,隻是在他醉後照顧他,不讓他生病了,以及擦掉他右眼角殘留的眼淚。

霍君延曾說要給我一場完美的婚禮。

這大半年來,他一直都在做準備。

婚紗從意大利托運過來,戒指是由他親自設計稿紙送到法國,梔子花形的鑽石,花費了大師大半年的時間才雕琢成功。

等到一切水到渠成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找不到伴娘了。

莫森在我們宣布我們注冊結婚的後一天便和西米也去注冊了。

我的摯友、妹妹,都早已不是未婚女孩。

這可真是一件蛋疼的事情。

把這件事告訴霍君延,他起初笑得很酣暢,隨即沉默,思考著這確實是個問題。

“周妤笙。”這就是他給我的答案。

“你想死了是不是?”

“這是在給你們機會和好。”

“隻怕辜負你一番美意。”

“不會,你的婚紗是她請她的老師設計的。”

“啊?”我有些吃驚,嘴角自然而然張開,“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啊。”

“不,一切老婆大人說了算,你要是不喜歡周妤笙做你伴娘,我們可以再找別人。”

“不,我喜歡,不是說做伴娘做多了就嫁不出去嗎?周妤笙是個合適的人選。”

他知道我是口是心非,也不惱,配合道:“果然最毒婦人心啊!”

婚禮越來越接近,我的心每天都跳得很快。

和西米、希婧約好一起去逛商城。

沈葉的預產期就在下個月十號,作為寶寶的阿姨,我決定要把能買的都買給他。

不一會兒,白色、天藍色、黃色的小衣服各買了一套,希婧婆娑著嬰兒的小衣服,歎了一口氣對我們說:“昨天我去醫院做了身體檢查,醫生說我生不了孩子了。”

我的動作停住了,轉過身去,“真的?”

希婧點點頭,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是痛心與惋惜。

“我和馬原說了,他說如果沒有孩子,我們就去領養一個。”

“所以下周我們就去孤兒院。”

“這麽著急?”西米有些不讚成。

“他怕我胡思亂想,有個孩子在家裏,也多些快樂。你們也要抓緊哦,快給我多生幾個幹兒子幹女兒出來,到時候幹媽可是會送很多禮的。”

“衝著你這話,我和莫森會努力的。”西米哈哈大笑。

我挑眉,對希婧說:“幸不辱命!”

七月,霍君延要給我辦一個充滿陽光的露天婚禮,邀請至親好友在海邊吃自助餐。

在八月、九月的時候還是要各辦一次酒席,八月邀請的是霍氏集團的員工,九月邀請的是與霍氏集團有合作的商人。

我最愛最期待的還是七月這一場不算隆重的婚禮。

曲少恩給霍君延打來電話,彼時他已經在美國安定下來,他說:“對不起,你們的婚禮我和小雅就不參加了。”

我有些失望,但是霍君延卻很滿意。

婚禮早晨,沈和打來電話對我說:“胡平今天就不去了,她最近精神恍惚,也沒心情為你高興,我還是不把她帶著,以免擾了你們的心情。”

“她沒事吧?”

“沒什麽大礙,過不了心裏的那關。”

“爸,好好照顧她,也別再怪她了。”

“爸知道。”

這一天,我和霍君延在海邊搭建的棚子前聽著大海的聲音交換戒指,在碧海藍天的見證下許下一輩子的誓言,擁吻,扔掉捧花。一切都很水到渠成。

當然,如果沒有周妤笙就完美了。

我告訴霍君延,不要周妤笙做我的伴娘,那是在婚禮的前幾天。

他不讚同地皺眉,“你還在為妤笙上次對你做的事情生氣是嗎?梔子,她以後不會再那樣對你了。”

“那是你沒看清楚她。”我衝他吼。

“她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我對她了若指掌。”

“是嗎?霍君延,我希望你不要後悔。”我說下狠話,轉身就要離開。

霍君延歎了口氣,從後麵拉住我的手,“現在換掉伴娘已經來不及了。”

“那我的婚禮就不要伴娘。”

“梔子,不要感情用事。”他從身後抱住我,呼吸近在咫尺,吹得我脖子熱熱的,臉也開始滾燙滾燙。

“色誘沒用。”我沒好氣地說,態度已經軟了。

他嘿嘿笑,直接吻上了我的脖子。

我突然轉過身,嘴角彎彎,撒嬌道:“君延,我也來色誘你,你答應換掉周妤笙這個伴娘吧。”

他的臉上瞬間變得麵無表情,甚至多了幾分不耐煩。嘴上卻依舊好言好語相勸著:“妤笙現在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也誠心誠意地祝福我們,她不想待在法國,她要回來,可是她父親因為我的話不答應她,梔子,她是真的想要彌補她曾經犯下的錯。而我許諾她可以回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可你不知道她都對我說了什麽,我忘不掉她傲慢的語氣、囂張的態度。我覺得可怕,對,周妤笙是個可怕的女人。她說:‘沈梔晴,兜兜轉轉我還是又回到你的生活了,我詛咒你生活得不幸福,當然我會時刻目睹你的不幸的,這輩子還這麽長,咱們慢慢熬。’霍君延,你聽聽,她不可怕嗎?”

“梔子,那真的是妤笙說的?”

“霍君延,你覺得我是在造謠他,你不要太可笑,究竟我和她,誰跟你關係親啊?你幫著誰啊?”我拿起一邊的抱枕就砸向他,“你和她去舉辦婚禮吧,我祝福你們啊。”說完便氣呼呼地出門。

死霍君延,我討厭死你了!

在商場晃**了一天,各種揮霍,刷著霍君延的卡,大快人心。

西米曾說,討厭一個人,就要用他的錢。

這方法還真痛快。

讓商場工作人員將衣服送到家裏,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直至天黑,不想回家。

手機響起,我期待是霍君延打來的,可是是沈和。

“爸。”我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

“和爸爸吃完飯好嗎?”

獨自適時咕咕作響,我摸著肚子,說:“好啊。”

由侍者領著去包廂,拉開門,沈和已經在了,麵前滿滿一大桌子菜。

“爸,你心情不好嗎?點這麽多菜。”

沈和笑了,“你心情不好,爸陪你吃。”

我坐在沈和身邊,“霍君延給你打電話了?”

“他讓我陪你吃完飯,怕你生他氣,連晚飯都不想吃了。”

“再生氣,我也不會虐待自己的胃。”拿起筷子吃菜。

“先喝點湯。”沈和盛了一晚玉米湯給我。

我接過,一口氣喝完。

“就為了伴娘的事和君延吵架,還這麽晚了不回家,梔子,你還當自己是小孩子啊。”沈和責備道。

“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婚禮是我自己的,周妤笙做我的伴娘我就是不要。我之前氣周妤笙,現在我也氣霍君延,他那什麽態度?周妤笙是他青梅竹馬,說什麽對人家了若指掌,我呸!關鍵時刻他怎麽就不了解我了,我是無理取鬧的人嗎?”

“原來是吃醋啦。”

我嘴硬道:“沒。霍君延是我老公,周妤笙什麽都沒有得到,我吃她的醋,我至於嗎?反正,爸,你不要幫霍君延說話,我的態度就這樣擺著了,換掉伴娘,不然取消婚禮,就這麽簡單。”

“聽到了沒?我女兒的原話。”沈和突然大聲說。

包廂門被拉開,霍君延走進來。

我騰地站起來,“爸,怎麽他也在啊?”

“你吃完飯他帶你回家,難不成你想讓你老爸送你啊?”

我離開座位拿著包就要走,沈和突然發難,“坐下。”

我一驚,恍惚回到了小時候,每當我不聽話調皮搗蛋的時候,沈和都是用這種語氣嚇唬我的,嚴厲得令人懼怕。

“我已經和妤笙說了,也重新找了伴娘。你就不要生氣了,坐下來好好吃飯吧,逛街逛了那麽久,腳不疼,肚子也不餓嗎?”霍君延說。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的就會不加珍惜了,你也是這樣對我的。”

霍君延笑了,“真是冤枉啊!”

“好了,別胡鬧,梔子,坐下吃飯。”

父親大人再次發話,我的氣也消了,倒是心甘情願地留下吃飯。

回到家,我走到門口就不願意再動腳,霍君延過來拉著我的手要把我拖回家,我還是賴著不走。

他無奈,“還在生氣?”

“背我吧,我腳疼腿酸,走不動了。”

霍君延溫柔地笑了,彎下腰,“上來吧。”

我滿意地趴在他的背上,“去五樓,我要看星星。”

“你存心報複啊,行,依你。”

我得意一笑,隻記得那晚的天空格外璀璨,星星點綴的黑幕,流星劃下,我激動地像個孩子,在這樣的夏夜流星常常在不經意間就落下,可我隻聽別人說起,從沒見過一次。

慌亂下,連忙虔誠地許下心願。

霍君延也是。

睜眼後,霍君延問:“許了什麽心願?”

“我希望霍君延一夜白頭,老得沒有女人再要。什麽周妤笙啊,你當初看不上眼的,人家現在嫌棄你都來不及。”

“那你呢?你會陪在我身邊嗎?”

“當然,不然怎麽折磨你。”

“那就好,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霍君延的話一下子軟化了我的心,我倚在他的懷裏,“以後你要小心,小心我不要你了。在別人心裏,你是寶,可是在我心裏,你要是敢再惹我生氣,你絕對是塊渣。”

這塊渣為我找來的伴娘是他秘書的女朋友林子清,長得很可愛,性格也開朗。

初次見麵,她就說:“你還這麽年輕結婚了,嫁給那麽優秀的男人,我羨慕死你了。”

“沒辦法,閨蜜們嫁得早,我得緊跟隨著她們的腳步啊,要不然以後,她們聊老公聊孩子的時候,我插都插不上嘴,豈不是很尷尬,很落魄。”我開玩笑說著。

“宋文這貨就沒想過要娶我。”宋文是霍君延的秘書,我見過幾次,一個不苟言笑的人。

“你們怎麽會在一起呢?性格相差十萬八千裏。”

“沒辦法,我當初看走眼了,就看中他了,好不容易追到手,現在要我放棄,我可不做虧本的買賣。”

“一個熱情如火,一個冷淡如冰,你肯定很受累。”

“我愛他,很愛很愛,所以,不覺得累,就隻有幸福。”

看她滿臉幸福的樣子,我也受到了感染,心裏也覺得甜甜的。

原以為在今天婚禮上,我是見不到周妤笙的,可我沒想到她還是出現了。

我跟西米說:“這多傷自尊的事情,她周妤笙怎麽就開始不要臉了?”

西米搖搖頭,“你想啊,一肚子壞水不發出來,她能甘心嗎?得了,她看到我們了,正在往我們這走過來。”

“恭喜你了,得償所願。”

“謝謝。關於換掉伴娘這件事,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我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我們還有來日方長不是嗎?剛開始就難受還怎麽繼續鬥下去。你就這樣吧,有點戰鬥力,不然多沒意思。”

我笑著拿出手機,按了幾個鍵,她的聲音就出現在彼此之間。

“我們來日方長不是嗎……”

“沈梔晴,你卑鄙。”

我嗬嗬笑,“自從上次和你單獨見過麵後,我一直懊惱,怎麽就沒想到給你錄音呢,還可以帶回去給霍君延聽。你現在在他心裏,可是一副改過自新的樣子。不知道把這段錄音給他聽,他什麽感想?”

眼睛瞥到不遠處的沈葉,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身材臃腫,顯得很笨重。喬博宇拿著一串烤肉遞給她,她笑著接過。

她現在懷孕,可不能吃烤肉。

我連忙繞過周妤笙,正要往沈葉那邊走,誰知周妤笙的腳恰恰伸出,絆倒了我。

我跌坐在沙子上,抬頭瞪著周妤笙。

霍君延跑過來,扶起我,“怎麽摔倒了?”

所有的人都在望著我,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麽,突然肚子尖銳的疼起來。

我用手抵著腹部,額頭上冷汗直出。

下身有什麽在不斷湧出來,直到看到婚紗上的血在蔓延,我才恐懼起來。

“送我去醫院。”

霍君延連忙抱起我,衝出人群,“讓一讓。”

到醫院做了一係列檢查後,下身出血的情況也減輕了。

醫生給我們的答案是我懷孕九周了,但有點流產的跡象。

“是不是在哪裏磕到碰到了?”

“我摔了一跤。”

“難怪了,行了,好好養著,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我和霍君延還處在雲裏霧裏。

我的月事不正常,這些在以前也有過,我以為自己是壓力過大才導致的,因為我幾乎沒有妊娠反應,我也就沒往懷孕那處想。

“梔子,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搖頭,“你傻了吧?”我掐了掐他,他又嗬嗬傻笑,“果然不是做夢,我真的要做爸爸了。”

“爸,我要做爸爸了。”霍君延跑出病房大聲宣布著。

霍先生和我爸沈和走進來,大家臉上都帶著笑。

沈和坐在床邊,握著我的右手,“以後可就是大人了,摔跤這種事可隻有小孩子才會這樣。”

因不想提到周妤笙影響自己的好心情,便也不說是她絆倒了我。

“我以後會小心的。”我的手輕輕摸著肚子,心裏的滋味說不清楚的繁雜,喜憂各有,但是喜占著大半。這裏有個小生命正常成長,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做媽媽了,我和霍君延的生活中就要多了小生命與我們一起,這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啊。

謝謝你,老天爺。

媽媽,你看到了嗎?你就要做外婆了。

情到深處,眼淚也就自然而然地落了下來。

“快別哭,都成花臉貓了。”沈和笑著說。

我連忙拿紙巾擦掉眼淚,靦腆地笑了。

沈和與霍先生出去後,病房門再次被打開,湧進來一大票人。

西米、莫森、希婧、馬原都來了。

“沈梔晴,你能耐了?給我們這樣一個帶血的婚禮。”

“對不住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還真是傻,懷孕九周都不知道。”

“隻能說我的寶寶太乖了,我身子不難受,月事不來,你也知道我上大學那會,也經常會不來的。所以,就這樣了。”我攤攤手。

“你可真是個糊塗蛋啊!”希婧的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包希婧,你溫柔點,我老婆還在病**躺著呢,傷著我孩子,我可跟你沒完。”霍君延打掉希婧的手,幫我揉揉紅了一片的額頭。

“瞧瞧,這老公做得可真令人嫉妒啊。馬原,你學學人家。”

馬原一把把她抱起來,“行了,聒噪死了,這裏是病房,你還是不要打擾了,梔子,我們先走了。”

我看向莫森,“有話就說,別憋在心裏。”

“我要帶西米去美國,下周走。”

“你們也要走。”我有些難以接受。

“因為父親覺得博美一直交給卓叔叔打理,我再參一手,不適合。”莫森解釋。

西米走過來抱住我,“我舍不得你。”

“走的時候告訴我,我去送你們。”我知道木已成舟,再糾纏也不能改變什麽。

在醫院住了幾天,還沒來得及出院,就聽霍君延告訴我,上午我妹妹沈葉比預產期提前了好些天生下了我的小侄子。

“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早點說了,你也幫不上什麽忙,幹嗎讓你幹著急呢?何況你現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緒波動不可太大。”

“我去看看她和孩子。”

“走吧,我帶你去。”

病房裏,胡平也在,她淺淺笑著,看上去還是無精打采的。

沈葉看到我,高興地叫了一聲“姐”。

“快給我看看我侄子。”

霍君延從喬博宇媽媽手裏抱過孩子給我看,我親親他的小臉頰,“眼睛可真漂亮,睫毛長長的,長大後也一定會是個美男子,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呢。”

“姐姐,看到他我就什麽都不害怕了。”

“你會是個好母親的。”我摸著沈葉的臉說道。

我記得莫森回來的那一天,天上飄著蒙蒙細雨,沒想到他們走的這一天,天依舊如此煽情。這煙雨飄得真令人感傷,忍不住要落淚。

我和霍君延趕到機場時,莫森和西米已經在特色餐廳定了一桌子菜。

“你們可算來了,希婧他們來不了,也隻有你們送我們了,哎,還好有你們來,不然多淒慘。”西米哀怨道。

我一下子紅了眼,我可真舍不得她啊。

“果然人家都說孕婦的情緒起伏最快,梔子,按照你這掉眼淚的水平可以去拍戲了。”

“再見麵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隻要一想到這,就更加難受起來,心裏也變得空空的。

西米也落淚了,剛才的強勢勁不過都是偽裝出來的。

“我們會常回來的。”莫森鄭重承諾。

“早知道我應該在你走的那些年給我們家西米找個A市的精英嫁了,這樣就不用被你拐到美國去了。”

離別的最後一餐,吃得食不知味。

餐桌上,大家都埋頭。

連說話都變得無力。

目送他們過安檢,我才抱著霍君延大聲哭出來。

霍君延讓我冷靜,注意控製。

我捶他,“為了孩子不讓我發泄情緒,真不該嫁你。”

“冤枉,別人都在看著我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即將分別,你戀戀不舍,情緒才會崩潰。親愛的,媽媽愛哭,孩子以後也會是個愛哭鬼的。”

走出機場,陽光刺眼,這靜謐的午後被突然發出轟鳴聲音打破,一架飛機衝上雲霄,劃過天邊,留下了一條白色的痕跡。

值得開心的是,身邊這個走路喜歡緊緊握著我手的男人是與我一起迎一起送的。

從十三歲開始,到現在,漫長的人生路,我們在一起走過了四分之一,這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

人都有一種賤性,心裏總是想著、念著得不到的,或者是已失去的,不曾在意過自己觸手可及的,能夠擁有的。

那些年,我一直遙望著曲少恩,從未正視過霍君延的感受。

而現在,我的心裏終於透徹了,我清醒了。

我愛的人,一直都在我的身邊,他從不曾離我而去。

我也懂得,一直以來,我心心念念著的一切,都將隻是一個回憶,一段過去。

請原諒我,那些年裏不懂愛。

請相信我,未來,我會用心去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