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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一直在不停地寫小說,大概寫了五六萬字,給薛豔玲看看,她說不錯,但是究竟什麽水平,我自己心裏也沒底兒。想了想,不如找個出版社試試。

在網上看到北京的一家出版社招聘寫手,打電話聊了一下,他說可以去麵試。

我問薛豔玲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她說,這種事兒,你自己去吧,心裏好好想一想,該怎麽說,我去了隻是給你添亂。

我從學校到天津站,坐了一個半小時公交,從天津到北京,城際高鐵,半小時,在北京下了火車,倒地鐵,兩個小時。

在車上聽歌的時候,聽到一句,有人會被平庸,變的心術不正,知道是錯還刻意衝動。王嘯坤的《北京下雨了》。忽然特別感慨。

好容易找到地方,給那人打電話,他說他臨時有事兒,出去了,今天不回公司了,讓我改天去。

我該慎重,悲傷的天空太躁動。

折騰了一天,回到學校,累癱了都。

九成問我幹啥去了,我說去北京了。

他說,你自己?去北京玩兒?

我說,小說寫的差不多了,想試試水深!

他說,你傻呀,天津沒出版社嗎!非得跑到北京去!

我說,在網上沒看到天津有出版社招寫手啊!

他說,不用他們招,你自己過去不就行了!

我說,我去了怎麽說啊?

他說,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我想了想也是,北京那個小出版社,不靠譜,與其再跑一趟,不如去天津有名的大出版社了。

天津有個百花文藝出版社,挺有名。

我在百度上搜了一下地址,抄在小紙條上,就過去了。

到了天津出版大廈,樓下保安攔我,我說,百花文藝的社長找我,他打量了我一下,放我進去了。

門上都有小牌,我找到編輯室,門開著,但我還是敲了一下,有人喊請進,我深呼吸,走了進去。離我最近的是一個女的,四十多歲,戴著眼鏡,正伏案工作,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什麽事兒?

我誠惶誠恐,說,我,寫了點東西。

她說,想出版是吧?你們年輕人寫的東西我都不大能看懂了。

我說,我寫的東西不是非主流,能麻煩您抽時間看下嗎?

她麵有怒氣,說,沒時間,沒看我正忙嘛!

我站那兒不動。

過了一兩分鍾,她抬頭看我還在,歎了口氣,說,出版行業不景氣,除了我們自己約稿,不出版別人的東西,你這毛孩子搗什麽亂呐!

她都說到這兒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糾纏下去,說了句對不起,就退出來了。

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不甘心。

在門口想了想,找小編輯不頂事兒,直接找總編輯。

我敲門又進了剛才的編輯室,那女的一看是我,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我說,總編室在哪裏?

她說,出門向右,左拐第二個房間。我說,謝謝。

不愧是編輯,說話很簡潔,描述的很準確,我很快就找到了總編室,上邊的小牌是,社長兼總編室。

我敲門,經過允許之後,進去,很大一間辦公室,坐著一個老頭兒,很疑惑地看著我。

我定了定神,說,我有東西想出版。他說,到編輯室,我這兒不接待。

我說,我覺得應該根據我的作品決定我的才華,不應該根據我的年齡。

他說,嗬,小夥子,你很自信嘛。

我淡定的說,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他說,好,我很欣賞你的勇氣。

我說,勇氣不能決定水平,我希望您能看看我的作品。

他說,不著急看,你先過來坐下,談談你對文字的看法。

我說,嗯,怎麽說呢,石康說,文字是一種幻覺,是一切幻覺中最能令人相信的幻覺。我覺得文字本身是一種抽象的東西,卻給我們帶來了存在感。文字讓人內心平靜。

他說,嗯,你說的這些都沒錯,但是現在作家都是吃不飽的,你願意餓著肚子寫作嗎?

我說,不願意,雖然梵高有挨餓作畫的經曆,但是愛因斯坦為了生計也當過小職員。

他說,嗯,拿你的東西來看。

我拿出優盤,他看了一下,說,我這兒沒電腦,我叫個人給你拷下來。

東西拷下來了,他跟我說,你留個電話,如果行的話,一個星期後我給你打電話,你再過來。

在忐忑中等了一個星期,他果然給我打電話了,但是他說,小夥子,還是太稚嫩,再磨練兩年吧!

我的出版夢就這樣破滅了。

回到宿舍,九成看我不高興,知道我是遇了挫折,說,多想想現實吧,別太理想主義了,你也不想想,這浮躁的社會,誰還看文字啊,微博就那一百四十個字還隻看前兩句呢。

我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總有一天我要出版自己的東西!

他說,別啊,跟我發什麽狠呐!

我歎了口氣,他也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