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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好身形修長,白麵紅唇,眸若點星,美如婦人,而且穿的是綾羅綢緞,佩戴的也是玉石珠寶,往這村裏一站,燦然若神人。

禦好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年紀,頑皮可愛,喜歡躲在粥棚的柱子後麵偷偷看夏嫄布施。

雖然村裏病人比餓死的人多,但因為生病,許多人沒法勞作,顆粒無收,因此一碗米粥對他們而言已經是極大的恩賜。

夏嫄的名聲極好,窮途末路的眾人也不忍為了一己之私哄搶米粥,加之有人自發幫著維持秩序,因此這麽多天也沒有人鬧事。

夏嫄麵前排了很長的隊伍,災民個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有些老人佝僂著身子,還不如十來歲的孩子高,夏嫄每次總是想多盛點米粥給他們,但是又擔心前麵的施舍太多,後麵的便沒有了。

忙了一個早上,夏嫄擦了擦汗,走到一旁休息,忽然眼前一黑,原來是被一雙冰涼又細膩的手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誰?”傳過來的是非常悅耳的男聲。

夏嫄想把他的手打開,拍了他一下。那手骨節分明,她的手碰到他的手,發出響亮的聲音。她又擔心把他拍疼了,佯裝生氣道:“禦好,快把手放開。”

“哎呀,不好玩。”禦好撇撇嘴,轉到夏嫄麵前,蹲下來仰著臉問她,“先生怎麽知道是我?禦好明明藏得好好的。”

夏嫄笑道:“小少爺,你身上盡是環佩碰撞之聲,一步一響,身上也是我們這兒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好聞味兒,我想猜不出來都難。”

“原來都是這些身外之物搞的鬼,”禦好嫌棄地把一塊羊脂玉佩拽下來,扔在地上,“害我連玩都不能玩,扔了扔了。”

“唉,”夏嫄見他如此暴殄天物,又好氣又好笑,“怎麽能怪死物呢,美玉養人,它一點錯也沒有,而且這麽金貴的東西,別人一輩子都見不著一塊,你說扔了就扔了,又讓他們如何自處?”

禦好忙把玉佩撿起來,笑眯眯道:“先生,你真好,什麽都說得頭頭是道。既然這玉佩珍貴,先生又合我眼緣,我便將它送予先生如何?”

也不知道禦好是誠心的還是假意,他隻是仰臉看著夏嫄,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夏嫄微微一愣。

“夏先生。”王長生的聲音打斷了夏嫄的思緒。

夏嫄如夢方醒,回眸一笑:“長生哥,怎麽了?”

王長生方才便來了,站在遠處看了好一會兒。這禦好一臉媚相,和常人極為不同,他越看越覺得禦好有問題。

王長生走過來,瞟了一眼禦好,淡淡道:“先生忙了一個上午,這幾天也沒好好休息,我讓幾個還能幹活的來幫忙,還叫人給你做了點好吃的,先跟我去吃點東西吧。”

“不麻煩了,我還行,”夏嫄客氣道,“我若隨你吃山珍海味,卻給他們施舍清粥小菜、白麵饅頭,他們會怎麽看待我?”

王長生微微皺眉。

夏嫄這句話沒什麽問題,卻讓他覺得臉頰發燙。

禦好忽然插嘴道:“王村長,你給夏先生準備了什麽好吃的啊?”

禦好直接稱呼王長生為村長,把他白白叫老了幾十歲。他更來氣了,陰陽怪氣地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又豈是你能體會的?我們這裏地小物薄,當然比不上小少爺高門大戶。”

“那就是算不上什麽山珍海味了?先生,古人有雲,能者多勞,多勞多得,你為災民布施那麽辛苦,如果不養好身體,病倒了怎麽辦?”

“你——”王長生高興也不是罵人也不是,半句話堵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禦好瞥了他一眼,笑意狡黠,而後又佯裝無辜地看著夏嫄。

夏嫄隻覺得他人小鬼大,語氣還是寵溺:“這都是哪裏學來的歪理,小孩子家家心眼兒那麽多。”

說完,她用帕子擦了擦手,站起來:“罷了,長生哥,不好意思又讓你破費了。”

“我做的不及先生萬一,先生不必和我客氣。”王長生瞧見夏嫄的笑容,臉色才微微好了些。

夏嫄正要走,又想起禦好,轉頭問道:“小少爺家裏人呢?怎麽來了這麽多日也不見你的仆從?”

禦好目光幽幽的,驀地嘴角上揚道:“我把他們都趕走了,整天說要保護我,煩死了。但我想他們現在肯定還在周圍埋伏著,隻是不讓我瞧見而已。”

“小少爺的午飯是誰準備的呢?”

禦好咧嘴笑道:“我餓了就去縣裏吃。”

“胡鬧,”夏嫄皺了皺眉,“從王家村到臨安縣要一天腳程,你若餓了,哪有力氣走到縣裏。你一定在騙先生,來吧,跟先生一起吃午飯去。”

王長生不滿道:“夏先生,像他這樣的小少爺怎麽吃得下我們窮鄉僻壤的飯菜,到時候怕是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夏嫄道:“長生哥,他還是個孩子。”

禦好腦袋歪向一側,眼底露出幾分狡黠的光芒。

“夏先生吃得,我自然也吃得,但本少爺現在不餓,就不去蹭飯了。”

夏嫄道:“你真的不餓?”

禦好點頭道:“真的。”

王長生氣極:“既然少爺不想吃,先生又何必強人所難。”王長生轉身便走,夏嫄不得不跟上,卻又被禦好叫住。

“先生,山上的竹花開了,等得空了,你可以陪禦好去看看嗎?”

那座山已經被眾人一把大火燒了個通透,夏嫄也許久沒有再去,這會子禦好又說起那座山,她莫名便想起阿全來。

王長生怒道:“那是不祥之地,已經封起來了,別說先生不許去,小少爺你雖是外鄉人,但入鄉隨俗的道理總該懂吧?”

禦好隻是歪著頭等夏嫄回答。夏嫄抿了抿唇,沒說話,跟著王長生離開了。

鬼使神差地,夏嫄竟然私底下約見了禦好。對於阿全的死,她一直無法釋懷。

那是她的學生,但因為家裏太窮,加上鄉裏沒什麽有本事的大夫,不明不白地死了,死了還不得安生,無法下葬不說,還被大火燒得灰也不剩。

夏嫄認為,禦好驟然提出這個請求,也許能給她帶來新的啟發,讓她更好地回憶這件事情,找出謀害阿全的凶手。順便,她也想來這裏祭奠一下阿全。

夏嫄來到南山的時候,禦好正半跪在一個小山坡上等她。他穿著朱紅色的圓領袍,烏黑的及腰長發散落,像是在黃土地上振翅欲飛的鳳凰鳥。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默契,夏嫄剛到,禦好就站起來,仿佛早已經知道了似的。

他轉身對夏嫄燦爛地笑,像不諳世事的孩子:“先生,你看。”

夏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瞧去,才驚覺不知何時那些沒有在大火中喪生的竹子都開了花,雪白的一片,微風過境,發出“沙沙”的聲音。她站在遠處,風也揚起她的青絲和長衫,仿佛她也化作了萬千青竹中的一根,迎風而立,英姿颯爽。

“先生,死過人的地方生長出那麽多漂亮的花,是不是很可笑?”禦好忽然問她。

夏嫄站在清香的風中,聽著風與竹花的吟唱聲,一時沉默。她沒想到,時間竟然如此殘忍。

禦好好像覺得自己多言了,又笑起來:“但那些竹花真漂亮,我隻是覺得這麽好的一個地方被封起來,實在是荒謬。”

“竹一生都不開花,若開花必有災難。”夏嫄歎道,“是不是它們也覺得阿全的死是冤枉的,所以來報複鄉民了?但是王家村人隻是窮和愚昧,何錯之有?”

禦好快步走過來,拉著夏嫄的手:“先生亂抒什麽情,快隨我進去看一看,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竹子開花呢。”

夏嫄沒想到禦好會這麽自然地觸碰她,但她是個規行矩步的女子,連忙鬆手道:“小少爺,你太激動了。”

禦好拉了把空氣,悻悻地道:“真麻煩。”

他張開雙臂笑著從山坡上飛奔而下,像一隻飄逸自由的鳥兒,奔向那花叢裏。午後的光芒,靜謐的竹林,潔白的花朵,還有天真漂亮的少年,夏嫄站在山坡上,一時看得癡了。

她臉頰微微發燙,念及自己是重義知恥的先生,不能對一個小小少年有過分的想法,才掐了掐手心,慢慢走下坡去。

那是一個十分美好的午後,禦好帶著夏嫄到處找花。仿佛這裏不曾流血,不曾有屍骸。

禦好仰躺在樹蔭下,用一片葉子遮著眼睛。

夏嫄擔心地上髒,用手把身後的裙子攏了攏才蹲下來:“小少爺,雖然這裏已經有了新氣象,但是我的學生曾葬身於此,那些細如發絲的血色小蟲子也許還在泥土之中藏匿,你還是聽我的話,早些離開。”

禦好把葉子挪開,笑吟吟道:“先生是在關心禦好嗎?”

夏嫄點頭:“你還年輕,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那先生……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你能不能當我的老師,當我的先生,我想跟著那些孩子一起讀書識字。”

禦好的話戳中夏嫄的痛處,因為瘟疫,學堂已經荒廢許久,那些稚嫩的聲音也不再響起。每夜入夢的,隻有無數人的呻吟、號哭、悲泣……

夏嫄黯然道:“小少爺生於高門大戶,你的父母一定會為你安排最好的先生,助你考取功名,魚躍龍門,我這兒廟小,怎麽供得起大佛。”

“他們不會管我的,”禦好仍是笑吟吟的,“我喜歡聽先生教書,喜歡每天都見到先生,你就讓我當你的學生,好不好嘛?”

若不是禦好隻有十幾歲,他說“喜歡”二字的時候,夏嫄一定會胡思亂想。

禦好又搖了搖她的肩膀:“好不好嘛。”

夏嫄回過神,把他推開:“不是我不答應,但現在王家村瘟疫肆虐,莊稼顆粒無收,活著尚且艱難,誰還有心思把孩子送來學堂讀書?”

禦好眼睛一眨不眨,凝視她:“那先生可以隻招我一個學生。”

夏嫄嚇了一跳,嘴唇動了動,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禦好的眼神太純潔,說的話卻那麽驚人,她幾乎要懷疑他到底在想什麽。

“不可以。”夏嫄最終還是拒絕道,“我隻教無書可讀之人讀書,養不起小少爺這樣金貴的鳥兒。”

夏嫄覺得天色已晚,不便再在南山流連,起身要走。禦好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撒嬌似的道:“先生不必生氣,我不再提這件事就好了。”

夏嫄淡淡道:“山裏奇怪的牲畜很多,小少爺還是早些回去吧。”

“我跟你走。”禦好跑過來,和夏嫄站在一處。夏嫄瞪了他一眼,不再訓斥,兩個人離開了那滿是花樹的南山。

王家村裏燈火幽微,遠遠地,夏嫄瞧見一個人舉著火把守在村口。

王長生看到夏嫄,又看到她身邊的禦好,臉色由晴轉陰,不等她開口說話,一把把她拉到身邊,附耳道:“夏先生,以後少跟禦好來往,這個人邪乎得很。”

夏嫄道:“隻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長生哥你說什麽呢?”

“現在不好說。”王長生欲言又止,放開夏嫄。夏嫄轉身,見禦好目光幽幽的,但一瞬間又變成無辜單純的模樣。

“夏先生,出什麽事了?”

他的變化,夏嫄明明白白看在眼裏,搖搖頭,夏嫄道:“天色這麽晚了,小少爺今晚要住在這裏嗎?”

“我回縣裏好了。”禦好無所謂地道。

“但從這裏到縣裏要一天的腳程,路上指不定有窮途末路的賊寇……”夏嫄這會子也覺得不對勁了,似乎從他出現到現在,禦好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所謂的隨從從不曾出現,還總說回縣裏,除非他能日行千裏。

禦好歪了歪腦袋,笑眯眯道:“我不走,難道夏先生收留我一晚嗎?”

“不可以。”不等夏嫄說話,王長生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禦好歪著腦袋,笑吟吟地看著他:“為什麽?不是擔心我回縣裏的路上會遇到山匪賊寇嗎?”

“男女授受不親,”王長生陰陽怪氣地道,“雖然你年紀不大,但留宿於夏先生的家中,有損她的名節。”

“有損先生名節?”禦好無辜地道,“什麽樣的男人出現在先生家中,才不會有損她的名節?”

夏嫄沉默了一會兒,接話道:“除非我已經許配了人,否則把男子留在家中是不合規矩的。”頓了頓,她又補充,“但是在學堂旁邊還有一間空屋子,我本來是留給家離得遠的孩子住的,現在沒什麽人上課,屋子自然也空著了。如果小少爺不嫌棄,可以……”

王長生連忙製止:“不可以!”

“可以。”禦好抖了抖寬大的袖口,環佩玲玲,悅耳動聽,“我其實是個粗人,先生肯收留我,免我奔波之苦,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禦好細皮嫩肉的,沒有半點受過苦的樣子,卻說自己是“粗人”,王長生本還想說他,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好了,長生哥,”夏嫄再笨也聽得出王長生在針對禦好,便充當起和事佬,“他雖是小少爺,到底還是個孩子。”

禦好笑眯眯的:“就是就是,王村長,我好歹捐了那麽多功德錢,若是沒有我,去哪裏弄這麽多大米給王家村的人吃。”

王長生幽幽道:“還不知道是什麽錢什麽米呢。”

夏嫄假裝不曾聽清楚——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私心的。

把王長生支開後,夏嫄帶著禦好去學堂,夜風吹來嗚咽的聲音,還有淡淡的臭味。

學堂門前有一棵老槐樹,葉子都掉了,兩人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禦好四顧,發覺學堂這一片十分荒涼,一盞豆燈也沒有。

“先生,這兒好生僻靜啊。”

“你隨我來。”夏嫄帶著禦好來到學堂旁邊的一間茅屋前,門上的鐵鎖隻是一個擺設,夏嫄用頭上的簪子一插,“哢嗒”一聲,鎖就開了。

夏嫄推門而入,屋子裏一股黴味兒,空間逼仄,隻有一張鋪著草席的木床和一張糙木桌子。

夏嫄從桌子的抽屜裏取出一根蠟燭,擦了半日火石才點亮。蠟燭的味道熏人,微涼的夜也被火光照得悶熱。她把蠟燭固定在桌子上,轉頭,禦好正定定地看著她。

他默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兩隻眼睛流轉著詭異的光芒,隻是一瞬,又暗淡下去。夏嫄念及先前王長生悄聲對自己說的話,心“咯噔”一下。

“先生,你怎麽了?”禦好悅耳的聲音拉回了夏嫄的思緒。

“啊。”夏嫄輕呼一聲,抱歉道,“忽然想起什麽,不好意思。”

禦好似乎什麽也沒覺察,一屁股坐到那張搖搖欲墜的硬木**,還撒歡似的晃了晃,玉佩清脆作響。

“先生,之前你的學生都住這裏嗎?”

夏嫄臉微微一紅:“隻是有些學生家住得遠,若是天氣不好或是天色晚了,便會讓他們暫時住這裏。我知道這兒比不上小少爺家裏,若是你不習慣,我再去別家問問有沒有可以讓小少爺留宿的地方。”

“不用了,”禦好忽然張開雙臂,仰倒在**,笑嘻嘻道,“我覺得這兒挺好的,離先生的屋子近。”

他睜著漂亮的大眼睛,薄薄的紅唇嘴角上揚,在暖色的光芒之中,顯出別樣的旖旎風情。

夏嫄好似在怪味重重的小屋之中嗅到一絲檀香,如此安逸寧謐的香氣,源於這個小小少年。她顧左右而言他:“入秋了,這裏被子不夠,我去給小少爺拿幾床被子來墊墊。”

禦好也不攔她:“去吧。”

等忙完這一切,已經是子時了,夏嫄懷揣心事離開茅屋,大風刮起,吹得槐樹落葉紛紛,她不知不覺便站在落葉堆中,入了神。

王長生還未休息,提著一盞燈籠遠遠而來,看夏嫄在那兒發呆,連忙把她拽到一個隱秘角落。

“長生哥?”

“噓——”王長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定“隔牆無耳”,才壓低聲音道,“夏先生,雖說私下妄議他人不是君子所為,但有件事,我必須說與你聽。”

夏嫄隱約覺得與禦好有關,皺了皺眉。

王長生幽幽道:“我差人去臨安縣裏問了一下,根本沒有姓蘇的大戶人家,哪怕有姓蘇的,也沒人聽說過蘇禦好這個人,可見這個人古怪得很,有許多秘密瞞著我們。”

夏嫄辯解道:“臨安縣這樣大,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你怎麽問得過來?”

“但他給慈恩寺捐過善款,行事如此招搖,我實在想不通他小小年紀為何向佛,又是如何在沒有父母恩準的情況下得到這許多財物的。”

王長生還是狐疑,他的猜測讓夏嫄也舉棋不定起來。

禦好,漂亮瀟灑的少年郎,行事卻乖張頑劣、不守禮節。夏嫄還記得他奔向南山的情景,像一隻向往林中自由的鳳凰鳥兒,又像長年生於那裏的花草竹樹。

王長生這一說,夏嫄竟也不覺得怕,隻是生出了了解禦好的想法。也許為人師者,總想拉陷入泥淖的後輩一把。

兩人正商量著,茅屋的方向忽然傳來慘叫聲。

夏嫄一驚,下意識跑了過去。她跑得太著急,以至於王長生來不及拉著她。

王長生看著自己抓空的手,他還有一句話不曾說出口——他是因為關心她,才調查禦好的。來不及細想,他跟在她背後也向茅屋走去。

遠遠地,王長生看見了打開的門,還有一個人向外爬著,正一手抓著門檻,一手伸向前方,仿佛想抓著什麽救命稻草,但他瞪大的眼睛裏毫無生氣,可見前麵沒有他渴望的一線生機。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氣。

夏嫄嚇得“啊”了一聲,呆立在原地。雖然月色朦朧,但她還是看到了,她看到那個抓著門檻的男人隻剩下半截身體。

那男人生得賊眉鼠眼,臉上全是血,在某一個瞬間,他的身體僵成了求救的姿勢。

“先生,救我!”

屋子裏忽然傳出了禦好驚慌的聲音。夏嫄心頭一緊,避開那死屍衝進了茅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