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淩霜霜關掉了手機，把自己徹底封鎖起來，她知道這種鴕鳥似的逃避方式救不了她，但誰又能救她？

母親為她的狀況深感擔憂，但每次她試圖進來，淩霜霜都會無端地發一通火，於是每天隻是把飯菜放在門口，歎息一聲便忙碌去了。

不知過了幾天，母親在外麵敲了敲門，說有人來看他了，是沈希。

“不要讓他進來！”淩霜霜喊道。

“這丫頭，人家都進來了，還提了東西，你好歹說一句話。”

“阿姨，我跟她說吧。”沈希的聲音。

“好，你勸勸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學的死受打擊了，最近太不正常了。”

沈希在外麵敲門，小聲說：“霜霜，我來看你了。”

淩霜霜用被子掩著臉，一言不發。

“網上最近鬧得很凶，很多人在談論你，你這下真的出名了，你知道你微博上現在有多少粉絲嗎？”

淩霜霜慢慢抬起頭，眼裏有淚光閃爍。

“何芳的死太奇怪了，我去查了些資料，國外一些與無麵男有關的死亡事件，和這兩起很像，我相信你說的話。”

沉默了一會，沈希又說。

“但我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

淩霜霜打開門，沈希看見她，笑了一下。

“出去走走吧，你看你的樣子，比貞子還嚇人。”沈希笑道，“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家裏不太方便。”

淩霜霜收拾了一下自己，兩人來到小區外，馬路上閃爍的車燈交錯而過，一個普通而平靜的夜晚。

良久，淩霜霜終於開口：“我們根本不該做那種事。”

“現在後悔也晚了。”

沈希兩手插兜，低頭踢開一塊石子，仿佛醞釀了很久，突然說：“霜霜，我喜歡你。”

淩霜霜微微驚訝了一下，這算什麽，趁她跌落穀底的時候來表白，真是令人厭惡到極點。沈希有著一張三十歲後會被人叫成“沈師傅”的毫無個性的臉，穿的衣服也是灰撲撲的，從中學到現在，她從來沒有對他產生過好感。

“你不要多想，我隻是覺得，現在不說，可能就沒機會了。”沈希慘然一笑。

“什麽？”

“昨天，我流鼻血了。”

“哦？”

比淩霜霜的反應慢半拍，隨後她心裏咯噔一下，何芳出事之前……

“我查的資料上說，無麵男找上你的時候，會流鼻血、會耳鳴，我突然明白了。”他站定，盯著淩霜霜，“你一直討厭我吧，我知道你心氣很高，不可能看上我這樣的男生，所以我越是追求你，你越是厭惡我。那個私下說你壞話的主持人，總是刁難你的何芳，這兩個人死後，你討厭的人隻剩下我了，對嗎？”

淩霜霜楞楞地看著他，找不出合適的話。

這時，路的一側，一個瘦長的影子慢慢地滑行過來，它走路的樣子很詭異、很滑稽，除了淩霜霜之外，誰也看不見它。

沈希繼續說著：“但我真的很喜歡你，從高中到現在，一直默默地喜歡你，我知道所有你愛吃的零食，我經常盯著你的背影發一整堂課的呆，我喜歡你靜靜思考時的側臉，我給你寫過很多情書，但又統統撕掉了。”

淩霜霜扭頭看去，無麵男距離沈希隻剩下幾步的距離，她的心髒像擂鼓一樣狂跳起來。

他的眼睛裏射出一道強烈的光：“我知道我已經逃不掉了，按照那個說法，殺掉我之後，它就會帶你走，但那樣的事情並不會發生，因為——”

無麵男越來越近，它伸出一隻手，細軟修長的手指像烏賊的觸須一樣蜷曲著，慢慢伸直，它那細長的影子已經籠罩在沈希的身上，如同一隻來自地獄的鬼手。

沈希咧嘴一笑：“我比他快！”

淩霜霜還沒有作出反應，他突然朝馬路衝去，一輛疾馳的貨車迎麵駛來，刺眼的強光瞬間吞噬掉沈希的身體。

疾刹，尖叫，落地之後的悶響。

沈希躺在五米開外，姿勢扭曲，身下緩緩湮開一片血跡。

淩霜霜捂著臉慢慢跪了下去，身側，徒然失去目標的無麵男慢慢垂下手，沒有表情的臉仿佛透出一絲驚訝和沮喪，它聳了聳肩，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