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蘇鵬家裏招待了一頓豐盛的晚飯,他母親用幹筍和臘肉熬出來的湯鮮美異常,我從來沒吃過這麽美味的東西。

過了八點,村裏就一片漆黑,他們一家早早入睡了。我躺在**輾轉難眠,窗外一隻烏鴉的叫聲令我焦躁不堪,抄起一個茶杯朝牆上擲去,大聲命令它“閉嘴”。

我實在睡不著,索性出去轉轉。這晚月色清朗,飽含水分的空氣格外清冽,在城裏隻有氧吧能享受到這種空氣。

走著走著我到了村子邊緣,在樹林與村子之間居然有一間破廟,布滿灰塵的匾額上寫著“吞災童子廟”,我大感奇異。

廟裏一片狼籍,香燭供盤撒落一地,大梁上滿是積塵和蛛網,因為空氣潮濕,漆皮剝落的明柱居然長出一串白色的蘑菇。

正麵供著一尊神像,是一尊盤坐在老虎背上的胖童子,憨胖可愛,我用手機朝它臉上照去卻嚇了一跳。明明是人的身子,卻頂著一顆怪物般青麵獠牙的腦袋,說不出的猙獰怪異,為什麽村民會供這樣一尊怪神。

我感覺背上發寒,這時廟後頭傳來窸窣的動靜,我好奇心發作,想去一探究竟。廟後麵有個小院,有幾間房,聲音是從一間房間中傳來的,房門被鐵鏈鎖著。

我正朝裏麵張望,一張怪異的臉寂靜無聲地從黑暗中浮出,貼在門格上,嚇得我心跳驟停,然後狂跳不止。

那是一張臃腫的人臉,臉上綴著一塊塊烏紫,嘴唇上都是水泡,腫著一隻眼睛,口水淌了一下巴。他就像動物一樣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雙眼空洞無物。

他把我嚇得夠嗆,我猜他可能是被村民關起來的傳染病人,不想惹麻煩。可我正要離開,遠遠走來兩個人,兩人拎著一個冒熱氣的大鐵桶,支言片語的對話飄進我的耳朵,鄉音很重。

“媽的,深更半夜不得覺睡,還要喂這狗東西。”

“忍一忍吧,下個星期就輪到汪二根家喂了。”

“昨天那東西把粥滴到我的鞋上,我把他狠揍了一頓,操,我新買的鞋!”

我感覺這兩人絕對不是大咧咧走出去說句“我走錯了”就能罷休的善茬,兩人就要到廟門口了,我慌亂地躲在一張倒掉的供桌後麵。兩人進了院子裏,我聽見嘩啦啦解開鐵鏈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摸到門口去看。

“滾出來!”

當中一人用鐵棍敲著地麵大喊,那個人慢騰騰地挪出來,看見他的樣子我差點沒叫出聲。這個人**著身子,臃腫得仿佛一個皮球,四肢已經完全被脂肪吞沒。月色下他慢慢爬行的樣子就像一隻碩大的蠕蟲,我聽說人如果太胖就會壓碎骨頭,也就是說他根本無法用雙腳走路。

一人將桶裏的稀粥倒在地上,另一人罵罵咧咧地責備同伴的魯莽,那個人伏在地上舔舐。粥很燙,可太饑餓的他又急於吃掉,一邊舔舐一邊發出豬吃食的動靜。

“操,跟豬一樣!”

“比豬還TM惡心。”

兩人在這點上達成共識,一人用鐵棍捅他的肋骨,那個人扭動著身體避讓,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曾經見識過被關押的雛妓,黑煤礦裏的礦工,被器官販子圈養的民工,卻從沒有感覺到如此憤怒與不堪忍受。

我決定把這一幕拍下來,曝光這兩個混蛋。我把手機的閃光燈關掉,對準院子,鏡頭聚焦後我按下快門,可我卻忽視了拍照時的“喀嚓”一聲,在寂靜的深夜聽來比雷聲還大。

“什麽人!”

我嚇得拔腿就跑,踢到燭台發出很大的動靜。一個人揮舞著鐵棍追出來,我慌不擇路地鑽進林子裏,躲在一叢灌木後麵,大氣不敢出一聲。

直到我確定那個人已經離開了才出來,這時林中傳來一陣異樣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