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罪者 一

汽車經過這片山林的時候,蘇鵬對我說,風水學中有九種煞物,畸槐、枯泉、斷頭丘等等,這片林子占了九煞中的八煞,是片極惡之地,自打他記事起已經有十幾人失蹤。

他老家柏樹莊就位於這片林子旁邊,他的介紹非但沒敗壞我這趟鄉村遊的興致,反倒令我更加期待,隻有最原生態的地方才有這種神秘詭異的禁忌。

我和蘇鵬結識已經有兩年。我在一家報社供職,今年年初被分到社會版塊,每天接觸各種負麵新聞,神經繃得很緊,深更半夜被一通哭訴的電話吵醒已經是家常便飯。我的情緒越來越差,注意力很難集中,終於在我弄砸兩個報道之後主編建議我去看醫生,診斷結果是神經衰弱以及應激障礙症合症。我被放了“長假”,蘇鵬提議去他老家來一次鄉村遊,放鬆一下,我欣然允諾。

抵達之後,清一色徽州氣息濃鬱的磚瓦建築令我倍感親切自然。蘇鵬引著我穿過青石板小路,推開一扇門,進到一間屋子。

屋裏光線很暗,有股淡淡的線香味,一個白發蒼蒼穿著灰布罩衣的老太太正低頭摘菜。他喊了一聲“奶奶”,老太太抬起頭,蒼老的臉上溢開笑紋,說話的時候我注意到她隻剩一顆牙齒。

“鵬鵬回來啦?”

“我帶朋友來玩。”

蘇鵬奶奶年過九十,卻眼不花耳不聾,著實令我驚訝。她給我們泡了茶,絮絮叨叨地拉起家常,注意到我有點不自在,蘇鵬岔開話題,“我帶他去四處走走。”

我挎著一部單反在村裏隨走隨拍,意外地發現家家戶戶的門楣上都刻著一種很凶惡的怪獸,我問蘇鵬這是什麽,他回答說是饕餮,寓意吞掉一切災厄。

“災厄還能吞掉嗎?”我意外。

“你還別說,村裏幾乎沒人生大病,也很少有意外。”

“難道這是神獸保佑的功勞?”

他笑而不語。

我這個從小在城裏長大的,看見什麽都好奇。一戶人家門前的牛欄裏養著幾頭黃牛,我非常興奮地抓拍,還從路邊薅了一些草喂它們。當我靠近的時候,一頭牛很凶地朝我衝撞過來,嚇得我差點摔倒,我注意到牛的眼睛是血紅色的。

“別碰我的牛!”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大漢,語氣頗不友善。

“四叔,這是我城裏的朋友。”蘇鵬解釋。

大漢狐疑地掃了我一眼,視線最後落在我的相機上,“你是幹嘛的?沒拍什麽照片吧!”

“我就拍了一張!”

“給我刪掉!”

他強硬要求我刪照片,我隻好當著他的麵刪掉一張,離開這家後,我對蘇鵬埋怨,“這人怎麽這樣啊!”

“心裏有鬼唄,你知道他拿什麽喂牛?”

我搖頭。

“他拿牛血拌了草料喂牛,牛吃了會口幹,於是拚命喝水,體重就會暴增。但是,這種方法養出來的牛都是瘋牛病牛,英國的瘋牛病就是用牛骨粉給喂出來的。”

“這也不太人道了。”

“或許是人心不古吧,這年頭人為了賺錢,什麽邪門歪道的點子都能想出來。走,我帶你去看看過去抵擋土匪的炮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