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車輛也不多。

盡管如此,兩輛車還是很有技術地追尾了,等交警趕來處理之前,兩個司機先罵上了,我坐在店裏,捧著一壺茶,饒有興致地看熱鬧。

我開的這家狗肉館名字很俗氣——“飄香狗肉館”,晚上我收集狗狗們的怨氣,白天我把它們的肉身做成麻辣香鍋賣出去,反正這一行本來就不怎麽上台麵,世俗的道德觀我早就不糾結了。

正百無聊賴間,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溜進去,背著一個蛇皮袋,我招呼一聲,“小江,今天這麽早啊!”

“季老板早,剛搞到的京巴,你看一下。”

他打開蛇皮袋,裏麵是一條被麻醉的京巴犬,睡得正熟。小江是個無業青年,也是我的供貨人,隔三差五就會帶一條狗來,渠道肯定不正經,不過沒關係,商人都是奸滑的,便宜貨我從不拒絕。

談好價錢,我數出幾張鈔票遞給他,他抱怨太便宜了,喝了杯茶,準備走的時候,後院傳來一片狗吠聲。

“季老板,你還有別的供貨人嗎?”

“沒有了,就你一個。”

“可我總覺得,你店裏麵的狗好像用不完的樣子。”

“我自己養的,而且店裏生意也不好。”

“哦,這樣啊,對了,警察最近有沒有來找你。”

“為什麽找我?”

“馮老板的事兒。”

馮老板是我曾經的客戶,他花大價錢請了兩隻犬神禳助,事業一度順風順水,但一個月前,他離奇失蹤了,我是他那段時間密切聯係的人之一,加上我神神秘秘的職業,被懷疑是難免的。

我跟小江解釋,我既不圖他的財,又沒得罪過他,這件事跟我沒關係。

小江走後,後院裏的狗吠漸漸小了下去,這幫家夥也有人來瘋的習慣,想必被關在籠子裏餓肚子很痛苦吧。

這些狗都曾經是人。

信奉輪回的老爸生前時常這樣教導我,他告訴我,不要覺得這一行殘忍,它們之所以要承受這些苦難,一切都是業力使然,犬神師隻是假借自己的雙手,完成業力,送它們去輪回。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每當他向我灌輸這些荒謬的觀念,我總會捂著耳朵逃出去,然後被老爸在閣樓或者樹林裏找到,他繼續耐心地教育,同時用皮帶抽我的屁股。

托這種家教的福,老爸去世多年,他的諄諄教誨依舊銘刻在我心裏。

老爸啊老爸,你年輕的時候不也是個向往成為搖滾歌星的叛逆少年嗎?怎麽後來會變得跟爺爺一樣迂腐,想到這裏,我不禁長歎。

中午,有一對情侶朝店裏張望,當看見斑駁的粉牆、髒兮兮的地磚和櫃台後麵正在磨指甲的老板——也就是我,立即調頭走了。

我的狗肉館既不注重口味,價格還死貴,店鋪也極其陳舊,基本上是本著愛來不來的態度在營業。

而我的另一種營生,基本上也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狀況,我早就習慣了懶散度日,客源滾滾的情況想想就頭大。

直到下午一點,才有一個穿皮夾克戴墨鏡的男人進來,我懶洋洋地翻著一本書,他掃了一眼牆上的價格單,要了一個香鍋。

我朝後廚喊一聲,正在睡覺的大廚開始忙碌。

男人問我,這裏的狗肉安全嗎,我回答,還可以吧,他又說,過兩天公司要搞一次聚餐,想在這裏辦,但他要提醒看一下廚房,還要看下狗衛不衛生。

“哦,那你去廚房看看吧。”

我心裏正納悶,哪個單位會在狗肉館聚餐,這時後廚傳來一陣慟哭聲,跑進去一看,男人跪在地上,捧著那條沒腦袋的鬆獅正在大哭,大廚一臉驚慌。

“這個人,突然就跑進來了!”

“混蛋啊,這是我家的球球啊,你們這群王八蛋,老子要告你們!”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客人,你不要這麽傷感嘛,我一定把球球做得很美味。”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我,實在不知道該說啥。

“去你的,我要帶它走!”

他抱著狗屍要往外走,我攔住他,耐心地跟他解釋,這狗是我花錢買的,要找去找狗販子,責任並不在我。

“滾開,信不信我馬上叫你關門停業!”

如此出言不遜,我也不打算客氣了。

“威脅我是沒用的,我的店是合法經營,把狗放下!”

“不給!”

“謔,你還想明搶?”

我們抱著狗屍拔河,男人一屁股坐到地上,這個慫包又開始哭,一邊抹淚一邊爬起來往外走,拋下一句威脅的話。

“我告訴你,這事沒完,沒完!”

我蔑笑著打量他,居然敢威脅我,知道我是做什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