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01

水波尚未平息,喬暮乘著浪頭朝這邊遊,她背後的水麵裏有個龐然大物正在撲騰,從體型看像一隻蜥蜴,可是個頭實在太大了,堪比電影上的史前巨鱷。

“隊長,你不是單刷副本去了嗎,怎麽把怪引來了。”遲飛說。

“別囉嗦!”喬暮爬上岸,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從哪鑽出來的,快跑。”

水裏的巨蜥調整姿勢,朝岸上遊來,三人也顧不上太多,隨便挑了一個洞就往裏麵鑽。那東西一上岸簡直速度飛快,堅硬的皮膚輕易撞碎沿途的小號鍾乳石,利齒森森的大嘴兩側長滿黴菌,不要說被咬一口,就是被那口恐怖的牙齒擦破皮也會感染細菌。

這個洞很窄,三人往裏麵鑽,越往前麵越顯局促,前麵隻能爬著鑽過去,遲飛在後麵使勁推盧楊,鬼哭狼嚎地叫嚷:“它咬著我了,它咬著我了。”

盧楊回頭一看,巨蜥被卡住了,碩大的蜥吻距離遲飛的背包隻有一拳的距離,不甘心地空咬。

“別叫啦,它動不了了。”

遲飛臉上掛著淚,回頭一看,嚇得渾身發抖。

喬暮拿手電照了照:“你們看它的眼睛。”

巨蜥雙眼泛白,皮膚下麵有一些黑色的東西在遊動,從大張的嘴裏可以看見喉嚨深處有一團黑漿在蠕動,盧楊說:“這難道是被鬼母控製的動物?”

“我天,這簡直是蠱嘛!”遲飛說。

“鬼母本來就是火山寄生菌,巫蠱傳統正是從楚國的巫儺文化中脫胎出來的,搞的不好,這東西還是蠱術的老祖宗呢。”喬暮說。

“太可怕了,我們快走吧。”

三人從狹窄處依次鑽過去,地勢漸漸走高,前方豁然開朗,這裏是一處崖洞般的平台,下方的大片溶洞地貌一覽無餘。他們點起酒精爐,把濕透的衣服烘幹,吃點東西補充熱量。一放鬆下來,盧楊覺得身體像快散架似的,算起來他們進這個洞已經有十幾個小時了,喬暮決定在這裏休息一會,睡幾個小時再趕路。

盧楊布置好簡易的報警器走回來,喬暮正裹著一條毯子,望著爐火發呆,手裏捏著吃了一半的壓縮餅幹。

他在她旁邊坐下,向著火烘手:“有件事情,我現在能問嗎?”

“你說。”

“我們這次探險,和你養父有關係嗎?或者說,就是為了他而來的,對嗎?”

喬暮神情大變,把手伸向火爐旁的濕衣服,盧楊說:“別找了,那張紙條不在你口袋裏了。”

“你什麽時候——?”

“剛剛你昏迷的時候,你總不能一直這樣瞞著我們吧。”

“我本來不想說的。”喬暮的眼神黯淡下去。

“為什麽?怕我們聽到之後打退堂鼓嗎?”

“怎麽了?怎麽了?”遲飛興奮地問,他脫得隻剩條**鑽進睡袋裏取暖,裹得像個蛹。

盧楊一直很在意喬暮之前把什麽藏在口袋裏了,剛才趁她昏迷掏了一下,原來是一張紙條,上麵隻有一句“喬暮,不要進來,這些人的目的是你無法想象的。”

稍稍動動腦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麽,喬暮沒有別的親人,朋友也不多,給她留下字條的人最有可能是她的養父。恰好她的養父又是研究先秦墓葬史的,盧楊猜測他是被一些心懷叵測的人綁架,挾持他一起尋找蛇息城。

盧楊說完自己的推測,喬暮雙手捧著臉,很痛苦地說:“如果不是我的任性,這一切就不會發生,我隻是想盡一切努力彌補自己的過錯。”

良久,喬暮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我和他關係一直很差,你知道的吧,因為他曾經把他與我父親共同的研究成果據為己有,從小到大我一直很反感他向我灌輸的那些東西,所以從能獨立的那天起,我就很少回家。半個月前,他打電話說自己生病了,我想反正是過年,回來看看他吧,畢竟對我有養育之恩。可我回到家,家裏還是冷冷清清的樣子,那天是除夕夜,他隻和我說了一句‘冰箱裏有剩菜’,早知道這樣我不回來好了,於是我和他吵了一架,跑出去喝酒,一直到深夜。他給我打電話,我沒有接,當我回到家,發現家裏亂糟糟的,他不見了,我才知道那個電話是他在求救,我真是差勁透頂!

“我一想到他那麽大年紀,又患了病,被一群陌生人挾持,凶吉未卜,就越憎恨我那天晚上的任性。我必須抓緊時間把他救回來,所以……所以……”喬暮哽咽地說不下去了。(曾經來過這裏)

“所以你臨時湊了這麽個草台班子,十萬火急地往這裏趕?”

喬暮點頭。

“你怎麽不早說呢。”

“我怕你討厭我。”

她孩子氣的回答逗得盧楊想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便換了個問題。

“你怎麽知道那幫人要來這裏?”

“養父有個習慣,有什麽新想法就馬上錄下來,那個人進屋的時候,他用藏在睡衣口袋裏的錄音筆錄下了兩人說的話,後來我在牆角找到了他丟在那的錄音筆。”

“知識分子就是腦袋靈光,那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應該不是為了錢,其它的,我和你們知道的一樣多。”

盧楊拍拍她的腦袋,喬暮撥開他的手,逞強地說。

“別占我便宜,我才不會在你肩膀上哭。”

“誰稀罕似的,你先去睡一會吧,爭取早點把你養父救出來。”

“隊長,我們救了你幹爹,他會不會一高興給我開張一百萬的支票啊。”遲飛滿懷期待地說。

“滾一邊去!”

02

這一覺盧楊睡得很不安寧,醒來的時候腦袋被洞外的冷風吹得很疼,鼻子好像堵住了一樣。

因為喬暮是女生,所以讓她睡在洞裏,盧楊和遲飛在平台上睡。盧楊依稀聽見下麵有沙沙的動靜,就著酒精爐微弱的亮光,他看見有個人影在鬼鬼祟祟地移動,從身材上看像是個小孩子。

“誰?”

盧楊喊了一聲,下麵傳來遲飛的聲音。

“是我,我在拉屎,麻煩你把包裏的紙遞給我。”

“不,不是說你。”

“媽的,不是我還能有誰。”

盧楊從睡袋裏鑽出來,爬下平台,遲飛蹲在一個沒風的角落裏,煙頭閃著亮光,他沒理會,打亮手電照溶洞裏照,四周布滿嶙峋怪石,影影綽綽,並沒有看見什麽人。

“你剛才看見有人從那裏經過嗎?”

“這大晚上的,你別嚇我,給我紙!”遲飛扯著他的褲腿搖晃。

“紙都濕成一坨了,你用水洗吧。”

“啥?”

盧楊吃了點東西,吞下幾片消炎藥和止疼片,可能是受了風寒,東西剛吃進肚就感覺胃裏難受得要命,全部吐出來了。

他最害怕的就是這種情況,以前從來沒遇到過,萬一在這種地方生病,隻會拖累隊友。盧楊接水洗了把臉,被冷水刺激過之後,勉強提起一些精神。

半小時後,喬暮醒了,她讓大家把罐頭、睡袋還有不需要的東西都扔了,輕裝上陣。

這一段溶洞穴並沒有什麽機關陷阱,三人走了幾小時,最大的感覺是地勢越來越低,GPS上顯示的海拔已經是地下六十米,千溝萬壑裏流淌出汩汩細流,先前被斷層截斷的暗河漸漸又重新匯聚。

幾乎是突然間,異樣的景象呈現在三人眼前,隻見淺緩的河水中浸泡著大量的骸骨,簡直可以用“屍骸相撐”來形容,從嚴重朽爛鎧甲、銅劍、盾牌看,這似乎是一支戰國末期的軍隊,整片水域都被銅鏽染成了綠色。

喬暮發現一具弓身跪地的屍骸,當她把這具屍體翻過來時,發現它死死地抱著一個銅盒,胸口處結了一層薄冰。喬暮伸手取過銅盒,“咦”了一聲,“好冰啊這個盒子。”

盧楊接過來看,銅盒表麵鏤雕著一些神話人物,空隙處填著藍田玉,做工精湛,正麵有一隻蜷曲的天祿,像是某種紋章。銅盒散發著森森冷氣,好像裏麵裝著一團冰,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永遠不化的冰就相當於永遠不熄的火,根本就是違悖物理定律。

“你認識這個嗎?”喬暮指著那隻天祿說。

盧楊搖頭,他收過一些古董,天祿這種吉祥圖案並不罕見,他一時想不起來哪個國家用它作圖騰。

“給我瞧瞧!”遲飛說。

盧楊遞給他,遲飛上下打量,發現蓋子下麵有個鎖眼。遲飛獻寶似地取出一套家夥,展開來裏麵是十三件奇形怪狀的撓鉤、細針,讓人想到了蟹八件,他說這東西叫十三太保,是江湖人溜門撬鎖專用的。

“你居然還溜門撬鎖?”盧楊訝然。

“廢話,光盜墓能養活人嗎?我總得有個副業不是。”

“你小子還是個有故事的人。”

遲飛坐在地上鼓搗起來,盧楊發現這個狹小的空間四周有五塊弧形大石,藕斷絲連地圍成一個大圓,上麵布滿小孔,這些似乎都是弩孔,所以這些人才會慘死在這裏。楚人造弩的工藝相當精湛,曾經在一座春秋墓裏出土過一把雙矢並射連發弩,有人將之複原,發現力道可以貫穿三層牛皮,這在那個時代不啻於AK47般的存在。

“那是五門絞殺陣。”遲飛說。

“什麽陣?”

“兵法中的五門絞殺陣,設計這玩藝的人也不簡單呐,這都是我師傅告訴我的,他老人家可博學了,江湖人稱‘打洞諸葛’、‘背屍孔明’。”

“這名字起的,太接地氣了。”

“操,打不開!”遲飛沮喪地說。

“怎麽了,技術不到家。”

“不是的,這裏麵的鎖柱TM被凍住了,根本撥不動,這玩藝也太邪乎了,夏天放在屋裏倒挺合適。”

說著他把銅盒往包裏塞,遲飛剛站起來,突然“哎喲”一聲摔倒,大腿上釘著一根短箭,喬暮抽刀在手,戒備地說:“糟糕,這些機關還能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