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鄭雨時更加厚待丁九,出則同出,入則同入,他買了一輛歐式馬車,也來摩登一回,第一次請上車同坐的人便是丁九。

這些被家人們看在眼裏,很是嫉妒,時不時有人向鄭雨時吹耳邊風,說丁九是個白相,不知造了多少孽,拿他當人看都算優待了,怎麽能對他這麽好,鄭府養了個白相,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被外人恥笑。

對此鄭雨時一律不加理會,他把家人的原話告訴丁九,丁九感歎道:“狼就算救過人,也依舊會被人當成狼看待。”

鄭雨時要維持生意,場麵上的關係自然是不能冷淡了的。

一年之後,馮局長的寶貝兒子被白相拐走了,這位馮局長雖然官職不大,卻是無錫城裏大家爭先巴結的紅人,他父親是省裏的秘書長,有頭有臉的人物,和好幾個軍政要員都說得上話,本人四十好幾,卻仍舊一副公子哥脾氣,刁鑽得很。

兒子丟了,馮局長一怒之下,責罰了好幾個下人,帶孩子的保姆被打得死去活來,始終隻有一句話,當時有個人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隨後送來的勒索信裏,白相開口就要二十萬大洋,三天之內送到指定的地方,否則就撕票,大家解囊相助,一夜之間湊了五萬現大洋。

期限很快就到了,馮局長急得不得了,有人提議先把錢送過去,爭取緩兩天。錢送到之後,第二封信送過來,說錢太少,不能放人,但可以寬限幾天。

馮局長焦頭爛額地籌錢,不知是誰說鄭府上有一位高人,於是便請來鄭雨時詳談。

回來之後,鄭雨時對丁九說,讓他幫幫局長。

丁九搖頭:“這一次恐怕我幫不了。”

鄭雨時力勸他,局長幾乎跪下來求他,這個忙如果不幫,實在說不過去,而且丁九自己不也說了,想要用後半生贖罪。

鄭雨時懇求再三,丁九才道出實情:“那孩子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這不可能,白相還在跟局長要錢呐!”

丁九搖頭:“老爺你不懂,這個伎倆叫作羅漢袖,顧名思議就是外鬆內緊,白相看上去還在討價還價,其實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二十萬大洋,隻是借此轉移注意,大概局長的兒子已經遇害了,他們早就跑了。”

鄭雨時躊躇起來,那邊局長已經快要瘋癲了,他不識趣地跑過去說,您兒子恐怕已經……這種話怎麽可能說出口。

這一次真是淌了不該淌的渾水,他十分後悔。

哀歎半天,鄭雨時拿定主意:“是死是活,找回來也算個交代,局長不至於那麽昏聵,連咱們一起怪罪的。”

“老爺,人我可以找,但你怎麽能確定局長不會因此而遷怒於你,試想當初我帶回來的荷花……”他略去了一些話,“你還會對我這麽好嗎?世人千般麵孔,內心卻都一樣。”

“事已至此!”鄭雨時沉吟道,“還是給個交代吧,如果局長遷怒,也是怒到我頭上,這件事我來擔。”

丁九拗不過他,為難地點頭:“請給我一天時間!”

丁九說的沒錯,那個男孩已經被殺害,扔在一間破廟裏,白相早已逃之夭夭,當孩子被抬回來的時候,局長夫妻兩人放聲慟哭。

局長妻子突然撲向丁九,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你還我的孩子!”

眾人連忙勸開,鄭雨時咬了下嘴唇,知道自己惹上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