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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媽媽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氣氛永遠是那麽沉悶單調,他每次都匆匆扒掉飯趕緊回屋,但今天有件事必須說。
“媽,學校裏要交五十塊錢資料費。”
“怎麽又交,上次不是交了一百?”
“上次是主科,這次是政史地。”
“知道了。”
他進屋寫了會作業,外麵傳來打電話的聲音,他聽見“曹老師”三個字,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媽媽正在說:“哦,我就是確認一下有沒有資料費這回事……這樣啊,好好我知道了,謝謝啊!”
她無端的懷疑讓他憤怒,蘇鵬推開門:“媽,你在懷疑我?”
“我問一下怎麽了?快去學習去,別的事不用操心。”她不耐煩地說。
上次交一百塊錢,媽媽擔心他弄丟,居然親自跑到學校去代交,老師誇她關心孩子的時候媽媽那一臉虛偽的笑讓他惡心。一方麵她隻讓他學習任何事情都不許插手,另一方麵她又把他視作一個廢物。
“媽,把五十塊錢給我,我明天去交。”
“你弄丟了怎麽辦,我明天下班去趟學校。快去學習,聽到沒有!”
“你一直都把我當廢物看!”
拋下這句話重重摔上門後,他聽見門外一句尖刻的“嘁,養了這麽個東西!養條狗還知道搖搖尾巴。”
爸爸離開之後,這句話一直是她的口頭禪。
從五歲開始媽媽便將一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被送去學小提琴、珠心算、英語,讀看不懂的世界名著。
他記得自己七歲時架著碩大的小提琴在外公麵前拉出一串膽怯的音符時,媽媽開心地抹著眼淚。
外公永遠不會知道,他每拉錯一個音符就會被針在胳膊上狠狠刺一下,他是媽媽的驕傲,不容許犯下任何錯誤。
比針還刺痛的是她那句“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東西!”
這把小提琴在蘇鵬十歲的時候把他摔碎,因為他再也無法忍受了,媽媽衝進房屋時,他抓起一把針狠狠刺進自己的手,流著淚大喊:“你滿意了吧!”
他的眼神就像在瞪著一個仇人,當時她臉上震驚的表情他永世難忘,也許她從那天起意識到,孩子會長大,一個單身母親的暴力早晚會釀下無法控製的惡果。
從那之後她再沒打過他,而是以變本加厲的嘲諷和挖苦替代,鋒利的刀鋒化作窒息的泥沼。
他一直以為那句話所包含的意思是恨鐵不成鋼,有一次他聽見外公和母親爭吵,才明白她一直沒能再嫁是因為有他這個累贅,她把他視作父親的替代物在恨,他“毀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