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拋棄我的就是肚子上的肉肉

牧歌人生遇到過的最難的題應該就是——他和食物在陸合歡心中的地位哪個更高。

不過答案嘛,好像已經顯而易見了。

可是牧歌卻還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彤雲密布的黃昏,邵樂的腳步最終停在了學校大門外的人工湖邊。陸合歡追了上來,氣喘籲籲地叫她:“樂樂。”

邵樂回過頭來,站在風裏的她顯得那麽滄桑。

陸合歡一時間有些無措,最後小心翼翼地開了口:“牧歌他……”

陸合歡思前想後,卻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就連她都覺得,牧歌做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怎麽能讓自己做他的女朋友呢?她深吸了一口氣,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後換成了一句:“腦子進水了!”

陸合歡這話好巧不巧就被牧歌聽到了,可是他卻沒有追上來。這個世界可真小,為什麽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同宿舍就有人喜歡自己呢?牧歌也想不明白。

“合歡。”邵樂看著陸合歡,明明早就已經知道的事情,可是當親耳聽到牧歌說出口的時候,她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我沒事,你回去吧。”

邵樂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找誰出氣,畢竟從陸合歡無辜的表情來看,她的確是不喜歡牧歌的。可是陸合歡沒有走,站在邵樂身邊開了口:“樂樂,對不起……真的,我從來沒想過會傷害你!”

“你也沒做錯什麽呀!”邵樂幾乎想都沒想就打斷了她的道歉。陸合歡抿著唇,忍不住抬手就往自己臉頰上拍巴掌:“樂樂,對不起,我不該和喜喜去做兼職,更不應該貪小便宜去和牧歌吃火鍋,是我對不起你……”

陸合歡真的愧疚極了,她長這麽大就沒做過這樣對不起別人的事情。看到她的動作,邵樂也是一怔,隨後立刻抓住了陸合歡的手:“合歡,沒有人能預料到以後發生的事情,這不怪你!”

“想蹭牧歌的飯就像一件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情!”陸合歡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被坑得體無完膚也就算了,還惹你不開心了。你放心,我今天就跟他說清楚,或者我躲回家……”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這下邵樂笑了,伸手拍了拍陸合歡的肩膀,安慰她說:“合歡,這件事真的不怪你,感情裏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

邵樂的語氣很淡,可是卻充滿了失落。陸合歡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以前她就聽過類似的話——愛情是如何努力都得不來的。現在事實就這樣擺在眼前,她不知應該如何安慰邵樂。

陸合歡正呆呆地站在那裏,邵樂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邵樂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接起了電話,聽筒那頭立刻傳來了聒噪的聲音:“樂樂,陸合歡和你在一起嗎?讓她接電話!”

林墨語永遠都是這麽雷厲風行,邵樂也被她這火急火燎的樣子嚇得不輕,握著電話支支吾吾地開了口:“在……在呢,你等等。”

她直接打開了免提,隨後就聽到林墨語的怒喝:“陸合歡,你還不趕緊滾回來?你的電熱鍋關了嗎?你是不是準備把宿舍燒了?”

被她這麽一問,陸合歡整個人都傻眼了。

走得倉促,她竟然忘記了電熱鍋還插著電,這下死定了:“我忘了……”

“你快回來,電熱鍋起火跳閘了。好在火勢不大,要不然我看你怎麽辦!”林墨語無情的催促讓陸合歡害怕不已,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轉向了旁邊的邵樂:“那……樂樂,我先回去了。”

事情總要分個輕重緩急,現在宿舍都起火了,自己還有什麽理由不回去?

“我和你一起吧。”邵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跟在陸合歡身後匆匆忙忙地回了宿舍裏。

眼前的一片狼藉和滾滾濃煙讓陸合歡整個人都傻了眼,電熱鍋起火燒了旁邊的幾本書,好在書旁邊並沒有什麽可燃物……

“合歡,你也太不小心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你都能忘記!幸好我回來得及時!”林墨語有些無奈地看著陸合歡,這話將陸合歡的心情推到了冰點。陸合歡捂著臉,發出哀號:“完了,這次死定了!”

她說著重重地拍了拍腦門,千算萬算卻忘了電熱鍋拔電這茬了!可是陸合歡還來不及傷心自己的電熱鍋就這樣“犧牲”了,就看到門口站著個穿著睡衣、頭上裹著卷發器的阿姨。陸合歡驚慌失措地看著麵前的人:“周……周阿姨……”

她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明明已經要靠在宿舍煮火鍋過日子了,偏偏還發生了短路起火這種事情,自己真是倒黴透頂了!

“給你們說了多少次了?宿舍裏不能煮火鍋,用電安全都不懂?這棟宿舍樓可不止有你們一個宿舍,要真的出了什麽事誰來負這個責任?”陸合歡還沒來得及認錯,周阿姨罵罵咧咧的話就已經無情地鑽進了陸合歡的耳朵裏。

她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陸合歡依稀記得,上一次早餐機被沒收的時候,周阿姨就已經提醒過她了:“如果再有下次,就給你記過!”

陸合歡眼眶都紅了,整個人都在顫抖。學校裏被記過的人不少,可別人都是打架、鬥毆、作弊……到了她這裏,不會煮個火鍋就要“死翹翹”了吧?陸合歡想,如果世界上有後悔藥,她一定要買它十瓶八瓶回來買個心安。

“周阿姨……”陸合歡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我……我知道錯了,您就饒過我這一次吧?”

1309宿舍就和宿管阿姨在同一層,一牆之隔。平日裏已經混了個臉熟,陸合歡想,為今之計也就隻有好好向周阿姨求個情了。

“陸合歡,不是我說你,學校的小火鍋也不貴,你就不能去食堂裏吃嗎?非要在宿舍裏自己弄!”周阿姨依舊不依不饒地訓著。聽到周阿姨的話陸合歡的心更是涼了半截,這次死定了,陸合歡心裏如同千萬隻螞蟻在爬,她甚至連喻喜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她站在那裏,眼眶紅了,略帶無助地看著周阿姨:“阿姨,我這不是沒錢了嗎……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話還沒說完,陸合歡就被周阿姨罵了:“我看他們說的乖巧認錯但堅決不改就是說的你!這都給你們交代過多少次了!”

“阿姨,這次真的是不小心的,以後再也不會了,算我求您了,千萬別給我記過呀……”被她這麽一罵,陸合歡就更無助了。她可憐巴巴地看著宿管阿姨,希望能夠獲得同情和憐憫。

可是對方卻忽然沉默了,一句話都不說隻冷著一張臉。如此一來,陸合歡就更加害怕了。

“阿姨……”她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的慫樣讓人恨鐵不成鋼。周阿姨正準備好好數落她一番,就聽到了一個聲音:“阿姨,您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這聲音有點兒耳熟!陸合歡一驚,隨後立刻一個激靈。

宿舍門沒關,牧歌就站在宿舍門口。陸合歡恨不得買塊豆腐撞死,在誰麵前出糗都行,唯獨在牧歌麵前不行!

陸合歡咬了咬牙,趁著牧歌和宿管阿姨說話的時候,直接鑽到了書桌下麵。這種時候怎麽能讓牧歌幫她求情呢?以他偽君子真小人的性格,事後還不得對她進行敲詐勒索嗎?

陸合歡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她剛躲進書桌下麵,就聽到牧歌開了口:“你看她不懂事,我替她向您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牧歌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從教務主任到學校校長,大概就沒人不認識他,宿管阿姨也不例外。牧歌這彬彬有禮的模樣還真是讓人無法拒絕,宿管阿姨眉頭緊皺最後才鬆了口:“你確定她能聽你的?”

“確定。”牧歌泰然自若地回答。

這次周阿姨也沒多問索性就直接點了點頭:“行,那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她,以後別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了!這次雖然是虛驚一場,可是還是要有防範意識!”

她說完,就歎了一口氣自顧自地往外走。

房門沒有關,她出門的時候牧歌清楚地聽到周阿姨頗為不解地開了口:“這牧歌怎麽說也是學霸,難不成瞎眼了?”

“陸合歡,你出來。”周阿姨一走,牧歌就像寵物飼養員對寵物下命令一樣喊著。牧歌略帶命令的話讓陸合歡無地自容:“我才不呢!”

這種時候,陸合歡更不會出去了。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她甚至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陸合歡,你今天晚上就打算躲在桌子下麵了?”牧歌有些不解,這種時候她躲到桌子下麵有什麽用嗎?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可是陸合歡依舊無動於衷,蜷縮在那裏,儼然一副與世隔絕的模樣。牧歌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蹲下來,聲音也柔了幾分:“陸合歡,聽話,趕緊出來!”

牧歌柔下來的聲音在宿舍裏顯得格外尷尬,邵樂直接就轉身往外走,林墨語慌慌張張地追了出去,如此一來宿舍裏就隻剩下陸合歡和牧歌了。

“牧歌,我憑什麽聽你的話,你是誰呀你?”他把她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可是現在這個罪魁禍首居然還在這說什麽要她聽話?被陸合歡這麽一問,牧歌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他錯愕地看著陸合歡,最後直接轉身走了出去。陸合歡正準備鬆口氣,從桌子下麵鑽出來,虛掩的門又一次被人推開了。牧歌走了進來,這次也不叫她出來了,居然就站在那裏和她僵持著。

“咕咕——”,陸合歡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畢竟生活費早已經捉襟見肘,她連午飯都沒吃,更別說晚飯了。牧歌站在那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陸合歡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喂,你還在這裏做什麽?這可是女生宿舍。”

她理直氣壯地問道。牧歌索性不理會她,直接坐在了她的椅子上:“既然你決定不出來了,我在這陪著你。”

陸合歡覺得,自己的小伎倆在牧歌麵前總會弄巧成拙。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製自己保持冷靜,最後隻能認命地躲在桌子下麵。可是這還不算完,半分鍾後房間門被人敲響了,“咚咚咚——”。

一想到應該是室友們回來了,牧歌再也沒有理由繼續待在這裏了,陸合歡就一陣竊喜。可是牧歌倒也不拿自己當外人,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門邊。房間門打開的那一瞬,陸合歡簡直欲哭無淚。門外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您好,您要的外賣……”

那個人說完,宿舍門就被牧歌關上了。

他拿著餐盒走回了陸合歡的桌子邊,打開外賣盒,裏麵就傳來濃鬱的燒烤香。陸合歡整個人都不好了,幾乎是同一時間她的肚子又一次不爭氣地發出了咕咕聲。

陸合歡咬著牙,隻能暗暗祈禱牧歌沒有聽到。可她越是害怕什麽就越是來什麽,牧歌蹲下來看著陸合歡:“你的肚子可比你誠實多了!”

“牧歌!”陸合歡咬牙切齒地說,“這裏是我的宿舍,不是給你吃燒烤的地方!”

聽到陸合歡的控訴,牧歌倒是一點兒都不生氣。他微微勾了勾唇角:“誰說不是?畢竟為了你,我連晚飯都沒吃呢!”

牧歌這話一出口,陸合歡不樂意了,惡狠狠地瞪著牧歌:“這話應該是我說吧!如果不是你搗亂,我的火鍋……我的電熱鍋……我的肉……”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牧歌無情地打斷了:“那是狗糧!”

狗糧!陸合歡才管不了那麽多呢,哼了一聲:“我不管,反正……”

“不過你說得沒錯,單身狗吃狗糧也是對的,要不我現在給你拿一包?”牧歌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這種毫無紳士風度的行為讓陸合歡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掐死他,可是牧歌還在繼續損她,“陸合歡,你居然連日文都不認識!”

吐槽她沒對象也就算了,他竟然還羞辱她的文化程度。

陸合歡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坐在那裏連眼神都暗了下來。就在這個時候,牧歌卻拿了一串肉串在她麵前晃悠:“聞起來好香啊,小食堂那家的燒烤可真是不錯。”

這陰陽怪氣的一句話簡直要了陸合歡的小命。學校小食堂的燒烤她怎麽會不知道,那家燒烤不但有名而且貴,學校的學生很少去買,主要就是因為消費比較高。倒是老師們提起那家燒烤都讚不絕口。陸合歡好幾次想去嚐嚐,礙於生活費屈指可數,最後選擇了放棄。

“陸合歡,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可一個人吃了!”牧歌的套路很深,他非要用食物**她。

陸合歡已經饑腸轆轆了,牧歌卻還在這個時候給了她一萬點暴擊。她死咬著牙不肯鬆口,光是表情就讓牧歌想笑。竹簽在眼前不停地晃悠,撲鼻而來的香味讓陸合歡咽了咽口水。她在心中小心翼翼地告訴自己:這是牧歌的陰謀,你不能淪陷!

可是,往往在食物麵前,陸合歡都是沒有原則的。她咬著牙垂著頭,大約過了三十秒終於忍不住抬起手一把搶走了牧歌手中的烤串,聲音也理直氣壯:“牧歌,你欠我的多了!吃你一頓燒烤怎麽了?”

“我就知道……”牧歌笑著看到陸合歡從桌子下麵爬出來。他的話還沒說完,陸合歡就踮著腳直勾勾地盯住了他:“你知道什麽?”

“知道你的自製力超不過一分鍾啊!”

陸合歡一怔,隨後整張臉都紅了。她咬了咬牙,開始為自己的貪吃找借口:“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何況可愛的我已經餓了兩頓了……”

“是嗎?”牧歌將信將疑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帶著濃濃的笑意。

陸合歡懶得理會他,坐下來就是一番胡吃海喝。她這模樣,當真是讓牧歌心頭一軟。他從桌上拿了她的小豬杯子,為她接了一杯水,又耐心地安慰:“你慢點兒吃!小心噎著。”可是陸合歡哪裏聽得進牧歌的話呢?在食物麵前她從來都不會客氣的!

從宿舍裏剛一出來,邵樂就被林墨語抓住了胳膊。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落下來輕輕地拍打著邵樂的臉頰。時至今日,自己還不肯清醒嗎?牧歌對陸合歡的一言一行,都足以說明他對她的愛。一個男孩子,為了她去說服宿管阿姨,這還不夠表明一切嗎?

“樂樂。”身後響起的聲音讓邵樂覺得心情沉重而又複雜,她該看透事實,可是她也是人,也會有私心。她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牧歌不是那種沒有品位的人,他怎麽會喜歡上陸合歡那種不起眼的小丫頭?但……

邵樂回過頭,寫滿沮喪的臉已經說明了一切:“墨語,你怎麽來了?”

她頹然看著麵前的人,臉上分明寫著痛苦。

前兩天林墨語還在配合喻喜調侃陸合歡,現在卻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樂樂,你給我說實話。”林墨語直截了當地說,作為宿舍裏的大姐大,她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是不是牧歌欺負你了?所以你才這麽難過?我去幫你找他算賬!”

林墨語這話一出口,邵樂整個人都傻眼了。

她不知道林墨語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沒……沒有……”

牧歌算欺負她嗎?不算吧?畢竟這段感情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可是林墨語一貫都是個仗義的朋友,她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眼眸裏透著濃濃的冷漠:“我知道了!”

想想也是,邵樂這麽喜歡牧歌,怎麽會承認她被他欺負了呢?看到邵樂這表情,林墨語基本上就明白了。

不等邵樂問清林墨語知道了什麽,林墨語已經擼起袖子轉身了。她一麵走,一麵冷冷地說:“這渾蛋竟然敢腳踏兩條船,看我不給他打成豬頭!”

“兩條船?”背後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讓邵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深吸了一口氣慌忙要去追林墨語。可是林墨語這人向來說風就是雨,邵樂隻怕自己去了會越描越黑。想到這裏,她連忙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喻喜的手機號:“喜喜,你快攔著墨語!她找牧歌算賬去了!”

“算……算什麽賬?”電話接通的時候,喻喜正在宿舍樓下。許博然手裏提著一袋糯米糕在等她。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你可得把人攔住了,千萬別鬧出什麽事情來!”林墨語這人哪裏都好,就是性格直。這個人講義氣,卻非常容易衝動。如今林墨語誤會牧歌腳踏兩條船,還不得把人打到坐輪椅?為防止悲劇發生,邵樂現在隻能去找喻喜。聞言,喻喜隻能帶著些小失落地點了點頭:“行吧。”

喻喜的聲音很輕,卻讓邵樂鬆了一口氣。

宿舍裏的四個人來自不同的地區和家庭,可是卻非常團結。邵樂更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暗戀,讓陸合歡尷尬。

喻喜說完,掛斷了電話,略帶歉意地看著許博然:“對不起啊,我室友這邊出了點兒事!今天晚上可能不能和你去看電影了。”

“什麽事?”許博然和牧歌是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比起牧歌的傲嬌毒舌,他顯得更加穩重。一聽說自己的女朋友有事,他自然是要施以援手的。喻喜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解釋:“大概是我室友和牧歌之間有什麽誤會吧,聽說要去找牧歌算賬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許博然死死地皺起了眉頭。

下一秒,他滿含柔情地說出了一句話:“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離開了,一會兒如果真的打起來了我興許還能幫上忙呢!”

“真的嗎?你太好了!”許博然這縝密的心思,這清晰的邏輯,瞬間就讓喻喜兩眼放光。

從她進學校以後,都是舍友們一直在照顧她。不過林墨語大部分時候早出晚歸,邵樂當慣了小公主很少管閑事,隻有陸合歡和她一起。不過大部分時候,陸合歡隻有在食物麵前才有動力。這還是喻喜第一次聽到別人主動說要幫她,此時的許博然就好像一把堅不可摧的傘,為她遮風擋雨。

“嗯。”他牽著她的手,將糯米糕塞進她的手裏,“本來想帶去看電影吃的,看來沒機會了。”

他稀鬆平常的話裏,並沒有失落。恰恰相反,從他的話裏喻喜卻感覺到了一種無言的溫柔。她輕輕地抿起唇,正欲開口就看到林墨語從不遠處急匆匆地往這邊走,那表情嚴肅到讓人脊背發涼。如果將宿舍的人排成食物鏈的話,喻喜覺得自己一定是食物鏈最底端的生物。她都不知道邵樂怎麽會把這個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

“墨語!”來不及醞釀了,喻喜隻能叫住了林墨語。

林墨語先是一怔,隨後轉過臉來直勾勾地看著喻喜,最後眸光又落到了許博然的身上。這次,林墨語明白了:“準備出去約會?”

喻喜向來是個臉皮薄的人,被林墨語這麽一問竟然有些害羞起來。不過現在可不是矯情的時候,喻喜咬了咬牙直截了當地開了口:“你上去找牧歌?”

“嗯。”林墨語也沒打算拐彎抹角,咬了咬牙像是恨極了牧歌,“我上去找牧歌那個渾蛋算賬,他竟然敢腳踏兩條船?我今天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那……你……你會原諒他嗎?”大概是受到了林墨語氣場的幹擾,喻喜開始口不擇言了。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她正想糾正卻聽到林墨語開了口:“原諒他?想都別想!”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原諒他是上帝的事情,我隻負責送他去見上帝!”林墨語說話從來都是這麽霸氣十足。喻喜瞪大了一雙眼錯愕地看著麵前的人,關鍵時候掉鏈子大概說的就是她。此時此刻她隻覺得自己腦海裏一片空白,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牧歌他沒有腳踩兩條船,他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合歡啊!”

“啊?”林墨語看著喻喜,可是喻喜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林墨語解釋。她正不知所措的時候,身邊的人開了口:“林同學是吧?”

林墨語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邊的許博然,他倒真是夠紳士的,竟然在旁邊站了這麽久。如果不是喻喜解釋不清楚,恐怕許博然還不準備開口吧?他看著林墨語露出了一個淡然的笑容:“我是許博然。”

這簡單的自我介紹在林墨語這裏簡直就是多餘的,因為從機器人展會開始,喻喜就已經偷拍過他的照片了。

林墨語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問候,就聽到許博然開了口:“這件事可能是有什麽誤會。牧歌喜歡陸合歡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至於你說的腳踩兩條船,應該是完全沒有的事情。”

終於,想說的話被許博然說了出來,喻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沒錯!樂樂是喜歡牧歌,可是牧歌不喜歡她呀!是你誤會了,真的!”

話說到這裏,林墨語才勉強算是明白了。

她頓了頓,最後一句話都沒說出口。那天吃飯的時候,陸合歡提到牧歌那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他們這感情還真是……略微有些曲折呀。林墨語正思索著,就聽到喻喜抱怨:“我以為你早都知道了呢,你怎麽現在才回過神來啊?”

喻喜不是一個會找重點的人,可是這次卻一眼就看透了林墨語的想法。林墨語抿了抿唇,自顧自地解釋:“我開始也沒多想,但是樂樂……”她頓了頓,最後長歎一口氣,“她看上去很失落。”

林墨語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無奈,最開始她從沒想過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直到今天看到邵樂的時候,她心裏忽然有個聲音——或許是牧歌腳踏兩條船吧?否則邵樂怎麽會那麽難過呢?

林墨語的話讓喻喜忽然陷入了沉默,最後許博然慢悠悠地開了口:“有時候,失去自己暗戀的對象,可比親口被拒絕更加殘忍!”他的聲音很低。

誰說不是呢?失去自己的暗戀對象,意味著接受他和別人走到了一起,豈不是比親口被拒絕更讓人心碎?林墨語站在那,千言萬語如鯁在喉。

吃過燒烤,送走了大瘟神,陸合歡洗了個澡就開始收拾書桌上的一片狼藉。餐盒堆得到處都是,可是這並沒有讓她感到沮喪。恰恰相反,酒足飯飽的陸合歡滿足地笑著:“沒想到牧歌這家夥還是個小土豪,居然買了這麽多好吃的。”

回味著剛才的那些美食,陸合歡現在都還有些意猶未盡。

她勾著唇角,經過今天這一餐之後她大概不會再為自己那兩頓火鍋耿耿於懷了吧?

陸合歡還沒來得及高興,手機就開始振動。她錯愕地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立刻就傳來了咆哮聲:“陸合歡,你都多久沒來駕校了?你是不是擔心你考過了買不起車?我告訴你啊,明天你要是再不來練車,以後就都別來了!”

聽筒那頭的怒吼聲讓陸合歡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高中剛一畢業老媽就給她報了個駕校去學車,可是兩年過去了陸合歡還卡在科目二。一想到要去駕校排隊學車,她就頭大。本來她就不是個有方向感的人,可是老媽還不相信,竟然給她報了個駕校學車。陸合歡連駕校的位置都不能準確找到,更別說以後開車上路了。她的腦海裏正一片空白呢,電話就被掛斷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宿舍門被人推開了。林墨語和喻喜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從外麵走了進來,看到陸合歡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裏,喻喜不懷好意地開了口:“合歡,你的約會好像不太順利?”

“約會?”陸合歡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喻喜,咬了咬牙,“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和牧歌約會?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何況這草這麽讓人討厭。”

喻喜憋不住笑了出來。看到喻喜質疑自己,陸合歡忍不住開了口:“我不高興是因為教練叫我去練車,不是因為牧歌!”

不知道為什麽,陸合歡真是討厭極了她們這八卦的樣子。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一臉壞笑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明天你們誰有空嗎?陪我去駕校好不啦?”

這次,宿舍陷入了無比尷尬的沉默當中。

林墨語看了看喻喜,喻喜也看了看林墨語,最後兩個人轉過臉來異口同聲地對她說:“不去!”

兩人幹淨利落的話讓陸合歡垂下了頭,想想也是,練車這種事連自己都不願意去,更何況林墨語和喻喜呢?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最後耷拉著腦袋爬到了被窩裏。

頭頂上方明晃晃的太陽曬得陸合歡頭腦發昏,明明昨天已經落了雨,可現在天空又是一派萬裏無雲的景象。

“果然應了那句話,隻要練車,便是晴天!”烈日之下,陸合歡忍不住小聲地嘀咕著。話音還沒落下,她就聽到旁邊的教練催促起來:“陸合歡,你還愣著幹嗎?還不趕緊?到你了!”

被教練一吼,剛才還睡意正濃的陸合歡終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車子前麵,按照教練的要求小聲地嘀咕著:“開門,安全帶,離合器,發動……”

“你幹嗎呢?沒睡醒呀?”陸合歡正小心翼翼地念叨著,就被教練嗬斥了。她嘟了嘟嘴,有些萎靡不振地回答:“是啊……”

老媽給她報的駕校遠在距離學校二十幾公裏的郊區,陸合歡九點到駕校的話必須早上六點就起床。她向來是個喜歡賴床、有起床氣的寶寶,能夠如約出現在這裏已經實屬不易了。

“陸合歡,你大腦還沒發育完整吧?除了吃和睡,你還知道什麽?”教練在她耳邊喋喋不休。陸合歡艱難地發動了車子,順著規定的線路一路行駛著,可是速度卻慢得可以。教練又忍不住了,凶神惡煞地看著陸合歡:“喂,我說你能不能快點兒?你這慢吞吞地烏龜爬以後能上路嗎?知不知道我時間很緊的,後麵還有好多師兄師姐等著你呢!”

他這麽一說,陸合歡不得不手忙腳亂地換擋。幾乎是同一時間,方向盤不受控製地向右邊傾斜。

緊接著就是轟的一聲巨響,車子的右側前車胎直接衝上了旁邊的花壇,劇烈的顛簸之後汽車熄火了。陸合歡還沒回過神,就聽到教練又一次開始對她進行“靈魂洗禮”:“陸合歡,你帶頭出來就是為了顯得自己比較高是嗎?你把腦子放在家裏了?這麽簡單的換擋,我教過你多少次了?你居然還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陸合歡被教練劈頭蓋臉的一番痛罵懟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誰說牧歌毒舌?和教練比起來,他雖然是朵奇葩,但也是一朵美麗的奇葩呀。

教練推門走了下去,彎腰在車胎上檢查了一番,最後神色凝重地看著陸合歡:“這車胎不能用了!”

“啊?”陸合歡的困意此時徹底消失殆盡了,她錯愕地看著教練,下一秒更是欲哭無淚。

“這屬於你的個人行為,不屬於正常損耗,車胎得由你來賠了!”

他一邊說,一邊重重地搖了搖頭。

陸合歡和教練相處怎麽也有兩三年了,雖然嘴上得理不饒人,可是教練對她還算不錯。以前那些師兄師姐給教練買煙,她也有樣學樣,可是他卻語重心長地看著她說:“你一個學生,還沒有收入,好好學吧,這東西我不能要。”

她明白,教練說的都是事實,不是有意要訛她。

沉默許久,陸合歡終於點了點頭,小聲地說:“好,我明白了。”

她抿了抿唇,最後找了個角落撥通了林墨語的電話。

嘟嘟聲過去之後,電話那頭傳來了林墨語的聲音:“合歡?怎麽了?”

陸合歡一聽到林墨語的聲音,眼眶就紅了。本來車子撞上花壇已經夠嚇人了,可她還得來料理後續事項。爸媽這麽多年一直把陸合歡捧在手掌心裏,她哪裏遇到過這麽大的事情。她嗚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說:“墨語,你幫幫我好不好……”

“怎麽了?”陸合歡突如其來的話把林墨語嚇得不輕,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林墨語溫聲細語地問,“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別嚇唬我。”

溫柔的聲音讓陸合歡更加無助。

她抿了抿唇,小聲地說:“我把教練的車胎撞壞了,現在怎麽辦呀?”

陸合歡竟然連換車胎這種事情都不知道?聽到這話,林墨語就笑了。她耐著性子說:“既然是車胎壞了,那就重新買一個賠給他,一般也就幾百塊錢吧。你如果找不到地方買,就直接給教練錢就行了,這種事情很常見的!”

一提到錢,陸合歡就更加無助了。

她垂著頭,支支吾吾好半天:“墨……墨語,你可以……”借我點兒錢嗎?

陸合歡後半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林墨語那頭傳來了一聲驚呼:“啊,你會不會看路?”

她對著聽筒裏的陸合歡開了口:“合歡呀,我現在還有點兒事!就不和你說了。”

“別……啊!”陸合歡還沒來得及阻止她,電話就斷線了。陸合歡拿著手機,不知所措地看著屏幕,事到如今也隻能給家裏打電話了。陸合歡在心裏暗中祈禱,就算老爹一直說她是垃圾桶裏撿回來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想到這裏,陸合歡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之後,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嘟——”

電話很快就通了,可是卻遲遲無人接聽。旁邊幾個師兄師姐此時更是怨聲載道:“怎麽回事啊?我們大老遠跑過來,可不是看教練換備胎的。這小丫頭一出了事就躲起來,這算怎麽回事啊?”

此起彼伏的聲音讓陸合歡更加焦急。

她跺著腳,可是家裏的座機依舊無人接聽。

“老爹,接電話呀!”陸合歡小聲地祈禱著,可是無濟於事。家裏沒人,陸合歡隻能撥通了老爹的手機號碼,可是聽筒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冰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

這次陸合歡傻眼了。爸爸的電話打不通,她隻能撥通老媽的電話,可是結果卻是一模一樣,老媽也不在服務區!

“這兩人跑到哪裏去了?”陸合歡百思不得其解,自從她上了大學之後爸爸媽媽的手機還沒有同時不在服務區過呀?最後,陸合歡隻能打開了微信的視頻聊天,一段急促的鈴聲過後,電話通了!

“寶貝兒。”屏幕前的老媽帶著遮陽帽,穿著波西米亞的長裙,竟然還滿是熱情地衝陸合歡擺手。她一下子就崩潰了:“媽,你去哪裏了?家裏電話沒人接,你和老爸的手機都不在服務區。你們就這樣失蹤了,不怕我報警嗎?”

聽到陸合歡的話,老媽這才拍了拍腦門:“寶貝兒,忘記給你說了,我和你爸出國旅遊去了,辦了國外的電話卡,估摸著還有一個星期就回去吧!”

自己都火燒眉毛了,老媽居然和老爸出國旅遊了!陸合歡紅著眼眶開了口:“媽,我沒錢了。”

話才剛剛說出口,她就看到自家老爹湊了過來:“不是才給你發了一千少一個零嗎?這麽快就用完了?”

陸合歡真是無力反駁,頓了頓小聲地說:“我在駕校把車胎撞壞了,得賠車胎錢……”

算是為自己大手大腳地花錢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陸合歡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媽媽就皺起眉頭,有些無奈地說:“寶貝啊,媽媽和爸爸在國外旅遊呢!轉賬的那張銀行卡裏沒錢了呀,你說這可怎麽辦呀?”

“不是吧?”

陸合歡生無可戀地看著視頻裏麵的媽媽,媽媽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長發:“是呀,爸媽現在年紀大了,忘性也大。這不是出來玩也忘記給你說了嗎?國際流量挺貴的,好了不說了啊!你先想辦法對付著,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遠水解不了近渴,媽一回來就給你打生活費啊!”

“媽……”陸合歡淚流滿麵。爸媽一直有出去旅遊的愛好,不過一直都是在國內旅遊,沒想到這次他們竟然出國了,還不告訴她。

現在怎麽辦?陸合歡甚至已經能夠想象到教練訓斥她的模樣了!她頹廢地走了出去,最後站在那裏小心翼翼地向教練深鞠一躬:“教練,對不起,我爸媽出去玩了,輪胎錢暫時沒法給我……您能不能寬限幾天……他們一回來我就把錢給您……”

陸合歡簡直都要哭出來了。教練也遲疑了,蹙著眉,終於好好說話了:“小陸啊,不是教練要你這錢啊,這車是駕校的車,輪胎出了問題錢自然是要賠駕校的,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眼看著教練的臉上也露出了難色,陸合歡不敢再多話。她小心翼翼地站在角落裏,頭頂上方明晃晃的太陽曬得陸合歡眼冒金星。

駕校依舊嘈雜,人來人往,絲毫沒有人注意到角落上的陸合歡。就連剛開始排隊在她後麵的師姐都徹底將她無視了,陸合歡就像是個局外人。她不敢去找教練,更怕自己繼續闖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