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荒島求生

原來戚翔也和她一樣幸運,落水後全身無傷。因為受驚過度,他就拚命朝自己認為安全的方向亂遊。遊了一會兒就脫了力,萬幸遇到一截浮木——估計是這島上發大水,被衝下來的。他抱緊浮木隨波逐流,結果被衝到了島上。他上岸後茫然地亂走,結果在一處沙灘上看到閔宇倒在哪裏——估計他是被海水卷過來的,沒有溺水算他命大。戚翔處於好心,過去幾下——但閔宇說是幾腳——打醒了他,然後兩人一起往這邊走。這兩人平時就互相看不慣,沒走多遠就又吵了起來。上坡的時候閔宇滿嘴牢騷地爬在前麵,結果一不小心踩脫了一塊石頭,擦著戚翔的頭滾了下去,把戚翔的頭擦破了好大一塊,流了一臉的血。戚翔氣壞了,以為他故意害他,便抓了個石頭追了過來。閔宇是東晉之風的男生,根本不會打架,結果隻能逃跑。萬幸在這裏遇到了莫小可,否則估計不被打死也得被打傷。

“切,切,切——”聽完之後莫小可又好又好笑,“就因為這點事,還值得生死相拚啊?死裏逃生多好啊?再說在海上漂浮了這麽久你們不覺得乏麽?為這點事搞得狼嚎鬼叫、雞飛狗跳地不覺得累啊?”

戚翔和閔宇臉上都出現了羞慚之色。事情算是解決了。可事情一解決大家就沒事幹了。莫小可、戚翔和閔宇就這麽麵對麵坐著,大眼瞪小眼——他們三人真不是可以坐在一起聊天的人。

“咕……”不知是誰的肚子叫了一聲。莫小可摸摸肚子,確認不是自己,那兩個男生卻麵無表情地撐著架子。

“咕……”又是一聲。閔宇終於撐不住了,愁眉苦臉地低下頭來,“這附近有吃的麽?”

戚翔冷笑了一聲。莫小可覺得戚翔這聲冷笑特別刺耳,偷偷白了他一眼,對閔宇說:“這附近有不少草,草根還能吃……我去拔些給你吃?”

“什麽啊?”閔宇的眉頭立即揪到了一起,“吃草根啊?我又不是牲畜!”

什麽?莫小可心中怒氣勃發:都到這份上了還挑三揀四?再說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你又不是牲畜’,就是說吃草根的我是牲畜了?

“現在就這些東西,不吃拉倒!”莫小可冷笑著站起身,“我看你還能找到什麽好東西吃!”

閔宇的臉“唰”地一下漲紅了,也猛地站了起來,“你別小看人!我會找到更好的東西的,你等著瞧!”

戚翔又冷笑了一聲。閔宇恨恨地看了看他,坐倒在地冥思苦想。莫小可又去拔了些草根,本來想硬塞給他——不管怎麽說,她還是不忍心看他餓壞。沒想到閔宇從眼角瞥見她之後竟翻了翻白眼把臉轉了過去,頓時把莫小可氣得手腳冰涼: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可是一片好心啊!我剛才還救了你的命呢!你竟然這樣對我……我剛才真是太傻了!

閔宇想了半晌,終於行動了。隻見他找了一棵大樹,在樹底撿了根樹枝,斜靠在大樹上,又找了一根堅韌的枯草,做了一個繩圈係在樹枝上。

“你在搞什麽鬼名堂啊?”莫小可越看越糊塗,忍不住問他。

“什麽叫鬼名堂啊,”閔宇白了她一眼,說教般說,“我這是在布陷阱抓鬆鼠!鬆鼠一般都很懶,看到有捷徑上樹一定會走。我就把繩圈掛在它必經之路的細枝上,它一通過這個繩圈就會被套住脖子,然後繩圈越勒越緊越勒越緊……”說著說著臉上竟露出了自得之色,“《荒野求生》裏的貝爾就是這樣做的!”

鬆鼠,哈哈……莫小可冷笑著翻了翻白眼。鬆你個頭啊。鬆鼠顧名思義,就是長在鬆樹上的,是寒冷地帶的動物。她雖然不知道這裏的地理位置,但確定這裏不是熱帶也靠近熱帶——有熱帶植物麽,要是有鬆鼠,她就跟他姓。再說就算能抓到小動物,沒有火他怎麽吃?還能茹毛飲血?那樣的話誰更像禽獸?

閔宇做好陷阱後就躲在一旁等了。結果當然是左等右等都沒有鬆鼠上當。而他的肚子卻已是餓得受不了了。他好從眼角偷看了一下莫小可和戚翔,確認他們沒有看他,便也偷偷地拔起草來。然而草也不是好拔的。他第一下用力過度,不小心讓草根斷在土裏。

“撲哧!”旁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閔宇趕緊回頭,發現莫小可正笑嘻嘻地看著他,頓時像被電打了一樣把手縮了回來。

“吃吧。”莫小可把新采的草根遞給她。這是她剛采的,每一根都嫩嫩的。

閔宇看了草根一會兒——在此期間他的神情是越來越羞慚,最後還是把草根拿過來吃了。戚翔見到這種情況之後大聲冷笑了一下,轉過身躺了。莫小可朝他的背影狠狠地白了一眼:她怎麽覺得他是在笑他們兩個啊?

縱然這些草根很嫩,閔宇吃的時候還是愁眉苦臉。哄飽肚皮後他便不再說話,抱著膝蓋幹坐著。見他不說話莫小可也不知道該幹什麽,便也抱著膝蓋幹笑著。三人之間又出現了令人窒息的留白。在這片留白中,周圍慢慢黑下來,最後變得漆黑一片。

現在天氣還算炎熱,天黑下來之後並不寒冷。然而問題並不在天氣這邊。正如《荒野求生》裏的貝爾所說的,叢林一到晚上就活了過來。白天不出來的鳥獸借著夜色的掩護紛紛出動,各種說不出的蟲子也在草叢和樹影裏鳴叫飛舞。到處都在發出微聲。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都有黑影閃過。莫小可下意識地抱緊了膝蓋:她有理由相信叢林裏的生物全都能清楚地看到她,而她卻什麽都看不見……

一陣風掠過,草輕輕地撫著她的腳背。她的鞋子早就丟了,現在是赤著腳踏在泥地上。青草的撫弄讓她很感搔癢,同時心裏也開始發毛:這草叢裏該不會有老鼠和蟑螂蜈蚣一樣的小蟲子吧……如果它們趁黑爬到她的腳背上來……莫小可越想越害怕,趕緊站起來想找個矮脖樹攀上去,忽然感到腳邊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飛快地蹭了過去!

“媽呀!”莫小可感到腦子一炸,回過神時已跳到了半空:那一定是草叢裏的大老鼠!

“砰!”莫小可的腳重重地砸在地麵上,莫小可沒掌握好平衡,猛地倒了下去。

“哎呀!”莫小可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一個人身上,砸得那人一聲慘叫。

“閔宇?”莫小可先是慶幸自己沒有摔痛,後來才想起自己是倒在了一個男生身上,趕緊彈了起來,下意識地用雙臂擋住身體:剛才她讓他碰到什麽地方了?

“你幹什麽啊?”黑暗中閔宇大聲抗議。“一驚一乍地嚇死人!”

莫小可趕緊眯眼看了看,依稀看到他正拚命地撣著身上——因為長時間在黑暗裏的關係,她已經能看到一些了,頓時怒氣勃發,“我隻是碰到老鼠而已……碰到老鼠你不怕啊?”

“我好歹是男生啊。”閔宇輕蔑地撇了撇嘴。

莫小可怒氣上衝,一句“可你和女生一樣娘”已經衝到了嘴邊。她咬了咬牙,忽然大聲叫道,“啊,這裏還有啊!好幾隻呢!”

“啊!”閔宇“唰”地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

“哦嗬嗬嗬……你也害怕……”莫小可大笑起來。

“你……”閔宇氣得要命,正要和他吵架,忽然聽到“嘔——”的一聲怪吼。

莫小可的笑聲戛然而止,閔宇也僵在了那裏。

“哈哈哈……”戚翔忽然大笑起來。

“你……你變態啊你!”莫小可和閔宇氣得大吼起來:顯然剛才那聲怪吼是戚翔喊出來的!

“我說你們二位,既然深陷險地,就好好呆著吧。”戚翔用嘲弄的語氣說,“你看你們在這裏吱哇亂叫,倒像是在打情罵俏!”

“誰打情罵俏,你胡說什……”一聽這話莫小可非常憤怒,正要衝過去和戚翔大吵,忽然又聽到“嚎”的一聲怪吼。

“你又玩這個了……你真變態!”莫小可這次不會再上當了。

戚翔沒有應聲。

“你怎麽又不吭聲了……”莫小可朝他走過去,猛然發現他正呆呆地看著山裏。莫小可一激靈,也往山裏看。黑夜中的大山就像一個巨大的怪獸蹲伏在那裏,“滿身”的樹木還在瑟瑟抖動,

“嚎——”又是一聲嚎叫響起,一陣怪風般直掠過來。

戚翔一聲驚叫悶在喉嚨裏,猛地蹲了下來。莫小可呆了一呆,也猛地蹲了下來,縮在草叢裏抖成一團。這怪吼是從山裏傳來的!是什麽怪獸!?

三個人都躲在草叢裏,誰都不敢動。怪吼又響了幾聲,似乎遠去了。但他們三人還是不敢動。誰知道那怪獸是不是故意讓他們放鬆警惕,之後再摸過來……天哪,要是那怪獸真過來了,他們該怎麽辦啊!?又沒有火,在黑暗中又跑不快,隻能乖乖地當怪獸的口中食!

黑暗中似乎不斷傳來微聲。他們三個人都覺得有個兩眼冒著綠光的怪獸在附近遊**。他們縮成一團,唯一的指望就是等天亮。莫小可感覺自己的牙齒在不停地打架,忽然想起了《女巫布萊爾》中女主角對著攝影機留臨終遺言時的場景。看來她也要留臨終遺言了……卻連一個攝影機都沒有!

赫!莫小可忽然一驚,趕緊睜開眼睛。眼前赫然是一片光亮。莫小可詫異地站起來,擰了擰身上。痛。她不是在做夢,是真的天亮了。她趕緊摸了摸身上,確認身上沒有少肉。天哪……她竟然睡著了!在那樣的情況下竟然能睡著?她的大腦到底是怎樣的構造啊?

戚翔已經不見了。閔宇正在附近亂走,似乎在找什麽東西。莫小可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便跟在他後麵。隻見他在山坡後找到一線小溪,俯下身喝了口水,又把臉洗了一洗。莫小可輕輕地抿了抿嘴。說真的,閔宇現在雖然滿身灰塵、滿臉泥草,狼狽萬狀,動作還是挺優雅的。和昨天那慌腳雞的樣子完全不同。可能對這環境已經稍微適應了一點吧。

閔宇洗幹淨手臉之後又洗了頭,又看了看身上的泥汙,又踏進溪裏連人帶衣地洗了個幹淨。等到一切都收拾停當之後,他站起來看了看莫小可,忽然嘻嘻一笑,“這有點像童話裏的某個場景呢。不過顛倒過來了。是個惡搞的童話!”

“什麽童話?”莫小可傻傻地沒反應過來。

“童話裏不經常有寫,”閔宇笑得更壞了,“鄉野裏的窮小子經過水邊,正巧看到……”

莫小可忽然省悟他是在說“窮小子經過水邊,碰巧看到仙女在洗澡,”頓時臉火炭般地紅了,羞惱到了極點,“你胡說什……誰想偷看你洗澡啊!”說著趕緊轉身。她隻是覺得他隻穿著衣服洗沐她沒必要回避而已……沒想到卻被說成這樣,真崩潰!

“沒事了,我已經洗好了!”閔宇大笑道,“你也過來收拾收拾吧!”

莫小可見自己也是滿身泥汙,的確有收拾的必要。但她現在就不想乖乖地聽閔宇的話,故意轉過頭來撇了撇嘴,“我幹嗎要用你洗過的水?好髒啊!”

其實閔宇洗過的水早已流到下遊去了。

“誰讓你反應慢了呢。”閔宇壞笑著走出小溪,轉到坡後去了。莫小可等他的背影消失後才扭手扭腳地朝小溪走去。雖然覺得閔宇不會偷看她,她還是覺得穿衣洗沐比較好——荒郊野外的,如果她脫了衣服,萬一竄出個野獸來她就得裸奔了。

溪裏的水很清,也不很涼。她飛快地把身上和頭上洗幹淨了,把頭發濕濕的挽了個髻,拔根細樹枝當釵子——她的發圈早已丟了。收拾停當之後她又走到溪邊照了照,見自己衣衫邊緣潑了不少,又沿著破爛的邊緣把衣服撕短了一圈——一來是防止破洞越來越大,攀扯其他,而來也為了讓自己的形象更齊整一些。其實既然已經來了荒島,蓬頭垢麵也不為過。但不知為什麽,看了閔宇那樣收拾,她竟覺得自己也要整整齊齊,否則就對不起……呃?她管他怎麽想幹嗎?

接下來就是等著太陽把衣服曬幹了。莫小可卻想看看閔宇在幹什麽。轉過土坡,赫然正看到閔宇正坐在一個花樹下吃東西。莫小可現在就對吃的敏感,趕緊仔細看他手裏。看清之後不禁啞然失笑:這搞什麽……在拍戲啊?

閔宇在吃的赫然是花朵的嫩苞。

“你怎麽在吃花啊。你以為你是香香公主啊?”莫小可撇著嘴走向他。

“切,又損我……你要報仇是吧?”閔宇白了她一眼,又撚著花苞往嘴裏送去。

“喂,好吃麽?”莫小可坐到他身邊,也捋起花苞來。

“還好吧。有的很澀,有的裏麵可能有飴蜜,有點甜,”閔宇說著又往嘴裏送了一個,“我想它既然是孕育果實的胚胎,也應該有點營養吧?”

“哦,是麽?”莫小可出神地聽著,也往嘴裏放了個花苞。花苞微微有些澀,也並不怎麽甜。不過她現在並沒有空去細究花苞的味道。她一直在從眼角偷偷打量閔宇。

閔宇正半仰著頭,出神地看著天空。太陽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道玲瓏的金邊。他剛洗過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頭上,黑得像被墨染過。皮膚在陽光下白裏透紅,就像用油彩剛畫出來似的。再配上背後鮮靈靈的樹,和他不斷往嘴裏送的嫩紅的花苞,簡直像一副美麗的畫。

莫小可垂下眼簾,心裏湧起一種豔羨和挫敗相混合的情緒:沒想到這小子在這麽狼狽的時候還能有這種範兒,難道這就是所謂貴族的氣質?

“莫小可……”閔宇忽然開了口。

“幹嗎?”莫小可如夢方醒,紅暈悄悄湧上臉頰。

“你說……會有人來救我們麽?”閔宇撚著花苞的手在唇邊停住了,然後慢慢地把花苞撚成紅漿。

“這個嘛……”一提起這個莫小可的心情就跌入深穀。“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吧,哈哈……”她本想安慰閔宇的,卻發現她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閔宇沒有說話,許久才深深地歎了口氣,“但願吧。如果一直沒人來救我們……我們真要在這荒島上待一輩子麽?”

氣氛頓時跌到了頂點,冰山般壓到兩人的頭上。莫小可歎了口氣,還沒開口便眼淚瑩然:她才不要呢……

“其實,關於劇本的事……”閔宇盯著前方,語氣明顯緊張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

“哦。”莫小可原以為提起這件事時她依然會感到氣憤,沒想到心底倒很平靜。是啊。都流落到荒島上來了。她還計較這些事作什麽?

“我真的不是刻意拿錯的。”閔宇頓了頓,“我隻是……沒有留心……”

“哦。”莫小可苦笑著應了一聲。閔宇道歉的話竟讓她覺得非常不順耳:你知道嗎,就是忽視才最讓人生氣!

這麽一想莫小可就覺得心頭開始發燙,趕緊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現在可不是跟人吵架鬧氣的時候。故意站起來朝周圍看了一圈,“說起來,我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看到戚翔了。”

“他去海灘了啦。說要找點葷菜吃,”閔宇懶懶地說,“他說他對海洋生物還有點研究……啊!”

“怎麽了?”莫小可一激靈。

閔宇猛地站起來,一臉的義憤填膺,“他該不會在那裏遇上了救援人員,不管我們自己走掉了吧!”

“呃?”莫小可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