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車禍與夢魘

李望沒有想到裴玉衡會主動來找他。

她消瘦枯竭得像一枚風幹的果核般,可是眼睛和臉全都腫起來,又像是果核兒泡在眼淚水中。

“我看到楚雄。”她說,“他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你知道是什麽嗎?”

李望的第一反應是這女人瘋了,但他接著意識到,玉衡的眼神雖然異樣,舉手投足卻溫柔鎮定如昔。他謹慎地問:“慢慢說,你在哪裏看到楚雄?他說過什麽做過什麽?”

“我看到他兩次。”玉衡定一定,開始慢慢訴說。

午夜,玉衡在夢中醒來。

或者,她其實沒有醒,隻是從一個夢進入另一個夢;又或者,她根本就沒有睡著,隻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沒有聲音,沒有光,宛如混沌未開鴻蒙太初,但她感覺到屋中有一種神秘而熟悉的氣息在流淌,在半夢半醒間,她流下淚來,輕輕問:“楚雄,是你嗎?你來看我?”

分不清是因為醒了才問出這句話,還是因為這句夢囈讓她醒來。

睜開眼,她什麽也沒有看到,卻留戀著剛才那種溫柔而憂傷的氣息,不甘心他就這樣走開。

她翻身下床,赤腳走到窗邊,層層拉開落地的長絲絨窗簾和白紗內簾,月光照進來,是滿月,有很好的晴光,對麵路燈下有個人在駐望。仿佛有把匕首插進心髒,那麽痛,那麽鋒銳,那麽猝不及防。她想哭,想叫,卻動也不能動,也不能發出聲音。

夜已深,但路上仍然車水馬龍,她的目光毫無阻滯地定格在對街路燈下的男人身上,雖然看不清,但她知道,那是楚雄,是楚雄!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微微仰起了頭。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錯,不知道對望了多久,也許隻有一瞬間,又或許從盤古開天辟地直到地老天荒。

月光在這時候黯淡下去,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她想她不能讓他淋雨,她必須為他撐一把傘。

是這強烈的關切讓她忽然有了力量,她甚至顧不得等電梯,就那樣光著腳從樓梯上一路跑下去,然而街道對麵路燈下空空如也,隔壁小食店裏透出溫暖燈光和隱隱說笑聲,行人將手捂在頭頂上遮雨,匆匆地從她身前跑過去。無論是長街上,路燈下,人群中,通通沒有楚雄的身影。

他走了,或者,他從沒有來過。

李望鬆了一口氣,說:“這就是夢啊。你是思念太過,休息不足,什麽也別想,讓自己狠狠地睡一覺就好了。”

“那不是夢。”玉衡肯定地說,“雖然我沒有清楚地看見他,但我感覺得到他的氣息,他就在我身邊,他來看我,有話對我說。我感覺得到。我想知道,他到底要對我說什麽?你知道嗎?”

“我……”李望想說“我怎麽會知道?”但不知怎的不忍心說出口,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想,他可能有些事要告訴你吧。”

“什麽事呢?”玉衡急切地問,“李警官,你們掌握了那麽多線索,可以告訴我多一些他的事嗎?這些天來,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對楚雄了解得那麽少,除了相識、結婚的這三年,之前的他,就好像一片空白。就算我們在一起的三年,隻要離開西安,甚至隻要離開家,我就不知道他在外麵是什麽樣子,在做些什麽。我跟他談繪畫,談藝術,談旅遊,談我們對未來的願景,卻從沒想過要多問問他的工作,他的健康。他說不用我過問他的工作,我就不問;他說頭疼吃點止痛藥就沒事了,我就沒有堅持陪他去醫院……如果我多關心他一些,也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是我疏忽了他……”

玉衡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李望看慣了死者家屬的哭天搶地,卻最害怕看到這個文靜的女子安靜地流淚。他真心希望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麽,搜腸刮肚地要找些事情來安慰她。一急,還真憋了出來:“我知道你在昌南沒熟人,不過,我們在調查中聯係到不少楚雄的生前好友、客戶、老同學,如果你想了解楚雄以前的情況,可以去拜訪他們,談談講講,或許心情會好些。”

“真的?可以把他們的聯係方式告訴我嗎?”

“我找找。”李望翻看著記錄,找出何玲瓏的電話號碼抄給玉衡,李明明的卻故意忽略掉了。他想李明明不會有任何正麵信息提供給玉衡,還可能刺激了她,不見也罷。

玉衡道了謝,小心地收起何玲瓏的電話號碼,又問:“我可以見見那位穀好問先生嗎?”

“他是第一嫌疑人,現在見麵怕不恰當吧。”李望有些猶豫。

“我不相信楚雄會因為貪財而掉包,可是我又覺得穀先生沒理由冤枉楚雄,還鬧出人命來。我想隻有當麵見到穀先生,才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這個……我要向上頭請示一下才行。”

玉衡點點頭,再次禮貌地道謝,起身告辭。

李望鬼使神差般,居然說了句:“我送你。”

這句話一出,就仿佛一顆小小手榴彈無聲炸開,整個警局的同仁刷一下抬起頭,齊齊盯住李望,而方方的眼睛更是飛出小刀子,寒光凜凜。

李望也有些後悔,但話已出口,隻得硬著頭皮站起身,隨玉衡走出警局。大太陽照下來,他有一絲恍惚,玉衡剛才的講述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午夜夢醒時屋子裏神秘的氣息,酒店房間裏低垂的窗簾,拉開窗簾後看到月光下的街道,對麵街燈下男人的身影,還有突然而至的霏微細雨,以及玉衡赤腳跑下樓梯的悲傷絕決……畫家的措辭有一種很強的畫麵感,讓人如臨其境。李望明知玉衡是在做夢,卻偏偏受到蠱惑般,跟隨著她的目光一起看到了夢中的情形。

站在警局門前,玉衡回身站住,再次問:“那隻花瓶,什麽時候可以給我呢?”

李望一愣,立刻清醒了,謹慎地說:“案子還沒最後審定,花瓶作為重要物證,暫時還不能還給你。”

玉衡略覺失望,但也沒有再堅持,告辭轉身。

再一次,李望凝視著她的背影,看她孑孓離去。她的腳步未必遲緩,肩背也依然挺直,可是李望仍然清楚地感受到那沉重的憂傷,仿佛一團寒氣圍裹著她,幾乎是有形質有重量的。他從沒有看過一個人可以將悲傷擔負得這樣具體,或許,正是因為她太過隱忍,反而讓傷感益發沉重。一個男人一生中,能夠得到一個這樣的女子這樣的愛,死也是值得的吧?

就在這時,他遠遠看到玉衡似乎身子一僵,如被蠱惑,筆直地向著路中間走去。

李望暗叫一聲“不好”,拔腳向玉衡的方向奔過去,卻已經來不及了。隻聽一聲刺耳的刹車聲,玉衡軟軟地倒了下來。

四周的人迅速聚集過來,李望隻覺心中要炸開一般,暗暗狂喊著“不要出事!不要!”衝過去將玉衡抱起在懷裏,焦急地呼喚:“玉衡!玉衡!”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竟是如此自然,如此稔熟。

汽車司機也下來了,又是緊張又是驚恐,結結巴巴地說:“我沒超速也沒闖紅燈,你們都看到的吧?是她自己撞過來的。”

李望惱火地喝斥:“先救人,扯這些做什麽?”

玉衡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撞暈了,這會兒睜開眼睛,先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周,仿佛找人,然後才虛弱地說:“是我自己撞過來的,不關司機的事。”

“你傷到了哪裏?”李望見她神智清爽,略略放心,“活動一下腿腳,看看傷了哪裏?”

玉衡動了動手,又動了動腳,“哎喲”一聲,蒼白的臉上滲出汗珠,皺著眉,小小聲抱歉地說:“疼……”

李望打橫抱起她,對司機吼道:“開車,先送醫院再說。”

在車上,李望歎息:“怎麽會這麽傻?”

“我不是要自殺。”玉衡輕輕說:“我看到他,楚雄,他在對麵……”

“楚雄死了。”李望忍心地說,“玉衡,你必須麵對這個事實,楚雄已經死了,你不可能看見他,那是幻象。”

“我知道,我知道楚雄死了。可是,我真的看見他,就在剛才,就在對麵,我要找他……”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還豎起耳朵聽著玉衡與李望的對話,抓到救星般急急道:“對的對的,警察同誌你聽清了吧,是她自己撞過來的,我已經立刻踩刹車了。”

“她不會告你的。”李望不耐煩地說,並沒意識到自己竟替玉衡做了主,就好像他完全了解她的心意,篤定她會這麽做一樣。

司機如釋重負,加了一腳油,說:“醫院到了。”

一連串的掛號、問診、拍片、排候床位,等到玉衡住進病房時,已是夕陽西下。李望任勞任怨地跑前跑後,替玉衡登記、拿藥、繳費,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對玉衡,他一直都有這種莫名的責任感,情願把她的煩惱痛苦擔上身,甚至情願替她傷、替她疼。

幸好沒有骨折,隻是肋骨及腿腳多處骨裂和軟組織嚴重挫傷,休養數日就可出院。

司機倒也是好人,見玉衡不追究他的駕駛責任,反而主動提出承擔所有醫藥費營養費;玉衡堅持不肯,說都是自己的錯;最終是李望做主,讓司機付了當天的醫藥費,也就算了。

辦妥所有手續,李望再次說:“要不要通知家人?”

“我沒有家人可以通知。”玉衡猶疑,終於說:“我父母離異,已經在美國和加拿大分別各有家庭,也各有兒女,不必驚擾他們了。”

那也與孤兒無異了。李望越發惻然,這裴玉衡不論舉止打扮,均看得出良好教育與家世背景,孰料繁華背後卻如此辛酸。再想想自己雖然自幼喪父,可是母親真正關心他,早晨起床眼睛紅一點都要念叨半天,忙著煮老湯給他下火。真是做人要惜福啊。

“我明天再來看你。”

“勞煩你。”

玉衡並未同他客氣,教李望無端有些高興。直到走出醫院,他才想起竟沒有跟隊長請假,就這樣失蹤了一下午,這可是違反警務條例的。雖然蔣洪不會跟自己較真,但一頓批評是少不了的。然而李望此時卻顧不得擔心明天怎麽跟蔣洪交代,滿腦子都是玉衡含淚的眼睛,和那如訴如泣的聲音:我看到他,楚雄,他就在我麵前,我要找他……

那雙眼睛,在他的腦海中漸漸與另一個女子重合。李望無聲歎息,深愛一個人卻又失去,就是會這樣如露如電,患得患失,在茫茫人海中無處不見,卻不能真正抓住她的身影。

他懂。他相信自己真的懂得玉衡的悲哀與傷痛,隻是無能為助。

她還說:“也許這就是魘吧?”

“魘?”

“我從前聽人說過:人死之後,如果心願未了,靈魂不散,就會依然行走在人間,跟親人在一起。”

李望皺眉:“你相信有鬼?”

“不,不是鬼,是靈魂。靈魂不知道自己死了,會跟生前一樣行走、交際,隻是不能控製心神,會忽隱忽現,直到有人告訴他已經死了……”

她說的話,其實李望一句也不相信。作為一個刑偵人員,什麽夢魘、靈魂,完全都是多情女子一廂情願的幻象。可他偏偏被她感動。她語調裏那種深深的憂傷,總是能夠輕易地打動他,觸及他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就仿佛月光驚散飛鳥那樣,驚起一段回憶……

李望帶著這種悵惘的思緒回到家,一推門,便聽到乒乒乓乓的剁肉聲和菜疏投入油鍋那“絲拉”的熱響,廚房裏歡聲笑語的,簡直與醫院兩重天。

更意外的是,方方從廚房裏笑盈盈地轉出來,很熟絡地招呼:“回來啦。”

李望愣了一愣,簡直懷疑自己走錯門。母親已經端著碗筷出來,一邊擺桌一邊說:“這麽大了還是這麽丟三落四,下班連手機也不知道拿,要同事給送回來。還不謝謝方方!”

“伯母太客氣了,我順路嘛。”方方伶俐地幫著擺筷,又反客為主地給李望倒了杯茶,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大喇喇地招呼,“你先喝杯茶歇會兒,很快就可以開飯了。你今天走得那麽急,下班了也沒見人影,到底忙什麽去了?”

李望隻覺頻率轉得太快,一時跟不上節奏,真像個客人一樣說聲“謝謝”接了茶,問方方:“蔣隊罵我了吧?”

“那可不?”方方飛了個白眼,“說你被勾魂了呢。去哪兒了這大半天?”

“玉衡撞車了,我送她去醫院。”

“玉衡?叫得這麽親熱。”方方酸溜溜地說。

李望有點啼笑皆非:“你不關心人家撞車,倒在意稱呼,真夠沒心的。”

方方也笑了,這才問:“好端端的她怎麽會撞車的?傷得重不重?”

“還好沒有骨折,養兩天就沒事了。”

“她在哪裏撞車?你怎麽會知道?”

“就在咱們警局樓下,我剛跟她分手,她轉身就撞車了。”

“自殺?”

“我本來也這麽想,可她說是因為看到楚雄在對麵。”

“誰?”

“楚雄,就是死者。”

“我當然知道楚雄是死者,我是說她怎麽會見到死者?難道見了鬼?”

“大白天的哪裏有鬼?虧你還是警察。不過是思念生魔障罷了。”

同樣是幻覺,但是不同人管它有不同的說法:方方說見鬼,玉衡管那叫作魘,而李望稱之為魔障。

其實,苦苦執著於一份注定無望的情感,也就等於著魔吧?而這一道障如何通過,何時過關,無人得知。

方方見李望神思恍惚,故意投其所好地說:“你還不知道吧?楚雄那案子,今天下午蔣隊查記錄時,又發現了個新疑點,原來那間酒店還有後門。”

“後門……”李望無意識地重複了一句,才忽然反應過來,“也就是說,有可能真正的疑凶是從後門進出的。有監控錄相嗎?”

“疑點就在這裏了。”方方見成功引起了李望的注意,更加賣關子,“後門明明也是有監視器的,可是酒店經理卻一直瞞住監控錄相不交,你說為什麽?”

“是員工通道,所以經理沒想起來上交?”

“不是,我們已經跟酒店管理方再三聲明要求上交酒店內可能搜集到的所有監控畫麵,可是那個經理自始至終提都沒提過有這麽個秘密通道,而且監控線路是獨立接入的,顯示器不在保安室,卻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裏。你想這是為什麽?”

李望想了一想也就明白了,那必定是一條為“特殊客人”準備的秘密通道。來者通常非富則貴,所為雞鳴狗盜,大多見不得光,所以不願被人看到,更不願被酒店拍到。但是經理陽奉陰違,一邊向客人表示這是一條絕對安全的秘密通道,另一邊則偷偷拍下客人進出留備後手,這是酒店經營者慣用的伎倆。

“蔣隊怎麽發現這條秘線的?”

“是小陳詢問維修工的時候,有個工人提到他當時在經理室裏調校監控畫麵。蔣隊留了意,這才順藤摸瓜發現另有一盤監控錄相的。”

方方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地翻看著李望書櫃上的小擺設,卻看到一幀小小銀製相框,照片上是個十六七歲的清麗少女,眉眼說不清哪裏有幾分眼熟,遂隨口問:“這是你妹妹?好漂亮。”

“是我女朋友。”

“你……”方方隻覺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半晌才問,“你有女朋友?怎麽從沒聽你說過?”

“這種事有什麽好說的。”

“可她最多不超過二十歲,還在念書吧?”

“這是她十年前的照片,我們是高中同學。”

“青梅竹馬哈。”方方酸酸地說,突然間隻覺心灰得站立不住,扶著桌沿緩緩坐下來,強笑說,“沒想到你瞞得這樣緊,難道要到發喜帖才告訴我們?”

李望微笑不語,眼神忽然變得迷蒙。如果方方肯在這時候多一分關懷,或許會就此打開他的心扉。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這一刻的李望是脆弱的,寂寞的,渴望訴說與安慰。

隻可惜,方方不是一個擅於觀察的女子,又正沉浸在自己的失意中,竟沒有留意到李望笑容裏濃重的憂傷,反而會錯意,把那抹苦笑當成了默認,妒意更濃,遂挖苦說:“那你可真夠忙的,又要跟女朋友談戀愛,又要跟裴玉衡耍花槍,失蹤這一下午,蔣隊罵你事小,女朋友知道了能不吃醋?”

李望笑容裏的苦澀更深了,回避地說:“別說這個了,你今天沒報告要寫嗎?”

本是一句顧左右而言他的話,聽在方方耳中卻成了逐客令,立刻說:“就是的,一堆作業呢,我回去了。”

李望母親在廚房裏聽見,忙忙走出來說:“急什麽?菜就快上桌了,馬上就得,吃了飯再走嘛。”

“不了,家裏還有事,下次再跟伯母學習廚藝。”方方是標準的女警作派,言出即行,已經不由分說地走到門邊去換鞋。

李母眼看阻攔不住,隻來得及吩咐一句:“李望送送。”方方已經出門了。

李母氣得嗔怪李望:“你跟人說什麽了,把人氣走了?不是叫你送送嗎?”

“都已經走遠了,送什麽送?”李望懶懶的。他不是不明白方方的心意,也猜到她誤會了什麽,但並不想解釋,也許這樣子倒可省去許多麻煩。

李母卻是真生氣,索性坐下來教訓兒子:“青花已經失蹤十年了,連她家裏人都不知道她在哪,是死是活,你還到處跟人說她是你女朋友,你還想不想再交女朋友,想不想結婚了?”

“青花不會死。”李望也有點生氣地說,“總之我說過,沒找到青花之前,我決不會戀愛!”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

眼看母親就要開始長篇大論的老調重彈,李望連忙抓起手機逃跑:“媽說得對,我還是去送送方方吧。”

“送?送屁送!人早都走了。”

話沒說完,李望也已經出門了。李母恨恨地歎氣,又不甘心地嘀嘀咕咕:“兩個人一樣急脾氣,又都是做警察的,明明就是一對。這麽好的姑娘,死小子就是不開竅……”看到書桌上翻倒的相框,隨手拿起,看看相中人,再歎道,“青花啊青花,你到底是死是活,好歹托個夢,也好讓傻小子死了這份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