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故事裏的故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每個人都在等天亮。 炭盆裏的火漸漸熄了。 我靠著牆壁睡著了。睡夢中,我又看到了那個人影。他穿著

黑色的披風,走得很快。我想喊他,但是卻無法開口。我想阻止他,

但卻怎麽也追不上。

這一次,我目睹了所有的過程。 那個人影來到了蘇子明的房間,用一根鋼絲緊緊地勒住他的

脖子,直到蘇子明的身體不再動彈。那個人影轉過了身,直直地 看著我。黑色的披風裏,他的臉沒有五官,隻有一片煞白。

我睜開眼,大聲叫了起來。 小葵坐在我的麵前,溫柔地看著我。 她的旁邊綁著一個人,正在用力掙紮,是馬麗。 “怎麽回事?”我轉頭,看到旁邊的蘇子明躺在地上,脖子上

緊繞著鋼絲。 “是你?”我忽然明白了過來。 小葵依然溫柔地看著我,她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刀,

輕輕刮了刮胳膊上的皮膚。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問道。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小葵看著我,眼睛笑眯眯的,似乎有

些熟悉,卻又非常陌生。 “我給你看個東西吧。”小葵收起刀,拿出了一個筆記本,遞

給我。 我打開筆記本,裏麵是一篇手寫的小說,名字叫《招鬼遊戲》。 “你先看吧。”小葵說。

我低頭開始閱讀這篇小說。

A1

這是2010年的第一場雨,來得很突然,街上的人們紛紛拿起

可以遮擋的物品抵擋大雨的襲擊,街道旁的小商販們也紛紛收攤。

整個街麵一片淩亂,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老人說2010年是個“寡婦年”,不適合結婚,這個說法讓我 的未婚妻葉眉非常惱怒。我們已經談了快一年的戀愛,打算結婚了。 可是關於“寡婦年”的說法讓我有些動搖,但是葉眉卻根本不在 乎,她說這些都是封建迷信,她甚至認為那是我不願意結婚的借口。 我們因此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爭吵中,她摔門而去。

臨近春節,旁邊很多工作室都已經關門放假,隻有幾個本地 人的門麵還開著。本來我是準備帶著葉眉一起回老家過年的,但 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隻能改變計劃。

今天,我也打算關門回家過年,正拿著一張“關門過年”的 紙條準備貼到門上。這個時候,我聽見樓道裏傳來一陣隻有穿著 高跟鞋走路才會發出的脆響,聽起來有點像葉眉。我轉過頭看著 樓道口,聲音越來越清晰,一個穿著紅色大衣的女孩出現在我視 線裏。她大約二十歲,看起來像是個學生。

我還以為葉眉想通了回來找我呢!我搖搖頭在心裏嘲笑了自 己一下,繼續貼紙條。那個女孩卻走到了我身邊。

“你是夏安?夏安偵探?”女孩說話了。 “我是,有什麽事嗎?”我回頭看了她一眼。 “幫幫我,你一定要幫幫我!”女孩的情緒瞬間變得激動起來,

嘴角不住地顫抖著。 “進來說吧。”我推開門,把女孩請了進去。然後又把門上剛

貼的紙條撕掉,我知道,今年我是無法回老家過年了。 偵探室有些冷,女孩抱著雙臂坐在我的對麵。她的樣子似乎

有些緊張,很快她的緊張隨著敘說變成了恐懼與驚慌。

女孩名叫林欣,是東海學院藝術係大二的學生。一個星期前,

她最好的朋友孟瑤出事了,死於非命。林欣懷疑有不幹淨的東西 殺了她。

“你說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林欣說到這裏,我打斷了她的話。 “是……鬼。”林欣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地吐出兩個字。 “你怎麽這麽肯定?能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講一下嗎?”我皺

了皺眉頭,遲疑了幾秒讓她繼續說下去。 “事情要從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說起,我記得那是南城冬天的

第一場雪……”林欣陷入了回憶中。 那天,迎來了南城冬天第一場雪,雖然雪並不大,但是卻讓

很多人興奮起來,尤其是林欣他們這些從南方過來求學的學生。 那天下課後,林欣、孟瑤和丁冬約好一起去南城的天平山看

雪景。丁冬是孟瑤的老鄉。當林欣和孟瑤收拾好來到約定地點的 時候,她們發現丁冬還帶了兩個朋友——周一明和王克。

“人多熱鬧嘛!都是我朋友。”丁冬簡單介紹了一下,便一起 出發了。

天平山位於南城西郊,他們這幾個從南方來的學生走到半山 腰的時候才發現雪天去山頂是一件多麽荒唐的事情,先不說路滑, 僅是那些迎頭風雪就讓他們吃不消。林欣和孟瑤幾次想放棄,但 在丁冬和周一明的鼓勵下,他們最終還是來到了天平山的山頂。

此刻,雪已經停了,天色也暗了下來,地麵上覆蓋了一層薄 薄的白雪,在淡淡月色的映照下格外美麗。幾個人大聲叫喊著,這 樣的場景在南方是難以見到的,所以幾個人忙著拍照留念。也許 是因為興奮過了頭,丁冬在拍照的時候失足栽到了山頂左側的一 條山溝裏。幾個人頓時慌了,他們急忙撥打了求救電話。可是等

到救援隊和警察趕到把人救上來的時候,丁冬卻早已沒有了呼吸。

回來後,幾個人除了受到學校的處分外,更是受到了良心的 譴責。救援醫生說如果當時能第一時間把丁冬從山溝裏拖上來, 可能還會有一絲希望。

為了乞求丁冬的原諒,他們幾個人商量,決定通過一些民間 鬼術對丁冬進行懺悔。他們試了許多傳說中的方法卻都沒有什麽 用。一個星期前,周一明在網上又找到了一種新辦法,名叫“招 鬼術”。據說在夜半時分,拎著兩個白燈籠,將元寶冥錢在亡靈 的照片前燒掉,亡靈就會歸來。可是這種辦法似乎依然沒有什麽 成效。

第二天早上,當林欣推開舞蹈室門的時候,卻發現了吊死的 孟瑤。學校報了警,警察初步斷定為自殺。他們以為孟瑤是承受 不了內心的譴責而自殺,可萬萬沒想到,就在前幾天,他們離奇 地收到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一行字:我回來了。落款竟然是丁冬。

講到這裏,林欣停了下來,開始不停地咳嗽。故事仿佛還沒 有結束,鬼魅的氣息在房間裏飄**。

A2

林欣走了。 對於這樣一起案子,作為偵探的我當然欣然接受。不是因為

它能讓我有多少收益,而是因為我喜歡這種離奇詭異的案子。林 欣的經曆聽起來就像是個詭異的恐怖故事。幾個尋找朋友亡靈的 人,在傳說中的儀式後發生了命案。而我,即將踏入這個真相不 明的詭異旋渦裏。

拿出電話本,我撥通了南城刑警隊隊長高成的電話。

“喂,兄弟,什麽事?”電話裏傳來了高成略帶沙啞的聲音。 “高隊長,忙什麽呢?” “我在調查一起影子殺手案,現在在外地。真是頭疼,我們跟

蹤嫌疑人已經三天多了,但是對方卻一點馬腳都沒露出來。你找 我什麽事啊?”高成的聲音大了起來。

“我想讓你跟局裏打個招呼,我這有個案子需要去查點資料。” 我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請求。

“好吧,我幫你聯係下。我這兒有點新情況,先掛了!”高成 匆忙掛斷了電話。

關於林欣的案子,我已經有了一個大概方案。因為是命案, 所以必須要和警察局通氣,否則展開調查會很難。另外,現在我 隻有林欣的一麵之詞,如果想深入了解這個案子,我必須到東海 學院走一趟。

東海學院距離我的偵探所隻有兩站地。坐在擁擠的公交車上, 我看著窗外的風景,腦子裏卻在不停地想著案子。我怎麽也想不 透孟瑤自殺的動機,難道真的隻是因為愧疚嗎?

直覺告訴我,孟瑤應該是被謀殺的。凶手應該是知道什麽秘密, 殺死孟瑤,再利用亡靈傳說來脫罪。可凶手是誰?又為什麽要這 麽做呢?

“東海學院到了,下車的乘客請準備下車。”這個時候,公交 車到站的提示音響了,我停止了思考,起身下了車。

東海學院已經放了寒假,此時隻有少數學生還留在學校。整 個校園裏人不多,偶爾有幾個學生經過。沒費多少工夫,我就找 到了林欣的宿舍。

林欣正在宿舍收拾衛生,她沒想到我會來。

“宿舍太亂,我正在整理。”她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我就是來看看孟瑤生前的一些東西。既然我接受了你

的求助,那麽就一定會盡力把真相找出來。”我笑了笑,說道。 “這是孟瑤的床鋪,她的東西沒人動,她的家人過一陣來取走。”

林欣指了指旁邊一張床鋪。 “你忙你的。”我點點頭,向孟瑤的床鋪走去。 孟瑤床鋪的牆壁上貼滿了明星海報。海報下麵還有幾張大頭

貼,那應該就是孟瑤,典型的南方女孩長相,很漂亮。床鋪幹淨 得有些冷清,仿佛知道了主人的離去。床頭還放了一個調皮的猴 娃娃。

孟瑤的書桌被人蒙了一層白布,揭開白布,我看到了一疊厚 厚的信箋。簡單翻閱了幾下,都是些情書。

“那都是男生寫給孟瑤的情書,孟瑤有點虛榮心,喜歡擺在桌 子上。”林欣解釋道。

“那孟瑤有男朋友嗎?”我若有所思地問。 “沒有,她的眼光高,一般男生看不上。頂多也就做個普通朋

友。”林欣搖了搖頭。 “那她和丁冬是什麽關係?僅僅是老鄉嗎?”我頓了頓問道。 “嗯,就是老鄉。不過我感覺丁冬可能喜歡她,這個我也說不

清楚……”

“林欣,在嗎?”這個時候,一個男孩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鼻梁上戴了一副黑邊眼鏡,看起來文縐 縐的。

“他是?”看到我,他愣了一愣。

“我是孟瑤的表哥,今天剛從廣州過來。”我搶先說話了,在

具體情況沒有摸清楚之前,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身份。 “哦,這麽快就來了。”男孩顯得有些意外。 “這是周一明。”林欣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把男孩介紹給了我。 “你就是周一明?”我打量了一下他,他的眼神有些躲閃,似

乎怕我發現什麽。 “是,我是孟瑤的朋友。”周一明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 這時,我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高成安排了一名警察幫我把

我想要的資料調了出來。

A3

我沒想到會在東海學院遇到葉眉。 我和林欣走出女生宿舍樓,準備一起去舞蹈室現場看看的時

候,迎麵我看見了一個人,竟然是葉眉。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脫口問道。 “我還要問你呢,她是誰啊?”葉眉的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到了

林欣的身上。 “我一個客戶。”對於葉眉的不信任我有些生氣。 “客戶?這麽說,為了客戶你不準備回家過年了吧!”葉眉咄

咄逼人地問道。 “別在這搗亂了,你來這裏做什麽?”我又問了一遍。 “你管不著。趕緊陪你客戶吧!”葉眉說完,氣鼓鼓地離去。 我還想說什麽,葉眉卻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你女朋友?”林欣小心翼翼地問。

“是啊,正在鬧別扭,唉……先不管她了。走,我們去現場吧。”

我聳了聳肩,向前走去。 林欣和孟瑤都是藝術係的學生,她們經常會去舞蹈室練習形

體。為了方便學生們練習,老師把舞蹈室的鑰匙給了她們一把。 可是一把鑰匙滿足不了這麽多學生的需求,所以舞蹈室的門基本 上是不鎖的。

那天林欣一大早起來就發現孟瑤不在宿舍。因為知道孟瑤一 直在為來年一個晚會做準備,所以林欣也沒有在意,自己去食堂 買了早點便去了舞蹈室。沒想到,她推開舞蹈室的門卻看見了吊 死在裏麵的孟瑤。

現在,站在舞蹈室門前的林欣依然心有餘悸。慢慢打開門, 我先走了進去,她才跟進來。孟瑤上吊的地方是舞蹈室一個用來 架條幅的鐵管,整個舞蹈室基本上也隻有這個地方才能上吊。

突然,林欣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手機走到一旁接聽。 我仔細看了看孟瑤的死亡現場,不明白為什麽孟瑤會選擇吊

死。一般來說,漂亮的女孩都比較在意自己的樣子,即使是死也 會注意遺容,吊死後的樣子是非常難看的。如果延續我之前的推斷, 謀殺者之所以會把孟瑤吊死在這裏,估計是將孟瑤約來這裏比較 方便,並且這裏要比其他地方下手方便得多。

這個時候林欣走了過來:“晚上,周一明他們要為孟瑤送行, 你來嗎?”

“送行?”我愣住了。 “就在這裏,周一明覺得可能是丁冬的鬼魂殺死了孟瑤,他希

望孟瑤死後能幫我們說說情,別再讓我們出事……” “胡說八道,你們是大學生啊,怎麽信這個?”我打斷了林欣

的話。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孟瑤怎麽會死了。寧可信其有,不可 信其無吧。”林欣低聲說道。

“那好吧,你們打算幾點?我倒想看看你們準備怎麽給孟瑤送 行。”我緩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說道。

“晚上十點,就在這裏。”林欣說道。 從東海學院出來,我去了一趟警察局。在那裏我重新確認了

孟瑤的死亡原因以及現場的一些疑點。確實,孟瑤死於自殺,可 是卻找不到合理的動機。孟瑤的家人也曾經質疑——孟瑤根本沒 有充足的自殺理由。可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隻能悲憤離去, 不得已接受了這個現實。

回到偵探所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我拿起電話打給葉眉,卻 怎麽也打不通,看來葉眉是真的生氣了。坐到桌子前,我忽然想 起以前的一件事情,我頓時明白了為什麽葉眉會出現在東海學院。

葉眉跟我說過,她的叔叔把她調到一所學校做醫學助教了, 當時我沒有問她是哪所學校,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東海學院。看來 我這個未婚夫當得很不稱職,連未婚妻在哪個單位上班都不知道。 也許我應該替葉眉多想想,她是個女人,需要多關懷,而我卻總 是忙案子,也難怪她生氣。

想到這裏,我給葉眉發了個信息:“葉眉,對不起,原諒我之 前對你的疏忽,不管明年是‘寡婦年’還是‘光棍年’,我一定要 娶你,因為我愛你!”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距離晚上十點越來越近。我把文件 整理好,走出偵探所,順手將文件袋扔進了樓下的郵筒裏。

年關將近,街上燈火通明,出租車載著我很快就到了東海學

院。我來到舞蹈室,推開門,林欣和周一明已經到了。他們坐在

地上,地上擺了幾根燃燒的蠟燭和一些元寶冥錢,還有一張孟瑤 的照片。

“不是還有個人嗎?”我看著他倆問道。 “王克一會兒就到。”周一明說。 “你們準備怎麽做?”我看著地上的東西問。 “招鬼術。”周一明的話剛說完,門外吹來一陣風,地上的蠟

燭突然滅了。 我的心一震,轉頭望去,一個男孩走了進來。原來是有人來了,

想必他就是王克。 “不會輕點,把蠟燭都弄滅了。”周一明瞪了王克一眼,然後

拿起打火機重新點著了蠟燭。 “現在人齊了,我們開始吧。”林欣輕聲說道。

A4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招鬼術。昏暗的燭光下,周一明、 林欣和王克的臉顯得鬼魅異常,再加上這裏是孟瑤的死亡現場, 毫無疑問,整個場麵讓人不安。如果說這樣的氣氛下就算真的可 以招到鬼,想必也是心理作用。

舞蹈室裏非常安靜,整個過程除了外麵時不時傳來的風聲和 舞蹈室幾個人的呼吸外,再沒有其他聲音。我坐在一邊看著那些 元寶冥錢慢慢化為灰燼。之後,周一明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低頭看了一眼,是葉 眉打來的。我忙按下了掛斷鍵,想必是她看到了我給她的短信。

周一明開始說話,聲音悲傷而低沉,內容是緬懷丁冬和孟瑤。

林欣和王克低著頭靜靜地聆聽著。 我的電話一次又一次響了起來,無奈之下,我起身走到舞蹈

室外麵,接了電話。 “夏安,你在哪裏?”電話裏葉眉的語氣急切而焦慮。 “我在外麵有事,回去再聯係你,好嗎?”我輕聲說道。 “不,你快回來,馬上,好嗎?”

“葉眉,我真的有事,我一會兒聯係你,就一會兒。”說完, 我掛掉了電話,往回走去。

走進舞蹈室,我一下驚呆了。周一明低頭坐在地上,手裏握 著一把尖刀;林欣和王克暈倒在一旁。

我慌忙跑了過去。 “別過來,我要他死,誰能攔得住!”周一明抬起頭,發出了

一個女聲。 “你怎麽了?”我頓時呆住了,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 “哈哈哈哈,既然招我來,那就跟我一起走吧!”周一明大聲

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一個女人。周一明拿著刀刺向自 己的胸口,血水順著刀子噴出來,他卻仿佛渾然不知疼痛。

“你是孟瑤?”我突然想到了什麽,喊了出來。 “你知道我?”周一明停了下來。 “孟瑤已經死了,你不可能是她。”我的腦子裏忽然明白過來。

也許是眼前周一明受到了心理暗示,把自己當成了死去的孟瑤。 這樣的案例在國外曾經發生過,簡單地說就是人格分裂。

“你說我是誰?” “你說我是誰?”

忽然,暈倒在地的林欣和王克站了起來,他們發出了和周一

明一樣的聲音。不,那是孟瑤的聲音。如果說周一明是受了心理 暗示,把自己臆想成了孟瑤,可是林欣和王克不可能也同時這樣 啊!難道真的是孟瑤的鬼魂被招回來了?

“我讓他死,他就得死。”林欣和王克同時指著周一明,用一 樣的語調說著一樣的話。

周一明笑了起來,將已經刺進胸口的刀使勁紮了進去。 我驚呆了,眼前發生的事情簡直聞所未聞。周一明的手停了

下來,身體軟軟地栽倒在地上。林欣和王克大聲地笑著,那簡直 就是幽靈的鬼笑,惡魔的狂笑。我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腦子炸 開一樣轉身跑出了舞蹈室。拐彎處我迎麵撞到了一個人,那個人 穿著一件染血的大衣,頭發低垂著,隻能看見一雙隻有白眼球的 眼睛。

“啊!”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個人一步一步向我走來,她身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這時,有風吹進來,我看見了她煞白的臉。 “你不是想知道是誰殺死了孟瑤嗎?現在,我來告訴你。” 這句話鑽進耳朵的同時,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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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成回到南城的那天已經是大年三十了,車上的收音機正在 播放著 2010 年春節聯歡晚會。這是中國人的春節,全球華人齊聚 一堂的盛大節日。高成沒有回家,自從妻子李月月死後,他總是 覺得家裏空****的。高成開著車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然

後想起了一個人。

車子在財富大廈停了下來,商戶都已關門歇業。高成走進電 梯裏按下4樓。

電梯到 4 樓後,高成來到走廊中間的一個房間門口,門口的 招牌上寫著幾個工整的楷體字:明安偵探所。

這是夏安的偵探所。高成、夏安兩人曾經一起參加過很多次 案件推理活動,有時夏安找高成幫忙,高成就在自己能力範圍內 幫助他。當然,高成也曾幾次請夏安幫忙破案。前幾天,高成接 到過夏安的電話,他說正在調查一起案子。

敲了幾下門,卻沒有人開。高成拿出手機撥了夏安的號碼, 卻是忙音。難道他回家了?高成疑惑著剛準備轉身離去,偵探所 的門開了。

“你找誰?”一個女人從裏麵走出來。她看上去二十三四歲, 頭發披在肩上,神情有些憔悴。

“夏安在嗎?”高成問道。 “你是什麽人?找他做什麽?”女人有些警惕,上下打量著高成。 “我是他的朋友,剛從外地回來……” “他……他出事了。”女人沒等高成說完,哀聲哭了起來。 “到底怎麽回事?”高成心裏一緊,急聲問道。

“他在精神病醫院,那天他說去調查案子,結果就出了事。” 女人抽泣著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

女人叫葉眉,是夏安的未婚妻。出了這樣的事情對於她來講 顯然是個致命的打擊,她說夏安是在三天前的晚上出事的。之前 葉眉給他打過幾個電話,夏安說正在忙,等回來後再聯係她。誰 知道葉眉再接到電話卻是醫院打來的。

講到這裏,葉眉的眼淚又流了出來。這樣的情景讓高成有些

不知所措,他沒想到夏安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簡單安慰了葉眉 幾句,高成便離開了。

回到車裏,高成撥出了之前他安排幫助夏安調材料的警員電 話,他想知道夏安到底在調查什麽案子,是什麽樣的案子能讓夏 安瘋掉!

“喂,高隊。”電話通了,聽得出來,電話的另一端熱鬧非凡。 想到此刻正該是全家團圓的時候,高成心裏不免有些辛酸。

“小陳,還記得上次我讓你幫夏安找資料的事情嗎?我想知 道他讓你幫他查的是哪起案子的資料。”高成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 問道。

“哦,是東海學院的案子。就是幾個學生玩招鬼術,結果有個 學生吊死了。法醫鑒定是自殺,但是夏安說是他殺。怎麽了?”小 陳說道。

“東海學院,招鬼術。哦,好,我知道了。你忙吧,新年快樂!” 高成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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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回警局的路上,高成的目光落到了副駕駛座位的文件袋 上,那是夏安前幾天剛寄給他的。

夏安有個習慣,每次辦案總會把過程用文字記錄下來,然後 快遞給高成,讓高成了解案件,跟他一起看著案子從迷茫到清晰。 同樣,這次的招鬼術案,夏安也把自己調查的資料以及一些疑點 記錄下來,然後寄給了高成。

高成停下車,打開文件袋。夏安寄來的資料截止到他去參

加招鬼術之前,他恰巧也是在那天晚上出事的。當晚,周一明自殺,他當著夏安和另外兩個朋友的麵自己拿著刀紮進了自己的心口。

高成決定先去精神病醫院見見夏安。說明來意,護士很快把 高成帶到了夏安的病房。夏安穿著病號服安靜地坐在窗戶前,看 起來根本不像是精神病人。

“夏安。”高成走進病房喊了他一聲。 夏安回過頭,看到高成後微微笑了笑:“你好,歡迎光臨。” “還記得我嗎?”高成也衝著他笑了笑。 “當然,你是神探福爾摩斯。”夏安一臉嚴肅地說道。 “……那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招鬼術嗎?”高成歎了口氣,換

了一個話題。 “招,鬼,術。”夏安的表情一震,像是被觸到了心底最深的

秘密一樣,他的身體開始瑟瑟發抖,臉色也變得極其蒼白,“鬼, 有鬼,是鬼啊!”

高成沒有再問下去,看夏安的樣子根本不可能問出什麽東西 來。他甚至懷疑那天晚上夏安是不是真的見到了鬼,否則一個相 信科學邏輯、重視推理證據的偵探怎麽會變成這樣。如果不是鬼, 那麽夏安到底看到了什麽,也許隻有找到當時也在現場的林欣和 王克才會知道。

高成找到林欣和王克的時候,他們正在食堂吃飯。也許是早 已經預料到高成的到來,所以當高成亮出自己的警察身份時,林 欣和王克顯得很平靜。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希望你們能告訴我真相。”

高成用一種略帶壓迫的語氣說道。

王克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翻到一個視頻文件,遞給了高成。 高成接過手機,按下了視頻播放鍵,雖然有些模糊,但當晚

發生的一切基本都記錄了下來。 “哈哈哈。”手機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個聲音竟然是從

周一明的嘴裏發出來的,接下來的畫麵讓高成更加意外,林欣和 王克站了起來,他們的聲音竟然也是同一個女聲。

畫麵戛然而止,然後回到了最初的畫麵。 “說實話,高隊長,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我們當時都被周一明

打暈了,他先打暈了林欣,如果不是我及時按下手機攝錄鍵,我 們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更不可能知道自己會發 出孟瑤的聲音。”王克說道。

“你說那個女聲是孟瑤的聲音?”高成一怔。

B3

高成能想象出那個晚上夏安的驚恐。一個相信科學不信鬼神之說的偵探,在那樣的情況下見到孟瑤回魂,巨大的衝擊讓他難以承受。可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應該瘋掉,除非是有另外一種力量。

林欣和王克以及周一明那天晚上的舉動又該如何解釋呢?視 頻中的女聲以及周一明的舉動,如果說是假的,周一明卻是確確 實實地死了。

招鬼術,莫非真的把鬼招來了? 高成坐在辦公桌前,點了根煙,百思不得其解。他了解夏安,

一般的詭異事件隻會讓他更加興奮,怎麽會被嚇到崩潰呢?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傳來。高成回過頭,進來的是鑒定科 的人。高成一回局裏就把王克手機裏的那段視頻給鑒定科送了過 去,春節值班的人手有限,隻剩下小鄭一個人,一直到現在才把 結果送了過來。

“這個視頻是真的,沒有任何拚湊剪輯。”小鄭說道。 “確定是真的?”高成又問了一遍。 “是真的,不會錯。”小鄭點了點頭,然後把鑒定結果放到了

桌子上。 既然視頻是真的,那麽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就再也找不出疑

點了。可是這樣的事情太過詭異,也許正是因為這點,所以才造 成了夏安的崩潰。

一根煙抽完,高成把煙頭摁滅,然後坐到了電腦前。電腦上 顯示著夏安的人際關係圖,和他關係最直接的人是葉眉。

“葉眉,葉眉。”高成念叨著這個名字,然後輸入了內部網查 找了一下。

整個南城一共四個叫葉眉的,篩選年齡和性別這些條件後, 符合條件的隻有一個,看到資料上的工作地址,高成愣住了。

葉眉竟然在東海學院當助教。 仿佛一根絲連著一條線一樣,高成的思維開始擴展起來。東

海學院的案子,牽扯進來了偵探,偵探的未婚妻又是東海學院的 助教,難道真的是巧合?想到這裏,高成撥出了一個電話。

“好的,我幫你查一下。”對方沒有掛電話,很快回話了, “葉眉代的課是醫學臨床解剖,你所提供的人裏麵周一明是她的 學生。”

掛掉電話,高成在眼前的結構圖上,把葉眉和周一明的名字

聯係到了一起。 現在,整個案子已經陷入重重迷霧。如果想找到真相,必須

找出其中的一根線頭,隻有找到那根線頭,才能把最終的真相拉 出來。這根線頭恐怕隻能從線索裏的細節入手。

高成移動著鼠標,最後將箭頭落在了葉眉這個名字上。

葉眉沒想到高成會找到家裏來,她正在和家人吃飯。如此喜 慶的日子,警察造訪,的確有些不愉快,不過葉眉還是把高成請 到了自己的房間。

“你認識周一明嗎?”高成開門見山。 “是我的學生,之前不太熟悉,他在夏安出事的那天死了。後

來我才知道的。”葉眉說道。 “之前你們的關係熟嗎?”高成問道。

“不熟,不是說過了嗎?怎麽了?你懷疑是我殺了周一明?” 葉眉抬眼反問道。

“不,當然不是。隻是問問。”高成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開 始打量起葉眉的房間。床頭邊放了一個相框,裏麵放著葉眉的藝 術照,那張照片的下麵還壓著一張葉眉和別人的合照。

“我去醫院見過夏安,他的情況不太好。”高成說著走到了那 個相框麵前,那是一個十寸的水晶相框,下麵還寫著一句“愛是 永恒”。

“醫生說恢複情況有些慢,唉。”葉眉歎了口氣。 “你和夏安感情不錯吧?”高成回過頭問道。 “一直很好,隻是他總是忙,有時候會疏忽我。不過我並不生氣,

因為我愛他。”葉眉說著眼角閃出了淚花。

“不好意思,提起了你的傷心事。”高成有些愧疚地說道。 葉眉剛想說什麽,她的手機響了,她拿起電話放到耳邊,剛

聽了一句,不禁臉色大變,“你說什麽?夏安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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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被人刺中了左肺。 護士說那個人從窗戶逃走了,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沒人

看清楚對方的樣子。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夏安才脫離了危險。這一夜,高成和葉

眉一直守在醫院。看得出來,葉眉對夏安的感情很深,高成甚至 覺得自己的懷疑方向有些錯誤。

離開的時候,高成接了一個電話。電話是鑒定科科長打來的, 他們重新做了視頻鑒定,結果發現高成交給小鄭的那個視頻有些 問題。

“什麽問題?”高成怔住了。 “視頻的確是真的,沒什麽問題。有問題的是裏麵那個女聲,

通過技術分析,是機器聲。也就是說當時現場那個男的和旁邊一 男一女發出的聲音其實是事先錄好的聲音,不是什麽鬼聲。”聽到 這裏,高成茅塞頓開,他感到一直尋找的那根線頭終於出現在眼前, 並且再一次證明,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鬼,不過是有人在 搗鬼。

高成給警察局打了個電話,調了幾名幹警趕去東海學院將林 欣和王克帶了回來。

審訊工作回到警察局就開始了,麵對鑒定科給出的鑒定結果,

林欣和王克承認了他們串通假裝被孟瑤附身的事情,卻對動機隻 字不提。

高成猜測,從林欣去找夏安開始,整個案子就是一個局,他 們的目的就是夏安。在證據和高成的反複追問下,林欣開口了。

丁冬的事情的確是個意外,但這個意外卻引發了一個計劃, 而引發這個計劃的原因隻有一個——葉眉。

從葉眉出現在東海學院的第一天,周一明便深深愛上了她。 這樣的愛是無法圓滿,甚至是畸形的。為了能夠和葉眉在一起, 周一明費盡了心思,為葉眉做了很多很多,卻發現葉眉馬上就要 和夏安結婚了,這樣的結局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在這樣的心情下,周一明跟著丁冬去了天平山散心,沒想到 丁冬卻發生了意外。丁冬並不是因為拍照而失足,而是在追逐打 鬧中摔下去的。剛摔下去的丁冬還曾向他們大聲呼救,孟瑤他們 卻因為害怕也摔下山溝,不敢施救,隻能撥打求救電話。不知為何, 周一明心裏雖有愧疚卻也有種很刺激的感覺。那個時候,周一明 的腦海裏便浮出了一個瘋狂的計劃,他要讓大偵探夏安受挫無助, 要讓葉眉對他失望,也要讓葉眉對自己愧疚和懷念。首先,他把 目標鎖定在口無遮攔、虛榮自傲的孟瑤身上。

那天晚上,周一明把孟瑤約到了舞蹈室,趁著孟瑤不注意的 時候用皮帶勒死了她,然後把她吊在了鐵管上麵,造成自殺的假象。

周一明殺死孟瑤的第二天便把真相告訴了林欣和王克,他希 望林欣和王克能幫他完成下麵的計劃,並用丁冬的事情威脅他們。 周一明也答應林欣和王克,如果成功完成計劃,他便自殺,向孟

瑤謝罪,丁冬的事情也不會有人知道。

於是,他們按照事先的計劃,讓林欣出麵找到了葉眉的未婚 夫夏安。對於如此離奇詭異的案子,夏安當然興趣盎然。在林欣 的帶領下,夏安一步一步落入他們的陷阱。那天晚上在舞蹈室的 招鬼術現場,林欣、王克和周一明假裝被孟瑤附身,周一明當著 夏安的麵,將刀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夏安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跑了出去,遇到了一個麵目猙獰的 女人,並且被嚇暈。

高成感覺這真是一個玩笑,學生對老師愛而不得,這樣的動 機是不是有些太過荒唐,但是人性誰又能完全了解?有人可以為 了愛付出自己的性命,當然也有人可以為了自己的愛而傷害別人。 隻是,這場罪惡的計劃中,誰都沒有得到好處。失去的生命

再也回不來,隻給活著的人帶來無盡的懊惱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