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博弈
宋民忽然間站定了腳步,很是疑惑的問道:“我現在理他幹嘛?他拿出我想要的條件了?”
“那倒不是,董政這兩日間再無任何的動靜。老奴的意思,殿下是否考慮該給他施加一些壓力,否則,老奴總有一種,他已經忘卻了這件事的感覺。”李伯佝僂著腰說道。
宋民淡然一笑,“他忘了不打緊,隻要我沒忘就成,他躲不掉的。”
宋民的這句話,讓李伯隱隱的忽然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他也想不出來這話到底危險在什麽地方,但就是有這麽一種感覺。
“殿下可是已經有打算了?”李伯問道。
兩個人費了很大的一番力氣,總算從那漫長的人群中擠了出來。
宋民回頭望了一眼,一眼掃去烏壓壓的人群,狀似隨意的說道:“打算肯定是有的,這麽大一隻肥羊,如果沒有一點打算怎麽能成。十萬大軍呢,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呢。”
李伯微微側目,但卻並沒有細問。
有些事情,他這雙有些昏花的老眼,看的還算清楚。
金城董氏在世俗間的影響力和財富,其實是其次的。
董良麾下那十萬邊軍,方才是足以撼動一方的重要棋子。
有些話,宋民沒有明說,但李伯大概猜到了。
王爺惦記著那十萬邊軍呢!
大周的軍隊體係很駁雜,但真正有實力的軍隊卻並沒有幾支。
而負責鎮守四方的邊軍,是實力派之一。
這個猜測,讓李伯的內心,一瞬間很不平靜。
麵前英俊的王爺,和他心中一直以來宋民的形象,忽然間產生了一些錯亂。
讓他有一種很強烈的不真實感。
肅王,幾乎是李伯從小看到大的,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李伯心裏很清楚。
可在這些時日裏,宋民所做的事情,每一樁每一件都在打破著李伯對他的固有認知。
如果說,宋民真的隻是在最近才漸漸的展露出了真實的自我。
那他的城府,該是有多麽的深!
那個城府,李伯都不敢去想象。
用整整二十年的事情去偽裝自己?
李伯覺得這不現實,但又不敢去否定。
隻是,他覺得現在這樣的宋民,其實挺好的。
起碼一切都好像有希望了。
……
世人皆說,狡兔有三窟,可對於那些世家門閥而言,他們何止是三窟。
宋民抄掉了李家,但卻並不是滅掉了李家。
鸇陰河穿金城而過,要數那個叫做八裏屯的地方,風景最是秀麗。
沿河的楊柳樹,據說年齡最大的都有百歲了。
掩映在楊柳枝間的淩空閣樓,比之得月樓少了些許庸俗和浮誇,但同樣雄偉。
此刻,就在這座閣樓的三樓,兩名儒裝男子相對而坐。
在這個連服飾都有階層劃分的年代,這樣的服裝,象征著他們在商人中的最高地位。
“李兄,這一回,你不出點血,恐怕是不行了。”蓄著美髯的中年人,猶如女人一般,無比溫和的端起茶碗,輕柔的掀了掀蓋碗,小抿了一口冒著熱氣的茶後,如是說道。
坐在他對座的,是一個麵上有些黑斑的老年人。
在這西北大地上,老年人麵頰之上有黑斑,一點也不稀奇,就如小孩有紅臉蛋一樣的稀鬆平常。
“董政,你是真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李氏差點因此而滅門,這血出的難道還不夠?”老年人雙手一拍桌子,憤怒的咆哮了一聲。
他的憤怒,絲毫沒有影響到董政的閑適。
他隻是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不夠!”
這兩個字猶如鋼針一般,瞬間紮的老者麵色發黑,眉毛揚的如同兩把利劍。
“你想要怎麽樣?難不成你董氏也要成為肅王的鷹犬,逼的我李氏滿門盡滅方才甘心?”老者吼道。
董政身子微微後仰,嗤笑了一聲,“李兄,你是真的老糊塗了。我董氏成為肅王的鷹犬?你覺得……他配嗎?!”
老者微微愕然。
這話,說的不是一般的大膽。
但他真的相信!
他都差點忘了,董氏是一隻真正咬人的狗啊。
“既然如此,那你今日親自登門又是何意?”老人眼簾低垂,收斂了怒氣問道。
董政手捧著茶碗,目光在老人的臉上一掃而過,徐徐落在了冬季清澈的鸇陰河上。
他答非所問的說道:“金城外二十裏,本是一處荒蕪之地,但現在人嘶馬鳴,好不熱鬧。據說,他還要在那裏建學堂、辦作坊,還要搞什麽車馬行,李兄,你覺得他這是想要做什麽?”
不消明說,老人也知道董政所說的人是誰,“金城李氏此刻猶如我這個小老頭一般垂垂老矣,哪還有功夫去理會其他?肅王在城內城外再如何興風作浪,也跟我李氏沒有什麽幹係了。”
這話,引來了董政的一聲輕笑,“若真的沒有關係,我今日就不會登門拜訪了。在列罪一百零八條,查抄你們李府之前,肅王府欠銀三十萬兩。此刻,他在城外救濟了十數萬的災民,又打算大興土木,你以為這個錢糧該從什麽地方出呢?朝廷是不可能給的。”
老人的眼睛猛然瞪大,他震驚於董政對肅王府的情況了如指掌,也驚駭於宋民的手段。
“看來,肅王爺是打算吸我李氏的血了?”老人輕喝道,麵色間隱隱多了幾分的狠厲。
董政抬起放置在火盆上的茶壺,給自己的茶碗中添上了熱氣騰騰的熱水,悠悠輕舒口氣,砸吧了下嘴說道:“何止是你,他的最終目的恐怕是我,不,我們姓董的,哈哈。”
這話說的,讓老人真的有些迷糊了。
這狗慫說了這麽半天,難道不是在給他施加壓力嗎?為何又在此刻說起這樣一番話來。
這話不管真假,老人都還沒有傻到要去相信的地步。
董氏,有手握十萬邊軍的董良一人,足矣。
肅王,恐怕還動不了。
那十萬邊軍,雖說是朝廷的,但已經快要不聽調了。
把他們稱為董良的私軍,或許更為恰當一點。
“董家主,小老頭我年紀大了,老了,說話也不中用了,該當如何還是直接吩咐吧,這啞迷打下來,倒是把我越打越迷糊了。”老人打算敞開天窗說會兒亮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