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莊揚和向羽回到廚房開始準備中午那一頓飯的製作,向羽親手示範了如何處理花菜後,莊揚就一個人蹲在水盆邊上處理四大顆飽滿新鮮的花菜,他一邊工作一邊對向羽說道:“老板,我能求你幫件事嗎?”

向羽頭也沒回地應道:“什麽事?”

莊揚將一早準備好的話猶猶豫豫地說出口,“就是……呃,我能預支薪水嗎?”

“嗯?”向羽放下手中的澱粉袋子,回頭看向莊揚,“你才工作了一天,就要預支薪水?莊揚,會不會我前腳把錢給你,你後腳就沒了人影啊?”

莊揚可憐道:“老板,我是那種人嗎?”

向羽嗤之以鼻,“我才認識你一天,我哪知道你是不是那種人。”

莊揚急了,“老板,要不然半個月的工資也行。”

向羽疑惑道:“你現在急需錢嗎?”

莊揚點點頭。

向羽見他誠懇,心裏雖然明白這樣做不理智,但還是無可奈何地答應了,“那就半個月吧,我去拿錢。”

莊揚立即攔住她,“老板,不要現金,你用網銀轉給我。”

向羽答應道:“那下午休息的時候我轉給你,你現在趕緊工作啦。”

臨近中午的時候,向羽早早感受到了今日與往日不同的地方,平時來她這邊打包午飯的工薪族人群中,女性比例似乎略有增長,尤其平日大多隻身前來的女顧客們不約而同都帶上了自己的女同事。

這些女人年紀比較大,為人處世也比較矜持,故而向羽雖然嗅出了不同,但在忙亂中依然沒察覺出真相,直到中午真正的高峰來臨,當成群結隊的女初高中生們聚集在小炒店外時,向羽才真正明白了她們的目的。

“你叫什麽名字?”

“以前沒見過你啊,你以後都在這邊工作嗎?”

“我能給你拍張照片嗎?”

“你好高啊,你今年幾歲了?咱們交個朋友吧。”

向羽像個陀螺似的來回盛飯裝菜打包,不忘光明正大地偷聽女學生們嘰嘰喳喳騷擾莊揚的問題,然後忍著笑偷看莊揚微微發紅的臉。

莊揚也手腳不停地忙碌著,隔著一扇玻璃,那群女學生幾乎要將臉壓塌在上頭,他很有耐心,別人問什麽他就答什麽,還不忘叮囑她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加上臉上又總是熱情洋溢像輪大太陽,女孩子們點的菜都比平時多了幾道。

將近中午一點的時候,小炒店裏的生意才漸漸冷清下來,向羽直到這個時候才有時間調侃莊揚,“小炒西施,你真的不需要上樓補個妝嗎?”

莊揚哈哈大笑,卻又拿手掌做了個撲粉的動作,逗得向羽樂不可支。

向羽看著莊揚,越看越想笑。

莊揚個子高,又不像時下大部分年輕人那麽瘦弱,一張臉生得也是陽光俊朗,加上他本身愛笑愛鬧,開朗大方不拘小節,即使對待陌生人也總是熱情有禮,難怪會讓那些小女生呼朋引伴地前來圍觀。

“老板,收拾完這些我能上樓睡午覺嗎?好困。”莊揚打了個哈欠,立即有亮晶晶的淚水潤濕眼角,看上去就像隻無害的大狗。

向羽笑道:“吃了飯把店門關了,到下午營業前,這段時間都是你的。”

莊揚打了個響指,邁著快活的步伐去上廁所。

向羽笑著搖頭,轉身去給兩個人盛飯。

午睡前,莊揚不忘提醒向羽讓她把工資轉進他賬戶,向羽站在自己房門口比了個OK的手勢,答應馬上轉。

一關好臥室的門,莊揚立即掏出手機,郵箱裏果然多了一封郵件,他沒點擊郵件,而是先打開監控軟件。

監控畫麵裏,向羽正在換衣服,當她脫掉長袖襯衫,正要去提裏頭T恤的下擺時,莊揚歪過了頭。

過了一會兒,莊揚再回過頭的時候,畫麵裏的向羽已經換成睡衣,正踩著拖鞋走到了電腦前麵。

莊揚從包裏拿出紙筆,又拉近鏡頭,仔細看向畫麵裏的電腦。

攝像頭一開始就是正對準電腦的,當向羽在瀏覽器上打開網上銀行的頁麵時,她歪歪倚靠在桌上的身體擋住大半個鍵盤,幸好向羽輸入密碼時用的是軟鍵盤,這讓一直緊盯著監控畫麵的莊揚鬆了口氣。

如果假借他人之手,莊揚也能輕鬆得到向羽的賬戶資料,可是他暫時還不想把向羽的身份公開,尤其如果讓組裏的人知道他的去向,這條巷子的安寧,隻怕立即就要被打破。

向羽給莊揚轉了半個月的工資,就關掉電腦往屋外走,莊揚立即退出監控畫麵,迅速脫掉外套。

向羽已經在敲門了,莊揚給她開門,笑道:“老板。”

“錢給你轉了。”向羽瞥了眼莊揚身上的衣服,皺眉道:“在廚房工作的衣服別穿到**睡覺,棉被要是帶上了油煙味,半夜熏死你。”

莊揚笑嘻嘻地點頭答應。

向羽又瞅了他一眼,轉身回自己房間了。

莊揚等聽到向羽房間落了鎖,這才用手機點開郵箱裏的新郵件。

新郵件自然是已經查出來的張明的資料。

張明是他的本名,過去是一家證券公司的投資顧問,幾年前因為私人理由辭職,後來一直呆在家裏專職炒股至今,不是什麽一夜暴富的傳說,更不是什麽身世顯赫的富翁,銀行記錄裏也從來沒有過他的善款捐贈記錄,這樣的人,為什麽會突然對向羽一家伸出援助之手?

莊揚帶著疑問繼續往下翻郵件,下一秒,他的臉色變了。

郵件裏詳細附上了張明的銀行交易明細,在繁複的明細之中,莊揚一眼看到了一個很是熟悉的名字——喬北。

四年前,當莊揚還是高順業的私人保鏢時,他就在高順業酒店房間裏見過這個人,盡管隻有一麵之緣,但是莊揚清清楚楚記得,喬北就是高順業的私人理財顧問。

向羽與高順業之間的聯係,竟然就這樣被他發現了。

莊揚雖然高興,但還是很冷靜地繼續往下看。

喬北匯給張明的款項與張明通過基金會捐贈給向羽父親的款數一致。如果喬北三年多前還是高順業的人,那這筆錢,多半就是高順業出的。

郵件後頭已經再無有用的信息,莊揚直接登陸向羽的網銀,點開賬戶明細,從最近轉給自己的那筆錢查到開卡的日期,幾年之間,都沒有看到張明、喬北亦或是高順業本人的交易記錄。

或者,向羽還有其他的卡?

莊揚仰躺在**,閉上眼開始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高順業已死,他的屍體也已經被養子處理掉了,想要通過DNA驗證的手段來證明向羽與他之間的血緣關係已經不可能了,如果向羽真的是高順業的私生女,那麽她和她父親向鴻至應該就隻是養父女的關係。

可是向鴻至也已經去世了三年,該如何證明向羽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呢?向羽是一個24歲的成年人,對於自己的身世,她到底了解多少?垃圾處理中心的大爺說過,向鴻至之所以能得到救助,是向羽主動尋求幫忙的結果。

看來,解開秘密的鑰匙,依然藏在向羽身上。

莊揚想起早上在屈曉文臥室拍到的照片,立即調出圖片細看,照片拍攝的時間顯然早於三年前,因為莊揚在向羽身邊看到了當時依然健在的向鴻至。

放大向鴻至的臉後,莊揚的第一反應便是,這對父女長得一點也不像。

向鴻至是典型的國字臉大粗眉,五官其實長得都還不錯,就是略顯擁擠地塞在一張空間足夠大的麵龐上時,難免讓人產生難看的印象來,向羽雖然談不上漂亮,但是一張臉素淨周正,瞧著就叫人舒服。

照片裏的向羽左右各挨著人,左邊是她父親向鴻至,右邊是另外一個女孩,那女孩莊揚在資料裏見過,她是文興巷裏王家夫婦的獨生女,兩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

莊揚又看了會兒照片,這張照片在拍攝當時,文興巷還住著至少十多個左鄰右舍,可如今,被大火肆虐過的巷子人丁凋敝儼然荒僻,除去那些來來走走的學生外,居住在這條巷子裏的主人,還能剩下多少?

莊揚其實並不困,但是他的身體已經習慣了在必要的時候養精蓄銳,所以當他一閉上眼調整好呼吸,他便真的睡著了,可是他又睡得極淺,以至於當向羽房間的鎖剛剛打開鎖舌,他便倏地睜開了眼睛。

向羽去了趟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打開房門的莊揚,便問道:“醒了?”

莊揚摸摸腦袋,笑道:“肚子餓了。”

向羽嫌棄道:“午飯不是吃得挺多的嗎?”話雖這麽說,她還是指向自己房間,問道:“我房間裏有餅幹,吃嗎?或者下樓去下碗麵吃?”

莊揚摸著肚皮,說道:“吃餅幹吧。”

向羽進屋拿餅幹,莊揚坐在平台的長條凳子上,長腿交疊著擱在前頭,從拖鞋裏露出的十個腳趾頭靈活地動來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