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同仇敵愾

天黑之後,張飛龍回到淩若冰的院子之中。

淩若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臉上是一片寒霜,眼中有些詫異:“你居然還沒死?”

張飛龍揣摩著她的心思,笑道:“宮本久長還沒死,我怎麽能死呢?”

淩若冰:“以後別跟著我了,你走吧!”

張飛龍忙說:“淩姑娘,你聽我解釋,他們都是熱血男兒,為了國,為了家,甘願丟掉自己的性命,我如果見死不救,和懦夫有什麽區別?”

淩若冰沒有理睬他:“你不走,我走!”

淩若冰背著步槍,轉身就走。

張飛龍想拉住淩若冰,他剛伸出手。淩若冰閃電一般回身,一手掐住張飛龍的脖子,另一手拳頭擊打在張飛龍的胸口。張飛龍猝不及防,咚地一聲,坐在地上。

淩若冰隻是一個在別人襲擊她的時候本能地反應,猛然想起是張飛龍,手下留情,否則,張飛龍已經是一個死人。

張飛龍也沒想到淩若冰反應如此激烈,下手之重。一時氣血翻湧,說不出話來。

淩若冰看了張飛龍一眼,沉默片刻,才道:“不要在背後偷襲我!”

張飛龍艱難地站了起來。

淩若冰轉身又走。張飛龍在身後喊道:“等一等!”

淩若冰身體微微一動,站住了,慢慢回頭,冷冷地看著他。

張飛龍道:“我今天遇到周必成了,他以前是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職員。武漢淪陷之後,他留了下來,為的就是打鬼子,救中國!”

淩若冰:“他和我有什麽關係?”

張飛龍:“他希望我們,還有潛伏在武漢的軍統特工聯手,一起對付日本鬼子!”

淩若冰一怔,隨即冷冷地哼了一聲:“恕不奉陪!”

張飛龍怒了,吼了起來:“淩若冰!你聽我說完再走!”

淩若冰顯然沒有想到張飛龍居然如此激烈,望著他。張飛龍吼出來了:“你是一個自私,冷血的女人。日本鬼子從東北打到武漢,多少百姓遭受了鬼子的毒手,你一身武功,從沒想過為百姓做點什麽嗎?”

淩若冰眼中滿是詫異的神色,她遲疑了很久,才問張飛龍:“你說完了嗎?”

張飛龍:“我希望和你在一起,殺鬼子。”

淩若冰:“跟你在一起白白送死嗎?”

張飛龍:“我們有很多人,人多力量大,死的是鬼子,不是我們。”

淩若冰:“你要做什麽,我不管,但你也別管我做什麽。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她毅然,絕然地走了。

張飛龍在黑暗之中一聲大吼:“淩若冰!”

聲音在空****的夜空之中徘徊……

武漢警備司令部。宮本久長來到秋山大郎中將的辦公室外。他是剛回憲兵隊,就接到了秋山大郎的電話,不敢怠慢,立刻趕來。他心中很清楚,這是田美玲惡人先告狀。

宮本久長:“報告!”

一個溫和的聲音:“請進!”

宮本久長進入房中,敬禮,肅立。

秋山大郎中將五十歲左右,溫文爾雅,冷靜沉穩,戴著一副眼鏡。他的身後,是一張武漢地圖,地圖邊,掛著一把軍刀。此刻,他手裏正捧著一份文件,在認真地看。

宮本久長:“中將閣下。”

秋山大郎微微點了點頭:“宮本久長君,聽說新政府成立的時候出了點麻煩?”

宮本久長微微鞠躬:“是,閣下,不過都在我們的控製之中。”

秋山大郎:“武漢城內,還有多少軍統,八路?”

宮本久長:“閣下,武漢城內,潛伏的軍統,八路肯定有,不過相信不會太多。憲兵隊,治安維持會,還有警察署,都在協力搜查。今天警察署抓捕了兩個軍統特工,我想從軍統特工身上挖些線索,順藤摸瓜,把潛伏的軍統特工一網打盡!”

秋山大郎點了點頭。

宮本久長:“可警察署的田科長不願意配合憲兵隊!事實上,警察署能抓到兩個軍統特工,還是狙擊手大橋中尉,小林中尉的協助。”

秋山大郎微微一笑:“宮本久長君,田科長已經給我報告過此事,說憲兵隊,治安維持會全力協助,才抓到了兩個軍統特工。對憲兵隊的表現讚不絕口呀!”

宮本久長一怔。

秋山大郎繼續道:“宮本久長君,大日本帝國自開戰以來,人力,財力,物力,都遠遠不足!我們每一個帝國的子民,都要竭盡全力,為帝國效力。”

宮本久長啪地打了個立正:“嗨!”

秋山大郎:“區區幾個軍統特工,一兩個刺客,翻不起大浪!宮本久長君,你應該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如何籌集軍費上,至於找軍統的事情,就讓警察署情報科去做吧!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宮本久長肅然起敬:“閣下果然英明!”

宮本久長從秋山大郎的辦公室出來,想不明白田美玲究竟在秋山大郎的麵前說了什麽。秋山大郎沒有責怪宮本久長的意思,但明顯在袒護田美玲。日軍想長期占領中國的領土,的確離不開這類人。想想籌集軍費比抓幾個軍統特工重要多了,宮本久長也就釋然了。

但軍統特工,他還是要抓。

宮本久長直接讓司機驅車到徐神針醫館。

徐神針醫館,現在來治病的是日軍軍官或者是一些有錢有勢力的中國人,尋常的百姓,根本不敢登門了。因為醫館外麵,有幾個日軍士兵站崗執勤。

宮本久長進入醫館,看到徐淑媛。宮本久長微微一笑:“淑媛小姐,近來可好?”

徐淑媛嫣然一笑:“宮本太君,我很好,你還好吧?”

宮本久長:“我也很好,淑媛小姐,徐會長在家嗎?”

徐淑媛:“在,宮本太君,我帶您進去吧!”

宮本久長:“多謝淑媛小姐。”

徐淑媛做了一個請的優雅動作,款款而行。宮本久長看著徐淑媛美麗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漣漪。

徐家客廳,徐東洋抱拳施禮:“原來是宮本太君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宮本久長:“徐會長客氣了!”

兩人相對坐在茶幾前,徐淑媛向宮本久長道了聲失陪,出去了。徐東洋開始泡茶,吳媽端來精致的點心,放在茶幾中間。

宮本久長站起來,微微彎腰,鞠躬:“多謝……吳媽!”

吳媽笑道:“宮本太君,好久沒看見您來了,一定很忙吧!”

宮本久長:“的確忙!”

吳媽走後,宮本久長拿起點心,讚不絕口。徐東洋給他添茶,兩人寒暄幾句,宮本久長就直奔主題了。

宮本久長:“徐會長,漢口的戒煙局要成立了,我想讓你兼任戒煙局副局長。”

徐東洋一怔:“宮本太君,你說戒煙局?”

宮本久長點了點頭。

徐東洋一臉霧水:“宮本太君,煙土可是個肥差,如果戒掉,皇軍損失巨大呀?”

宮本久長神秘莫測一笑。

徐東洋瞬間就明白了:“宮本太君,莫非是明戒暗不戒?”

宮本久長點了點頭。

徐東洋大喜:“我願意兼任這個戒煙局副局長。”

宮本久長道:“我已經拿到了警備司令部的通行證件,整個武漢,沒人敢查你的貨。”

徐東洋:“煙土的供應量大,如果全部從外地進口,利潤就大大削弱了,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宮本太君意下如何?”

宮本久長:“徐會長請講。”

徐東洋:“我們可以在武漢郊區種植罌粟,自己提煉煙土,利潤翻倍。”

宮本久長:“很好,憲兵隊,治安維持會,日本部隊,大大地支持徐會長的計劃。”

宮本久長端起茶杯:“徐會長,我以茶代酒,先祝賀我們財源滾滾。”

徐東洋與宮本久長碰了碰茶杯,相對哈哈一笑。

張飛龍喬裝打扮,到周必成的住所接頭。在周必成家,還有一個三十多歲,雙眼銳利的漢子,一個二十多歲,虎頭虎腦的年輕人。周必成給張飛龍介紹,三十多歲的漢子名叫肖向東,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名字叫劉青,他們都是共產黨員。此刻,張飛龍才知道,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自從武漢淪陷之後,部分人撤離了,幾十人潛伏了下來。後來遭受日軍的瘋狂搜捕,犧牲了一半,如今還有三十多人。改名稱為特別行動隊。周必成是隊長,肖向東是副隊長。

肖向東對張飛龍的事跡傾佩不已,和張飛龍緊緊握手:“歡迎張少爺和我們一起戰鬥!”

張飛龍咬牙:“家仇國恨,不共戴天,要多謝你們給我這個報仇的機會!”

肖向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隻有我們團結在一起,才能消滅日本鬼子!”

周必成對張飛龍知根知底,想發展他加入共產黨陣營,隻是時機還沒成熟,沒有對張飛龍說起。張飛龍對共產黨有所了解,也願意與周必成合作。

周必成試探著問張飛龍:“張少爺,淩若冰姑娘呢?”

張飛龍:“她走了!”

周必成:“人各有誌,她不願意來,我們也不能勉強!”

張飛龍微微沉默了片刻,低聲說:“她雖然是一個殺手,卻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是我惹她生氣了!”

周必成笑了笑:“她當殺手,也是亂世所迫,她若加入我們行動隊,我們的實力將大大增加呀!”

肖向東:“我們的隊伍,需要的是有血性,有責任,有使命感的英雄人物。沒有她,我們一樣能和鬼子戰鬥!”

張飛龍點了點頭,心中卻有些牽掛淩若冰,不知道她現在去了哪裏……

周必成隨即安排了張飛龍的落腳之地,並給他弄了一張良民證,名字叫張元。有了良民證,白天上街遇到日本憲兵盤查就能蒙混過關,過哨卡也相對容易許多。

兩天之後,周必成帶著張飛龍去拜訪軍統特工隊長於西南。張飛龍跟著周必成,兩人步行。張飛龍問:“我們人不少,為什麽還要和他們聯手?”

周必成搖頭道:“我們和他們的人也就一百多,武漢城中有多少鬼子?就憑我們這點人,肯定無法把鬼子全部消滅吧?我們隻能竭盡全力,做部分事情,還需要正規軍隊打來,才有望把日軍趕出城去!”

張飛龍若有所思。

周必成繼續道:“他們在城中的落腳點更多,也更隱蔽,武器也比我們精良。我們和他們合作,成功的概率更大。”

張飛龍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

迎麵有一個巡邏的日軍隊伍走過來。周必成低聲對張飛龍道:“我們要表現得低調一點,和敵人做鬥爭,要能屈能伸。等一下照著我的樣子應付鬼子。”

周必成站在路邊,摘下帽子,微微彎腰,一副笑臉:“太君幸苦了!”

日軍巡邏隊趾高氣揚,沒有正眼看兩人一眼。

張飛龍冷笑:“狗日的,白天讓你們囂張,晚上就要你狗命!”

等日軍巡邏隊走遠了,周必成才道:“我昨天得到‘玫瑰’的消息,宮本久長請了兩個狙擊手來對付你!”

張飛龍:“玫瑰是誰?”

周必成:“我們共產黨潛伏在日軍中的工作人員。”

張飛龍:“狙擊手是啥?”

周必成:“就是槍法好的人,‘玫瑰’在敵人內部,那天在新政府廣場上,兩個狙擊手埋伏在樓頂,他們有人開槍,擊中了軍統兩個特工的右腿,抓住了他們。”

張飛龍有些奇怪:“我怎麽沒有發現?”

周必成:“當時開槍的人太多了,而且,他們的槍口上安置有消聲器,所以你沒有發現。”

張飛龍冷笑:“宮本久長真看得起我,請了高手來,我很想和高手會會。”

周必成:“我們會繼續了解狙擊手的消息,然後再想辦法對付他們。”

兩人來到一個茶樓外。茶樓外停放著幾輛黃包車,幾個車夫正在攬活。周必成把帽子拿在左手,不經意地蓋在右手上。一個黃包車車夫走過來問:“這位爺 ,要車嗎?”

周必成:“我才剛剛來呢?”

黃包車車夫:“我可以等老爺喝完茶再走。”

周必成從口袋裏摸出幾個銅板,遞給黃包車車夫:“我一會就走,勞煩你了。”

黃包車車夫接過錢,低聲說了句:“樓上,2號房。”

周必成大步上樓,張飛龍跟在後麵。周必成推開門,隻見雅間裏有兩個人正在喝茶,兩人一見周必成,張飛龍進來,一起站了起來招呼:“周老板來了!快請!快請!”

周必成笑嗬嗬地道:“於老板,馬老板,我來遲了,恕罪恕罪!”

兩人落座。張飛龍不動聲色,打量了一下於西南。於西南四十多歲,穿灰色西裝。相貌一般,身材一般,頭上戴著一頂帽子,帽簷壓得很低,幾乎遮蓋住了半張臉。他的眼神無意之中落在張飛龍身上,兩人的眼光一碰,張飛龍感覺出他眼中一股鋒芒。張飛龍微微一怔:看起來平凡,實際上暗藏鋒芒,這才是厲害之人。

馬老板四十多歲,長袍馬褂,微胖,一張笑臉,顯得圓滑世故。他笑嗬嗬地與周必成,張飛龍打了招呼:“周老板,張少爺!”

張飛龍看了馬老板一眼,感覺有些熟悉。

馬老板:“張少爺,我們見過,張三方醫館在漢口大名鼎鼎,我等凡人,怎麽會沒個三病兩災的?”

張飛龍驚訝不已,家中的病人,既有八路軍,也有軍統,還有日本特務。一個小小的醫館尚且如此複雜,更不用說整個武漢了!

馬老板喊來跑堂的小二:“沏一壺西湖龍井茶,來幾碟幹果,餅幹。”

跑堂小二應聲而去。

茶,幹果,餅幹上來之後,跑堂小二掩上門。於西南低聲對周必成說:“周老板,我們終於走到一條路上來了。”

周必成微微一笑:“我們就像兩兄弟,以前是為了家中糾紛,難免吵幾句嘴,鬥點氣。而如今,強盜入侵,我們自然要聯起手來,對付強盜。”

馬老板名叫馬中陽,是軍統漢口站一個小組長,是於西南的助手之一。馬中陽笑眯眯地道:“周老板說得好呀!我們早就該團結起來,一致對外了!”

四人一笑。

馬中陽又讚張飛龍:“張少爺好身手,好膽識,英雄本色,光蓋漢口。”

張飛龍有些不好意思:“哪裏哪裏!”

於西南:“周老板,以後我們情報共享,協同行動。”

周必成:“很好!我們就成立一個鋤奸團,對付鬼子漢奸,讓他們知道,中國人不會屈服,會戰鬥到底!”

於西南:“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成立鋤奸團,有計劃地殺鬼子,殺漢奸,震懾敵人,鼓舞我們的鬥誌。”

周必成,於西南,馬中陽商量一些行動的聯絡方式,張飛龍插不上嘴,在一旁靜靜地聽。

於西南:“敵人的耳目眾多,宮本久長的憲兵隊,他管轄下的治安維持會是我們的主要對手。”

周必成:“根據我們的情報,現在新成立的警察署情報科科長是一個厲害人物,是一個女人,連宮本久長的賬她都可以不賣!”

於西南:“田美玲?”

周必成點了點頭:“不知道她是什麽來頭?”

於西南:“汪精衛的心腹,她的丈夫名叫姚長楓,兩人曾經留學過日本,如今姚長楓在南京擔任要員。都是死心塌地當漢奸的人!”

周必成:“這個女人和宮本久長一樣,是個厲害角色,我們可不能大意輕敵。”

於西南淡淡地道:“是不簡單,我們前幾天的在市政府廣場上的行動,就是折在她的手中,不知道她從哪裏聞到了風聲。”

張飛龍:“當時我和淩若冰在房中,看得清清楚楚,他們的人忽然來了幾大車,抓捕你們的人,顯然是有備而來……”

馬中陽:“這個女魔頭來者不善呀!”

外麵的門輕輕地扣了三下。馬中陽臉色大變,於西南麵不改色,站了起來,對周必成道:“周老板,生意改日再談!”

周必成心領神會:“好。”

兩人站了起來,於西南伸手,與周必成握手。周必成感覺他的手心之中,有一張紙條。握手之後,周必成把紙條握在手中。

於西南:“兩位慢走。”

兩人出了門,下了樓,上了門口等候的黃包車,離開。於西南和馬中陽也各自離開。在黃包車上,周必成展開手心的紙條,上麵有一行小字:我隊有內奸,下次行動為佯攻!周必成把紙條揉成一團,放入嘴裏,慢慢咽了下去。

張飛龍:“怎麽了?”

周必成淡淡地道:“有些不舒服,吃顆藥丸就好了……”

兩天之後,馬中陽來和周必成接頭,同時帶來了一個情報:警備司令部司令官秋山大郎中將會到古德寺參觀,軍統決定刺殺秋山大郎。

周必成給馬中陽明確回複:全力協同作戰!

周必成立刻召集了肖向東,劉青,張飛龍四人商量作戰計劃。通常的情況之下,共產黨其他的隊員不會聚集在一起,人多,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為了絕對的安全,商量好行動計劃之後,肖向東和劉青會把行動計劃通知給其他的人。匯合行動,行動結束之後,又迅速分開。

周必成說:“這次的行動計劃是在古德寺刺殺日軍警備司令部司令官秋山大郎中將。”

劉青一聽,雙眼放光,興奮異常:“隊長,這可是一筆大買賣。”

肖向東道:“這麽重大的事情,想必日本鬼子不會掉以輕心?必定會有重兵防守。我們得手之後,如何撤退?”

劉青想了想:“古德寺麵向著大江,想必日軍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就是江麵上,我們得手之後,迅速衝向江邊,乘船快速離開……”

張飛龍道:“這個辦法不錯,在江邊停一艘小漁船接應我,即使被敵人發現,我也能遊水逃走。”

肖向東:“這個撤退的辦法也有麻煩,日軍在江麵的巡邏艇不少,槍聲一響,巡邏艇肯定會靠攏來!”

劉青又道:“還有一條路就是從後麵撤退,我們多安排幾路人馬接應。”

周必成冷靜地道:“這兩個撤退方案都要準備,到時候看張飛龍臨時決定。”

肖向東:“我和張飛龍一起行動,開槍刺殺秋山大郎!”

劉青:“我也去,我覺得扔手雷殺傷力更大……”

周必成微微一笑:“這次行動,不考慮如何殺傷敵人,最主要的是考慮如何撤退。”

張飛龍有些詫異:“為什麽?”

周必成平靜地道:“這是一次佯攻。”

三人異口同聲地道:“佯攻?”

周必成點了點頭,肖向東遲疑了一下:“就是說,我們隻是配合軍統演戲而已?根本不需出力?”

周必成道:“是。”

劉青摸了摸腦袋,嘿嘿一笑:“搞什麽搞?我就不明白了!”

周必成道:“因為軍統裏麵出了內奸,丁西南想要找出這個內奸,所以才要我們配合一下。雖然是演戲,但我們該做的,一定要做足,否則,敵人就不會上當。”

劉青:“我明白了!”

周必成:“你們去通知其他的同誌,按照計劃行動。”

肖向東,劉青:“是。”

兩人離開之後,周必成對張飛龍道:“你準備一下,這次隻用短槍,手雷。我和你一起行動,到時候你開幾槍,打死幾個鬼子,也能殺殺鬼子的囂張氣焰。”

張飛龍:“是。”

憲兵隊辦公室,宮本久長正拿著一份報紙看,橫山次郎進來:“報告閣下,沼田靜子中尉來了。”

宮本久長微微一愣:“有請。”

沼田靜子走進辦公室,敬了個軍禮:“大佐閣下,警察署情報科田科長命我前來,有行動向大佐閣下報告。”

宮本久長不動聲色:“請講。”

沼田靜子:“大佐閣下,警察署情報科獲得‘夜貓’情報,明天上午,共產黨,軍統將聯手在古德寺行刺警備司令部秋山大郎中將閣下。”

宮本久長微微吃了一驚:“什麽?秋山大郎中將閣下要去古德寺?”

沼田靜子微微一笑:“閣下,秋山大郎中將閣下不會去古德寺,但共產黨,軍統以為中將閣下會去,所以,他們會在古德寺行刺。”

宮本久長明白了,淡淡地道:“這麽說,是警察署情報科引蛇出洞的行動計劃?”

沼田靜子:“是‘老板’的計劃。”

宮本久長:“既然你們已經製定好了行動計劃,又來告訴我們憲兵隊做什麽?”

沼田靜子:“田科長說,這次共產黨,軍統的首要人物都會出現,還有張飛龍也會出現。如果憲兵隊有興趣一起協同作戰,就派人參與,如果憲兵隊不願意,也沒關係,警察署自己會布置行動。”

宮本久長心中暗暗不爽,田美玲此舉,分明淩駕於自己頭上。自己若派人協助,勢必要聽她的指揮,自己若不派人協助,她在秋山大郎麵前會有說辭。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宮本久長問:“淩若冰會出現嗎?”

沼田靜子:“我們還沒有淩若冰會出現的情報。”

宮本久長:“淩若冰不是與張飛龍在一起嗎?”

沼田靜子:“我們隻有張飛龍與共產黨在一起的情報,沒有淩若冰的情報。”

宮本久長:“告訴你們科長一聲,我會派出精銳憲兵,協助你們的行動。”

沼田靜子鞠躬:“嗨!”

沼田靜子退出辦公室之後,宮本久長冷淡地哼了一聲:“野心!”

清晨,周必成,張飛龍喬裝打扮出門。兩人都是西裝革履,戴著帽子,背著褡褳。褡褳裏裝著駁殼槍,短刀,兩顆手雷。張飛龍特意在嘴唇上貼了小胡須,和以前的容貌大不一樣。

兩人匆匆往古德寺而去。

迎麵十幾個敞著衣衫,腰上擦著駁殼槍,大搖大擺,不可一世的壯漢走來。張飛龍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些人是治安維持會的。前麵兩人正是江小魚,江鐵叉,唯獨不見了江大猛。

張飛龍放慢了腳步,和周必成拉開一段距離。周必成也發現了他們,但已經勢成騎虎,後退不得,鎮定自若地走過去,與江小魚他們擦身而過。

江小魚說:“兄弟們,餓了沒有?”

後麵一片回答聲:“巡邏了一夜,早餓了。”

江鐵叉:“前麵有一家麵館,麻醬麵硬是好吃,我們去整幾大碗,填飽肚子。”

後麵一片哄然叫好聲:“好。”

眾人就徑直朝一家麵館走了進去,大叫大嚷要吃麻醬麵。

張飛龍暗叫了聲好險,虛驚一場,加快了腳步。迎麵一條壯漢提著褲子,一邊走,一邊係皮帶。皮帶上掛著一把匕首,一把駁殼槍,正是江大猛。他差一點與張飛龍撞了個滿懷。幸好張飛龍收腳快,閃到一邊。

江大猛瞪了張飛龍一眼。

張飛龍已經走出了幾步。

江大猛:“哪誰?你給老子站住。”

張飛龍微微一怔,站住了。

江大猛在身後問:“哪誰?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張飛龍當然知道他叫江大猛,可他不能這麽回答,該如何回答才好呢?

江大猛已經大步走到他身後。張飛龍隻好轉身,笑了笑:“這位爺……”

江大猛用手拍了拍腰上的駁殼槍,橫眉豎目地問:“知道這是麽子嗎?”

張飛龍笑了笑:“槍。”

江大猛搖頭晃腦:“你還知道是槍呀?說明你有眼睛嘛!就不知道老子是誰?”

張飛龍:“這位爺如何稱呼?”他不怕一個江大猛,但前麵進入麵館還有十幾個他的手下。就是這些人,也未必就能把張飛龍怎麽樣。但他們一旦出來,張飛龍就麻煩了。有了麻煩,勢必影響今天的行動。所以,他急切想擺脫江大猛的胡攪蠻纏。

江大猛右手大拇指指著自己的鼻子,神氣活現地道:“老子是治安維持會的行動隊隊長江大猛,土匪江麻子就是我爹!”

張飛龍微微鞠躬,賠禮道:“原來是江隊長,小人有眼無珠,請江隊長恕罪!”

江大猛得意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江隊長,為什麽剛才不正眼看老子?瞧不起老子是麽?”

張飛龍低聲下氣:“不敢,真的不敢!”

江大猛趾高氣昂,斜了張飛龍一眼:“你小子得罪了老子,拿點錢給老子喝茶,這事情就算過去了。”

張飛龍從口袋裏摸出了兩塊大洋,遞給江大猛。

江大猛不屑一視:“老子是治安維持會的江大隊長,不是乞丐,你是在打發乞丐吧?”

張飛龍身上並沒有多餘的錢財,他的褡褳裏裝的是武器和用於偽裝的衣物。他微微一遲疑,江大猛拖長了聲音:“小子,我看你是共產黨吧?還是軍統特務?”

張飛龍:“小人不是。”

江大猛嗬嗬一笑:“你說不是?老子偏要說你是!老子說你是你就是,說你不是你就不是!”

張飛龍知道再不給他點顏色看看,自己就無法脫身了。張飛龍道:“我把錢財全部給你!”

江大猛洋洋得意:“算你識相!”

張飛龍打開褡褳,忽然閃電一般從褡褳之中拔出短刀,人同時用胳膊將江大猛的脖子頂在路邊的一棵樹身上。江大猛猝不及防,等他反應過來,張飛龍的尖刀已經壓在他的脖子上。

那動作簡直是快如閃電。

江大猛嚇了一大跳。

張飛龍冷冷地道:“別喊,一喊,你就死定了。”

江大猛:“你搞麽子?”

張飛龍拔掉他的駁殼槍,打開保險,用駁殼槍抵住江大猛,低聲喝道:“江大猛,我是張飛龍。”

江大猛:“啥?”

張飛龍:“張三方的兒子張飛龍。”

江大猛搖頭:“不像,他沒有胡子。”

張飛龍把短刀放入褡褳之中,用駁殼槍抵住江大猛,把他往前麵推,先離開這裏,以防江鐵叉等人出來發現他們。

江大猛:“你要殺了老子?”

張飛龍:“你認賊作父,甘當漢奸,本該殺一百次了,但我今天不想殺你!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並不是江麻子的兒子,你是張三方的兒子,宮本久長是你的殺父仇人。”

江大猛暴跳如雷:“錘子!你說個錘子!”

張飛龍:“你別激動,我說的句句是實話,若有半句假話,遭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江大猛最相信別人賭咒發誓,他認為,別人賭咒發誓,說的就是真的。江大猛:“老子明明是江麻子的兒子,怎麽又變成張三方的兒子了?有個麽子說法不?”

張飛龍冷靜地道:“當然有,不過今天我很忙,三言兩語跟你說不清楚,改天我們約個地方說,如何?”

江大猛遲疑了一下:“好。”

張飛龍:“你相信不相信,我一槍能打死你?”

江大猛:“槍在你手中,當然你能打死我。”

張飛龍:“我說過今天不要你的命,我饒你一命,你放我一條路走,如何?”

江大猛:“這個我劃算。”

張飛龍:“你答應不答應?”

江大猛:“答應。”

張飛龍:“你賭咒發誓。”

江大猛:“老子江大猛若說話不算數,遭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張飛龍把駁殼槍打開,子彈全部退了出來,滿滿一大把。他把駁殼槍,子彈往地上一放,快步就走。江大猛從地上撿起駁殼槍和子彈,一邊往裏裝子彈,一邊說:“老子說話算數!”

張飛龍快步走遠了。

江大猛如做了一場夢一般,懵了,良久,他才奇怪地嘀咕:“這都是幹了麽子?老子什麽時候成了張三方的兒子?江麻子不是要我殺張三方嗎?”

他想不明白。

張飛龍轉過一條街道,見江大猛並沒有追趕上來,心頭鬆了口氣,知道危險過去了。正欲加快腳步,周必成從後麵追上來了。

張飛龍有些奇怪:“你不是在前麵走了嗎?”

周必成平靜地道:“我剛才一直躲在街角邊,如果他發現了你,也隻能拚了!我們不會隨便拋棄一個同誌。”

張飛龍心中一動:“同誌?”

周必成:“每一個人都是好兄弟,好戰友。”

張飛龍點了點頭。

周必成:“你用什麽辦法擺脫了他?”

張飛龍:“江大猛頭腦簡單,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張飛龍說得輕描淡寫,但周必成知道,剛才凶險萬分。隻是兩人都是身經百戰之人,已經習慣了這些凶險,才不以為然。

兩人來到古德寺,古德寺坐東朝西,規模宏大,香火旺盛。兩人是以香客的名義而來的。先交了香火錢,然後進入寺廟。此刻雖然很早,但寺廟裏的香客已經絡繹不絕了。

周必成,張飛龍暗暗做好準備,隻等行動了。

古德寺圓通寶殿,殿頂有九座佛塔。大橋中尉,小林中尉身披偽裝,隱蔽在塔刹之間。他們昨天夜裏就已經悄悄而來,靜靜地等待著。宮本久長,加藤正勇,東道賀一帶領著憲兵隊,假裝成香客,散落在圓通寶殿四周。橫山次郎,山口雄夫則帶領一對憲兵在古德寺外,一旦聽到槍聲,就從外麵圍堵。總之,是裏應外合,要將共產黨,軍統的人一網打盡。

上午十點,一隊日本士兵簇擁著幾個軍官來了。這幾個軍官不是日本人,而是田美玲安排警察署的人假扮的,這是誘餌。

此刻,張飛龍,周必成正在古德寺後麵看能逃出去的路線。後麵有一大片樹林,一道兩米來高的圍牆。隻要穿過這篇樹林,要翻越圍牆,易如反掌。

周必成:“我們的人就在後山林裏接應。”

張飛龍點了點頭,沒說什麽,感覺從這一條路撤退,也是可行的。

“砰!”一聲槍響,隨即是大片的槍聲和喊叫聲。

周必成一愣:“誰在開槍?”

張飛龍:“我們進來了多少人?”

周必成:“我們的人進來的就是我們兩個,其餘的人都在外麵負責接應,況且今天隻是佯攻。難道是軍統的人?更不可能啊?”

張飛龍:“我們回去看看!”

周必成:“我們還是先撤退吧!肯定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周必成一把拽住張飛龍,兩人往圍牆邊跑去,身後出現了幾個驚慌失措的香客,跑進樹林裏,躲藏在花草叢中,瑟瑟發抖。

周必成和張飛龍一起翻上圍牆,張飛龍回頭看了看,聽到槍聲越來越密集,他的心中忽然跳了一下,手一鬆,就滑下圍牆。

周必成忙問:“你幹啥去?”

張飛龍:“我總覺得是我們的人開的槍,我去看看情況,你先撤退!”

周必成急了:“不行,你這簡直就是去送死!”

張飛龍已經向圓通寶殿方向跑去了。

圓通寶殿內,正在激戰。這些假日軍軍官一進入,一個黑衣,黑披風,黑紗蒙麵人從一間禪房裏閃出,手裏舉著一把步槍,連開三槍。三個“鬼子軍官”中彈。日軍士兵們以回形柱廊為掩護,迅速閃開,開槍還擊。

黑衣人端著步槍往寺廟後麵撤退。

此刻,早已經埋伏在寺廟各個地方的日本憲兵隊伍出現了,他們穿的是便衣,先把一條白色的毛巾纏在右手胳膊上,掏出短槍,從四麵八方衝向圓通寶殿。

黑衣蒙麵人剛衝圓通寶殿衝出,遠遠看見幾個黑衣人衝向自己。正常的情況之下,槍聲一響,進香的香客要麽趴在地上,要麽往外亂跑,就沒有還從外麵往裏麵跑的。

這是一個反常的情況,既然反常,就說明其中有蹊蹺。

黑衣蒙麵人毫不猶豫地舉槍,扣動扳機。一個衝上來的黑衣人倒下了,手裏甩出了一把駁殼槍。

另外幾個黑衣人撲倒在台階,花草從中,其中一個高聲喊了起來:“她是淩若冰,攔住她!”

不錯,開槍的人正是淩若冰。她每一次行動的時候,都是這個打扮。

喊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宮本久長。宮本久長見過淩若冰,一看她的身形,就知道。宮本久長知道淩若冰槍法如神,所以躲藏在一尊像之後,手裏握著手槍,旁邊幾個日本憲兵也紛紛臥倒,拔槍往淩若冰射擊。

宮本久長見淩若冰和自己尚有一段距離,心中暗喜。隻要她再次出現,就必然會被隱藏在圓通寶殿上麵佛塔裏的小林,大橋中尉發現。他們一直沒有開槍,是因為淩若冰在大殿裏麵,兩人看不見她。隻要淩若冰一出殿,就成了兩人的目標。

大橋發現了如靈猿一般的淩若冰。他沒有開槍,那一片花草樹叢,都在他的射擊範圍之內。他隻需要三秒鍾,更何況,他還不知道敵人究竟有多少,不能貿然就開槍暴露了自己。

他輕輕移動了一下槍口,手指頭搭在扳機上,嘴角冷笑著,等待著。

小林中尉和大橋有點距離,他發現奔跑的人右手胳膊上都纏有白色的毛巾,這是自己人,居然沒有發現一個敵人。怎麽回事?小林中尉暗暗奇怪。他可以看到隱蔽的大橋,一動不動,難道他也沒有發現敵人?可為什麽會有槍聲?為什麽會有宮本久長的喊聲?

小林中尉看到從正們衝進來大批的日本警察,憲兵,敵人從正麵衝出去的機會微乎其微了。小林果斷放棄狙擊前麵,而是從佛塔出來,輕輕躍向大橋中尉狙擊的方向。

大橋中尉聽到身後有響動,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小林中尉之後,他又扭過頭去。與其同時,他看到花草叢中,淩若冰的身影閃了一下,又隱沒不見了。

他錯過了射擊的良機。

大橋微微有些懊悔。

小林撲到他身邊,低聲問:“大橋君,你發現目標沒有?”

大橋中尉:“前麵有一個目標,行動太快,無法瞄準。”

小林:“是張飛龍?”

大橋中尉:“我聽宮本久長大佐閣下在喊淩若冰。”

小林中尉:“難道是淩若冰?”

大橋中尉:“有可能,我看到的是一個纖細的身影。”

小林中尉不再說什麽了,把狙擊步槍架好,準備狙擊。

張飛龍跑回來,遠遠就看見宮本久長和幾個人黑衣人隱藏著。他還不知道這些人是誰。宮本久長卻一眼就認出了張飛龍,一聲吼:“張飛龍,別讓他跑了。”

張飛龍一聽到宮本久長的聲音,頓時熱血沸騰,他哪裏還想著逃走,父母家仇,不共戴天。他的駁殼槍一揚,砰砰!兩顆子彈,打在宮本久長身邊一個黑衣人的身上。

宮本久長一個翻滾,換了個方向,他向天連開了幾槍,他這幾槍是給外麵衝進來的日軍憲兵指明方向。果然,大批的日本憲兵向這個方向圍攏過來。

淩若冰看到了張飛龍,她知道,在這裏越久,越危險。當務之急,是奔跑到圍牆下,翻越過圍牆,才能確保性命安全。她從草叢之中躍起,同時對張飛龍大喊:“回去!”

張飛龍一聽那熟悉的聲音,渾身一震:“淩若冰……姑娘……”

張飛龍:“淩若冰,我掩護你,你先過來!”

張飛龍駁殼槍連續開火,人也向淩若冰方向靠攏。

淩若冰想起隱蔽在佛塔裏的敵人,心頭一顫,忙道:“你別過來,小心敵人的槍手。”

張飛龍心頭一驚,既然宮本久長來了,那麽他請的兩個狙擊手應該也來了!剛才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張飛龍大喊:“淩若冰,宮本久長有兩個狙擊手,你可千萬要小心。”

淩若冰迅速地往步槍裏填滿子彈,向著外麵衝進來的人開槍,她每開一槍,人就翻滾著,換了一個位置。她知道了兩個狙擊手隱藏在佛塔上,心中反而有了對敵的方法。此時此刻,必須速戰速決。她開槍射擊追來的敵人,就是為了引出佛塔上的兩個狙擊手,必須要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掌握他們的射擊路線,才好選擇撤退的路線。

槍響人倒。

大橋中尉,小林中尉看不到淩若冰的具體位置,隻能估計她大致所在。淩若冰在不停地運動,他們想狙擊淩若冰,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提前估計淩若冰會運動到什麽地方。

大橋中尉給小林中尉做了一個手勢:九點鍾方向,兩米距離之內。

小林中尉心領神會。

大橋中尉:“三,二,一……”

兩人一起扣動扳機,兩顆子彈射出,打在同一個地方,兩顆子彈的距離,兩米之內。如果淩若冰剛好運動到這個位置,她必死無疑。可淩若冰運動的方向恰恰和兩人射擊到的位置相反。

淩若冰從子彈來的方向,大致估計到兩人所在的方向。她退出子彈殼,推彈上膛。

張飛龍的駁殼槍已經無法打中宮本久長和他的手下,反而是宮本久長他們的子彈如雨點一般密集地射了過來。張飛龍從腰上取下一顆手雷,奮力扔了過去,轟地一聲,手雷爆炸了。

淩若冰看到張飛龍扔出手雷,心頭一喜,在手雷落下爆炸的時候,她迅速蹲起,舉槍向佛塔裏開了一槍。這一槍並沒有瞄準,完全憑的是感覺。不過子彈打在距離大橋中尉頭部一尺的地方。大橋嚇了一跳,忙把身體移開。

淩若冰一槍之後,又開了一槍,這一槍是射擊向小林中尉的藏身位置,同樣沒有打中,但足以令小林膽寒。高手的較量,就是一槍的高下。

小林中尉一愣。

淩若冰起身就往張飛龍方向飛掠。

張飛龍激動地迎上來。

淩若冰幾乎是把張飛龍撲倒在草叢之中。張飛龍一把抓住她,顫聲道:“從後麵撤退,我們的人在後山接應。”

兩人一起起身,飛躍疾落,快如閃電。淩若冰在落下的時候,還舉槍,繼續向佛塔上射擊。她的子彈雖然打不中兩人,但是距離兩人的位置,總在一尺之內,如此神準的槍法,令兩人不寒而栗。

兩人越遠,逃生的希望就越大。

大橋中尉,小林中尉心中焦急起來,他們占據著絕對的位置優勢,卻就是無法擊中淩若冰和張飛龍。這就是失敗!

兩人躍入樹林之中,樹木林立,還有一些石碑石牆遮擋,大橋中尉,小林中尉隻能無可奈何,他們即使再開槍,能打中的機會也不大了。反倒是宮本久長,加藤正勇和一些便衣憲兵追了上去。

兩人互相掩護,撤退,配合默契,動作快捷。

後麵就是圍牆了,張飛龍幾個箭步衝到圍牆下,把身體一蹲,吼了一聲:“踩我的肩膀上去。”

淩若冰如飛而來,踩在張飛龍的肩膀上,再往上一躍,就已經上了牆。但是她並沒有翻越過圍牆,而是趴在圍牆上,拉開步槍,往槍膛裏填子彈。一邊厲聲喝道:“誰?”

“是朋友!”回答他的是周必成,周必成並沒有離開,也趴在圍牆上,準備接應張飛龍。

張飛龍才猛然想起周必成,忙道:“他是朋友,不是敵人。”

淩若冰迅速舉槍,微微瞄準,扣動扳機。“砰!”一聲槍響,一個追趕的憲兵應聲而倒。

周必成:“好槍法。”

淩若冰又開了兩槍,又是兩個憲兵中彈。其餘的憲兵不敢急追,紛紛找掩體躲避。

張飛龍也翻越過了圍牆:“走。”

周必成先跳下去:“跟我來!”

淩若冰看了張飛龍一眼,也提著步槍跳了下去,張飛龍跟在她身後,關心地問:“淩姑娘,你怎麽在這裏來了?”

淩若冰沒有回答他。

張飛龍:“宮本有兩個狙擊手,我們以後行動可得小心一些。”

淩若冰一邊前行,一邊回頭看。一個便衣憲兵出現在圍牆上,淩若冰立刻開槍,槍響處,憲兵從圍牆上一頭栽下來。

周必成:“彈無虛發,百步穿楊,好神槍啊!”

張飛龍笑道:“周隊長,我的槍法就是跟淩姑娘學習的,宮本久長的兩個狙擊手,根本沒法跟淩姑娘比!”

周必成:“當然。要不是淩姑娘槍法入神,你們就成了他們的靶子了。”

三人在山林之中一陣疾跑,接應的肖向東和幾個隊員出現了,他們手裏都拿著步槍。

肖向東:“周隊長,行動順利嗎?”

周必成:“安全撤退出來。”

幾個人看到黑紗蒙麵,手拿步槍的淩若冰,都吃了一驚。周必成明白淩若冰的意思,並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忙道:“她是我們一個朋友,我們快走。”

淩若冰故意放慢了腳步,張飛龍察覺到了她的異常,知道她想離開了。也沒有多想,一把抓住她的手。

淩若冰本能地反手扭住張飛龍的手腕,但是在扭動的時候,明顯手下留情,沒有用力。

兩人站在樹林之中。

張飛龍懇切地道:“淩姑娘,我們一起走吧!”

淩若冰眼神冰冷,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張飛龍:“我想和你在一起……”

淩若冰的心微微一動。

張飛龍道:“我知道錯了,以後行動的時候,我一定服從你的計劃,不輕舉妄動。”

淩若冰盯著張飛龍的臉,沉默。

張飛龍心中忐忑。

淩若冰鬆開張飛龍的手,張飛龍把手緩緩伸向她,要拉住她的手。淩若冰用步槍托擋在兩人之間,並用步槍托格開張飛龍的手。

張飛龍:“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跟你走。”

淩若冰:“他們是什麽人?”

張飛龍:“他們是共產黨,也就是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的人,武漢淪陷之後,他們就潛伏下來,為的就是把日本鬼子從中國趕出去……”

淩若冰又沉默了。

張飛龍心頭一陣狂喜,他知道,淩若冰是默認了。他大膽地伸出手,去牽住淩若冰的手,他感覺到了,淩若冰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周必成回頭看了兩人一眼,笑了笑,什麽也沒有說,掉頭繼續走。張飛龍拉著淩若冰,跟在後麵。

古德寺內,日本士兵正把屍體抬在一塊空地之上。

宮本久長臉色陰沉,心中怒不可遏,卻又發作不出來。大橋中尉,小林中尉一臉慚愧之色,他們甚至不敢看宮本久長的臉色。

沼田靜子帶著日本警察來了,她也是一臉的驚訝:“大佐閣下,怎麽死的全部是我們的人?”

宮本久長:“張飛龍,淩若冰逃走了!”

沼田靜子看宮本久長臉色不好,也就不敢問了。

宮本久長恨恨地道:“撤!”

古德寺一戰,軍統於西南並沒有找出內奸。共產黨周必成卻有意外之喜,不僅僅殺了幾個日本人,還和淩若冰搭成了一同行動的協議。為了安全,張飛龍,淩若冰又回到自己的住處,與周必成單線聯係。警察署和憲兵隊傷亡了幾個人,田美玲不動聲色,雖然有傷亡,但至少‘夜貓’的情報還是可靠的,淩若冰出現了,張飛龍出現了,共產黨,軍統都出現了。田美玲暗暗咬牙:“下一次,就沒有這麽容易了!”

她用電報向“老板”報告:“夜貓”情報可靠,計劃出了點意外。

“老板”很快回電:知道了!

宮本久長臉上無光,在秋山大郎麵前不好交代,心頭憤怒,命令治安維持會,憲兵隊嚴密搜查。王福榮接到宮本久長的命令,不敢怠慢,令治安維持會傾巢出動,並親自帶著一支隊伍行動。挖地三尺,也要找幾個軍統出來。在搜查之中,王福榮意外發現兩個可疑之人,喝令手下攔下盤查。這兩個可疑之人拔腿就跑。王福榮下令追趕。並將三人包圍在一個院子之中。院子之中,還有三個人,一共是五個人,拒絕投降,拔出槍來就開了火。一場激戰,王福榮打死了五人,繳獲了一批武器彈藥,成功搗毀了軍統一個秘密據點。

周必成給肖向東下達了命令:啟動“菩薩”,除掉王福榮。

“菩薩”是共產黨潛伏在敵人內部的特工人員。

肖向東送出情報,展開行動計劃。“菩薩”很快傳回情報:行動已經開始了……

江大猛自從當上治安維持會行動隊長之後,為所欲為,敲詐了不少錢財。有了錢財,他就喜歡吃喝嫖賭。張飛龍,淩若冰跟蹤了江大猛幾天。兩人在暗處,江大猛在明處,很容易跟蹤。白天,淩若冰女扮男裝,她不苟言笑,冷肅英俊,很少有人會看出破綻。

江大猛吃喝的時候,身後總跟著一大群兄弟,唯獨去妓院的時候,他是一個人去。張飛龍決定在他去妓院出來之後動手。張飛龍不是要殺江大猛,而是要告訴他的身世,雖然說了江大猛也未必會信,但是不能不說。

江大猛走出妓院了,他心滿意足,站在大門口,回頭看了看,砸砸嘴:“舒坦!真他媽的舒坦!”

張飛龍在路邊喊他:“江大隊長。”

江大猛:“哪個叫老子?”

張飛龍笑眯眯地道:“我。”

江大猛感覺有些熟悉,但卻一眼認不出來,咧開大嘴:“你是誰?”

張飛龍:“張飛龍,我們不是要好好談一談嗎?”

江大猛心頭一驚:“張飛龍,你怎麽又這副鬼樣子?”他下意識地去摸了摸腰上的駁殼槍。張飛龍和淩若冰從兩麵靠近了他。張飛龍,淩若冰的手都插在西裝裏麵,西裝微微向外鼓起,很顯然,下麵是手槍。江大猛以一敵二,本已經落了下風,更何況別人的槍已經在手上,他的槍還在鞘中,怎麽打?

江大猛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是說過,要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張飛龍:“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江大猛:“今天就今天。”

張飛龍:“請!”

江大猛:“請就請!”

淩若冰在前麵帶路,江大猛居中,張飛龍在後,三人進入一家茶樓,要了一個雅間。點了茶水,幹果。淩若冰在外麵去了,雅間裏就隻有張飛龍,江大猛兩人。

江大猛:“張飛龍,你說話算數,是條漢子。你神出鬼沒,來去自若,我服氣你了!”

張飛龍慢條斯理:“請喝茶。”

江大猛咧開大嘴,嘿嘿一笑:“我就一個粗人,喝不習慣茶,有麽子話開門見山地說。”

張飛龍:“就是關於你身世之說。”

張飛龍把自己知道的,詳細地告訴了江大猛。江大猛拍了拍腦袋:“你的意思,我才是張三方的兒子,而你是江麻子的兒子?江麻子當年把你和我交換了?”

江大猛哈哈一陣大笑:“口說無憑,你要老子怎麽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張飛龍平靜地道:“你相信不相信是你的事情,我隻要告訴你就可以了!”

江大猛瞪了張飛龍一眼:“你相信嗎?”

張飛龍:“我相信,爹不會騙我。”

江大猛:“你說的是哪一個爹?張三方還是江麻子?”

張飛龍:“張三方永遠是我爹,即使他沒有生我,但養了我。”

江大猛:“江麻子呢?”

張飛龍:“我相信他生了我,也想給我一個好的將來,才把我留在張家……”

江大猛:“江麻子臨死之前,拍著這把匕首,親口對我說,張三方,殺……如果你和我真的交換了,這又是麽子意思?”

張飛龍:“把你的匕首拿出來我看看。”

江大猛把匕首從腰帶上取下來,連同鞘一同給了張飛龍。張飛龍拔出匕首,一尺來長,兩個指頭寬,刀鋒冰冷,刀背厚重,刀身上還隱隱有血跡。的確是一好刀。張飛龍用指頭彈了彈刀身,感覺不是空心的。然後他看了看刀鞘,刀鞘是牛皮做成的,也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

張飛龍把匕首還給了江大猛,想了想:“這確實不合常理,江麻子怎麽會說這句話呢?我爹臨死之前才告訴我這個消息,他也沒有理由欺騙我呀?這其中一定有個什麽蹊蹺?”

江大猛用手抹了抹大光頭,搖頭晃腦:“是不是老爺子臨死之前和你開個玩笑?”

張飛龍:“那個時候,還能開玩笑嗎?”

江大猛:“我覺得也不可能,人都死了,還開什麽玩笑?可這話沒憑沒據,沒頭沒腦,打死人老子也會相信!”

張飛龍心中忽然一動:“會不會是江老爺子臨死之前話沒有說完?”

江大猛:“啥話?”

張飛龍認真地道:“張三方,殺……不得!如果他想說的是殺死張三方,他就應該說:殺張三方,給我報仇!”

江大猛:“還是無憑無據。”

張飛龍:“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也許會有什麽線索,但我們還沒有找到而已!總有一天,這個事情會水落石出。”

江大猛:“這麽說,我們現在還不能拚個你死我活?”

張飛龍正色道:“給你一個忠告。”

江大猛:“麽子?”

張飛龍:“少做賣祖求榮,殺人放火的事情,否則,隨時都能取你性命!”

江大猛從凳子上蹦了起來,橫眉豎目:“別拿死來嚇唬老子,你也要小心點,遇到我幾十個兄弟,夠你受的。”

張飛龍起身揚長而去,留下四個硬梆梆的字:“好自為之!”

治安維持會,丁盛急急忙忙來到王福榮的辦公室裏,向王福榮報告:“報告會長,重大發現。”

丁盛因冷靜,辦事得力,一直被王福榮視為心腹。一聽重大發現,王福榮渾身一震:“啥情況?”

王福榮:“張飛龍?你沒看錯?”

丁盛:“這小子化成灰我也認識,我已經派了五個兄弟,秘密監視住了他。”

王福榮:“淩若冰不在嗎?”

丁盛:“不在,就張飛龍一個人。”

王福榮:“淩若冰沒有和張飛龍在一起?”

丁盛:“沒有發現淩若冰的蹤跡!”

王福榮:“張飛龍可是一條大魚,宮本久長大佐閣下點名要拿住他,如今,機會落在我們的手上了。”

丁盛討好地道:“是落在會長您的手上了!”王福榮能夠聽出丁盛的弦外之音,他本可以抓住張飛龍,卻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回來報告王福榮,可見,他對王福榮的忠心耿耿。

王福榮露出滿意的笑容。

丁盛又問:“要不要通知黃會長和牛得壯一聲?”

王福榮擺擺手:“區區一個張飛龍,難不成要我們治安維持會全部出動不成?有你和我,帶幾個兄弟,就足夠了!”

丁盛畢恭畢敬:“是。”他心中何嚐不明白,一個大餅,兩個人能吃飽,何必要分給別人呢?

王福榮拿起槍,手一揮:“出發,抓張飛龍!”

王福榮,丁盛帶著十幾個便衣,趕到一片民宅。幾個便衣還蹲在路邊,一看到王福榮,丁盛來了,忙迎上來。

丁盛問:“他還在沒在裏麵?”

便衣回答說:“在。”

丁盛:“裏麵沒什麽動靜?”

便衣:“沒有。”

丁盛對王福榮說:“會長,你在這裏歇息一會,我帶人進去,把張飛龍抓起來。”

王福榮:“去吧!多多小心。”

丁盛帶著便衣們先包圍了民宅,然後砸門衝了進去。王福榮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得意地叼在嘴上。心裏盤算著,抓住了張飛龍,自己就該高升了。

一輛黃包車跑到他身邊,有人從黃包車上跳了下來。

王福榮抬頭一看,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站在他的麵前,正冷笑著:“別喊!”

王福榮頓時魂飛魄散:這不是張飛龍麽?他不在院子裏?而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

王福榮張大嘴巴,硬是發不出一個聲音。張飛龍一把拽住他,推進黃包車,自己也坐在旁邊。黃包車迅速地跑來了。

王福榮:“你……”

張飛龍:“王署長,不!現在是大日本帝國治安維持會的王會長,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王福榮額頭上冷汗直冒,心突突狂跳不已!他竭力在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賢侄……我們可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張飛龍微微一笑:“王會長,我就是有話好說,否則,一顆子彈,一把尖刀,就能要了你的命!”

張飛龍:“我不要你的命!”

王福榮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你要什麽?”

張飛龍:“我就要和你好好談談。”

王福榮一臉疑惑:“就是談談?”

張飛龍一臉正色:“對。黃包車,在前麵梧桐樹下停車。”

馬路邊,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樹,梧桐樹下,還有一排石頭砌成的凳子。張飛龍和王福榮並排坐在石頭凳子上。

張飛龍笑著問王福榮:“王會長,聽說宮本久長,也就是張九想抓我?”

王福榮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是有這麽回事,我嘛!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呀!”

張飛龍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沒責怪你,你沒有選擇,換著是我,我也要這麽做。”

王福榮哆嗦了一下:“這個……咳!我們都當了亡國奴,實在是為難……為難!”

張飛龍:“你別緊張,我就找你問點情況,你怕個啥?我要殺的是宮本久長這個畜生,我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王福榮:“想不到啊,他一個日本特工,居然在你家隱藏了那麽多年,我們都被他欺騙了呀!”

張飛龍:“就是,你知道他經常在什麽地方活動?”

王福榮其實並不清楚,宮本久長是他的上級,他無權知道,但為了應付張飛龍。王福榮說:“他一般在憲兵隊,有時候到警察署,有時候到治安維持會,一旦出動,身邊就有幾十個憲兵,你不好下手呀!”

張飛龍不以為然:“他就是身邊有一千個憲兵,我也能一槍幹掉他,打死人隻要一顆子彈就足夠了!這叫遠距離狙殺。”

張飛龍東拉西扯地和王福榮說些閑話。王福榮心裏不踏實,一邊應付他,一邊暗暗在想:張飛龍究竟要搞什麽名堂?

在兩人聊天的時候,治安維持會的黃金牙正帶隊在街道上巡邏,也是到處搜查共產黨,軍統,張飛龍,淩若冰的下落。

迎麵一隊日軍士兵來了,個個肩膀上扛著步槍,氣勢洶洶。卻是憲兵隊的橫山次郎。

黃金牙慌忙敬禮:“太君好!”

黃金牙的手下們一起立正,敬禮。

橫山次郎很滿意,他得意地點了點頭:“黃,你的什麽的幹活?”

黃金牙已經迎上去,一臉笑容。掏出香煙,給憲兵們敬煙:“太君幸苦了,大大的幸苦!”

橫山次郎叼了煙,黃金牙又給他點火,還殷切地問:“橫山太君,今天有什麽發現沒有?”

橫山次郎:“沒什麽發現。”

黃金牙咧開嘴笑:“太君,共產黨,軍統,大大的狡猾,張飛龍,淩若冰也是大大的狡猾。不過他們統統逃不過宮本太君的手心……”

黃金牙點頭如搗蒜:“對!對!對!統統死啦死啦的!”

一個手下忽然跑來報告道:“黃會長,我們發現了張飛龍的蹤跡。”

黃金牙:“啥?”

手下道:“發現了張飛龍。”

黃金牙渾身一顫:“在哪裏?”

手下用手一指:“就在前麵。”

橫山次郎聽明白了:“什麽?你們發現了張飛龍?”

黃金牙欣喜若狂:“太君,張飛龍就在前麵,我們去抓住他……”

橫山次郎手一揮,目露凶光:“抓住張飛龍!”

張飛龍還在和王福榮說些廢話,王福榮本是狡猾陰險之人,總感覺事情不應該這麽簡單。張飛龍現在是宮本久長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和治安維持會已經形同水火。王富榮拿住張飛龍,能夠得到宮本久長的賞識,能夠升官發財。張飛龍除掉王福榮,也少了一個對手。按理,兩人是敵人,誰也容不下誰。可張飛龍絲毫沒有要殺他的意思,也沒有要他拿筆錢財求個安樂的意思。但是,張飛龍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目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張飛龍忽然起身:“王會長,就此告辭了。”

王福榮驚愕:“就這麽告辭了?”

張飛龍忽然想起了什麽:“就這麽告辭了,有點說不過去……”

王富榮一愣,心中懊悔,他以為張飛龍改變了注意,要殺他了。

張飛龍:“握個手吧,表示友好。”

王福榮才從山頂跌入深穀,又從深穀爬到崖上,簡直是大起大落,根本不容他有所反應。

張飛龍握住他的手,一個勁地搖動,口中念念有詞:“王會長,我們以前是朋友嘛!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對不對?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張飛龍一定幫!”

王富榮:“多謝!多謝!”

“張飛龍在那裏!”有人的喊叫聲。

張飛龍扭頭一看,一隊日本憲兵和治安維持會的人正向兩人衝來。王福榮聽到喊聲,心中一震……

張飛龍鬆開了王福榮的手,說了聲:“後會有期!”一個箭步,就躍入了旁邊的小道。

王福榮慌忙拔槍:“抓……”

砰砰砰!槍聲大作。

王福榮身中數槍,倒在地上了。

黃金牙,橫山次郎帶著人衝過來了,他們沒有管倒在地上的王福榮,而是一起去追趕張飛龍。張飛龍已經跑入小巷之中。橫山次郎嚎叫:“打死張飛龍,大大有賞。”

日軍士兵一窩蜂往前衝。

小巷圍牆上,淩若冰早已經架好步槍,看見衝進來的日軍憲兵,她不慌不忙地扣動了扳機。

砰!一個憲兵應聲而倒。

“有刺客!”橫山次郎大叫一聲。

“砰!砰!砰!”又是三發子彈,彈無虛發,槍響人亡。

淩若冰收好步槍,從圍牆上一躍而下。張飛龍正笑吟吟地等待著她。

淩若冰:“走!”

張飛龍:“我斷後!”

兩人一前一後,消失不見了。

橫山次郎見憲兵隊被敵人的火力壓住,氣得哇哇怪叫。可貿然追趕,不知道要傷亡多少人。正無計可施的時候,黃金牙爬到他身邊,問:“橫山太君,情況如何了?”

橫山次郎看到黃金牙,心中一喜,對黃金牙揮揮手:“你的,帶人開路!”

黃金牙驚愕:“啥?”

橫山次郎一臉猙獰:“開路,否則,死啦死啦的!”

黃金牙露出比哭更難看的笑容,回頭對治安維持會的手下吆喝道:“兄弟們,給我往前衝,回頭我請你們喝酒。”

治安維持會的人也知道前麵有凶險,但在日本憲兵麵前,不衝鋒是不行的了。他們硬著頭皮,一起嚎叫著,往小巷子裏衝。

橫山次郎看到前麵十幾個便衣了,手一揮,日軍憲兵夾雜在其中,也王小巷子裏衝。

可他們再也沒有遭受到襲擊,張飛龍,淩若冰不見了蹤影。

一個手下向黃金牙報告:“報告會長,不見敵人蹤影,還要不要追趕?”

黃金牙堆著笑臉問橫山次郎:“太君,還要不要追趕?”

橫山次郎怒不可遏:“八嘎!敵人已經跑了,還怎麽追?張飛龍,大大的狡猾!”

黃金牙:“是啊,大大的狡猾!”

橫山次郎:“我們這次行動,也不是全無收獲,總算打死了一個張飛龍的同夥!”

黃金牙:“是是是,全是太君的功勞!”

橫山次郎和黃金牙從小巷返回,看見王福榮趴在血泊之中。黃金牙神氣活現地一聲吆喝:“兄弟們,把這個人翻過來,看看究竟是個什麽鬼!”

一個便衣用腳把王福榮的屍體踢翻了過來。

黃金牙一聲驚叫:“鬼呀!”

橫山次郎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啊!”

黃金牙瞠目結舌:“這……是……啥回事?”

憲兵隊,五副擔架,四個日本憲兵,還有王福榮的屍體,一字排開。宮本久長,加藤正勇,東道賀一,大橋中尉,小林中尉,都在靜靜地觀看。橫山次郎,黃金牙則肅立在一旁。橫山次郎一臉怒容,黃金牙渾身瑟瑟發抖。

宮本久長:“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黃金牙一哆嗦:“報告……閣下……我……”

宮本久長用眼神製止了黃金牙,對橫山次郎道:“橫山君,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情?”

橫山次郎道:“閣下,我們在巡邏的時候,發現了張飛龍和一個人坐在馬路邊手拉手聊天。張飛龍逃跑,這個人逃跑不及,拔槍欲行凶,就被憲兵隊開槍擊斃了……”

橫山次郎:“當時候他側身向著我們,我們都沒有看清楚。而且急著去追趕逃跑的張飛龍,根本沒注意他。”

宮本久長:“然後你們遭遇伏擊,張飛龍逃走?”

橫山次郎:“是。”

宮本久長把目光緩緩地落在黃金牙身上:“是不是這樣?”

黃金牙:“是是是!”

宮本久長:“這麽說,王福榮暗中和張飛龍勾結?”

橫山次郎:“閣下,我認為如此。”

宮本久長的目光又轉向黃金牙,黃金牙嚇得臉色煞白,渾身篩糠一般亂抖,兩手亂擺:“閣下,我可沒有……我對太君忠心耿耿……”

宮本久長露出笑容:“黃,你的忠心,我很明白。”

黃金牙長出了一口氣:“太君明鑒!太君明鑒!”

宮本久長:“王福榮與張飛龍勾結,就是背叛大日本皇軍,死有餘辜!從現在起,你擔任治安維持會的會長。”

黃金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住了:“我?”

宮本久長露出滿意的神色:“就是你。”

黃金牙彎了個九十度的腰:“多謝太君提拔,多謝太君提拔。”

宮本久長轉身對加藤正勇道:“加藤君,你與橫山君立刻搜查王福榮的辦公室和他的家……”

加藤正勇:“嗨!”

黃金牙從憲兵隊走出來,悲喜交集,摸著自己的胸口:“他媽的,駭死個人。菩薩保佑,我老黃家祖墳冒青煙了,哈哈……”

加藤正勇和橫山次郎搜查了王福榮的家,在他的家中找到了一個箱子,裏麵裝著貴重藥品青黴素。根據王福榮家人交代,是今天有人用黃包車拉來的。有了這箱子青黴素,宮本久長心中豁然開朗:王福榮與共產黨勾結無疑了,如此貴重的藥品,正是共產黨急需的,王福榮才有機會搞到。然後這也印證了為什麽王福榮和張飛龍在馬路邊接頭,隻是他們不巧被橫山次郎發現……

隻是青黴素的來源無法查找,因為王福榮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雖然有些遺憾,宮本久長心中也輕鬆了不少,畢竟,除掉了一個禍患。

現在他要全力對付的就是淩若冰和張飛龍了!

丁盛本和王福榮一起去抓張飛龍,張飛龍沒有抓住,而王福榮卻莫名其妙地死於橫山次郎的槍口之下。丁盛感覺其中有些蹊蹺,可他不敢說出來,怕把自己牽連進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一般。

軍統於西南茶幾前,他接到共產黨周必成的情報:釘子已拔。於西南微微一笑,把情報放在蠟燭上點燃,放入煙灰缸之中,看著情報化為灰燼……

警察署情報科,情報員孫月香手拿一份密電,來到田美玲的辦公桌前,報告道:“科長,情報到。”

田美玲立刻用電報向“老板”報告:夜貓消息,大魚欲出城,請指示。

片刻,“老板”回電:攔截。

田美玲一臉冷肅,合上文件夾,淡淡地對孫月香道:“讓沼田靜子,高秀娥來見我。”

孫月香退出:“是!”

田美玲帶著一支警察隊伍,開著三輪摩托車,小轎車,浩浩****出發了。他們來到出城哨卡前,田美玲一聲令下,警察們就整齊地排列著。

哨卡值班的日軍班長前來敬禮:“閣下,有什麽需要效勞嗎?”

沼田靜子道:“我們是警察署情報科的,正在執行特別任務,不需要你們插手,你們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吧!”

日軍班長:“嗨!”

兩輛日軍大卡車緩緩而來,車上裝滿了麻袋,堆積如山一般。

田美玲坐在轎車內,她穿著警服,特意戴了一副墨鏡,臉色如霜一般冰冷,高傲。此刻,她的手指搭在車門上,正漫不經心地點著車門。

警察署行動隊長小野三郎,石誌勇。他們一個是日本人,一個是中國人,都是警察署精明強幹的人物,田美玲下屬,絕對服從田美玲的命令。

兩人來到車門邊,石誌勇道:“田科長,目標出現了。”

田美玲:“攔下來。”

小野三郎:“嗨!”

小野三郎跑到路中間,揮手示意卡車停下來。石誌勇也欲前去幫忙,田美玲淡淡地道:“讓日本人出麵。”

石誌勇畢恭畢敬:“是。”

兩輛卡車是憲兵隊的車,裝的貨物是徐東洋的,一些玉米,大豆。負責押車的是徐東洋公司經理徐長生,他的手上拿著警備司令部的通行證。這樣的背景,按理是不會被攔截檢查的。所以徐長生有些意外。

小野三郎:“停車,檢查。”

兩輛卡車停了下來,徐長生跳下車,先拿出通行證,遞給小野三郎:“太君,我們是憲兵隊的……這是通行證。”

小野三郎拿著通行證,跑到田美玲的車窗戶前:“閣下,他們有警備司令部的通行證。”

田美玲接過通行證,看了看,隨手放在身邊,淡淡地說了句:“把人帶過來。”

小野三郎向徐長生吆喝:“你的,過來。”

徐長生忙到小轎車前,隻見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忙鞠躬道:“太君,請問有何吩咐?”

田美玲:“車上裝的什麽?”

徐長生:“玉米,大豆。”

田美玲:“還有呢?”

徐長生一怔,玉米,大豆都是禁運的糧食。能拿到通行證,那就不是一般的關係。而車上的確還裝有十幾袋鹽巴,放在糧食的下麵。此人帶著大批警察攔住車,還開口問有沒有裝其它的東西,可見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徐長生笑眯眯地道:“太君,我們是大洋貿易有限公司的,車是憲兵隊的車,有警備司令部的通行證……至於車上,我知道隻裝了玉米,大豆,別的,我真的不清楚了。”

徐長生道:“我們總經理是徐東洋。”

田美玲:“哪個徐東洋?”

徐長生笑了笑:“漢口市隻有一個徐東洋,就是徐神針醫館家的徐東洋,漢口商會會長,戒煙局副局長……”

田美玲不屑地哼了一聲:“徐東洋?”

石誌勇聽出了田美玲語氣之中的不滿,一個箭步跨過來,抬頭就給了徐長生一記響亮的耳光。並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徐東洋算個什麽東西?”徐長生身體一陣搖晃,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捂著臉,怔怔地望著石誌勇。

石誌勇又飛起一腳,徐長生撲通就跌在地上。

田美玲下達了命令:“人放了,車扣回警察署。”

日軍駕駛員被趕下車,警察們開著兩輛卡車,揚長而去。田美玲對躺在地上痛苦掙紮的徐長生道:“讓你們老板到警察署見我!”

徐長生拖著哭腔:“太君如何稱呼呀?”

沒有人理睬他,車隊呼嘯而去,留下一路煙塵。

徐長生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回大洋貿易有限公司,徐東洋看他狼狽不堪,心中微微有些驚訝:“長生,你怎麽了?”

徐長生用手捂著臉:“總經理,我們的車被警察署扣押了。”

徐東洋:“你不是有通行證麽?”

徐長生:“他們根本不管有沒有通行證,我還把總經理的名頭搬了出來,他們沒有賣賬。”

徐東洋:“這麽說,警察署知道車上還運有鹽?”

徐長生:“我想他們一定知道了。”

徐東洋陷入沉思:“帶隊的是一個什麽人?”

徐長生:“一個戴墨鏡,很神氣的女人。身邊有不少警察,看起來官職不小,其中一個狗腿子不由分說就打人。”

徐東洋:“一個女人?”

徐長生:“就是一個女人,她還說要你到警察署去見她!”

徐東洋:“看來我必須到警察署走一趟了。”

徐長生:“我看這些人不簡單,怕不好通融。總經理,你得想個妥當的辦法才能應付。”

徐東洋:“你給我準備十根金條,我到警察署走一趟。”在徐長生去準備金條的時候,徐東洋不慌不忙拿起電話,給宮本久長說了大概的情況……

徐東洋驅車來到警察署,一進警察署大門,隻見兩輛卡車停放在裏麵,糧食已經被卸了下來,裏麵的鹽巴被翻了出來,擺放在糧食的一邊。幾個警察正在一邊用文件夾記錄著。一個穿著日軍軍服的女人站在一邊監督。

這個女人正是沼田靜子。

徐東洋下了車,把裝了十根金條的褡褳背在肩膀上。走到卡車前,先不慌不忙地掃了一眼,估計管事的就是沼田靜子。徐東洋向沼田靜子微微鞠躬,笑容可掬:“勞煩,這位太君,我是徐東洋,是這兩車貨物的貨主,特來見你們的長官。”

徐東洋謙虛地道:“鄙人正是。”

沼田靜子:“跟我來。”

徐東洋:“多謝太君。”

沼田靜子帶徐東洋到了田美玲的辦公室。田美玲並不在,沼田靜子冷冷地說了句:“站在這裏等著。”

徐東洋:“是。”

沼田靜子徑直離開了。

徐東洋站著,暗暗打量著這間辦公室。辦公室寬敞明亮,一張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子,辦公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一些文件,一張椅子。椅子後麵,是一副武漢地圖,上麵有四個大字:武運長久。

徐東洋規規矩矩地站著,等待。

等待了很久,直到徐東洋雙腿發麻,一陣霍霍的腳步聲傳來,是幾個警察簇擁著田美玲回來了。

幾個警察站在門外,田美玲大搖大擺地走到辦公桌前,從始至終,沒有看一眼徐東洋。徐東洋微微彎腰鞠躬,也沒有看清楚田美玲,隻看到一雙長軍靴。

徐東洋緩緩抬頭,與田美玲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一刹那,徐東洋愣住了:“是你?”

他認識這個女人,可以說,永遠忘記不了這個女人。

田美玲高傲地繃著臉,眼神得意:“沒想到?”

徐東洋:“確實沒有想到,你不是在南京當高官太太?”

田美玲:“我更願意自己當官。”

徐東洋雙手一拱:“恭喜恭喜!”

田美玲:“同喜同喜,徐老板,想不到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連糧食,鹽巴的生意都敢做!大日本命令禁止,這是要殺頭的!”

徐東洋額頭冒出些許冷汗,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第二任妻子田美玲。徐東洋的第一任妻子,是父母包辦的婚姻,妻子淩氏。雖然妻子長得漂亮,溫柔賢惠。但徐東洋感覺沒有感情,以到日本留學為名,離開了家。在日本東京,徐東洋遇到了同樣留學的田美玲。田美玲美麗大方,熱情如火,開朗奔放。她迅速地吸引了徐東洋的注意。兩人很快就如膠如漆,並同居生了一個女兒。可是好景不成,女兒半歲,田美玲愛上了一個名字叫姚長楓的人,此人家世深厚,已經娶了兩門妻子,比田美玲大了十幾歲。田美玲不顧一切要和姚長楓在一起。徐東洋極力挽留她,田美玲不屑地說:“你一個男人,不會做生意賺錢,也不會當官弄權,跟著你有什麽前途?”

田美玲毅然絕然地離開了。幾年後,徐東洋抱著女兒徐淑媛回到漢口。才知道冷氏帶著大女兒徐淑嫻在一年前離家出走了,至今杳無音信。徐東洋心中愧疚,沒有再娶,而是投身商海,苦心經營生意。徐東洋生意越做越大,對冷氏和大女兒就越思念,父母勸他另娶,徐東洋始終沒有答應。父母相繼過世之後,就沒有人管徐東洋了。時至今日,徐東洋還是沒有打探到冷氏和女兒的下落,卻想不到田美玲意外地出現了。而且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徐東洋笑了笑:“哪裏哪裏!”

田美玲饒有興趣地道:“當年我罵你不會做生意賺錢,想不到你今天居然把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很了不起呀!”

徐東洋忙彎腰鞠躬:“過獎了,過獎了。”

田美玲掃了一眼他肩膀上背著的褡褳:“如果我沒猜錯,你褡褳裏應該裝了十根金條?想用十根金條收買我嗎?”

徐東洋露出欽佩的神色:“田科長簡直就是火眼金睛,我就想送點茶水給科長。”他把褡褳取下來,輕輕放在田美玲的辦公桌上。

田美玲解開褡褳,把金條一根一根拿出來,重疊在一起,然後無限感慨:“金條是個好東西,十多年前,我最喜歡它了……”

徐東洋陪著笑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田科長,能不能賞臉請你吃個飯?”

徐東洋是做生意的,既然要過警察署這個關,他就得出點血,打通關係。和田美玲夫妻一場,還有個女兒,如今能有機會重逢,也算一場緣份。更關鍵的是,徐東洋現在是生意人,生意人就是要利用關係。任何關係他都想抓住,所以,不失時機,他要發展利用。

田美玲換了個話題:“她還好嗎?”

田美玲問的是女兒徐淑媛。

徐東洋:“還好。”

田美玲:“她有沒有問過我?”

徐東洋:“有,小的時候經常問。”

田美玲:“你怎麽回答她的?”

徐東洋:“我說你娘在日本,回不來了!”

田美玲:“然後呢?”

徐東洋:“她問習慣了,也少問了。”

田美玲有些失神:“她最後一次問我是什麽時候?”

徐東洋:“昨天晚上。”

田美玲:“她問什麽?”

徐東洋:“她說,爹,我夢見我娘了,她好漂亮,你說,我娘和我長得像嗎?”

田美玲忽然變色:“徐東洋,你撒謊!果然男人張嘴就撒謊!做生意的男人更是滿嘴謊言……”

徐東洋麵不改色:“我說的是真的!你偏偏不相信!”

田美玲冷冷地哼了一聲,又回到主題:“徐東洋,你私運食鹽,這是違犯了大日本帝國的禁令。咱們私事私辦,公事公辦……”

徐東洋忙道:“田科長,我有警備司令部的通行證,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我吧!再說了,你希望女兒沒有了娘,又沒有了爹?”

田美玲一拍桌子,大喊一聲:“來人啊!把徐東洋給我抓起來!”

兩個警察從外麵衝進來,不由分說,就把徐東洋扭住胳膊,抓了起來。徐東洋顯得手無縛雞之力,連聲道:“我要見秋山大郎中將,我要見宮本久長大佐,我是為大日本帝國效力的,你們無權抓我!”

兩個警察正把徐東洋往外拖,孫月香疾步進來,走到辦公桌前,低聲道:“科長,秋山大郎中將閣下來了!”

田美玲:“這麽快?”

外麵傳來軍靴擦地的聲音。秋山大郎,警察署長山本大佐,宮本久長三人進來了,其餘的人站在辦公室外。

田美玲肅立,敬禮:“中將閣下!大佐閣下!”

兩個正按著徐東洋的警察也慌忙放手,站立,敬禮。

徐東洋癱倒在地上,大聲說:“中將閣下,我可是全心全意為大日本帝國效力,這是要鬧哪班呀!”

宮本久長伸手把徐東洋攙扶了起來。

徐東洋感激涕零:“多謝大佐閣下!”

秋山大郎中將:“田科長,這是怎麽一回事情?”

田美玲:“報告中將閣下,徐東洋運輸私鹽,違犯大日本帝國的禁令,所以我要把他抓起來!”

山本大佐四十多歲,肥頭大耳,矮胖,小眼睛,淺眉毛。他對秋山大郎道:“中將閣下,田科長已經向我報告過,徐東洋運輸私鹽,證據確鑿。”

秋山大郎的目光落在徐東洋身上,淡淡地道:“我已經在外麵看到了,徐東洋君,你解釋一下情況!”

徐東洋定了定神,道:“閣下,是這麽個情況,我們在東湖沿岸,還有紙坊鎮一帶,遊說了大批村民,讓他們種植罌粟,以供武漢全城的煙館。”

田美玲:“你種植罌粟和運輸私鹽有什麽關係?”

徐東洋攤攤手,很為難的樣子:“中將閣下,現在物價飛漲,老百姓不要軍票,不要錢財。他們隻需要一些生活必須用品,他們需要糧食,需要私鹽,需要布匹,棉花……有了這些東西,他們才有種植罌粟的積極性。他們的罌粟種植出來,我們才能大把地籌集軍費!”

秋山大郎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徐東洋:“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山本大佐笑了笑:“如此說來,情有可原了!”

秋山大郎的目光落在宮本久長的身上:“宮本君,這個事情你知情?”

宮本久長啪地打了個立正:“中將閣下,隻要對大日本帝國有利的事情,可以不擇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這個事情,徐東洋君一直都有和我商量,也唯獨如此,我們籌集軍費才會更多更快!”

秋山大郎想了想:“有道理,宮本君一直做的是特工工作,采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也是可行的。”

山本大佐:“我欣賞宮本君的做法。”

事到如今,田美玲不能不給秋山大郎和山本大佐兩個上司的麵子,忙道:“既然都是為了大日本帝國效力,我立刻放行。勞煩中將閣下親自走一趟,屬下萬分過意不去,請恕罪!”

秋山大郎微微一笑:“田科長,你的敬業精神,值得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每一個人學習呀!徐東洋君,以後你要運送什麽物質,先給田科長說一聲,免得發生誤會。”

從田美玲辦公室出來,徐東洋對宮本久長說:“宮本君,這個惡毒的女人,就是故意和我過意不去。”

宮本久長:“為什麽?”

徐東洋:“你知道她是誰嗎?”

宮本久長:“她是誰?”

徐東洋:“她是我在日本的妻子,後來嫌棄我不會賺錢,嫁給別人,想不到快二十年了,居然以這樣的方式見麵。”

宮本久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不是冤家不聚頭呀!”

徐東洋沮喪地搖搖頭:“我可不想和她再見。”

宮本久長:“以後怕要經常和她打交道了吧!”

徐東洋:“我就擔心他隨時來找茬,難以應付呀!”

宮本久長哼了一聲:“隻要是為大日本帝國效力,她又能奈你何?我隻是為了大局,才給她麵子……”

徐東洋歎息了一聲:“還是宮本閣下懂得我的心,知己難求呀!”

宮本久長剛回到憲兵隊,就接到秋山大郎的電話,讓他立刻到警備司令部。宮本久長不敢怠慢,驅車前往。

宮本進入秋山大郎的辦公室,秋山大郎正在茶幾前沉思。抬頭看到他,點了點頭。

宮本久長:“中將閣下!”

秋山大郎示意宮本久長坐下,宮本久長盤腿坐在秋山大郎對麵。秋山大郎平靜地問宮本久長:“宮本君,你對徐東洋這個人有多少了解?”

宮本久長:“他的全部家產都在武漢,還有女兒,兄長,祖上傳下的醫館……對於中國人來說,這些東西都是非常重要的。”

秋山大郎微微點了點頭:“從這些東西來看,徐東洋是死心塌地和大日本帝國站在一起。”

宮本久長有些得意:“中將閣下,他是一個聰明之人。”

秋山大郎:“但今天他運送私鹽的事情,我卻有不同的看法。”

宮本久長:“閣下請講。”

秋山大郎道:“鄂中是國民黨軍隊128師的地盤,128師師長王勁哉,和國民黨政府相處並不融洽。鄂北,鄂中還有另外一股新四軍的勢力。他們都不缺糧食,卻唯獨缺少食鹽。徐東洋說把食鹽送給老百姓,換取他們種植罌粟的積極性。這個也完全符合情理,也是一個好辦法。不過呢,他也有可能支持新四軍或者支持王勁哉……”

宮本久長笑了笑:“中將閣下,您的想法是完全正確的,不過呢,別人會這樣,徐東洋不會這樣。”

秋山大郎:“是嗎?”

宮本久長露出得意的神色:“中將閣下,我在先遣隊的時候,自己潛伏在張三方醫館,同時把另外的棋子‘白蓮’安排在徐神針醫館,為的就是密切監視徐東洋的一舉一動。”

秋山大郎:“宮本君,你真用心,不得不說,你這是一步絕妙好棋呀!那麽,安排在徐神針醫館的棋子‘白蓮’現在還在嗎?”

秋山大郎:“此人可靠嗎?”

宮本久長:“非常可靠,因為他和你我一樣,都是大日本帝國的子民,為了大日本帝國的事業,不惜犧牲生命。”

秋山大郎:“大日本帝國的子民,為了國家的事業,甘願犧牲奉獻,這樣的精神,才是最可貴的。”

宮本久長:“我們已經把徐東洋牢牢地控製在手心之中,要消滅他比撚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他也是一個聰明之人,選擇了和我們合作,除此之外,他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秋山大郎會意地笑了笑:“大日本帝國的偉大事業,需要一些中國人為我們效力呀!”

宮本久長點了點頭:“中將閣下,昨天我還得到一個新的消息。”

秋山大郎:“什麽?”

宮本久長:“田美玲科長,居然曾經與徐東洋在日本同居過,而且有一個女兒徐淑媛……”

秋山大郎:“有這等事情?”

宮本久長:“據徐東洋說,田科長當年嫌棄徐東洋不會賺錢,轉投他人懷抱,徐東洋回漢口之後,就開始經商,才有了今天的大洋貿易有限公司……”

秋山大郎:“徐東洋一直未再娶,看來是對田科長念念不忘呀!”

宮本久長:“我擔心田科長因愛生恨,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秋山大郎:“這應該不至於,畢竟,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過呢,兩人之間有些芥蒂,是肯定的。田科長是新政府派來的重要人員,徐東洋又是我們重要的助手,你在其中斡旋,讓他們不計前嫌,一同為大日本帝國效力!”

宮本久長:“這是屬下份內之事。”

秋山大郎:“現在軍統,共產黨在武漢城內,就像我們肉中的刺,雖然不致命,卻很讓人難受。憲兵隊和警察署應該加強密切合作,把他們連根拔起,永絕後患。”

宮本久長:“嗨!”

秋山大郎:“我聽說淩若冰,張飛龍與共產黨勾結在一起了?”

宮本久長:“確實有這個跡象。”

秋山大郎:“這兩個跳梁小醜,更應該除掉。”

宮本久長:“中將閣下,屬下已經反思了以前行動的失敗。對付他們,隻需要大橋,小林兩人即可。”

秋山大郎:“槍對槍,刺刀對刺刀!”

宮本久長:“正是,因為我們人一多,就暴露了大橋中尉與小林中尉。淩若冰和張飛龍狡猾,他們不敢正麵與兩位神槍手較量,隻會在暗中偷襲。”

秋山大郎:“讓大橋中尉,小林中尉也隱蔽起來,他們兩人對付淩若冰,張飛龍。兩個對兩個,是一場公平,勢均力敵的對決!”

宮本久長:“我正有此意。”

秋山大郎:“期待聽到你們的捷報!”

宮本久長:“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