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快樂王子
【童話故事裏快樂王子的快樂，知道的人不多。而現實中，更多的是不知道他的不快樂……】
所謂探究，多少需要些契機。
還未走遠，突然一個白色的身影匆匆與我相撞了下，也不說抱歉，就氣勢洶洶的往身後走去。
我條件反射性的往身後望了望，便是瞅著那白色身影扣住蕭朗的雙肩而後發泄似的前後搖晃，看得我都暈。
便是聽得賀冠宇吃驚的喊了聲，“林阿姨！？”
是一個女人。
背對著我，看不見她的模樣，卻是瞅著她扣住蕭朗的雙臂觸目驚心的傷痕，一道道一條條，有些已經結了痂，密密麻麻的。
我蹙了眉，還未來得及反應，那女的就帶哭腔的開口，“俊俊啊，你怎麽就讓你爸爸走了呢？你怎麽能叫她阿姨呢？怎麽能呢……”甚至是有些卑微。
因為還在人家餐廳門口，門口接待的服務員也迎了上來，還有個穿西裝的，感覺是經理級別的，甚至是認識他們一家的。
幾乎是立即，便引來了人的側目，但不至於圍觀。
“林阿姨，你冷靜點。”賀冠宇全然不見往日的靦腆，也是嚴肅了表情，這種時候他的確靠譜。
望著她的背影再想想他們的對白，幾乎篤定這人是蕭朗的媽媽。
一襲白色連衣裙，及腰的長發，纖弱的。但這樣的背影卻是讓人心裏有些不舒服，也許是她手臂上新舊交錯的傷痕。
自虐。我突然想到這個詞。
我就看看蕭朗，他沒什麽表情，望著他媽媽，也沒說話。
平日裏總是嬉皮笑臉的他，就那麽突如其來的安靜著，安靜得讓我陌生，離得好遠好遠。
我突然想知道那天他們看著我家有人“捉奸”的鬧劇，心裏是什麽樣的感受，也難怪蕭朗那一聲嗤笑——第三者，情變，永遠是現代婚姻最痛的詞匯。
但蕭朗媽和我媽子卻絕對不一樣，至少態度不一樣。她出現得這麽突然，又明顯看到了剛才的全部，也許是跟蹤吧，我想。
卻是在那對人離開之後才出現啊……
我又想了想流轉在蕭朗他爸和那個女人之間的曖昧。
算了，清官不問家事，更何況這種事，我厭惡之至。
還未轉身，就聽見蕭朗清脆的嗓音，“他們走了，不追嗎？”淡淡的睨著她，而後撥開她的手，朝我這邊走過來。
也許是因為他的視線，我沒動。
他顯然很清楚他媽在跟蹤那兩人，卻表現得不意外也顯得不關心，甚至是殘酷的。
而他媽就順著他也轉了個身，這才看到了模樣。是個美人。
至少我覺得沒化妝也比剛才那個女人漂亮多了，我不喜歡香水，不喜歡化妝品。而蕭朗臉上有她的影子，眼睛的輪廓有些許相似，但一定得除去那神情。
而在那身白衣下，臉色如此的蒼白無力，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疲倦的失魂的，一臉驚慌的望著蕭朗，眼睛無神，甚至是放空。
她的身高大約一米六五左右，腳穿一雙酒店的紙拖鞋，轉換了姿勢改為拖著蕭朗的右臂，幾乎快跪下去了，“俊俊，怎麽辦，你說他們會去哪裏？他們會去哪裏……”
“這是你的事。”
“我的事，我的事……”他媽突然瞪大了眼睛，毫無美態可言，而後猛的推了蕭朗一下，“你是我兒子！你是我生的！什麽是我的事？你這個混蛋，和你老爸一樣都是混蛋！”就撲了過去抓他的臉。
蕭朗避都不避一下，反而是餐廳的西裝男上前，扣住了她，喊著，“蕭太太。”驗證了我所猜想。
賀冠宇並沒有試圖去阻止她，跟在旁邊，迎上蕭朗，二人又對視了一番，便聽見他問，“沒事吧。”
蕭朗左頰處有明顯的血痕，他望了眼一直被西裝男勸導的明顯失控的女人，而後就看向我，突然笑了笑問我，“在想什麽？”
我不曉得他為什麽和我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
賀冠宇籲了口氣，“牧小楓你先回去——”他自從那次開始叫我牧小楓，用多少僵硬的語氣。
“回去幹嗎？”蕭朗打斷了他，突然大步走過來抓住我的手，“走走，去喝酒。”
我閃了下沒躲開，皺著眉想掙脫，但他握得很緊，緊到我生疼。在這環境下我依然不想開口，完全不想。
就被他半強迫的牽著往前走，周遭已經圍了人，他也不理，甚至不理後麵已經停止掙紮的，癱坐在地上哭的女人，那個真的是他媽媽？
我懷疑。同時深信不疑。
一路上蕭朗開始說話，大聲的說話，而後笑聲不斷，賀冠宇默默的聽，而我麵無表情。
一直嚐試掙脫，但他的力道始終如一，我和他從來沒有熟到這個地步，我不想被他這樣的人握著手，盡管那算不上握。
直到忍無可忍，我說，“放開我。”
“牧小楓你爸爸呢？”
我不想談論那個人，尤其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我沒理他，而是吸一口氣蹙眉看著賀冠宇，“你讓他放開我。”
賀冠宇望望我，又看看他，聲調沉穩，“陪陪我們吧。”他或許是知道阻止不了蕭朗。
很好！我瞪他一眼，又想了想剛才發生的事，終於停止了動作，任他拖著我走。
市中心人很多，周遭一些學校也都是放學時間，來來往往穿雜著其他學校的。也許T高真的能成就一個夢，再加上蕭朗賀冠宇模樣上的優勢，多少能察覺到一些打量的目光。
蕭朗就繼續笑，“牧小楓你看到什麽了。”
我沉默了會，沉聲回答，“看到一個讓我無話可說的男生。”
“那就不要說話，知道嗎？”他立即回過頭來，看著我燦爛的笑，表情甚至是純真的……我靠！“不要多少話哦！”他嘻嘻了兩聲，又板著臉用略微誇張的音調道，“剛剛你又不早點走，這回來不及咯，噢噢！”
然而扣住我掌心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減弱。
我懂他的意思，他是讓我把剛剛看到的都忘掉，而且那笑容那彎彎的眼睛，明明都沒問題，卻清清楚楚透露著威脅。
媽的，沒必要提及是一回事，被人笑笑威脅又是另外一碼事。
但這次，我沒有一絲一毫爭強好勝的意思。沒有一絲。
於是頓住，沉默的和他在路上相持了一會，甚至是第一次體會到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的莫名衝動，骨子裏還是很想揍他，但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先前沒有付之行動竟是一種先見。
我想我要是那麽做了，大概以後都不得安寧，他會報複，笑著報複。
倒也不是怕他，而是怕麻煩，那可能會是沒完沒了的牽扯，畢竟我還是和他一個班。他不喜歡我，厭惡我，卻不遠離我。
現在的我，無意惹上那麽多麻煩。
而現在的他，讓我突然意識到先前所認識的蕭朗從來就不是真的。
我想我還是考間大學吧，然後正正經經找份工作，安安分分過一輩子。
我說，“蕭朗，沒什麽來不及，隻要你放開我。”我便不和你扯上任何關係。
“唔……一直想問，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麽？好奇呢！”也許是話都說開了，他繼續笑著問。
沒有，那日之後我便沒有見過胖子，也算是失敗，至少是朋友，但他寫給我的電話號碼，不曉得被我塞到哪個角落。
我就看著他，沒有答話。
他笑笑，“你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你會誤會什麽呢？”他癟癟嘴，“不用這麽嚴肅，你啊，總是把人想得太複雜。”
“……”我無語。
“阿朗，算了。”賀冠宇突然上前，扣在他的手臂上。而後看看我，眼神複雜。
我不知道他們會在背後怎麽議論我，也許根本就沒有，我甚至看不出賀冠宇對我的心態究竟如何，更何況是蕭朗。
蕭朗聳聳肩，終於放開了我，睨了我一眼，隨之爽朗的笑著跳到賀冠宇身上，有點撒嬌的味道，“小宇小宇，我要吃哈根達斯！”
“好。”賀冠宇臉上多少是無奈。
“不給能牧小楓買！”
“……”賀冠宇看了看我，“你先走吧。”
我冷眼看著他們二人，被鬆開的手，有一瞬間沒什麽感覺，而後他用力的地方慢慢泛開些脹脹的疼痛。
蕭朗在所有人的眼中，是一個快樂王子，但大多人不知道他的不快樂。
我不應該知道。
探究的欲望，去得那麽快，我不過是個衝動的人。
王子把寶石給了人自己會痛麽？蕭朗若是不痛，卻為何能感受到他的悲傷？隻是我不想再問，我自然會先走。